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搶奪夏口(8)

  第120章 搶奪夏口(8)

  原來,在長坂坡那裡,曹純抓住了劉備幕府的一個記室掾吏,他為了保命就向曹操泄露了劉軍的所有底細。目前劉備只剩下五六千精銳老兵,全部都交給了張飛拿來殿後阻擊。


  這一下,曹操的膽氣又壯了起來,急忙集合了六七千虎豹騎,轉過頭來,又向長坂河那邊疾襲而至。


  當看到河面上那座木板橋竟被張飛拆毀之際,曹操更是驚喜異常。倘若張飛不拆此橋,只恐還有伏兵暗布、乘隙狙擊之詭詐;而今張飛一拆此橋,則足以證明他實際上已是意怯難固,一心只懼追兵殺來,所以才不得不斷橋而去。於是,他心念一定,不顧群僚勸阻,仍然親率大軍主力向東直追下來。


  爬坡翻山地一直追到凌晨辰時初刻,由夏侯淵、夏侯尚堂叔侄二人領頭的曹軍虎豹騎先鋒部隊順著荊州驛道來到了一片方圓三四里的柏樹林前。這柏樹林周圍的地形儘是崎嶇狹窄的河流溪窪,一些略為平整之處卻又散布著鄉間水田,泥濘之深足可直沒馬膝,極不利於騎兵機動。四顧之下,只有一條寬達三丈有餘的驛道通往那柏樹林內——從路面上紛亂的鞋印蹄跡來看,劉軍顯然也是從這柏樹林中逃遁東去了。


  但讓夏侯淵、夏侯尚遲疑不定的是,眼前那柏樹林里正隨著曉風冒出來一股股濃黑的煙霧,裹挾著難聞的焦糊氣撲面而來,遮蔽了虎豹騎的視線。原來那一片柏樹林,已經被潛伏在裡面的劉軍悄悄地點燃了。


  「叔父大人,劉賊在那柏樹林里正縱火放煙攔截我們的去路吶!」夏侯尚一見,不禁向夏侯淵扭頭稟道。


  「故弄玄虛!」夏侯淵唇角鬍鬚一翹,冷哼一聲,一勒馬韁,就要殺上前去。


  「叔父大人且慢!」夏侯尚急忙勸道,「小心那林中有埋伏!」


  夏侯淵聽了,微一猶豫,蹙眉而道:「他們就算伏有兵卒又能如何?咱們在那滾滾濃煙之中自是難以視物,難道他們還能目穿煙幕而看清咱們?為叔倒是不信!萬一他們這是虛張聲勢,故布疑陣呢?


  「叔父大人,劉賊畢竟比咱們更為熟悉周邊一帶的地形呀。咱們在明,他們在暗,實在是不可不防!」夏侯尚並不是夏侯儒那樣的淺薄之徒,心頭清明如鏡,仍然向夏侯淵苦苦諫道。


  「那麼尚兒你說該咋辦?」夏侯淵急得扯著馬匹在原地不停地打轉兒,「喪失了大好時機,耽誤了追擊劉賊,丞相大人若是怪罪下來,你我如何擔當得起?」


  夏侯尚沉吟了好一會兒,只得建議道:「這樣罷,咱們先用弩箭往樹林內的驛道方向直射一通,瞧一瞧他們如何反應再說!」


  夏侯淵沉著臉點了點頭,右手舉起長槊高高一揚。


  他身後一排虎豹騎射手立刻打馬列定,齊齊彎弓舉弩,只聽得「嗖嗖嗖」連聲驟響,一支支利箭便似潑雨一般向那柏樹林中射了進去。


  就這樣,他們一氣連射兩刻鐘左右,那片柏樹林中仍是一團死寂,彷彿一隻吞下了千百支弩箭的巨蛙悶沉沉地蹲在那裡,毫無動靜。


  見此情形,夏侯淵不再猶豫,大聲下令:「眾兒郎!直殺進去,活捉劉備!」


  夏侯尚還未來得及多言,那些曹軍騎兵已是齊聲呼應,追隨著夏侯淵躍馬揚鞭一頭扎進了柏樹林的重重濃煙之中。


  嗆鼻的煙霧讓夏侯淵重重地咳嗽起來,但是為了追上劉軍,他也顧不得這些了,揮鞭打馬疾馳而前。往柏樹林驛道深處還沒跑出幾丈遠,一陣莫名的警兆預感在他心底驀然升起。


  他急忙下意識地在馬背上往後一仰,一陣勁風從他臉上刮過,銳利的鋒刃幾乎是貼著他的皮膚一掠而去。


  還沒回過神來,他陡覺自己膝下的坐騎忽地身軀一輕,像是飄了起來,然後又驟然向前一撲。隨著戰馬一串痛苦至極的嘶鳴之聲,他整個人被甩得離鞍凌空飛起,重重地摔向了地面。


  刺眼的光芒在跌得稀里嘩啦的他眼前一閃,那竟是一桿長柄鐮刀,是它從距離路面兩尺左右的高度斜划而至,以驚人的速度和異常的鋒利削斷了自己的馬腿。


  糟了!自己果然中了劉賊的狙擊了——而且,誰能料到他們的狙擊武器居然這般詭秘難防。


  夏侯淵氣惱得直拿拳頭狠砸地面。同時,四下里黑煙滾滾之中,已有曹軍戰馬驚慌的哀鳴與戰士凄厲的慘嚎一聲接一聲此起彼伏……


  原來,這柏樹林中的煙幕陣是諸葛亮吩咐趙雲在這裡布下的。趙雲追上劉備、諸葛亮之後,便奉命率領八百名黑衫勁卒埋伏在這片柏樹林,接應張飛的大隊人馬和狙擊曹軍的追兵。 這八百黑衫勁卒全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一個個生得異乎尋常地彪悍敦實,力大如熊;使用的武器則是鋒刃犀利、兩丈左右的長柄鐮刀。他們在點燃林中的牛糞、樹枝、枯葉等易燃多煙之物后,就一律用打濕的布巾蒙住了自己的口鼻,使自己不被瀰漫林間的濃煙嗆到。這一點是他們潛伏於樹叢中間狙擊曹軍虎豹騎所佔的最大優勢。


  黑衫勁卒們嚴格按照諸葛亮所授的陣法,沿著林間驛道兩側依樹而伏——每組兩人,一人半蹲,一人直立。只要聽得面前驛道之上傳來了馬蹄聲響,這一組勁卒便同時出手。直立者專門以長柄鐮刀鉤殺曹軍戰馬背上的騎兵,半蹲者則負責用長柄鐮刀從下面鉤削馬腿。


  他們這種上下左右全方位的交叉截擊之法一經施展開來,曹軍虎豹營的人馬哪裡吃得消?林中驛道之上頓時一片人仰馬翻,噗噗嘭嘭的聲音交織著,痛呼慘嘶的聲音混雜著。目不見物而散亂了秩序的曹軍騎兵先鋒大隊正在陷入一片詭秘狙殺的噩夢之中……


  夏侯淵自恃武藝高強,把心一橫,一邊扯開嗓子喊道:「全軍下馬!舞槍前進!」一邊把長槊在身前身後舞得像磨盤似的,一路向前狂沖,乒乒乓乓地盪開了不少襲刺過來的長柄鐮刀——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先帶著大家一鼓作氣闖出這片煙幕區,穩住陣腳后再戰。


  也不知往前邊沖了多久,也不知自己身上被劉軍的長柄鐮刀划傷了多少處,終於,眼前漸漸亮了,一陣陣清新的空氣也迎面而來,夏侯淵一槊當先拚命闖出了這片濃煙密布的柏樹林。狂喜之下,他盯著前邊一個越來越清晰的身影,不由分說,便是惡狠狠、氣呼呼地一槊掃去。


  當的一聲巨響,那人端起手中長槍輕輕一擋——槊槍相交之下,火花飛濺,夏侯淵竟被震得雙臂一麻,連人帶槊不禁「嘚嘚嘚」倒跌開去一丈多遠。


  但見那英姿颯爽的趙雲正身跨戰馬,挺著長槍,凜然而立。


  夏侯淵拄槊站穩之後,抬眼凝神望去。前面一里開外便是那座漢津口的碼頭了。在漢津口到這片樹林之間的開闊地帶上,趙雲、張飛等劉軍猛將率著密密層層的士卒正整整齊齊地嚴陣以待。


  見此情形,他的雙瞳不禁一陣收縮。自己所率的先鋒大隊不負丞相大人重託,終於追上劉備他們了。


  直奔夏口城!

  漢津口碼頭的大堤上,劉備抱著那個被趙雲拚死救下的獨子劉禪,只見劉禪正躺在襁褓里閉著眼睛酣睡,彷彿對外界的一切驚擾與響動都毫不理睬,那神態實在是悠閑安逸得無以復加。


  「亮恭賀主公,阿斗於虎狼叢中安然無恙而歸,堪稱『吉人自有天相』!」諸葛亮雙手一拱,滿面欣然之色。


  「諸葛軍師何賀之有?」劉備緊緊抱著那劉禪,眸中淚光泛動,瞧著前方陣列當中那個十分醒目的白影,喃喃道,「為了阿斗這個痴兒,險些上了子龍性命,備心中實是后怕不已啊……」


  諸葛亮微微搖頭,遙遙望著趙雲的身影,悠然道:「主公對此事不必這般縈懷繫念。若非主公弘毅寬厚、仁蓋天下,豈能換來子龍等捨生取義的錚錚之舉?主公只要繼續砥節礪行、積德累仁,似子龍這等的國士偉器自會從四面八方如螢逐炬,紛紛歸附而來的。」


  「備感謝諸葛軍師的指教了。」劉備深深點了點頭,舉目一望,但見曹軍虎豹騎從西面蜂擁而至,宛若重重烏雲席捲過來,將自己在堤下平地上布下的兵陣擠壓得漸漸退縮,又不禁喟然長嘆,「曹孟德的鐵騎實是凶焰萬丈,不可輕攖——雲長與琦兒的舟兵若是再不趕到,我等勢必危哉!」


  諸葛亮緩緩搖著手中的鵝毛扇,神情一片恬靜:「主公勿憂,只要亮尚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曹賊傷到您一根毫毛的。」


  劉備斜眼瞧了瞧諸葛亮這一派安之若素的沉毅鎮定之風,不禁心中暗動,仰天哈哈一笑:「備有幸能與卧龍先生並轡笑談於十萬雄師虎視眈眈之前,亦是平生一大快事!此樂何極!此樂何極!」


  他正笑之際,堤前平地之上張飛、趙雲等已率著數千精兵,與直撲過來的曹軍虎豹騎展開了背水一戰。這一場惡鬥,當真是驚天地而泣鬼神。劉軍士卒猶如稻草一樣成片成片地被曹軍虎豹騎紛紛劈倒;曹軍虎豹騎也如掙扎的犢牛一樣一塊一塊地被劉軍士卒分割圍宰。然而,無論劉軍抵抗得多麼英勇頑強,曹軍虎豹騎還是恃著駿馬之銳一丈一丈地殺近前來。


  劉備的臉色雖仍是凝如鐵石、紋絲不動,鬢角卻有汗珠沁出,他緊捏著馬韁的手幾乎要硬生生將那韁繩捏斷了……


  諸葛亮抬眼遠眺著漢水上游的方向,彷彿永遠是那麼不疾不緩地說道:「咦,雲長和劉琦公子的水師援兵應該到了呀……」


  他正自說著, 那劉諾已望著江上, 脫口大喊了一聲:「 船!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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