第98章 宦官與士人的碰撞,宦官落敗
第98章 宦官與士人的碰撞,宦官落敗
曹節一行,浩浩蕩蕩,身為長安鄉侯,如今又兼天使,降臨太傅府邸,自然是引得轟動連連。
當太傅得知詔書之令,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一副高高在上的曹節,遂接過詔書,當著曹節面自己又將其打開。
一向百官簇擁,前往何處都會被當地官吏夾道相迎的曹節第一次在陳蕃這裡受到了冷落。
望著那陳蕃一副全然不信任自己的姿態,曹節冷笑一聲,強撐著站直身子尖聲道:「太傅莫非覺得曹某假傳詔令?」
陳蕃擺了擺手,道:「那倒不至於,只是本官凡是親力親為,不喜他人指教,今既前來,自當謹遵陛下詔令。」
曹節眯著眼看著眼前這個油鹽不進的太傅。
實際上,第一次的黨錮之禍幾乎完全沒有曹節的參與過程,他只是被當做後備中常侍的身份。
曹節家族中世代官宦之家,世襲兩千石官員,在被家族利益牽扯下,方才入宮經過不懈打拚,達到現在這般地位。
他與陳蕃正面打交道,這還屬於頭一次,原以為自己帶著皇帝旨意,特來殺一殺他的威風,未曾想太傅反倒是以冷漠態度示人。
好在陳蕃並未出言抵制,曹節也無心去與他多論,如今是先行拘捕那尹勛方為大事。
「太傅,打算何時前往尚書台?」曹節在旁提醒,他擺出一副笑臉,然而其臉上到處都充斥著漆黑的斑點,哪怕是滿臉堆笑依舊是讓人不寒而慄。
陳蕃冷淡的搖搖頭:「老夫尚有要事在身,若中常侍不急,可隨入府閑坐,待事務處理完畢,再去不遲。」
說完,陳蕃便不待曹節有所反應,便要進府。
「太傅如此匆忙,看來傳言是真的了。」曹節被拒絕,並未發怒,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的點頭。
「傳言太傅招攬天下義士,」皆忠肝義膽之輩。」
「就是不知太傅此舉,究竟何為啊,以致雒陽城中幾近無賊匪出沒?」
曹節似有所指,在他看來,自己的這番話幾乎已經是明牌告訴陳蕃,你的那些背後小動作自己已經知曉,莫要再做無用功。
聞言,太傅饒有興趣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笑道:「中常侍倒是慧眼識經,就連這雒陽有無賊匪都知曉的一清二楚。」
陳蕃突然停頓,滿含深意的眼神掃了眼曹節,隨即開口道:「就是不知這盜竊大漢的賊匪何時才能被清除乾淨,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倒是中常侍,若有心去做賊曹當差,想必這天下無賊方才會實現。」
太傅一番譏諷,爽朗一聲大笑隨即邁著步伐輕鬆的跨過府門,徑直往裡去了。
餘下官員,見太傅這個掌權人都離開,再看向臉已經變成豬肝色的中常侍曹節,頓時只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煩惱陡增。
這兩個大佬在那唇槍舌劍,好不自在,隻言片語滿是鬥爭。
太傅可以笑,他們卻是不敢。
太傅的話雖未言明,但那話里話外,在場的官員都是經歷官場沉浮,久諳此道,哪裡還不明白太傅之意。
曹節便是那天下最大的賊匪。
有他在,無論如何這大漢都做不到無賊境地。
於是太傅才會旁敲側擊,曹節前往賊曹當差,這天下定然無賊。
連這些的巨賊都去當差抓賊了,誰還敢去當賊。
明擺的事。
但卻無一人出言,只留曹節及隨從猶如吃了閉門羹一樣,臉色大為不快的站在門口。
「中常侍,太傅已去處理政務,我等如今也有要事忙身,便先行告退了。」
有了一人起頭,諸多大小官員緊隨其後,接二連三的有起身告退。
曹節見狀,強撐出一張笑臉來,「那是自然,莫要誤了公事。」
待這些人走光,門前頓時清凈許多。
第一次與陳蕃碰撞,很明顯,陳蕃做足了準備,自己倒是落了下風。
不出意外,這幾日雒陽市井便會流傳曹節攜皇帝陛下的旨意,前來太傅府,卻吃了個閉門羹,且被當做巨貪賊匪的消息。
曹節雖不在意那些名聲,但終究被人羞辱心裡總覺不痛快。
再抬頭看了眼這裝飾斐然的太傅府,頗含深意的對身旁僕從道:「這太傅府終究有些破舊,過些時日本中常侍便替太傅尋一好住處,不愁吃穿,且安靜宜人。」
僕從不解其意,但又不敢做聲,只得訕笑點頭應道。
太傅回到屋內。
「那曹節還在門外?」 頭也不抬的繼續處理手中奏章,對於曹節的到訪,他雖感到意外,但並未有過多觸動。
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宦官,雖靠趨炎附勢得了一時,但終究不是長久之道,更何況自己已經做了充足安排,任憑這曹節掀起多大風浪來,這太傅府也接的下。
「還在府門外,不如我去將其請進來歇息歇息,畢竟其現為天使,又兼鄉候,中常侍等職銜,怠慢了他恐遭其忌恨。」
劉長史嘴唇艱難蠕動著,憂心忡忡的擦了下額頭汗滴,偏過頭依稀能看見那曹節滿臉烏黑的站在府門外。
陳蕃抬起頭看了眼緊張兮兮的劉長史,不動聲色道:「凡成大事者,皆喜怒不於言表,比起袁本初,你倒差的甚遠。」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略微有些失神,將整個注意力都盯在了手中那封書信上。
劉長史連連訕笑:「太傅所言甚是,倒是下官有些疏忽了。」
「那曹節既然願意在那站著,就讓他站著,像他這樣的人,彎腰彎得太久了,應該都快忘了怎麼直起腰了,恰好這是個機會。」
劉長史聞言卻是無奈的笑笑,對於太傅這番話,他總覺得話里話外都在透露著對宦官的仇視,明明是笑著,給他的感覺卻像是如同餓虎撲食時那般兇狠眼神。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只是隨即又出言問道:「那中常侍今日所為尚書台而來,其中似乎牽扯到袁僕射,難道這詔書是來問罪他的不成?」
劉長史想了想,自認為自己的觀點並沒什麼錯。
雖說那詔書上並未提及袁紹名諱,但卻處處透露著關於尹勛私開僕射一職的怒火。
而事關僕射,自然而言的就會牽扯到這位剛剛升遷的袁僕射。
這曹節莫非是不知道這袁紹出自汝南袁氏不成?又或是本身目標便是這袁氏。
劉長史處理政事,整理整理文件倒算行家裡手,但一涉及到這背後的算計,他就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只能透過表面去猜測。
太傅只是淡淡開口道:「無論是袁紹,又或是尹勛,他們同屬士人,在那曹節眼裡,袁紹也罷,尹勛也好,都是眼中刺,肉中釘。」
「再加上其所安插的趙僕射如今已是邊緣化,得不到好處的曹節自然要下場來掀翻牌桌。」
「他的目的遠遠要超過我們的想象,尹勛只不過是恰好擋在了他的面前。」
劉長史有些捉摸不透,得不到好處跟掀翻牌桌有什麼關係,難道這樣做他就能獲得本屬於自己的利益不成?
太傅見依舊是一頭霧水的劉長史,隨即搖搖頭。
終究是沒有經歷過太多官場沉浮,只是在自己門下任一長史,見識遠見皆不如袁紹,這般淺顯道理都悟不出來。
而那袁紹,卻是已經親筆來信,信中委婉提示道。
小心曹節釜底抽薪,掀了牌桌重新制定規則。
陳蕃第一眼看見時,就為之感慨,如此年紀輕輕,不單才學經文涉獵繁多,時常舉一反三,其對於官場上這些暗地裡的各種較量卻也是了如指掌,渾然不似初次入仕高階官員的樣子。
一想到這,陳蕃不由得對那素來被袁氏予以厚望的袁基起了興趣。
能夠在這般龐大的名門望族下培養出的接班人,與袁紹這般藉助自身名望,勤學苦讀,進而抓住一縷機會翻身相比,孰強孰弱未嘗可見。
但太傅明白,袁紹如今雖是尚書僕射,已有品階在身,但終究是個漂泊不定的浮萍,沒有家族助力的他想要更進一步難如登天。
「去將那中常侍請進來吧,老夫與其好好商談一番。」陳蕃擺擺手示意道。
劉長史如釋重負,他本就覺得如此怠慢那中常侍,本就帶著旨意前來,又遭冷落,加上太傅此前暗含譏諷的話,曹節定然心生芥蒂。
時間久了,總歸會對太傅不利,倒不如將其客客氣氣的請進來,這樣才彰顯太傅氣度。
得了命令的劉長史絲毫不敢停留,快步飛奔而去。
陳蕃看了眼自顧自的嘆息道:「若其有袁紹一半心性,也不至於久做長史不得寸進。」
隨即繼續看向手中袁紹所寄來的信。
信中所言之計策,就連他這般老謀深算,都不免有些為其擔憂。
兵行險招,卻又往往出奇制勝。
而那袁紹最大的倚仗便是需要自己在其身後撐起一座永不垮台的靠山。
「若是袁紹乃我之學生,又該多好,李元禮呀李元禮,你倒是真有個好福氣。」
陳蕃唏噓連連,望著袁紹的先發制人計策,他心裡突然對那李元禮產生了小小的嫉妒心。
好在如今袁紹乃門下所出,雖未傳經授學,但總歸是有了些許舉薦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