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掃平叛將孟達(3)

  第248章 掃平叛將孟達(3)

  「是啊!是啊!中原地帶的那些紅陶器具,一件件看上去樸鈍粗重、晦澀無光,哪有咱們吳越之地的青瓷之物鮮艷明潤、精緻玲瓏?孤王準備叫越窯匠師們再煉製一批器物出來,像什麼瓷枕啊,瓷盞啊,瓷硯啊的,讓張溫帶到西蜀去,向他們彰示我大吳的物華天寶之美、能工巧匠之精!」


  陸遜聽了,一邊頷首以示認同,一邊卻在心底暗暗而笑:這個孫權,果然是事事不甘居於人下,私心本意欲以越窯青瓷妙器之美炫示於中原曹魏才是真,但又不好說破,就拐了個彎借了西蜀來誇耀,倒真是有趣!

  孫權在御案上放下了那隻羊頭青瓷燈,又拿起一枚黃澄澄的大銖錢來,送到陸遜手中,笑著又道:「你且瞧一瞧這枚銖錢……」


  陸遜急忙接過,卻見此錢足有巴掌般大小,約有四五分厚,上面鐫刻著「大泉五千」四個流暢如水的小篆。他不由有些暗暗吃驚:這東吳市面上流通的銖錢最高幣值金額不過為「大泉五百」,而孫權卻令戶曹鑄造這幣值金額為「大泉五千」的大錢幹什麼?

  孫權彷彿看出了他眼中的驚疑之意,呵呵笑道:「這一批『大泉五千』銖錢,是孤王特意命令戶曹為你們這些有功之臣鑄造的!以前孤王獎賞你們一百箱『大泉五百』銖錢,你們用犢車裝了一車又一車,一兩個時辰都搬不完,忒也費事!今後,論功行賞之時,孤王就獎給你們十多箱『大泉五千』銖錢,你們自己也好攜帶……」


  「大王,您對臣等的這番優寵之舉,臣等實是感激不盡!本來,古今商市之際幣有賞值、銖有定法,乃是國之大制——而大王卻為恩賞臣等而不惜法外施惠,臣等感銘於心,唯有粉身碎骨以報!」


  陸遜一向謹厚內斂,此時亦不禁一頭叩在柏木地板之上,含淚哽咽而道。


  「罷了!罷了!孤王與伯言你們一直是『外托君臣之義,內結骨肉之情,言聽計從,禍福與共,永不相負』——你今天說這些話就未免有些見外了!」孫權慌得連連擺手,起身便要來扶。


  陸遜急忙膝行著倒退回客席之上,拭去腮邊淚痕,恭恭敬敬地坐了下來。


  「伯言,你此番匆匆而來,卻是有何要事相告?」孫權容色一斂,在御案后坐直了身子,向他正顏問道。


  陸遜也是神情肅然,便將孟達有意求附歸降之事從首至尾向孫權細細稟了。


  孫權聽罷,沉吟了片刻,雙目精光閃閃,正視著陸遜問道:「那麼,依伯言之見,這孟達究竟是真降還是詐降?」


  「應該是真降。上個月微臣率領大軍進攻江陵之際,按照常理,那孟達本應該從新城郡東馳而下就近援助裴潛的。可是微臣圍攻江陵足有二十六日,形勢已然萬分危急,那孟達卻仍是漠然不動!在那個時候,微臣便覷出此人隱有游移觀望之心。如今『江陵之圍』已解,裴潛必會深怨於他;而司馬懿和魏廷對孟達當初的游移觀望之舉亦是洞若觀火,自然也難容於他。所以,此番孟達遣人前來求附歸降,實有內逼之患,必然是真降。」


  孫權極為認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滿面沉肅之色,俯首默思許久,徐徐而言:「既是如此,孤王便信了他是真降。本來呢,孟達他若是舉新城之郡前來歸附,於我大吳而言,實乃幸事一樁:我大吳若是得到了新城之郡,那等於在先前的夏口、長沙兩郡之上又增加了一個『支點』,可以從東面、南面、西面三個方向對荊襄之域施行半月形的『包抄之弧』——屆時,司馬懿縱有通天本領,在這三面夾擊之下,亦是左支右絀、前後交困!倘若承天之幸,我大吳乘勢一舉奪得荊襄之後,便可順利向北挺進中原腹地,大軍逼臨豫州、洛陽,則帝業可成矣!」


  陸遜聽到這裡,兩眼亦是大放異彩,心情激動之極,禁不住插話而道:「大王果然英明睿智,當世無雙!微臣之所以匆匆前來面見請示,亦是管中窺豹,略通此意。卻沒料到大王一聽之下竟已對這一切灼然洞察於胸——微臣嘆服之至!」


  孫權雖然懂得這是陸遜的溢美之詞,但他聽起來也仍然大感舒服,眸中頓時溢出濃濃的得意之色來。他靜了片刻,心底驀地暗暗一動,眉梢間又不禁添了一縷憂色:「當然,孟達若能順利歸附而來,我大吳的這『三方包抄、三面夾擊、席捲荊襄』之大略便可謂一舉功成矣!不過,那偽魏的鎮南大都督司馬懿乃是何等陰險狡詐之輩,豈會宴然坐視孟達在他眼皮底下這般輕輕易易就歸附我大吳?說不定此刻那司馬懿早已將他暗中監控起來了。」


  「大王此慮甚是。」陸遜不禁為孫權胸中的靈機暗動而佩服不已,微微點頭道,「正因如此,微臣方才匆匆趕來向您面見請示:微臣懇請大王同意調撥四萬精兵溯流而到西陵城,由微臣親自統領,沿神農山東脈直趨而上,通過木闌塞口,與孟達在新城郡順利會師,然後伺機東下直取襄陽!大王若不當機立斷,只怕遲則生變!」


  「四萬精兵?你要調去四萬精兵援助孟達?」孫權一愕,目光倏地射向了陸遜。


  「不錯。荊州境內魏賊兵多勢眾,微臣非用四萬精兵而不足以深入援助。」陸遜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道。


  「四萬精兵?四萬精兵調出之後,會要耗費我大吳多少甲械、多少糧草、多少舟船?如果你是用四萬精兵專程去打木闌塞,那孤王至少還要給你配備一萬後勤兵卒呢……」孫權蹙起了眉頭,思索著說道,「孤王這裡就是答應了,只怕顧雍相國那裡也未必通得過……」 陸遜一聽,立刻明白這孫權又在玩打太極拳式的推搪功夫,就面色一暗,默不吭聲。


  「伯言哪!」孫權深深地直盯著陸遜,緩緩說道,「孤王這麼多年來南征北戰,也曾殄敵無數、立功赫赫,深知用兵之訣在於審量彼我、因敵設計——一切計策均是因敵制宜、因敵而變。孤王能夠始終立於不敗之地,關鍵就是決不輕視對面的任何一個敵手。那司馬懿的手段你也見識過了,他是何等地陰狡叵測、詭詐多端,豈可等閑視之!


  「還有,孤王剛才說過了,那孟達來歸實是『承天之幸』。既是『承天之幸』,便難保事必成、功必立。伯言,你聽孤王一句話,自己也不要在孟達這個事兒上投入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勉強試它一試就算了!你也千萬不可涉險去援助孟達,最多只能派出一萬人馬到木闌塞口去接應孟達就夠了!你一定要記住,孤王在此送你有八字忠告——『見可而進、知難而退』!」


  他講至此處,看到陸遜滿眼已是失望之色,便起了身湊到他耳邊低聲而道:「伯言,你有所不知,近日坐鎮柴桑行宮那邊的張昭將軍送來了密報,聲稱鄱陽郡大族長老彭綺,正在暗中糾集部曲、族人,準備舉兵與合肥的曹休內外呼應而作亂。你說,孤王此刻兼顧得了西翼之事嗎?可能在明后兩日,孤王便會親率周舫、呂岱等東流而進,前去蕩平此患……」


  陸遜臉色更顯黯然,只輕輕一嘆道:「大王既然有此內顧之憂,微臣便也不再喋喋多言了。微臣甚是可惜我大吳又將喪失一次囊括荊襄之良機……日後,再想尋覓這樣的機會,怕是千難萬難了!」


  臨機決斷

  「申儀送來了八百里加急快騎密報,向本督稟告:新城郡太守孟達與偽蜀諸葛亮暗中勾結、互送信物,已是真真切切叛我大魏,企圖與蜀寇裡應外合,肆行作亂。而今情勢如此,卻不知諸君對此事件意見如何?」


  宛城鎮南大都督府署議事廳內,司馬懿那沉厚有力的聲音在四壁之間徐徐迴響,彷彿一下接一下重重地震蕩在他麾下每個將領的耳鼓中。


  「那還需多說什麼嗎?請大都督立刻向朝廷請旨前去拿他問罪便是!」曹肇一步跨出列來,抱拳便道。


  司馬懿撫須不言,又舉目掃視了一下案前其他將領。他們個個控背躬身一齊答道:「屬下等恭聽大都督號令,誓平逆賊!」


  「說來諸君或許有些不信:其實對這孟達投敵謀叛之事,本督早有預料。你想,他當初是為何緣由背主叛蜀來歸的?只因蜀將劉封侵奪了他區區之鼓吹儀仗耳!這便可見得他實為見利忘義之徒了!這等卑鄙小人,無骨無節,見利而趨、遇害而避,豈可保其始終之操也?」司馬懿臉色一肅,凜然而道,「不過,諸君亦不須擔心——無論此賊如何騰挪使詐,如今皆已落在本督股掌之間,指日便可取他首級以正其罪!」


  然後,他雙拳一抱,遙遙向北一拱,正色道:「為防此事走漏風聲,本督決定立刻行使『便宜從事』之權——在即日上奏請示陛下御旨的同時,行文徵調豫州牧賈逵手下的三萬人馬,與本督先前帳下的本部兵馬會合一處,由本督親自統率,馬上日夜兼程奔襲新城而去!」


  他此語一出,大廳內頓時一片沉寂,靜得鴉雀無聲。


  卻見夏侯儒雙眉微皺,終是按捺不住,出列道:「啟稟大都督,依朝廷律例,凡誅殺二千石官秩的太守以上臣僚者,必須經由陛下頒詔施行。而今新君在上、聖意未明,依屬下之見,您最好還是等到御旨批複下來之後,我等再依詔一道西襲而去!」


  司馬懿眸中精光連閃,沉聲而道:「此事本督已然思之爛熟,我宛城距離洛陽有千里之遙,往返奏議之間耗時難免會在半月長短。若要在此坐等聖旨批複下來,再在半月之後發兵西襲,只怕此事已泄密失機矣!本座等不及了,今日便要拔營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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