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智除異己,司馬懿三做託孤輔政之臣
第345章 智除異己,司馬懿三做託孤輔政之臣(6)
司馬昭聽到父親倏然又轉換了話題,那一顆被嚇得「咚咚」直跳的心這才終於放了下來。他暗暗舔了舔嘴唇,理了理自己頭腦里的思緒,小心之極地答道:「父親大人,依孩兒之見,論資歷、論才望,這新任太尉應當從滿寵大都督、趙儼大軍師、裴潛將軍這三位元老重臣之中產生。」
司馬懿徐徐點了點頭,衣角一擺,慢慢從榻席之上站起身來,背著雙手,一直走到密室的門口邊,朝外面吩咐了一聲:「梁機,你去將寅管家、牛恆君、牛金將軍、子元他們喊到這裡來,本座有要事相議。」
守護在密室門外的梁機答了一聲,腳步聲立刻飛響而去了。
「那麼,昭兒你認為這三個人當中誰最有可能接任太尉之職?」司馬懿繼續接著剛才的話題向司馬昭問道。
司馬昭沉吟著答道:「啟稟父親大人,首先,孩兒是這樣想的——這太尉一職干係重大,曹爽他們還是有心染指的。但太尉之位,實非德高望重者不能擔任,所以曹爽他們的囊袋之中其實拿不出這樣的人選來。這樣一來,只要父親您提名建議這三位重臣之中的任何一位,他都會被升為太尉。因此,在這個問題上,您倒不必擔心它會脫離我司馬家的掌控。孩兒覺得可慮的倒是該由誰來接任他們調升太尉之後留下的那個空缺之位。」
「唔……為父準備讓滿大都督升為太尉,但他若一調回到這洛陽里,他那邊的『鎮東大都督』之位就空了出來……依著為父的平吳滅蜀之大計,自然應該是調任一位得力幹將前去徐揚二州坐鎮。裴潛倒是這個『鎮東大都督』的合適人選……」司馬懿早已胸有籌謀,隨口便答。
「但是,父親大人,曹爽他們既然在太尉人選上給您讓了一步,又豈會再在『鎮東大都督』這個方面要員上謙讓於您?對這一點,孩兒心存疑慮。」司馬昭的眉梢掛上了一抹淡淡的憂色。
司馬懿的目光一抬,從他頭頂越過,向恰巧走進屋來的司馬寅發問:「曹爽府中那邊對東疆帥府有何企圖?」
司馬寅是和牛恆、牛金、司馬師一道進來的,剛剛才聽到他倆的問答,微一回憶,便道:「二公子所料不差——東疆帥府那邊,曹爽一直是想將王凌將軍從揚州刺史之位上頂走滿大都督,由他來接任鎮東大都督。」
「呵!也是——曹爽一直在和王凌暗中勾結。」司馬師顯然對東疆帥府的內部情形有所了解,也介面而道。
司馬寅向司馬懿繼續稟報道:「曹爽素來與王凌的外甥令狐愚關係甚佳。他就是通過令狐愚與王凌暗中搭上了線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司馬懿似有所思,緩緩點頭。
司馬師雙目寒光一亮:「父親大人,當初王凌就是陳矯、曹爽他們鼓搗著硬塞到滿大都督手底下的一根楔子。乾脆,咱們找個機會把他給徹底拔掉算了。」
聽到司馬師這麼講,司馬昭眉頭一動,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這麼梟狠凌厲、咄咄逼人幹什麼?王凌那幾斤幾兩,為父自己還不清楚嗎?不要這麼輕舉妄動——哪裡能一上來就把他弄個雞飛狗跳呢?」司馬懿瞪了司馬師一眼,壓得他身子一矮,「有為父在,王凌便是擠到了鎮東大都督的位置上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司馬師「呃」了一聲,只得閉口不語。
司馬懿也不管他,招呼著司馬寅、牛恆、牛金、梁機等在右邊側席之上坐下,又讓司馬師兄弟在室中立定。他坐回榻上,正視著司馬師兄弟,語重心長地說道:「師兒、昭兒,為父如今已經是年過六旬了,精力終是有些不濟了。你倆看,寅管家、牛大伯、牛將軍、梁大哥他們跟著為父這幾十年來出生入死、東征西戰,個個幾乎都是鬢角染霜,漸漸老了……現在,也該你們兄弟二人自己放開眼界去尋覓人才,自己放開手腳闖蕩世界了。為父打下的這偌大基業,終究還是要由你們兄弟倆擔當起來的呀!」
司馬師兄弟聽罷,急忙齊齊躬下身來,肅然而答:「父親大人的訓示,孩兒等一定謹遵而行。」 司馬懿點了點頭,神色鄭重地吩咐道:「這樣吧,今天為父在這裡就給你兄弟二人分配一下任務。昭兒,你心思縝密、儒雅通脫,從今以後你就隨著寅管家、牛恆大伯學習處置我司馬家各種細作、暗線等事務,同時在明面上你就從大內樞要走出來,到度支尚書王觀手下擔任侍郎,學習經綸軍國庶務之道。
「還有,昭兒你專門負責與裴潛的兒子裴秀、滿寵的兒子滿偉、王昶的兒子王渾、賈逵的兒子賈充等通家故舊們的交遊溝通事務,要把我司馬家與這些通家故交的友情世世代代傳承下去。
「另外,山陽縣那一批結社交遊的青年名士,也由你出面前去籠絡。對這些清流名士,我司馬家千萬不能效仿他們曹家——霸王硬上弓,喊打又喊殺。敬而禮之、親而納之,是上上之策。當年那個太中大夫孔融、議郎禰衡給曹操惹了多大的麻煩,你們知道嗎?這個教訓,咱們司馬家一定要認真汲取!記住——愛民而安,好士而榮,永遠是我司馬家騰升九霄的雙翼啊!」
說到這裡,司馬懿又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緩聲言道:「對了,本座聽說山陽縣竹林詩社之中,有一個名叫阮籍的拔尖兒青年名士。阮籍的父親阮瑀當年也是清高守節之士,不屑臣服於身為閹宦之後的曹操,曾經為了避開他的徵辟而躲進了伏牛山中。曹操當時為逼他出仕,便派人放火焚山而驅之,這才找到了他。阮瑀被迫無奈,只得出山來到了曹操幕府之中任職。
「但他身入曹府之後,卻終日飲酒賦詩,並不為曹操出謀劃策。所以,他終其一生,也可謂為漢末一代完人。他的兒子阮籍現在又故意在漢獻帝當年退位后所居的山陽縣封邑里流連徘徊,難道就沒有深意?或許他是在懷念昔日的漢室正統?又或許他想效仿他父親之所為,游心於江湖之遠,而止念於廊廟之高?這些,都要昭兒你去和他切近交流出來啊!我們司馬家若能將阮籍吸納入府、化為己有,總比曹操當年濫殺孔融、禰衡等更為高明一些!」
「是!孩兒記住了。」司馬昭恭然答道。
司馬懿又轉頭向司馬師吩咐道:「師兒,你卻要多多關注一下軍國要務才是。從今以後,你就跟著牛金大叔、梁機大哥學慣用兵征伐之要訣。為父要尋找機會將你推到軍機要職上去,讓你為我司馬家暗暗佔據兵權要塞。你具體的任務,就是專門負責平吳滅蜀大業的籌謀。你可以與鄧艾、州泰、諸葛誕等寒門精英多加聯絡,尊崇他們為師,積極探討平吳滅蜀之良策。」
「夫君,您真的就毅然決定放棄這次接受群臣擁戴而晉位丞相、加禮九錫的大好機會了?您真的就甘於做一個太傅便止步不前了?」
張春華拉過一張氈毯輕輕覆蓋在司馬懿的腰腿之上,用手隔著氈毯輕輕揉捏著他腿部的肌肉——雖說這時節是初春之際,但畢竟冬寒未遠,又加上司馬懿去年在遼東平叛時全身浸泡於雨水之中長達一個月左右,所以腿肌受了凍傷,需要時時熱敷按摩才不致僵硬麻木。自然,張春華便又擔起了這份保健養護之責。她一邊柔柔暖暖地給司馬懿揉捏按摩著,一邊慢慢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夫君您蕩平遼東四千里疆域的豐功偉績可就一點兒作用也沒發揮出來了……真是白白可惜了這個大好機會了。」
「春華,這個時候並不是晉位丞相、加禮九錫的良機——你一定要清醒啊!」司馬懿正倚在榻床靠背上閱看著各地呈上來的奏章,聽到張春華這麼問,就抬起頭來認真回答道,「當今幼帝在位、朝野注目,為夫若是不知進退而一味妄行弋獵殊榮大禮,必被大魏士民視為『曹操再世』,亦必會成為天下眾矢之的,其時何其被動也!你未必清楚為夫踏出這一步后的嚴重後果!為夫深知當年曹操便是在一時頭腦發熱之下晉位丞相、加禮九錫才成為漢室遺忠的公敵的!為夫絕對不會重蹈他的覆轍!」
「夫君您真是當輔臣當慣了,今天一步登上了百官之首、顧命元老之位,卻仍是這般小心慎重!」張春華微微笑著在他腿上輕輕擂了一拳,「你啊——就是一個一輩子為他人辛苦的勞碌命、臣子命!」
司馬懿白了她一眼:「勞碌命、臣子命又怎麼啦?周文王姬昌他難道不也是一輩子的勞碌命、臣子命?可是他的兒子成了大周一朝的君王!而且,他本人還被供在太廟裡享受了八百年的萬民景仰!」
張春華眼角的魚尾紋都笑得看不見了:「夫君年輕時不是以漢高祖、秦始皇為畢生楷模嗎?現在老了,卻又想當起周文王來了!」
「曹操生前不也是想以周文王自居嗎?不過,照為夫看來,他這個周文王當得最終還是失敗了!」司馬懿悠悠地嘆道,「夫人,不瞞你說,為夫自從當上這個顧命首輔大臣之後,一直就是以曹操為龜鑒的。曹操真的就是在前朝建安十三年時晉陞丞相、獨攬大權之後才開始走向末路的……當然,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為什麼顯得那麼急功近利、急於求成,就是因為他察覺自己的兒子誰都不能繼承得下他曹家的霸王之業,所以他只能鋌而走險,企圖在有生之年以周文王的身份一統天下之後再移交給自己的兒子。可是,他最終還是失敗了。」
「是啊!曹操的這個周文王自己當得還算是合格的——三分天下占其二。」張春華深深而言,「可惜,他的兒子卻不是可以光大父業的周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