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智除異己,司馬懿三做託孤輔政之臣
第344章 智除異己,司馬懿三做託孤輔政之臣(5)
回到曹府密室里,曹訓一坐下來便朝曹爽憤憤地嚷道。
鄧颺也捻著頷下須莖,陰陰地說道:「大將軍——司馬懿這是在明借平吳滅蜀之名而欲暗攬舉國的軍政大權啊!」
曹爽坐在虎皮胡床之上,雙臂抱胸,兩眼斜睨,冷冷地瞥著他倆:「本大將軍早就看出他的用心了……你倆光在這裡空嚷嚷有什麼用?還是要拿出管用的辦法來遏制住他才行!」
夏侯玄整了整衣襟,深深而道:「昭伯,今日朝會大典之上,幸虧桓伯父老謀深算、隨機應變,抓住『軍糧不足』的關鍵大做文章,將他的平吳滅蜀之役推遲到了明年……在這接下來的十一個月里,我等總算可以緩過一口氣來遏制一下他司馬氏的風頭了!」
曹羲的眉角堆起了一蓬愁云:「話雖是這麼說,但大哥你與司馬懿剛一輔政共事,便互相懷忌而斗……這恐怕不大好吧?!」
「羲公子你就真是太心善了!」這時,一直慢慢地撣著自己白衫衣角灰塵的何晏溫溫然開口了,「曹大將軍,晏有一語進獻提醒於您:司馬懿素有大志而深孚眾望,倘若日久勢成,豈是魏室之福也?對他,我等萬萬不可推誠委之!」
「這個,本大將軍心中有數。」曹爽冷冷地答道。
曹訓搓了搓手、聳了聳肩,探身湊上來說道:「大哥!您沒看出來嗎?司馬懿剛一握權在手,便開始『廣樹親黨』了——他昨日連發四五道八百里加急快騎詔書,把自己的親家翁王肅從廣平郡太守之位召回洛陽當了太常,把孟建從崇文觀調到了御史台任了治書侍御史,把何曾從外郡提回崇文觀做了『太學祭酒』,把合肥太守王觀從東疆調回洛陽擔任了度支尚書……聽說,他和孫資、劉放兩個老匹夫商量著還要把孫禮也塞到咱們大將軍府署擔任長史之職!他……他這分明是在咱們身邊公然埋設『眼線』啊!咱們可不能坐視他如此編織『勢力之網』啊!」
曹爽的胖臉就似凝上了一層寒霜:「我想,咱們應該也還是有對策的。」
「不錯。大哥,我等亦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正一心編織著忠於他司馬家的『勢力之網』,我等也要結網以待:凡是他司馬家的宿敵,我們都應該拉攏過來!小弟聽到父親生前曾經講過,關中丁氏一族與司馬懿有著深仇大恨,當年丁氏一族的首領人物丁儀、丁翼兄弟就是被司馬懿在文皇帝面前進了讒言暗害而死的……如今丁儀的堂弟丁謐已有『奇傑俊才』之名蜚聲於外,且又與司馬氏懷仇相伺而苦於無路可走——大哥何不將他招攬過來一齊對付司馬懿?」
「丁謐?唔……大將軍,鄧某也曾見過此人,他確是一代智謀奇才!只因當年文皇帝留有『封錮關中丁氏一族』的遺詔,所以他才一直未能入仕……大將軍若能將他拔擢而出,借他之手來對付司馬懿,這一份手段自然是巧之又巧、妙之又妙——鄧某深為佩服!」鄧颺一聽,在旁邊也與曹訓附和而道。
「嗯……這件事兒,訓弟和鄧君你二人就切實去辦吧。」曹爽點了點頭。
「當然招攬丁謐這樣的人才來一起對付司馬懿,自是一記高招。咱們在明面上還應該巧妙周旋,以『欲抑先揚』『明升暗降』之術來麻痹司馬懿……」何晏極為用力地捏了一陣兒自己纖白的手指,直捏得指頭泛起了烏青,然後雙手又是一松,看著那壓下去的血液似枯河漲水一般緩緩浸紅上來,又緩緩融於一片雪白之中,「大將軍您可以上一道親筆所寫的奏表,請求陛下晉封司馬懿為太傅、大司馬之重爵,讓天下所有士民都看到您對他的推崇與尊敬……這樣一來,您便佔了一份主動,他司馬懿總不好在大庭廣眾之下向您咄咄相逼吧?」
「晉封他為太傅、大司馬之重爵?這豈不是要將他抬舉得更高了?」曹彥這時又覺得何晏的這個建議似乎有些太過謙卑了,十分詫異地問道。
「唉……什麼太傅、大司馬啊,都是一些虛名虛銜之物,只是拿來抬舉抬舉一下他,在表面上向他示一示好,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都已經在名義上是顧命首輔大臣了,給他戴上幾頂高帽子壓昏他的頭,如何不可?」何晏陰森森地說道,「咱們且先收斂著些兒,夾起尾巴做人,多在下邊給他司馬家燃上幾把烈火,讓他們的腦袋發一發燒。」 臣亡父真,奉事三朝,入備冢宰,出為上將。先帝以臣肺腑遺緒,獎飭拔擢,典兵禁省,進無忠恪積累之行,退無羔羊自公之節。先帝聖體不豫,臣雖奔走,侍疾嘗葯,曾無精誠翼日之應,猥與太尉懿俱受遺詔,且慚且懼,靡所底告。臣聞虞舜序賢,以稷、契為先,成湯褒功,以伊、呂為首,審選博舉,優劣得所,斯誠輔世長民之大經,錄取勛報功之令典、自古以來,未之或闕。今臣虛暗,忝列班首,顧唯越次,中心愧惕,敢竭愚情,陳寫至實。夫天下之達道者三,謂德、爵、齒也。懿本以高明中正,處上司之位,名足鎮眾,義足率下,一也。包懷大略,允文允武,仍立征伐之勛,遐邇歸功,二也。萬里旋旌,親受遺詔,翼亮皇家,內外所向,三也。加之耆艾,紀綱邦國,體練朝政;論德則過於吉甫、樊仲,課功則逾於方叔、召虎:凡此數者,懿實兼之。臣抱空名而並其肩,天下之人將謂臣以宗室見私,知進而不知退。陛下岐嶷,克明克類,如有以察臣之言,臣以為宜以懿為太傅、大司馬,上昭陛下進賢之明,中顯懿身文武之實,下使愚臣免於謗誚。
司馬昭一句一句慢慢地念完了曹爽寫給陛下的這道案筆奏章,然後將它放在了司馬懿面前的案幾之上。
「昭兒,你怎麼看待曹爽的這道奏章?」司馬懿雙目炯然生光,注視著司馬昭。
「父親大人,曹爽莫非是真心誠意在向您示好?」司馬昭小心翼翼地答道,「或許他就是在藉此試探父親大人您……」
司馬懿徐徐撫著自己頷下的長長須髯,若有所思地說:「近日京城士林之中,流傳著這樣一段品藻名言,『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唯幾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唯神也,故能不疾而速、不行而至,何平叔是也。』這段品藻名言將夏侯玄、何晏和師兒相提並論,倒是來得有些蹊蹺。」
「父親大人,這段品藻名言孩兒事前也曾聽聞過。如果孩兒沒有猜錯的話,它極有可能就是夏侯玄、何晏自己編造出來的——一方面用來假意示好、麻痹我司馬家的警惕之心,一方面又藉此吹捧他們自己的才識賢望……」司馬昭眼底波光連閃,口吻卻是平緩之極,「倘若他們真有這般的險惡用心,我司馬家便當及時深防密備!」
司馬懿聽了他的分析,眸中暗暗一亮:這個昭兒果然識量非凡!我司馬懿有子如此,夫復何憾?他不動聲色地按下自己胸中的興奮之情,淡然而道:「昭兒,你說得倒也確是有理。不過,面對曹爽的這道親筆奏表,你認為為父該當如何因應呢?」
「這個……本來父親大人您以顧命首輔之尊,再掛上太傅、大司馬這兩個頭銜,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司馬昭在自己父親面前從來都是直抒胸臆的,聽得父親這麼一問,就繼續順著自己的思路款聲答道,「但是,依孩兒之見,掛上太傅、大司馬這兩個頭銜,已不能再彰顯父親大人您的豐功碩德。您不如將它暫且先行推辭而去,緩上一緩,再看曹爽又怎麼回應。」
司馬懿雙目微微而閉,心中暗有所動,卻裝作一無所知,也隨著司馬昭的話頭慢慢而道:「哦?你的意見是如果曹爽再送出什麼更高級別的『禮物』,為父屆時還是可以接受的?」
「唔……以孩兒之見,孫資、劉放、崔林、高柔等大人事先一直都在醞釀著為您『晉位丞相、加禮九錫』之殊榮——如果曹爽能夠再在這時加一把力,您就可以順理成章地登峰造極了。」司馬昭躬著身低低地說道,頭額下俯,讓司馬懿看不到他的表情。
司馬懿沒有立刻答話,而是拿起了案几上那份曹爽的親筆奏表,托在掌中反覆摩挲著,將目光從司馬昭的頭上移了開去,彷彿凝視著某個遙遠的地方,沉沉地說道:「為父記得曾經有這樣一個故事,當年太祖武皇帝在晉位魏公、加禮九錫之前,文皇帝曹丕極力鼓動他的這個父相去登峰造極……明面上,曹丕是恪盡孝道為父爭榮;然而私心裡,曹丕卻是以此為手段和自己的三弟曹植在他父相面前爭寵。結果,曹操邁出一步登上魏公之位,雖然表面上大權獨攬、風光無限,可是從此就與九五之尊、王者之業隔在咫尺、永難底定了!」
聽著司馬懿這番話,司馬昭全身驟然如遭電擊般一震,脊背立刻彎得更低了,一顆顆冷汗從他額角直滾而下——父親大人真是太厲害了!自己埋在心底最深處的隱秘意圖也一下被他洞察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司馬懿瞧著他的反應,也不願再逼他太甚,就將語氣放得緩和了一些,轉移了話題:「罷了!為父的決定已下,最大程度只會接受他們勸進的太傅之位……為父身為顧命首輔大臣,若以太傅為職,則是實至名歸、毫無瑕疵。那麼,昭兒你幫為父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為父在晉陞為太傅之後,誰來接任為父空出來的這個太尉之職最為合適?昭兒,為父相信你一向對為父之事是體察入微、思忖至深的,你就不要有所顧忌、放言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