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謀殺青春(6)
第158章 謀殺青春(6)
「所以你精心謀划,實施了這個一箭雙鵰之計,如果你的計劃成功,既可以殺了周心如這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又能嫁禍給曾經陷害過你的何子尉,讓他因殺妻重罪而坐牢,甚至吃警方的槍子兒,是不是?」
「是的,這正是我的計劃。只可惜……」弓建抬起頭來,看了范澤天一眼,眼睛裡帶著無盡的遺憾與悲哀……
范澤天揮揮手,對文麗等人說:「給他上銬子,把他帶回去。何子尉涉嫌三年前蓄意殺人,也一併帶回去調查。」
9
經審訊,弓建對其用弩槍射殺周心如、事後嫁禍給何子尉的罪行供認不諱。
警方從他家裡的電腦中找到了他指證何子尉三年前殺害鄭一鳴的那兩段視頻,但何子尉卻在審訊中矢口否認自己在三年前殺過人。
他說:「我和阿鳴私下裡是最要好的朋友,怎麼會對他下毒手呢?這段視頻明明就是弓建偽造的,他是在陷害我。」
文麗把審訊結果向隊長作了彙報,范澤天有些意外,說:「連弓建都認罪了,想不到何子尉這傢伙反倒成了一塊難啃的骨頭。」
他站起身,在辦公室踱了幾步,說:「我看對何子尉的審訊工作,先停下來,咱們如果沒有掌握令他信服的確鑿證據,估計他也不會在審訊中認罪。他來個一問三不知,咱們也沒有辦法。他的案子,還是先調查一下,等咱們有了新證據再提審他。」
文麗面露難色,說:「何子尉謀殺鄭一鳴這個案子,發生在三年前,地點又在郊外,最麻煩的是,事發當時在場的五個人,其中鄭一鳴和周心如都已經死了,弓建和何子尉都在刑拘,這兩個人相互指證對方,供詞相互矛盾,都不足採信。除了這四個人,當時在現場的,就只剩下周心如的表妹小薇了。」
范澤天點頭說:「是的,三年前的案子,現在咱們唯一可以信任的知情者,就只有這個女孩了。你趕緊去找她調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新線索。」
文麗點點頭說:「好的,我馬上去。」
她查到小薇的手機號碼,先給她打了個電話,說關於三年前鄭一鳴溺水身亡那件案子,她想找她了解一下情況。
小薇說:「那好吧,下班后我在咱們公司對面的左岸名城咖啡廳等你。」
遠成實業集團的辦公大樓坐落在青陽大道中段,一幢十層高的白色大樓,面向街道的一面,全部是藍色的玻璃幕牆,顯得十分氣派。左岸名城咖啡廳就開在這幢大樓的對面。
下班后,文麗趕到咖啡廳時,看見一身職業套裝的小薇已經坐在一個角落裡等她。
文麗坐下后抱歉地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小薇說:「沒關係。自從表姐出事之後,姨父從美國趕回來就病倒了,這兩天我一直在幫姨父處理表姐的後事,今天才回公司上班,所以有點忙,沒辦法,只能約你下班后見面。」
文麗對周心如的這位表妹印象並不深刻,兩人只在溫泉度假山莊周心如的命案現場說過幾句話,印象中她是一個說話怯生生的女生,但今天見面,雖然才交談兩句,卻忽然覺得這個小姑娘似乎成熟了許多,是她這一身成熟的職業裝讓自己產生了錯覺,還是周心如死後,這位經歷過變故與悲傷的小姑娘一夜之間成熟了呢?
「你喝點什麼?」小薇說,「我請客。」
文麗說:「謝謝,咖啡吧。」
當服務生把咖啡端上來后,兩人都沒有喝,只是拿著小勺子在杯子里輕輕攪拌著。
文麗說:「我來找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三年前鄭一鳴溺水身亡的經過。你也知道,現在弓建指證說當年是何子尉害死了鄭一鳴,而何子尉則說是他偽造證據陷害自己。到底他們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是假話,現在我們警方還在調查之中。」
小薇放下勺子,輕輕嘆息一聲,臉上浮現出一種懷念與迷惘混合的表情,目光看著咖啡廳里橘紅色的吊燈,眼神顯得有些縹緲,彷彿文麗的一句話,讓她又回到了那無憂無慮的青春年華。
她說:「對於三年前的那場變故,我了解得其實也不多。當時我和表姐,還有鄭一鳴、弓建和何子尉,我們五個死黨結伴去市郊的青陽山驢行,悲劇就發生在下山途中。當時我和表姐兩個走在後面,他們三個男生走在前面,後來不知道他們三人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一邊笑鬧著一邊追逐起來。弓建一個人跑在最前面,阿鳴在後面大呼小叫地追趕,何子尉在最後面,一邊大笑,一邊跟著他們跑。我和表姐並沒有在意,一直落在後面,一邊觀賞沿途風景,一邊慢慢走著。後來走到一個拐彎處,前面三個人都不見了,我們才加快腳步。誰知拐過彎后,忽然看見何子尉站在一條山澗邊朝我們喊,說是阿鳴在追逐弓建的過程中,失足掉到山澗里去了……」
「等等,」文麗打斷她的話問,「你是說,當時只有何子尉站在山澗邊,對不對?弓建不在嗎?」
「弓建已經跳過山澗跑遠了,直到我和表姐趕到山澗邊,他才從山澗那邊跑回來。山澗水流很急,掉下去是很危險的,我們都很著急,分成兩撥去尋找阿鳴。結果弓建他們在山下水庫中找到了阿鳴,聽說當時阿鳴還有心跳,但是等到弓建返回山上叫我們,我跟表姐趕下山時,他已經死了,當時我還檢查過他的瞳孔,確實已經擴散了。後來表姐的情緒有些失控,竟然失手把弓建也推下山澗,幸好弓建水性好,沒有溺水,但是右腳被摔得骨折,最後變成了一個瘸子。」
「如此說來,鄭一鳴掉落山澗的過程,你和你表姐並沒有親眼看到,弓建跳過山澗跑到前面去了,也沒有看到,是吧?」
「是的,阿鳴落水的過程,我們都是聽子尉說的。當時誰也沒有想過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話。」
「當時並沒有想到?」文麗看著她,「你的意思是說,現在你已經開始懷疑他當時說的不是真話了,對嗎?」
小薇搖搖頭,輕聲說:「我不知道。」
文麗問:「你覺得鄭一鳴有可能是被何子尉蓄意謀殺的嗎?」
「阿鳴落水時,只有子尉在場,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又有誰能知道呢?」小薇喝了一口咖啡,也許是沒有加糖的咖啡有些苦澀,她的柳眉微微皺起,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文麗說,「我們五個人,曾經是多麼要好的朋友啊,每天上班一起工作,下班一起玩耍,心地單純,無憂無慮,是什麼讓我們一個個都變了呢?變得我完全都不認識了。唉,假如還能回到從前,那該多好啊!」
文麗沒有接她的話,只是默默地喝著咖啡。
也許生活就跟眼前的這杯咖啡一樣,無論你加多少糖,都沒有辦法完全掩蓋那與生俱來的苦澀味道。她看著眼前這個女孩,自己的年齡只比這女孩大幾歲,她自己也是從少女時代走過來的。她知道隨著年齡的增長,人們看到的醜陋與罪惡只會越來越多,所以也就會變得越來越成熟,甚至是冷漠。
第二天上班,文麗向隊長彙報了詢問小薇的結果。
范澤天說:「這麼說來,鄭一鳴落水及在水庫邊被人施救時,都只有何子尉一個人在場了?」
文麗點頭說:「是的。當時的情況,小薇她們也都是聽何子尉說的,除了他自己,沒有其他目擊證人。」
「這案子還真難啃啊。」范澤天把身子往椅背上重重一靠,「那咱們現在也只能從弓建提供的那兩段視頻開始入手查起了,這是目前咱們唯一掌握的證據。」
「可是那兩段視頻,何子尉說是假的,根本就是弓建特意偽造出來陷害他的。」
「視頻是真的還是假的,不能由他說了算啊,咱們得找專家鑒定。」范澤天考慮了一下,說,「我看咱們下一步的工作就這麼安排,你帶著小李,拿著這兩個視頻文件去一趟省城,找省廳的刑偵技術專家鑒定一下,看看這兩個視頻到底是真是假,然後請他們出一份鑒定證明。如果被省廳的技術專家鑒定為真實有效的證據,那就容不得何子尉抵賴了。」
文麗接到命令,立即帶著偵查員小李,在包里揣著兩張刻錄有那兩段視頻文件的光碟,直奔省城。
來到省公安廳,直接找到范澤天早就聯繫好的幾位刑偵技術專家。 專家們仔細看了光碟里的視頻,稍加分析之後,就有專家皺眉搖頭,說:「你們這兩個視頻,不是原始文件吧?」
文麗想起弓建說的他曾用軟體處理過視頻,以達到畫面更加清晰的目的,於是點頭說:「是的,犯罪嫌疑人曾用軟體處理過視頻,要不然看不清楚。」
專家說:「這就不好辦了,既然是經過軟體處理過的視頻,咱們再作鑒定也就沒有意義了。你最好能找到視頻的原始文件,沒有經過任何處理的,這樣咱們才好鑒定。」
文麗和小李都有些沮喪,回來后把情況跟范澤天說了。
范澤天說:「這不是為難咱們嗎?事情都過去三年了,咱們上哪去找原始文件?」
文麗想了一下,說:「弓建不是交代說這兩段視頻是他從青陽水庫管理處的電腦里複製下來的嗎?咱們去水庫那邊看看,也許能找到一些線索。」
范澤天說:「行,你趕緊跟小李一起去看看。」
文麗和小李又馬不停蹄地趕到青陽水庫。
現在正是多雨的季節,水庫蓄水量增大,正在向下游開閘泄洪。水聲轟鳴作響,水霧騰起數丈高,場面十分壯觀。在水庫大壩的最高處,有一幢小磚房,掛著管理處的招牌。
文麗他們走進去時,屋裡只有一個年輕小夥子正埋頭玩著手機遊戲。
文麗向他亮了一下證件,說要找水庫管理員。年輕人略顯緊張地站起身,說:「我就是。」
文麗向他說明來意,年輕人說:「視頻監控終端在辦公室里,我帶你們進去看看。」
年輕人把他們帶進裡面一間小房間,角落裡擺著一張辦公桌,辦公桌上有一台電腦,液晶顯示屏被分隔成幾塊,正是通過外面的攝像頭實時監控水庫各處情況。
小李在電腦硬碟里找了一下,發現裡面只有最近三個月的視頻資料,三年前的文件根本找不到。
他一邊操作電腦,一邊說:「監控軟體每隔一段時間會自動生成一個視頻文件,保存在電腦硬碟里。這些文件占的物理數據非常大,很占電腦硬碟空間,一般來說,每隔一個月,最多三個月,就會被電腦自動刪除。所以現在要在這台電腦里尋找三年前的視頻資料,估計不大可能。」
文麗問:「那請電腦高手來,有沒有辦法恢復三年前被刪除的文件?」
小李笑了,說:「麗姐,你忘了,我就是從技術科轉來做偵查員的,我就是咱們隊的電腦高手,這個電腦的硬碟我檢查了一下,至少已經被格式化好多次了,估計就是神仙也沒有辦法恢復三年前的數據了。」
文麗看了那年輕的管理員一眼,問:「你是新來的吧?」
管理員點頭說:「是的,我今年才來頂我父親的班。以前一直是我父親在這裡值班,他去年年底退休了。」
「能把你父親的地址告訴我們嗎?我們有些情況想向他求證一下。」
年輕人說:「可以。」就把他父親住處的地址說了。
文麗用筆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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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的父親,那個老水庫管理員,住在城關路一棟等待拆遷的舊樓里。
文麗和小李找過去時,已經是中午時分,老人正在外面走廊里準備生火做飯。
剛聽文麗說完「我們是公安局的」這句話,老人就變了臉色,手中正給煤爐煽風點火的蒲扇也掉到了地上,拍著大腿說:「是不是我兒子又犯事兒了?我就知道這小子不安分,讓他頂了我的班,還不知道收斂。」
小李說:「不關你兒子的事,他在水庫值班,老實著呢。我們來,是有個情況想問一下你。」
「找我問個情況?」老人一時沒反應過來,「我能有什麼情況啊?」
文麗問:「老人家,你一直在青陽水庫做管理員吧?」
老人點頭說:「是啊,一直干到退休。」
「大概在三年前,有一個年輕小夥子,給您送了一條煙和一瓶酒,查看了一下管理處電腦里的監控視頻。我們想問一下,您還記得這事嗎?」
老人似乎這時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手說:「不記得了,哦,不,是沒有這回事,根本沒有什麼小夥子給我送煙送酒,更沒有人查看過電腦。」
小李知道老頭是怕有人追究他收了別人煙酒的事,忙說:「老人家,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會跟水庫管理處的領導說,我們只是想問一下您見沒見過這麼一位小夥子,有沒有這麼一回事?」
老人說:「我倒不是怕你們告訴我們水庫領導,而是真的沒有這回事。那麼大一個水庫,就我一個人值班,一天到晚無聊得很,如果真有人給我送煙送酒,我一定不會忘記的。可是真的沒有你們說的這麼一個人,也沒有這麼一回事。」
文麗還不死心,拿出手機,翻出用手機拍攝的弓建的照片,遞到老人面前說:「大爺,請您看看,就是這個人,我們找到了這個人,是他親口說三年前找過您。」
老人看了照片一眼,不耐煩地說:「我雖然退休了,但還沒有老糊塗,我不認得這個人,也確實沒有什麼小夥子給我送東西看電腦。」
文麗有些失望,卻又不甘心,還想叫老人認真看看手機里的照片,卻被小李扯了一下衣袖。她只得跟著小李向老人告別。
兩人剛走到樓梯口,老人忽然從後面追上來說:「哎,等等,警察同志,我記起來了,三年前確實沒有什麼小夥子到水庫管理處找過我,不過倒是有一個女大學生,去過管理處。她說自己獨自進山遊玩,走得累了,想到我那裡歇歇腳,還用她的照相機給我拍了幾張照片。我整天守在水庫邊,難得照一回相,想讓她把拍我的照片留下。女孩說照片沒有洗出來,沒辦法留給我,除非有一台電腦。我說我後面這間辦公室里就有電腦,只不過是用來監視水庫情況的,不知道能不能存照片。女孩說沒問題。她就進去把相機和電腦用一根線連在一起,一個人鼓搗了一會兒,喊我進去說照片已經放進電腦里了,我進去一看,那照片拍得可真清楚啊,連我鼻孔里的鼻毛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