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水神共工怒觸不周山後的千年遺禍(2)
第62章 水神共工怒觸不周山後的千年遺禍(2)
「是的!當年是我們大家都同意的,但那是因為我們根本沒想到那些男人為了一段幾百年前的仇恨,會執著到這樣的地步!我們這些女人更不曾想到:離開了他們,我們付出的代價會這麼大!采采她們已經長大了。當年,她才兩歲半,很多事情都不懂。但現在,她就快十九歲了!她需要什麼,大長老你知道嗎?我們這些花開季節的小輩們需要什麼,大長老你知道嗎?男人!她們需要男人!難道你已經老得連年輕時候的光景也忘記了嗎?」
蘿蘫閉上了雙眼,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說:「不管怎麼樣,有我在一天,我就決不容許任何人背叛水后的意願!」她倏地睜開雙眼:「你們難道有誰要背叛水后嗎?」
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除了蘿莎,她的神色依然鎮定:「沒有人要背叛水后。我只是覺得我們十六年來走的路是錯的,但前途到底該怎麼樣,還是要等水后脫困以後才能決定。」
蘿蘫道:「好,你知道說這句話,總算還是個人!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救出水后。蘿莎,你說過有窮商隊中有人精通精金之芒和重黎之火,是嗎?」
「不錯,」蘿莎道:「不過我們不一定要找他們。水族或許有更好的辦法,不但能救出水后,而且保住小水晶宮。」
「荒謬!」蘿蘫道,「什麼典籍?什麼大水咒?那都是一時的託詞,用來安慰一下采採的託詞罷了。那碧水水晶能進去的只有水后,能出來的……就只有那個人!哼!阿芝,通知你的姐妹,收拾東西。再說,采采使過大水咒,有窮商隊的動靜又這麼大,這小相柳湖已經不再是一個秘密了。無論如何這小水晶宮不能住了。還有,今天這個話題誰也不能再提起。一切等救出水后再說!」
眾人聽說要離開這個居住了十六年的家園,無不依戀不舍,都向蘿莎看去。蘿莎道:「大長老說得沒錯,這個地方,我們遲早要離開的。大家收拾好東西。不過不用像上次那樣匆忙,大家可以把有用的東西都帶上。這次我們不是逃難,是搬家。」
蘿蘫道:「也不能太拖拉,限一日內收拾完畢。明天一早我們就去找有窮商隊的台首,劈開水晶救人。」
阿芝稟道:「可不可以用我們帶著太過累贅的東西,像黃金門、化石傢具等和有窮商隊交換一些必需用品?」
蘿蘫皺眉道:「他們要來幹什麼?」
阿芝道:「蒼長老說這些東西他們帶到平原很有用處。而且有窮送了我們不少胭脂水粉,他們那裡又有不少我們急需的衣物器皿。」
蘿蘫點頭道:「好,你去辦。也限今日內把事情做完。」
這一天是半年來蒼長老最開心的日子了,因為在這個人煙荒涼的地方,居然也有生意做。水族的女人都不大懂得黃金和珍珠的價值,儘管蒼長老三令五申,要求有窮商隊的夥計們量值交換,但這些女人們還是半賣半送,商隊的人賺得盆滿缽滿,而水族的女人們也皆大歡喜。
當蘿蘫提出「遷居、破碧水水晶、救水后」的建議時,采采有些奇怪,她看了蘿莎一眼,並沒有把昨晚的事情說出來,只是問了一下蘿莎的意見。蘿莎背著蘿蘫向采采使了一個眼色,跟著便口頭上贊成蘿蘫的提議。於是事情就這樣定下了。采採在小相柳湖主持事務,岸上的事情便由阿芝主管。同時她還托阿芝給有莘不破、桑谷雋等人送來一些珍品作為答謝。
傍晚,羿令符守住小相柳湖下流的河湖界口;江離漫步湖邊,於旁人不知不覺中,在小相柳湖下流的河湖界口植下水草;羋壓纏著水族的掌勺請教廚藝;至於那個不負責任的台首,則和雒靈一起失蹤了;桑谷雋惡意地猜度這兩人一定又到哪裡風流快活去了。
就在夕陽還剩下茄子大小的時候,兩個水泡從下流的小河逆流飄來,進入羿令符的視野后,徘徊了一會,一齊破裂消失了。
羿令符眼角精光一閃,一聲輕笑,進了鷹眼。
然而羿令符和江離都不知道,河伯逃走時鑽開的那個地泥之竅,開始有黃泥涌了出來。
「公主,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了。」
「好。」
蘿蘫、蘿莎退了出去。采采抱住碧水水晶,把臉貼在水晶上,輕輕呼喚著:「媽媽,媽媽,明天你就能出來了……」
「采采……」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采采嚇了一跳,轉頭看見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只是一眼,采采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他是誰?為什麼這雙眼睛這麼熟悉?但我分明沒有見過他!
這雙眼睛,竟讓采采一時間連這個男人左手邊的洪涘伯川、右手邊的蘿莎也沒有注意到。
死裡逃生
桑谷雋冤枉了有莘不破。因為這幾天剛好是雒靈每月一次的不舒服期,所以兩個人並沒有躲到哪裡風流快活。有莘不破失蹤,只因為發現雒靈不見了。
「她會到哪裡去了呢?」
經過九尾一役,有莘不破早已深知雒靈的本事,她絕不是一個會被人無聲無息擄走的人,她在這種情況下不見了,只有一個解釋:她自己躲了起來,不想讓別人知道。
因此,有莘不破也不想藉助江離或者羿令符的能力來尋找雒靈。在商隊找不到雒靈以後,他開始向湖西的山坡走去。憑直覺,他認為那裡有人。有莘不破的直覺半准半不準,山坡上確實有一個人,但不是雒靈,而是一個男人。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
桑谷雋的座車「無礙」響起敲門聲。
「請進。」
一個女人應聲走了進來,桑谷雋一愕,說道:「阿芝姐姐!你怎麼來了?」
「不歡迎?」
「不,哪會呢!」桑谷雋忙站了起來,順手撫平了褶皺的衣領,「請坐。」
「小公主,嗯,采采她讓我給你們送一點禮物。」阿芝從懷中掏出兩枚珍珠耳墜,「她說,祝你早日找到那個風一般的女孩子。」
桑谷雋禮貌地接了過來,道了謝,又笑罵了有莘不破一句:「這傢伙真是多嘴。」心想采采知道這事,肯定是有莘不破在背後嘲笑他!
「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們。」阿芝坐了下來,「你們真好,有這麼好的朋友、這麼好的兄弟,可以四處周遊。」
「你和采采也很要好啊,小相柳湖又這麼漂亮,是一個生活的好地方啊。」
阿芝苦笑一聲,說:「我們有我們的苦處。」
「阿芝姐姐……」
「不要叫我姐姐。好么?」
桑谷雋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阿芝微微一笑,道:「明天,我們可能就要作別了。」
桑谷雋驚道:「為什麼?」
「長老已經命我們收拾好東西,明天救出水后,馬上就離開,尋找另外一個小相柳湖住下。」
桑谷雋有些黯然,但知道這是她們族內的事務,也不好多說。
阿芝取出一個青石瓶子,道:「這是用蘡薁釀成的濁酒,肯陪我喝兩杯么?」
「你好。」有莘不破向那個陌生男子作揖,腦中飛快地轉著念頭:「這人是誰?」
如果在中原,遇到什麼樣的人都不奇怪,但在這大西荒,在這小相柳湖畔,本該是人跡罕至才對。突然遇見這樣一個氣宇軒昂的男人,不免讓有莘不破懷疑他是否便是水族那個從未露面的大敵。
「你好。」男子並不起身,依然坐在那塊巨岩上,半躬身回禮。這男人並不能說是英俊,也不能算是強壯,但他的身體卻找不到一個令人批評的地方,甚至會給人一種完美無缺的感覺。他也算知禮,但有莘不破卻對他產生了一種沒來由的厭惡。
「我叫有莘不破,不知道先生如何稱呼?」
「我叫都雄魁,道友們有時候也稱我為無瓠子。」
「都雄魁……無瓠子……」有莘不破心中咀嚼著這兩個名字,卻沒有什麼確切的印象。
都雄魁道:「小哥來時左右顧盼,莫非到這裡是來找人?」
有莘不破道:「不錯,前輩有沒有見到一位女子經過這裡?」
「女孩子?」都雄魁笑道,「是心宗的那個女娃兒么?」 有莘不破心中一跳,這個都雄魁知道的事情看來比他預料中要多得多,但他至今對這個人一無所知,甚至完全看不出他的深淺。都雄魁並沒顯出一點逼人的氣焰,但有莘不破卻惴惴不安。這種情況,只有在遇到季丹洛明的時候才有過,難道眼前這個都雄魁竟然是可以和季丹洛明並肩的大高手?
「你好像有些不安。」都雄魁微笑著,彷彿有莘不破里裡外外都被他看得透徹,「我並沒有透露出任何氣息,你小小年紀,居然就能察覺危險,伊摯有個好徒弟啊。」
「前輩是家師的朋友?」
都雄魁道:「認識是認識,朋友卻談不上。」
「此處荒涼曠莽、人跡罕至,前輩是居住在這裡的么?」
都雄魁微微一笑道:「你不必用言語試探了。我明白告訴你:我是沖水族來的。」
有莘不破心中一跳,口中說:「聽說水族有件寶物,前輩是為那個而來的?」心中卻忖道:不知他的真實本領如何,找個時機試試他。如果真的那麼厲害,就引他下山,匯合江離他們再和他斗。
都雄魁哈哈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有莘不破聽他說得模稜兩可,微微皺眉,心中牽挂著雒靈,於是又補問了一句:「方才晚輩向前輩打聽的那個少女,聽前輩的語氣,似乎曾經見過。」
都雄魁道:「見過是見過,不過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有莘不破聽他說得漫無邊際,心中不快,偏偏一直摸不透他的深淺,當下道:「既如此,晚輩尋人心切,告辭了。」
都雄魁笑道:「你到了這裡,還想走么?」
有莘不破忖度對方的深淺,心想這人多半不是誇口,自己孤身在此,未必斗得過他。此刻若是江離在此,一定先試探出這男人的淵源;若是桑谷雋在此,多半是一邊胡說八道,一邊安排陷阱;若是羿令符在此,要麼離開,要麼乾脆就動手,根本就不會有那麼多的話。有莘不破卻道:「此刻狹路相逢,難道前輩想拿晚輩開刀?」
都雄魁淡淡道:「我萬里西來,有兩件事情,一件就是為你。不過竟然遇到獨蘇兒,而她居然回護你,倒也是一件奇事。」
都雄魁這幾句話讓有莘不破聽得稀里糊塗。獨蘇兒是誰,他更不認識了。
都雄魁卻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自顧自道:「你若一直待在有窮商隊,我礙著獨蘇兒,也不好衝進去把你做了。不過你居然獨自一人跑到我跟前來,嘿!肉在俎上,不割不快!」
都雄魁眼睛精光暴射,有莘不破只覺得喉嚨的肌肉一緊,竟有些呼吸不暢,心中大是恐怖,抽出了鬼王刀,凝神待敵。
都雄魁還沒有出手,只是一股殺氣散發開來,就逼得有莘不破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勉強站穩。
「我能擋得住他嗎?」到此境地,有莘不破已經知道這人絕不是虛張聲勢,「必須要撐到江離他們過來。」
阿芝那個酒瓶卻是一件寶貝,雖然只有手掌般大小,那酒卻怎麼也倒不完。阿芝說,裡面可以儲上兩斗酒水。桑谷雋對一個溫柔女子的勸酒根本就無法拒絕,他的酒量卻也一般,不多時便覺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了。兩人放開了話頭,天南地北地胡扯。
「桑公子……我叫你小雋好嗎?」
「嗯,阿芝姐姐。」
「別叫我姐姐,叫我阿芝。」
「嗯,阿芝。」
「嗯,熱……」
阿芝把外衣脫了下來,卸了發簪,只剩下一件小衣,有些歪斜的桑谷雋也沒有在意。
看著醉眼矇矓的桑谷雋,阿芝慢慢地挨了過去。十六年了,蘿莎姨姆說得對,她們寂寞得太久了。
「小雋……」只穿著小衣的阿芝,把手慢慢向桑谷雋的衣扣伸去,她的手,在顫抖。
桑谷雋沒什麼反應,只是醉醺醺地和阿芝靠在一起。
「小雋……」阿芝貼著他火熱的臉皮,櫻唇慢慢地靠近。
「啊!」桑谷雋突然像被針扎到一樣跳了起來,閃電一般沖了出去。
阿芝愣了好一會,這突然的變化讓她完全醒了過來。她呆住了,兩行眼淚垂了下來,趴在地毯上,屈辱地哭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我就這樣不堪么?」
桑谷雋的舉措,並不像阿芝所想象的那樣,刺激他的是西山坡上傳來的殺氣,可怕的殺氣!
是誰有這麼強橫的力量?還有有莘,他的氣息也正從西山坡傳了過來,但和那股殺氣一比,有莘不破的氣息在桑谷雋看來便如同千鈞巨石下一顆岌岌可危的雞蛋。
「姓有莘的笨蛋!無論如何千萬要堅持住啊!」
在都雄魁即將出手的那一刻,有莘不破幾乎已經陷入絕望:這股可怕的殺氣讓他知道,對方決不會容他拖延時間,一旦出手,就是一擊必殺的絕手!
「算了!拼個同歸於盡吧!」
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石罄輕響,一人踏歌而近,如同一陣細雨打濕了這個黃昏。都雄魁皺了皺眉頭,原本布滿天地的殺氣也被這歌聲沖淡了。
一株古木之後,一人轉了出來,卻正是幾天前他們救起的盲者師韶。有莘不破愕然,不知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出現。師韶也不說話,也不招呼,歌聲不斷,拉起有莘不破就走。都雄魁竟然也不追來。
兩人走出不知多遠,待背後都雄魁的殺氣已經消散得一乾二淨,師韶這才止步歇歌,鬆了一口氣。
「謝謝。」有莘不破說。他雖然對都雄魁為什麼不追來有些不解,但隱約也猜到是因為師韶自己才得以無恙。難道這個師韶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師韶說:「你怎麼會惹上這個人?」
有莘不破苦笑道:「我自己也不知道。」
師韶道:「他居然忍住了不出手,嗯,多半這附近還有什麼令他忌憚的人,而他又沒有將我們一擊必殺的把握。」
有莘不破道:「好像這附近有個叫什麼獨蘇兒的人。」
師韶驚道:「獨蘇兒!」
有莘不破道:「你認識他?」
師韶嘆道:「不認識,只是聽說過。」
「他是什麼人?」
師韶道:「獨蘇兒就是當代心宗宗主的名字!」
有莘不破驚道:「心宗?四大宗師中的心宿?」心道:心宿多半就是雒靈的師父,如果真是心宿到了……嗯,是了,那都雄魁不是說「獨蘇兒居然回護你」嗎?看來多半是她老人家因為雒靈的原因,推愛回護我了。由於雒靈的緣故,有莘不破對這個被世俗中人呼為「心魔」的心宗宗主並無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