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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帝京裸屍(5)

  第179章 帝京裸屍(5)

  陸一飛急忙跳出來,抱起倒在血泊之中的徐夢痕一看,卻是傷勢嚴重,血流如注,眼見已性命難保,不由得心頭一凜。


  徐夢痕臉色蒼白,奄奄一息,勉強睜開眼睛看他一眼,復又無力地合上雙眼,吃力地道:「原來是陸兄弟。」


  陸一飛道:「正是在下。徐兄你……」


  徐夢痕微微咧開嘴,苦笑道:「這回真的被他刺穿了心臟,看來是劫數難逃了。」


  陸一飛問:「他是不是第一次殺你的那個兇手?」


  徐夢痕微微搖了一下頭,道:「不是。」


  陸一飛問:「這個神秘黑衣人究竟是誰?」


  徐夢痕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他絕不是第一次殺我並且把我拋在定安橋下的那個人,因為那個人用的並不是軟劍……」


  陸一飛問:「那麼,第一次殺你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徐夢痕道:「我不知道,我今天晚上出來就是為了找他,卻不想……」


  陸一飛問:「接二連三有人要殺你,是不是你曾經得罪過什麼人?」


  徐夢痕輕輕嘆道:「我也不知道……也許、也許……是我褻瀆了仙女姐姐吧……」


  陸一飛一怔,他已經是第二次聽他說起「仙女姐姐」,忙問道:「仙女姐姐是什麼人?」


  徐夢痕臉上露出了一絲奇異的微笑,神情似乎有些陶醉,似乎陷入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中。良久,他的嘴唇動了動,剛想說些什麼,卻咳嗽一聲,一口鮮血湧出,噴了陸一飛一身。


  「把、把我……葬在玉兒身邊……我、我對不起她……」


  他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句話,忽然頭一歪,眼睛再也沒有睜開。


  陸一飛傷感地放下他漸漸變涼的身體。忽然想起紅胭脂寫的那張紙條,也許能從那上面找到什麼線索,可是搜遍徐夢痕全身也找不到,顯然是被那黑衣蒙面人順手拿走了。


  正在這時,忽然遠遠地隨風傳來一陣「丁丁當當」的打鬥聲,也許是黑衣蒙面人追上了剛才那個偷窺者,兩人正在交手。


  陸一飛忙抱起一些樹枝,暫時掩蓋好徐夢痕的屍體,然後提起長劍,循聲追去。


  打鬥聲越來越激烈,已似近在耳邊。從聲音上判斷,黑衣蒙面人的對手似乎也不是弱手,兩人鬥了這麼久,居然還未分出勝負。


  陸一飛飛身掠上樹梢,居高臨下,向四下搜尋,終於在不遠處的幾棵大樹中間的空地上,隱約看見了兩條纏鬥在一起的人影。


  陸一飛剛隱約辨清身份,打鬥之聲突然停止。一條人影倒下去,黑衣蒙面人的軟劍正插在對方胸口。


  陸一飛定睛朝那人臉上瞧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被黑衣蒙面人刺於劍下的大漢,竟然是辣手捕快杜五。


  情勢危急,他來不及細想,「嗆啷」一聲,如風劍破鞘而出,人從樹梢飛撲而下,連人帶劍,直刺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一見他出現,大出意外,不由得呆了一呆。就在這一呆之間,如風劍已如風而至,直指他的咽喉。他悚然一驚,提劍封擋顯然已經來不及,只好順勢側身躲閃。如風劍刺中他的肩膀,深入兩寸,鮮血濺出。


  黑衣蒙面人大叫一聲,無心應戰,拖劍敗走,掠上樹梢,如飛而去。陸一飛跟著躍上樹梢,卻哪裡還找得到對方的影子。


  他只好跳下樹來,回到杜五身邊一看,杜五前胸被刺,一劍穿心,乾淨利落。他急忙抱起他,連喚「杜五叔!杜五叔」,卻沒有迴音。伸手一探鼻息,早已斷氣。他抱緊杜五的屍體,想到平日二人親如叔侄,今天卻眼睜睜看著他死在別人劍下,忍不住心中悲憤,仰天長嘯三聲,低下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正在他悲痛萬分之時,忽然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群人手持火把,抬著一具屍體,疾步走了過來。樹林里剎時亮如白晝。


  他凝神一看,來的竟然全是帝京府衙的捕快,他們抬著徐夢痕的屍體。人群中讓出一條道路,一個人從人群後面走過來,正是帝京府衙的總捕頭陸天沉。


  陸一飛大感意外,道:「義父,你怎麼來了?」


  陸天沉看著他,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陸一飛哭道:「義父,杜五叔他……」


  陸天沉走過來,看見杜五的屍體,臉色變了一變,雖然沒有說話,但兩行悲淚卻潸然而下。良久,他強忍住心中悲痛,看看徐夢痕的屍體,又看看杜五的屍體,問:「兇手是誰?」


  陸一飛道:「我不知道,對方是一個神秘黑衣人,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臉。」


  陸天沉道:「可是我剛才已派兄弟四下看過,這片樹林里除了杜五和徐夢痕,就只有你一個人。」


  陸一飛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


  陸天沉忽然道:「把你的劍給我。」


  陸一飛不明所以,看看義父,疑惑地將手中長劍遞過去。陸天沉拔出他的劍看了看,劍尖尚有些許血跡。


  陸一飛忽然明白了義父的意思,心漸漸沉下去。但他一個字也沒有說。他知道,即便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現在所有人看到的事實是,樹林里一共只有三個人,兩個人死了,而他一個人還活著,並且他的劍尖血跡未乾。


  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掉進了一個看不見的圈套。


  陸天沉看了他一眼,目光複雜而嚴肅。他緩緩轉過身去,向前踱了兩步,忽然右手一揮,一條長約七尺的精鋼飛鏈如猛龍出洞,在半空中挽了一個圈套,帶著呼呼風聲直直向陸一飛的脖子套去。


  陸一飛臉色微變,知道這是義父最拿手的緝兇招式,叫作「星雲鎖鏈」。他並沒有躲閃,因為他明白,義父飛鏈一出手就沒有人能躲得開,而且他根本就不想躲開。


  飛鏈迅疾如蛟龍,瞬間套住他的脖頸。陸天沉絕不手軟,再一用力,鏈圈縮小,緊如鐵鎖,陸一飛頓時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陸天沉對身旁的緝捕手道:「快將他綁了。」


  緝捕手一聽要綁小神捕,不由得面面相覷,不敢動手。


  陸天沉臉色一沉,喝道:「他是殺人疑犯,還不動手?」


  四名緝捕手應一聲,對陸一飛抱拳道:「小神捕,冒犯了!」四人一擁而上,將他五花大綁捆了個嚴嚴實實。 11

  天色微明,陰霾未散。


  回到府衙,陸天沉吩咐將陸一飛鬆綁之後,關入大牢。


  待眾人散盡之後,陸天沉隔著牢門,用寬厚慈祥的目光看著呆在大牢之中的陸一飛。良久,他的眼睛濕潤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輕輕喚了一聲:「飛兒!」


  陸一飛回過頭來,雙目含淚,跪在義父跟前。


  陸天沉伸手進來扶起他,道:「飛兒,為父知道你沒有殺人,你不是兇手。你受委屈了!」


  陸一飛道:「飛兒雖然不知義父為什麼要這麼做,但飛兒知道義父這樣做一定有您的原因。」


  陸天沉含笑點頭,欣慰地道:「好孩子,你明白就好。」


  他將兩名看守支出去之後,說道:「為父之所以這樣做,其一,按當時現場的情況判斷,你確是最有嫌疑之人。在場幾十名弟兄,個個眼亮心明,為父若不捆你,何以服眾?其二,若連環命案的真兇得知我們已抓到『兇手』,以後行動之時難免得意忘形,留下蛛絲馬跡。這樣將更有利於我們儘早破案。所以就只好暫時委屈你在大牢待幾天,為父答應你一定全力追緝兇手,一旦將其抓獲,立即還你自由和清白。」


  陸一飛聽罷此言,心裡豁然開朗,鄭重點頭道:「義父放心,您的良苦用心,孩兒明白了。只是杜五叔他……」


  陸天沉長嘆一聲,沉聲道:「血債血償,我不會放過兇手。至於他的後事,為父自會安排。」


  陸一飛道:「孩兒這就放心了。」


  陸天沉含笑點頭,滿意而去。


  走出大牢門口時,兩名看守還在。陸天沉沉下臉來,吩咐道:「嚴加看守,不得有誤。若無我手令,誰也不許靠近,否則格殺勿論!」


  12

  月上中天。


  陸一飛已是第三次從那扇小小的窗戶中看見月出,也就是說他已在這狹窄陰暗潮濕的牢房裡待了三天了。他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義父一定很忙,否則絕不會不來看望他。他並不在意,他知道義父絕不會將他忘記;他也知道,那個牽挂著他的人絕不會將他忘記。所以,他過得很好。


  他站在窗前,默默地看著窗外的月亮。月亮很圓,圓得就像戀人的臉。他想起了陸蒹葭的臉,那是一張永遠陽光燦爛充滿笑容的臉,那是一張令他魂牽夢繞的臉。此時此刻,她又在幹什麼呢?


  陸一飛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為這時他剛好看見陸蒹葭從外面闖了進來,陪她一起進來的還有兩名看守。只不過兩名看守是被她打昏了拖進來的。


  陸一飛又驚又喜,道:「葭妹,你怎麼來了?」


  陸蒹葭從看守身上搜出鑰匙,打開牢門,道:「一飛哥,此地不宜久留,有話出去再說吧!」


  陸一飛依舊立在牢房大門之內,並不邁步。他看著她,正色道:「葭妹,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行得端走得正,原本是無罪之身,若今晚就此越獄而逃,就等於承認自己是殺人兇手,今後還有何面目立足於世?」


  陸蒹葭道:「你出去之後,可以自己追查兇手,若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將真相大白於天下,不也可以還自己一個清白嗎?」


  陸一飛搖頭道:「千萬不可。義父讓我屈身於大牢,自有他的深意。我若越獄而逃,單獨行動,豈不是讓他的計劃前功盡棄功虧一簣?」


  陸蒹葭用一種深邃而複雜的目光看著他,嘆道:「一飛哥,也許事情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簡單。你最親最近最信任的人,往往也是最容易欺騙你最容易傷害你的人。」


  陸一飛一怔,盯著她道:「葭妹,你這是何意?難道你發現了什麼?你一定有事情瞞著我,對不對?」


  陸蒹葭苦笑一聲,不敢看他的眼睛,低下頭來:「世事多變,人心難測。一飛哥,你若想自己不受到傷害,就千萬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你最能相信的永遠只有你自己,什麼事情都要靠自己去努力。不錯,我的確有事瞞著你,但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也只能幫你這麼多。你要好自為之。」


  陸一飛濃眉微皺,似乎從她的話中隱約悟出了一點什麼。良久,他終於下定決心,點點頭道:「好吧,葭妹,我聽你的。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出去之後,我一定把真正的兇手找出來。」他輕輕扶住她的雙肩,深情地注視著她:「相信我,葭妹,我不會讓你失望,更加不會讓義父失望!」


  陸蒹葭這才輕輕地笑了,遞給他一個包袱,道:「這包袱里有我親手給你縫的衣服,你換上。你的如風劍我也放在裡面了。想我的時候,就摸摸這件衣服。」


  陸一飛把包袱捂在胸口,問:「葭妹,我們什麼時候還能見面?」


  陸蒹葭凄然一笑:「有緣自會相見。若緣盡情絕,相見不如不見。」


  陸一飛一怔,覺得她似乎話中有話,充滿玄機,想要細問,又知她絕不會明言,不由得心下傷感,頗為惆悵。呆了半晌,他深深地看她一眼,握一握她冰涼的縴手,然後躍出大牢,縱上牆頭。


  「一飛哥!」陸蒹葭忽然叫住他,仰起頭來,卻已淚光閃閃,「一飛哥,你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傷害我爹,好嗎?」


  陸一飛一笑,道:「傻瓜,我怎麼會傷害義父呢?你放心,一旦我將真兇捉拿歸案,一定回來見你。」言罷,輕輕一縱,躍出高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陸蒹葭望著他身影消失的方向,呆了片刻,淚如泉湧。遠遠地,她聽見身後傳來了嘈雜喧囂的聲音。


  陸一飛在定安河中洗了個澡,換上陸蒹葭親手為他縫製的新衣服,天色已經微明。


  秋風乍起,落葉紛飛,秋天的氣息已越來越濃。陸一飛佇立在秋風裡,手撫長劍,心就如這飄飛的落葉一樣,凌亂、悲涼、複雜。


  來到街市,看見路邊有家饅頭店,又大又白的饅頭在蒸籠上冒著香噴噴的熱氣。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口水,這才感覺到肚子里早就在唱空城計了。


  他邁步走進小店,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叫了十個大饅頭。吃完之後一摸口袋,愣在那裡,原來袋中空空,身無分文。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他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熱汗從頭上冒出,恨不得能從地上找條縫鑽進去。


  五大三粗的店老闆一見他這模樣,心裡就明白了八九分,提起菜刀就想發火。倒是體態豐腴的老闆娘為人大方,她把陸一飛送出店外說:「小兄弟,俺瞧你也不像個騙吃騙喝的人,誰都有個為難的時候,這次的饅頭就算大嫂請客。不過下次來照顧小店的生意,可千萬別忘記了帶錢。」


  此時此刻,陸一飛真恨不得馬上找到一堵牆,然後一頭在牆上撞死。但陸一飛並沒有撞牆,因為,大街上每一面臨街的牆壁前都圍滿了人,人頭涌動,人們紛紛踮腳翹首,不知牆壁上究竟有什麼好看的東西。


  陸一飛好奇心起,擠進去一看,原來牆壁上貼著一張通緝令,上書:數月以來,帝京各處血案頻生,兇手罪行滔天。經查,系帝京小神捕陸一飛所為。此犯現已越獄在逃。有提供線索者,重賞;若能提其人頭來見者,賞銀萬兩。旁邊還有他的畫像,雖然畫得不太像,但還是看得出那是畫的他自己。


  他嚇了一大跳,趕緊低頭擠出人群,落荒而逃。逃到一條偏僻無人的小巷,他才停住腳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如今帝京各處都貼滿了通緝他的告示,言之鑿鑿,儼然他果真就是那連殺數十人的殺人狂魔。他靜心細想,覺得這樁發生在帝京里的連環血案越來越複雜了。


  一開始,他只是一個捕快,一個緝兇者,而到現在,他卻莫名其妙地成了殺人元兇,成了天下之大卻無處立足的通緝犯。這種令人意想不到而又捉摸不透的變化,在他看來,不但可悲,而且可笑,不但可笑,而且可怕。


  他已經越來越明顯地感覺到,有人在自己周圍設置了一個看不見的圈套。而他自己,正被某種陰謀的力量推動著,身不由己地一步一步走進這個圈套,並且被陰謀的旋渦越卷越深,似乎會有滅頂的危險。而要解開這個圈套,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出真正的殺人兇手。而真正見過殺人兇手的人,只有挨了兇手穿心一劍卻死裡逃生的徐夢痕,但是現在,徐夢痕死在了神秘黑衣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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