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大禹之妻塗山氏的亡靈(6)
第52章 大禹之妻塗山氏的亡靈(6)
「有沒有聽說商國把葛國給滅了。」
「聽說了,怎樣?」
有莘不破興奮地說:「那就是說終於要對萬惡的大夏王開戰了!」
「大概是吧。可是這事有什麼好嘆氣的?」
「我是在想,」有莘不破說,「如果這場戰爭早開打幾十年,那該多好。在大夏王屠殺有莘氏一族之際,東方諸國大旗一舉,天下諸侯響應,也許舅公就不用落到國破家亡的境地了。」
江離漠然道:「那時天下諸侯為什麼要響應商國造反?」
「大夏王這麼暴虐,逼得大家都快活不下去了!為什麼不造反?」
「你別忘了,雖然孔甲王以後,王政亂德,但那時候還沒現在這麼嚴重。最多不過是政亂於朝罷了,還沒到大家都活不下去的地步。」
有莘不破不以為然,道:「難道一定要等到大家都活不下去了才造反嗎?」
「鼎革不可輕舉。」江離說,「就算是現在,我還是覺得東方舉兵,對這個世界不一定是件好事。」
「夏后氏政弊德亂,搞得民不聊生,你居然還替他們說話!」
「革命必以刀火,」江離說,「或許持刀人原本是想做一件好事的,可是刀染了血腥以後,持刀人的心態也會變的,以暴力得到政權的人會更加容易信任暴力,這對老百姓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火易縱而難收,一開始也許只是想毀掉弊政,但到最後卻多半會連傳統也一起燒個一乾二淨。」
「不破舊,怎麼立新啊!」
「一物之微,皆有所自。」江離說,「不立足於舊傳統,哪來的新!所謂的立新,其實不過是在舊傳統上有所增減益損罷了。想把根基全部毀掉然後再憑空建起一座全新的樓閣來,這樣的事情我從來沒聽過有成功的。」
「哼!」有莘不破說,「現在的那個商國國主也就是因為存了你這樣的念頭,顧忌多多,所以才拖到今時今日。如今戎狄逼迫於西北,乾旱肆虐於心腹,夏王亂政於上,昆吾作惡於下,整個華夏糜爛到都快滅亡了,革夏命立新朝,根本就是不得不為的事情!」
「幾十年來成湯一直不動,也許只是因為他實力還未充足。」江離說,「但不管怎麼說,今天成湯成功地掌控了民心,如果他幸而革命成功,又能仁謹治國,那或許可以換來一世的太平。那這第一次革命,或許也可以視之為正義,因為他是挾民意而行鼎革。但鼎革先例一開,後世形勢推移,流弊所及,必然有貪慾之徒競相效仿,明明是為了私慾而自立,卻偽托革命的大義!到時不但把這革命最初的正面意義給玷污了,連老百姓也得跟著受無窮無盡的災難。」
有莘不破冷笑說:「依你說怎麼辦?」
「政昏誤國,那是一世之災,進之以良諫,未必無救。但如革命一起,開了這個先例,舉世熙熙,代代相篡,難有止息——那才是萬世之禍啊。」
「尊敬的江離師父,」有莘不破冷笑道,「咱們也別去天山玩兒了,直接到夏都去,你給朝廷多多獻言,替夏王多進良諫,救救那些受苦受難的百姓,怎麼樣?」
江離嘆道:「我只是一個修真學道的小子罷了,大夏王高高在上,哪會來聽我的話。」
有莘不破狂笑起來:「哈哈!這就對了!不過他也不只是不聽你的『良諫』而已!他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很多棟樑大臣,也不過說了他幾聲而已,就被英明神武的大夏王給喀嚓掉了!他要是能聽得進別人的話,這國政哪裡還會昏啊!」
江離默然良久,道:「當代大夏王確實不像話,但是華夏國運的興滅,也不能僅僅考慮眼前的問題,還要顧及後世的長遠。」
「反正你就是希望天下最好不要死人,好的東西能儘可能地保存下來。但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有莘不破說,「我可沒那麼多細膩的心思。要我說,見到害群之馬,一刀殺了!保護好自己的國家,保護好自己的親人,也就是了。」
「那如果有個難以下手的理由擋在你面前呢?」
有莘不破皺眉道:「算了,咱們說這麼悶的話題幹什麼?還是談談我們怎麼去天山吧。你還記得伯嘉魚養的那些巨大的水馬18嗎?」
手,輕輕掠過雀池的毒焰,整個毒火雀池似乎立刻被驚醒,毒焰烈烈,火舌繚繞。
「他還是走了,帶著那個女人。」
「宗主……」
「臨走前惦記著要報復的人不是無瓠(hù)子,而是我。無瓠子如果知道,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宗主,當年真的是你……」
「別叫我宗主。在他面前,我只是一個女人,我只想做一個女人。可即使是這樣也不能夠。如果當年他能夠只把我當做一個女人……」
「宗主,那虎魄究竟是什麼東西?」
「虎魄?那是他留下的一點殺機,純粹的殺機,沒有附著任何巫術或精神力,因此也不受任何巫術和精神力控制。」
「不能控制,那麼桑家那小子如何驅使?」
「不用驅使。它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一點敵意——對我們的敵意。只要把它放出來,它就會沖著心力之源而來,它並不能對我們的精神造成損害,僅僅是破壞我們的身體而已。」
「什麼?」
「也就是說,所有沒練成魂游物外的心宗傳人,都會被這點殺機肢解而死。」
「但魂游物外,天下只有宗主一人練成!」
「我練成了嗎?」
「……那這虎魄豈不成了我們的天敵!」
「天敵?不錯。他真是天才,臨走還留下這樣棘手的東西來。不過……唉,我能窺破所有生靈的內心,可是在他面前卻全無辦法。和這種天命孽緣相比,這點創造又算得了什麼?」
「雒靈在那桑小子身邊,只怕……」
「對靈兒來說,桑家小子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因此掌握在桑家小子手裡的虎魄並不可怕。令人擔心的,反而是她和那個小有莘之間的未來。咦!那是什麼?」
「什麼?沒什麼啊。」
「你沒感應到嗎?啊!是伊摯(伊尹)和祝宗人!」 「什麼!伊摯!祝宗人!難道連這兩個人也到西南來了?」
「不,是在東方!遙遠的東方。他們在幹什麼?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嗯……他們……哈哈,哈哈哈……他們居然在干那樣的蠢事!」
「蠢事?」
「補天!他們竟然企圖補天!那是人類乾的事情么?哈哈,瘋子,太一宗的兩個瘋子……」
……
「刑鬼,你還沒感應到嗎?山鬼已經趕過去了。看來她和祝宗人之間的感應還很強啊。畢竟,祝宗人是她的舊上司。」
「可她已經發誓效忠宗主!怎能……」
「別激動,只是給舊主人送終而已,不算背叛我。」
「送終?難道……那兩個人都……」
「伊摯好像還有口氣……嗯,季丹似乎也發現了,祝宗人的小徒弟卻還蒙在鼓裡。我們走吧,靈兒已經找來了。這孩子很好,居然能夠發現我的行蹤。」
「您不見她一面?」
「不見了。有些話,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跟她說。」
「季丹大俠,你怎麼了?」
「這兩個瘋子!」季丹洛明遙望東方,喃喃自語。突然發足,絕塵而去。
「季丹大俠,出了什麼事了?」
季丹洛明的聲音遠遠傳來:「靈藥已經到手,東方有大變故,我就不跟你們一起走了。保重!」
「你怎麼了?」
看見江離的臉色突然一片慘白,有莘不破嚇了一跳。
「不知道,我不知道。」江離痛苦地說,「只是突然難受得很。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不,不像。」
有莘不破舒了一口氣:「那可能是破九尾幻境的時候真氣消耗太過嚴重了。你別胡思亂想,好好睡一覺。看來這次回到了蜀國,我們這群人只怕得花好長一段時間才能休養過來。啊,雒靈回來了。」
在對付塗山氏的最後關頭,最擅長把握機會的靖歆乘機逃走,把收了個把月的徒弟馬蹄和他哥哥馬尾都棄之不顧。有莘不破等人發覺以後,也沒心情處理這兩個小混混,就由桑谷雋招來兩條小天蠶把兩人制住,打發到有窮車隊拘禁起來,過了不久這兩個人的事情就被眾首領擱在了腦後。
有莘不破的頭髮和眉毛都已經漸漸長出,羋壓也已經醒來。伯嘉魚答應借給有莘不破七十二匹巨大水馬,助有窮商隊逆流而上。這些水馬每匹都身大體健,入水如飛,力大無比。借得了這七十二匹水馬以後,有莘不破開始部署有窮眾人,趁著幾個首領養傷的空隙鋸木為舟,劈竹做筏。
不過,有莘不破繼續西進的計劃卻受到了有窮四長老的強烈反對。
「台侯!我們還要西進?這是要去哪裡啊!」
「我不知道。誰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國度什麼民族啊?」
「什麼!你不知道?難道你沒發現這一路來越走越荒涼嗎?」
「不會啊,江山壯麗,風景如畫。」
「我不是說這個!」蒼長老氣呼呼地說,「我是說越往西就越沒有人煙!蜀國還好,畢竟是西南大國。但再往西,只怕那些個地方從來就沒有人去過!」
「那又怎麼樣?」有莘不破繼續裝傻。
「我們是商隊啊!」蒼長老大聲抗議道,「可是現在,我們有一個多月沒做生意了。如果再往西……我簡直不敢想象!」
有莘不破忙安慰他:「別急,別急。名禽所在,必有珍寶,令符兄不是說過嗎?越是人跡罕至的地方,越可能發現重寶!我們現在溯江而上,在這大江的源頭,還不知道有什麼寶貝在等著我們呢。」他壓低了聲音說:「我聽說大江源頭,到處都是金沙哦。」
「就算真有寶貝又怎麼樣!」蒼長老一點不受有莘不破的誘惑,「別忘了我們是商隊,經商才是我們的行當!」
「你看我這樣的人,像是一個會帶著你們規規矩矩來回跑、算算計計做生意的人嗎?」
蒼長老沒有說話。
「所以啊,」有莘不破說,「我保證讓這個商隊的大部分人平安無事地回家,盆滿缽滿地回國。此外我怎麼胡鬧你都不要管我。你去問問下面的人,看看他們對我這個保證滿意不滿意。」
「他們是沒什麼話說,可是,可是……」
「如果你們實在想堅持什麼商隊本色……」有莘不破終於想起了對付蒼長老的終極法寶,「等商隊重新回到羿令符手裡再說吧,反正這一天也不會太久。」
蒼長老終於不說話了,帶著一臉不滿意的表情走了出去。
「唉,真煩。」有莘不破實在不想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費心機,有時候真希望這幾個迂腐而執拗的老頭是羿令符派來的,這樣就算是鉤心鬥角,至少有個對等的敵手。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日子,只有傻瓜才會去想這些大煞風景的事情。我那些出類拔萃的朋友……嘿嘿,江離多半在晨睡;桑谷雋多半在想著那個英俊的女孩;羋壓肯定待在他的廚房裡給自己做療理湯;至於羿令符,嘿,多半在看著銀環蛇發獃。哦,還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