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夜來皓月才當午,重簾悄悄無人語。深處麝煙長,臥時留薄妝。
當年還自惜,往事那堪憶。花落月明殘,錦衾知曉寒。
出行之前,高調華麗的宮車裏,如月一身華美的宮裝端坐在車內,沉默安靜的聽著春和講著一些貌似很有趣的笑話,可是,她努力的彎了彎嘴角,卻擠不出一個笑容。
車簾掀動,如月抬起頭,正好對上容清淺金色的眼睛,她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隨即將眼光挪開。容清在如月的身邊坐下,他沉聲揮退了春和與美景,宣布車隊啟動。獨留下他和如月兩人時,容清輕輕的撫摸著小媚光滑的毛發,他淡漠的開口:“公主殿下,在到達燕國,見到赤帝之前,我想,有些事情,我還是需要和公主交代一下。此次你我二人前往燕國,是為皇上辦差,所以,還請公主暫且忘掉個人的恩怨,有什麽事情,公主盡管吩咐容清,容清一定照辦!”
如月一邊聽著容清的話,眼神一邊漸漸黯淡下去,良久,她勾起一抹諷刺的微笑,轉過頭,看著容清的眼睛,她一字一句的說:“此次重傷,我早已忘記了過去的事情,你所要做的事情是,認認真真的扮演好一個準駙馬,好夫君的形象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便不用你來操心了。”
如月說這些話的時候,突然間再次想到那些她和拓跋赤焰曾經在一起度過的日子,那時的她失去了記憶,然後一點點的愛上拓跋赤焰。真希望,這一次,也讓她再一次丟掉記憶該有多好?!
容清沉默的看著如月安靜的有些憂傷的側臉,他轉過身看向窗外漸漸後退的樹林。這樣的公主是他所不熟悉的,記憶中,如月一直都是那種活潑可愛,甚至有些瘋癲的小女孩。當年的他,從來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似乎她身邊的人都喜歡慣著她,寵著她,先皇是這樣,長公主是這樣,太子也是這樣,所有的人都願意放縱她的任性。可是,獨獨他不願意,他站在太子的身後,就是看不慣她得意洋洋的臉,每一次,挫敗了她的表情,看著她咬牙切齒的保持著公主的風度與涵養而不能發作的模樣,容清都會打心眼裏的覺得好玩。
當然,除了那次意外!容清記得那時長公主給他處理傷口時,曾半開玩笑的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容清,你可真是把她惹急了,居然都開始動口了!”長公主給他的藥膏,他其實並沒有用,所以,至今為止,他的脖子上殘留著如月當年的“犯罪證據”。每一次他對著鏡子穿衣,眼光滑過那兩排牙印時,容清都會覺得心間有一陣莫名其妙的情緒在跳動。
如月閉上眼睛開始假寐,小媚乖巧的趴在她的懷裏充當抱枕和暖爐。容清看了看如月的側臉,良久,他抬起手,冰涼的手指,滑過他脖子上,那道似乎依然滾燙著的傷痕。
華美的宮車行入燕國的國都時,容清輕輕的推醒了如月。他一向冷漠的金色眼睛裏充滿擔憂的看向如月,淡淡的問:“你,可以嗎?如果不行,我自己去見他好了?!”
“不用,我很好,為我整裝!”如月緩緩坐直身子,沉聲命令到。
容清尷尬的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這雙手,他練過武,殺過人。可是,為女人梳妝,貌似,他還沒有做過!盡管如此,他還是聽話的將如月垂落的發絲重新梳得整齊光亮。
拓跋赤焰一向高傲而冷漠,但是對於軒轅王朝的來使,他卻親自出宮相迎。站在宮門下,看著那輛華麗的宮車一點一點靠近的時候,他說不出自己的心底糾結著怎樣的情緒,莫莫啊莫莫,為什麽來使會是你?
宮車在距離宮門百米之外的地方停下,除拓跋赤焰之外,燕國所有的文武大臣整齊的下跪,恭迎護國公主的駕臨。車內,如月的一顆心突然開始雜亂無章的跳動,她能感覺到拓跋赤焰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甚至,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探究的視線。感覺到如月的慌亂,容清突然握住她的手,冰涼的觸感,讓如月漸漸找回理智,她紅色的眼睛漸漸轉黑。
“公主,不要害怕!不要迷茫!不要彷徨!更不用悲傷!這隻手,任由公主牽著,容清會在這裏支撐著你!請你牢記,我就在你的身邊!”容清看著如月的眼睛,認真的說到。
不知為何,如月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浪漫如衛子龍也好,溫柔如拓跋赤焰也好,她在內心期待了許久的這句“我會一直陪著你”之類的這種話,居然出自這個從小就喜歡欺負她的容清之口。如月忍下淚水,她將手認真的放入容清的手中,微笑著說:“走吧,駙馬!”
那一刻,如月看到了容清有些震驚,有些欣喜的眼睛。那一刻,她想起很多年前,她和如煙躺在屋頂上看月亮時,如煙說:“這一生中,有一個男人願意和一個女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便是那個女人最大的幸福吧!”那一刻,她想起,萬丈懸崖邊,蕭子墨語重心長的對她說:“莫莫,有些東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總也強求不來,你的緣分終究會來的……”
如月想,她也許不再相信那種所謂的同甘共苦的愛情,這個世界上,能夠共苦的男女,大有人在。而真正能夠同甘的戀人,卻早已對換了男女主角。可是,她願意給容清一個機會,也給她自己一個機會。
容清先行下了馬車,他出色的毫不遜色於赤帝的容貌讓眾人不禁側目。容清風雅的轉身,掀開車簾,向車內的如月伸出手。如月在容清的攙扶下,優雅而高貴的走下宮車,兩人執手相視而笑的樣子,在眾人看來是何等賞心悅目的畫麵,卻深深的刺痛了拓跋赤焰和他身後青丘的眼睛。拓跋赤焰這才想起,承帝的來信上說的是護國公主攜同駙馬一起前來,是啊,她已經有了駙馬了!拓跋赤焰的心像被誰狠狠的撕扯著,扭曲的疼痛著!
早在如月和容清下車時,就有宮人高聲唱喊:“軒轅王朝護國公主軒轅如月與駙馬爺容將軍容清到!”
兩人攜手走過紅地毯,地毯的那頭,站著一臉冷峻的拓跋赤焰。每靠近一步,如月的心都會更劇烈的跳動一次。指尖的顫抖出賣了她的情緒,容清輕輕的握緊她的手,食指在她的手心不重不輕的點了一下。如月猛的驚醒,她回過頭,看向容清的側臉,容清若無其事的牽著她的手繼續向前走著。他回過頭,安慰的看了眼如月,如月微微一愣,繼而淺淺的彎起嘴角。她昂起首起挺胸,走在挺拔的容清的身側,帶著優雅而迷人的微笑,緩緩向臉色越來越陰沉的拓跋赤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