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掃平叛將孟達(2)
第247章 掃平叛將孟達(2)
「這個……下走也多次詢問,而孟將軍卻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答覆。」高沖有些躊躇地答道。
諸葛亮兩眼直盯著他,眸中猝然精光大綻,逼視得他抬不起頭來:「高沖!你雖是李令君之僚屬,但同時也系我大漢之臣子。為臣之道,以忠君殉國為第一要務。本相奉天子之詔、秉黃鉞之威、負興漢之業、承萬民之望、涉崇山之險、攖虎狼之敵,而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與本相均為大漢臣子,亦唯有一同念念縈心於此,方能上無愧天地祖宗,下無疚後世子孫!所以,你若是知道了其他什麼事體消息,須當向本相取公舍私、傾懷相告才是!否則,假如誤了興漢大業,休說是你,便是李令君他也擔待不起!」
他這一席話侃侃講來,顯得大義凜然、重若泰山,壓得高沖一下俯身折腰,囁囁道:「啟稟丞相大人,孟達在此番臨別之際,曾經要下走帶話給李令君,聲稱他一直期盼著李令君從江州永安宮快馬加鞭、揮師北上,翻越神農山,與他在新城郡會師合兵東下討魏……」
「唔……本相就是暗暗納悶,我大漢天軍與他孟達中間僅隔魏興郡數百里之遙,他卻兀自支支吾吾,閃爍其詞,居然不肯東來與本相就近相見?原來他此刻心底里是這樣一副打算啊!好了,高君,你且下去休息吧。」
送走高沖之後,諸葛亮將手中鵝羽扇往書案上重重一擱,面色緩緩沉了下來:這個孟達,行事當真是毫無章法——他執意舍漢中王師之近而取永安宮李嚴之遠,分明就是明拖暗阻地不想與本相會師合兵共討魏賊!看來,他到底還是相信和親附他先前在成都的東州派舊友李嚴等人更多一些啊……
他想到這裡,心中忽地一動,暗一咬牙,按捺住自己滿胸的怒氣,轉頭問站在自己案側的征北參軍馬謖道:「幼常(馬謖的字為「幼常」),陛下不是已經下詔給李嚴,讓他提領江州六郡的四萬人馬速速北上與本相會合了嗎?他那裡現在有何動靜?」
馬謖的表情顯得有些猶豫,低低而道:「丞相……據陛下派去的使臣回稟,李嚴似乎並無北上與丞相會師合兵之意。」
「嗯?!如今吳蜀已經議和,李嚴還留在永安宮那裡幹什麼?他不北上與本相會師合兵,他還想幹什麼?」
馬謖有些怯怯地看了諸葛亮一眼,囁囁道:「啟稟丞相,其實李大人先前早就送來了兩封帛書,但在下看到丞相近日一直忙於國事,擔心這兩封帛書會擾了您的心曲,準備在適當的時候再給您閱看的……」
「把那兩封帛書馬上拿來本相閱看。」
「這個……在下記得這兩封帛書的內容,現在就稟告給您吧:他在第一封帛書里宣稱自己想從永安宮發兵東上,翻越神農山,前去與新城郡孟達會師合兵共討偽魏……」
「呵!呵!呵!敢情這孟達和李嚴是『心往一處想,勁向一處使』,在本相面前『演雙簧戲』哪?!」諸葛亮眼中寒光一閃,臉上冷冷而笑,「他倆果然是『一氣連枝,一拍即合』啊!第二封帛書里他又怎麼說?」
馬謖瞧了一眼諸葛亮那冷峻逼人的表情,心底里只覺一陣微微震蕩,就盡量放緩了語氣,淡化了內容,輕輕道:「他在第二封帛書里提出要以江州城為軸心,合宜賓、涪陵、臨江、雲陽等八郡為一體,另行設立一個『巴州』,由他來擔任巴州牧之職,開府建牙,專管蜀東軍政機務……」
「設立巴州?他再來當巴州牧?哼!哼!哼!他是瞧著本相兼領益州牧之職就有些眼紅吧?」諸葛亮一下勃然發作了起來,「這李嚴寸功未建、寸土未拓,竟敢厚著臉皮向朝廷和本相伸手要權?他未免太利欲熏心了……還有,我蜀漢戰士本就不多,他卻要帶著那四萬精兵翻山越嶺、捨近求遠、跋涉勞頓地跑到新城郡那裡和孟達一道瞎折騰!真是太可氣了……」
「請丞相息怒!請丞相息怒!」馬謖不迭連聲地勸著。
「幼常,本相知道你不讓本相親眼閱看他那兩封帛書的原因……只怕李嚴他在那書函中的原話寫得更是刺耳難聽吧?也好……那兩封帛書就用羊皮紙封了吧,待本相取勝班師回朝後讓滿朝文武們讀一讀。唉!罷了!罷了!還是不要拿出來丟我蜀漢大臣的丑吧,免得那些狂言穢語拿出來污了天下士民的眼睛!」
說著,諸葛亮抬起頭來,凝望著高高的帳頂,彷彿要一直看穿出去:「本相在這裡為了匡複漢業而一直嘔心瀝血、廢寢忘食,他們卻在背後抽梯子、放冷箭、搶位子,忙得是不亦樂乎!先帝啊——您顯一顯靈,托一託夢震誡震誡這些不顧大局、貪利忘義的臣子吧……」
聽到這裡,侍立一旁的馬謖眼眶裡不禁已是淚花盈盈。
諸葛亮忽然又是神色一定,變得十分嚴肅,站起身來,負著雙手低著頭在大帳里疾步踱來踱去,口裡喃喃自語道:「不行!不行!本相不能眼睜睜看著李嚴和孟達帶著數萬戰士前去自投死地!幼常!你立刻替本相草擬一道手令,嚴詞阻止李嚴發兵從神農山過去與孟達會合!」 「是!」馬謖答了一聲,目光一轉,忽又猶豫著問道:「丞相,倘若那李大人不聽您的手令阻止,仍是固執己見,又當如何?」
「唔……」諸葛亮聞言一怔,剎那間意氣之色盡消無餘,代之而起的是一派冷靜沉穩之容。他從書案上拿起那柄鵝羽扇在胸前輕輕扇了幾扇,悠悠而道:「你提醒得對。李嚴若是固執不從,本相便給他來個『雙管齊下』,一是你馬上代本相給江州副都督、鎮東將軍陳到發去一封密函,讓他在暗中抵制和掣肘李嚴的發兵東上之舉。陳到是先帝和本相多年栽培起來的忠貞之材,他一定會依本相之意而切實照辦的。
「二是讓蔣琬攜著本相的那道手令,親自前去永安宮當面勸說李嚴,就說朝廷正在研究設立巴州一事,請他少安毋躁。如此一來,大概便能穩住他了……」
馬謖聽罷,臉上頓時現出深深喜色來:「丞相大人運籌於帷幄之中而消亂靖變於千里之外,在下深感佩服。」
諸葛亮的臉色卻有些悵然,喃喃而語:「唉……說什麼運籌帷幄、消亂靖變,都是本相不得已而為之的陰謀詭計罷了!本相素來推崇的是『堂堂正正、以德服人』,而今卻為匡漢討魏大業而曲意奉承於李嚴,真是可悲可嘆……」
他說到此處,腦中忽有一事冒了起來,讓他無法再感慨下去,斂容又向馬謖言道:「對了,還要儘快想辦法讓孟達火速與本相會師合兵——那偽魏鎮南大都督司馬懿乃是何等厲害的角色?十個孟達和李嚴加起來也未必是他敵手!」
「丞相,這司馬懿先前不過是偽魏一介尚書僕射而已,今年剛剛才轉為方面大將之職,只怕連軍中槊矛都還沒摸熟呢……您又何必對他這般忌憚?」
「幼常,你有所不知,本相曾在大漢建安年間與這司馬懿打過交道,也見識過他的手段——此人深有謀略、機變多端,而今又執掌偽魏方州兵權,實乃我大漢罕見之勁敵!遠的事例且不說,就談前不久他在拒吳之役中的那幾招『避實就虛』『迂迴出擊』『圍魏救趙』『以逸待勞』的手法乃是何等的機敏高妙?連東吳一代儒帥陸遜那樣的高人都在他手下吃了幾分暗虧去,李嚴、孟達他倆居然還想憑著區區數萬人馬從新城郡東下去招惹他?當真是不自量力!」
「丞相大人,可是這孟達遠在新城郡,咱們對他實在有些鞭長莫及。您如此殷切地召喚他前來漢中郡會師合兵,他若仍是一意置若罔聞,那時又當如何因應呢?」
「唔……若是如此,說不得本相就要暗暗出手逼他一逼了!」諸葛亮腳步驀地一停,立定了身形,目光炯炯地看向馬謖,冷然道,「據本相所知,魏興郡太守申儀一向與孟達關係不和,勢同水火。你且派我軍帳下偏將郭模前去詐降於他,就以孟達意欲重歸大漢之消息作為『見面禮』贈給他。申儀與郭模本是東州同鄉故交,加上他又一直暗暗惱恨孟達,在得到郭模送上的這份『見面禮』后,他必定會迅速上報偽魏朝廷知曉。如此一來,事已泄密,孟達再無餘暇坐等李嚴千里迢迢、跋山涉水地趕來會師——實際上,那時李嚴也不會發兵東上了。他只能是被迫提前起義反曹,主動襲取魏興郡、擒拿申儀,為本相從漢中郡發兵東下荊襄而打開偽魏的西南藩門……」
馬謖這個人也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他皺緊了眉頭,禁不住還是追問了一句:「丞相,倘若您那樣出手暗逼了他一下之後,他卻仍是不肯舉兵東來漢中郡與您會師合兵,又當奈何?」
諸葛亮聽了,神色一動,將掌中那塊「青蓮碧玉玦」一下捏得緊緊的,眼睛里都快迸出點點火星來:「他若要是還那麼冥頑不靈的話,那可就真是蠢得自尋死路、無藥可救了……」
陸遜在長沙郡接到孟達的求附歸降書後的第二天,便乘輕舟順江東下,直赴武昌城面見孫權求旨請示。
穿著裘皮大氅的孫權正在偏殿里倚榻而坐,面前的御案之上似乎陳放著紅紅翠翠的一大堆物事。
瞧到陸遜邁步進來,孫權便笑呵呵地舉起一件器物向他搖了一搖:「伯言——快來瞧一瞧咱們吳國會稽郡的越窯里剛剛煉製出爐的青瓷之器……」
陸遜注目看去,見到孫權手中拿著的是一隻青色油油的羊頭瓷燈,看起來鮮潤明麗、栩栩如生,便不禁微笑著贊道:「我大吳竟有這等物華天寶、能工巧匠,微臣衷心為大王恭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