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酒罷歌餘興未闌,小橋秋水共盤桓。
波搖梅蕊當心白,風入羅衣貼體寒。
且莫思歸去,須盡笙歌此夕歡。
容清與如月攜手走到拓跋赤焰的麵前時,拓跋赤焰已經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怎樣的複雜,他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如月那隻白皙的,曾經握在他手中的右手,恍然之間,他似乎明白自己失去了很重要的某種東西。可是,自己深愛的人真的就是她嗎?明明,在他的心底,他最希望,最想和她在一起的人,應該是軒轅如煙才對,那個始終會對他微笑,偶爾眉頭輕蹙,周身常年圍繞著一種煙籠寒水月籠沙般淡淡憂愁的女子。但是,為什麽看到如月和別的男人站在一起,他的心會有一種被誰撕扯般的疼痛?!
“軒轅王朝特使容清攜愛妻軒轅如月,奉我主之命,前來恭賀燕國新皇登基!願燕國千秋與共!”容清左腿向前邁出一步,單膝而跪,不卑不亢的向赤帝行禮。如月跟在容清的身邊,隻是微微的福身。
看著他們之間默契的互動,拓跋赤焰似乎聽見心底有什麽東西流失掉的聲音。他冷冷的看著如月那隻始終被容清握著的左手,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如煙給他看過的某本書中,寫著一句讓人很向往的詩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久久得不到拓跋赤焰的回應,文武百官也不禁有些心惴惴的看向他們的赤帝,沒有辦法,他們的這位新帝行事向來乖張,沒有人知道他不按常理拋出來的下一張牌會是什麽。隻有站在他身後的青丘,悄悄的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角,拓跋赤焰這才緩過神來,他淡淡的說:“多謝承帝費心,公主,駙馬請!”
拓跋赤焰親自帶著容清和如月向皇宮內走去,青丘這才偷偷的抹了抹額角的冷汗。這時,一直在武官隊伍裏憋了半天的蒙洛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拍著他的肩膀問道:“青丘將軍,那個護國公主,莫不是杜莫莫?!”青丘緩緩的點頭,蒙洛的眼睛慢慢瞪大,暗暗咋舌的嘀咕道:“我靠!皇上豈不是要後悔死?!”青丘趕緊捂住蒙洛的嘴,激動的說到:“不想活了你?!這是什麽地方,你也敢亂說話?再說了,君心難測,以後你可要管好你的嘴!”
蒙洛自主的捂上嘴悄然退下,可一路上,他還是忍不住咂舌,順便替他的皇上惋惜,如果當初,皇上沒有迎娶丞相之女,杜莫莫也不會負氣離開吧?!又怎麽會給他人做駙馬的機會?!
當晚的接風晚宴安排的很盛大,容清和如月被安排在緊挨著拓跋赤焰的貴賓席上,如月看到座位時,她微微有些皺眉。容清率先走到拓跋赤焰的身邊坐下,如月為他的體貼在心間悄悄的鼓掌,她挨著容清的右側優雅入座,雖然隔著一個容清,但她依然能感覺到拓跋赤焰探究的目光,雖然還是有些緊張和心痛,但這一次她沒有顫抖。
如月端起麵前的酒杯淺嚐一口,熟悉的櫻花清香撲鼻而來,這是,姐姐的櫻花釀?!如月突然想起,在她隨拓跋赤焰南征北戰的時候,每一次的慶功宴上,都有人向她敬酒,那時的她喝不慣軍中冷冽辛辣的白酒,私下裏總是會跟拓跋赤焰抱怨。其實,她的內心深處總覺得,似乎她曾經喝過類似瓊漿玉露的什麽酒。沒想到,他還這麽費心,亦或是,這也是他對姐姐的一種執念?!
“公主和駙馬一路辛苦了!朕原以為來的會是長公主軒轅如煙,畢竟當年,她對朕頗有照顧!”
拓跋赤焰突然開口,如月聽見心底最後一塊水晶跌落而碎的聲音。她的左手緊緊的收縮,握的容清右手的關節都開始漸漸泛白,容清微微皺眉,隨即抽出手,反手握住如月輕輕顫抖的拳頭,冰涼的觸感傳來,如月漸漸的穩定了情緒,她嘴角挑起一抹諷刺的微笑,淡淡的說:“看來赤帝要失望了,本宮的姐姐在家待嫁,實在無暇分身。所以皇帝哥哥就讓比較清閑的本宮來了!”
如月說完便端起麵前的美酒一飲而盡,容清不禁有些錯愕,長公主待嫁中?什麽時候的事?不過先帝的遺旨中明確的為她和軒轅淩風指了婚,婚期就在明年,要說待嫁,似乎也不為過。想來,是如月故意說出來給赤帝聽的,容清玩味的彎起嘴角,似乎,如月和赤帝之間,不單單是因為那場意外的聯姻而倉促分開的!
席間,如月再也沒有多說過一句話,她隻是沉默的一次次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她在一瞬間明白了,何為“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不明白為什麽當初她和拓跋赤焰相愛時,總有說不完的話,而如今,卻連多說一句的心情,她都不再擁有。
如月真的喝了很多酒,最後,她是在容清的懷抱中離開宴會的,燕國的人並不知道她和容清其實隻能說是定了婚的關係,聽說護國公主和駙馬前來,所以,他們隻準備了一座豪華的宮殿。容清抱著如月出現在宮門口時,他有一瞬間的恍惚,但是,他總不能衝出去告訴別人,其實,他和公主隻是未婚夫妻吧,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但很快,容清就發現了和醉酒的如月呆在一間房裏是何等的尷尬,如月撒起酒瘋來真的是讓人無言以對。容清隻好揮退所有的宮人,獨自一人留下來照顧她。如月似乎還沒有喝夠,她不知從哪兒又扒出來兩瓶好酒,搖搖晃晃的對容清說:“來來來,冰山清,咱們再喝一杯!”
容清一手扶住她搖晃的身體,一手奪下她手中的酒瓶,輕聲安慰到:“小月,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放自己一條生路吧!”
如月聽完容清的話微微一愣,片刻後,她突然抱住容清放聲痛哭!容清對於如月的主動投懷送抱多少有些意外,麵對著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聲,他有片刻的不知所措。他想,算了,就讓她哭一會兒吧,也許這樣宣泄了情緒,她才能好過一些。
如月在容清的懷裏斷斷續續的哭訴著:“我不明白,為什麽我們之間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自己永遠是那個丟失了記憶的,如同一個傻子般的杜莫莫,陪著你瘋魔,陪著你騎馬打天下!”
“你明明說好了,推到了老皇帝後,我們就成親,可是,為什麽在此之前,你就為他人穿上了嫁衣?不要說你隻是想得到她身後的勢力,這多麽可笑?即使那時我失憶了,可你卻清清楚楚的知道並且一直認為我是軒轅王朝的護國公主軒轅如煙,我的身後是一個國家,你為什麽沒有利用我呢?”
如月突然推開容清,她退後兩步,站在容清的麵前,悲涼的微笑:“你知道我恢複記憶的那一瞬間,心裏是什麽感覺嗎?我不是軒轅如煙,我叫軒轅如月!多可笑!赤焰,你愛錯人了,原來,你一直愛著的人是我的姐姐。看著你深情望著我的眼睛,卻喊著如煙的名字,我內心的痛苦,你明白嗎?我無數次的想告訴你,你愛錯人了,可每次剛剛冒出這樣的念頭,我就會覺得心如刀割。我曾經卑微的認為,隻要能永遠陪在你身邊,哪怕是用姐姐的身份活下去,我也甘之若飴,可你再次讓我失望,直至絕望!你欺騙了我,在城外的別院裏,我聽到你娶親的消息時,我便明白,你我之間,一切都結束了!!”
容清微微皺眉,如月這是把他當成赤帝了?如她所說,看來,她與赤帝之間的糾葛真的不是那樣簡單。不過是一瞬間的胡思亂想,如月已經再次抓起酒瓶仰頭豪飲。容清伸出手想要阻止,但考慮到如月現在的心情,算了,還是讓她放縱一下吧!
隻是,如月的酒品實在是讓人汗顏,容清看著醉眼惺忪的她摟著自己,時哭時笑,或者嘟囔著類似:“過分……我恨你……永遠不會原諒你……”之類的話語,他好氣又好笑的一把抱起如月,將她放到床上,這種時候,還是讓她睡覺比較好。然而,容清還是低估了如月在酒精的驅動下,會發瘋到什麽程度的能力。就在他將如月的身體放在床上,準備離開的時候,如月卻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容清不敢亂動,隻好保持著怪異的令人臉紅心跳的姿勢,停留在如月的身邊,迷迷糊糊的如月捧起容清的臉,對準了他的唇,深深的吻了下去。
容清一口氣提不上來,僵硬在原地,就在他瞠目結舌,臉紅心跳加速的時候,如月卻貝齒輕咬,容清可憐的嘴角立刻湧出鮮血!得逞後的如月一臉得意的奸笑:“嘿嘿嘿,讓你欺負我,咬死你!”
容清咬牙切齒的瞪著眼前這個發瘋發夠了,帶著滿足的表情睡著的小女人。一想到自己的初吻居然發生在這種時候,這種環境,這種氣氛。容清就不禁在心底將赤帝的祖宗八代都扒出來問候了N次方,為什麽他得罪了如月,被懲罰的人卻是自己?!
容清輕拭嘴角的血跡,話說,有誰能來告訴他,為什麽在他和如月之間,他永遠都是那個受傷的人?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