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心腹大患(2)
第115章 心腹大患(2)
我問:「你認識那個打電話給你的女人嗎?」
歪七搖頭說:「不認識,她講的是普通話,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
我說:「你被人騙了。你女朋友車禍的處理情況我清楚,她根本就沒有懷孕,法醫當時進行了嚴格的屍檢,絕不會錯的。」
歪七鼓起眼睛瞪著我:「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但總不能不相信交警吧。我在交警大隊有熟人,可以帶你去看看你女朋友的車禍調查檔案。」
歪七死死地盯著我看了老半天,好像是在判斷該不該相信我的話。過了好久,才說:「好吧,我先穿件衣服,再跟你去交警隊看看。」
我帶著歪七來到交警大隊,找到一個熟識的交警朋友,調出朱春花的車禍調查檔案。
歪七看了裡面的法醫屍檢報告,在「泌尿生殖系統」一欄里,註明有「無懷孕跡象」等字樣。
他的氣勢頓時降了下來,站在那裡半天沒吭聲。
離開交警大隊后,歪七心有不甘地說:「雖然春花沒有懷孕,但這事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她活著的時候,老子可沒少在她身上花錢。」
我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說:「行,我就替我朋友做一回主,雖然朱春花的車禍事件已經了結,但基於人道主義責任,可以再給予你兩萬塊錢的賠償。但是有一個條件,你拿了錢后,再也不準去騷擾我的朋友。要不然他一報警,你剛從勞教所出來,非得又去蹲大牢不可。」
歪七正中下懷,忙說:「行行行,」俯下身寫了張紙條給我,「這是我的賬號,你叫他把錢打到我的賬上。我收到錢,保證再也不會找他的麻煩。」
回去后,我把這事跟馬小馬說了。
馬小馬說:「也好,破財消災,只要他不再來害我,這兩萬塊錢我出了。」
3
破財消災,這話真是說得一點不錯。
馬小馬往歪七的賬號上匯了兩萬塊錢,半個月時間過去了,一直風平浪靜,再也沒有聽到他在電話里向我喊「救命」。
我懸著的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
這天早上,我剛到單位打開電腦,忽然從本地論壇上看到一條新聞,說是新城區豪苑小區發生命案,一名年輕男子被人發現在家中中毒死亡。死者名叫馬小馬,系我市某機關單位司機。據警方初步調查,已排除自殺的可能。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當中。
看到這條新聞,我差點驚呆了,趕緊撥打馬小馬的家庭電話和手機,都沒有人接聽,看來新聞並非虛構。
我立即打車趕到馬小馬居住的新城區豪苑小區,看到他位於某棟住宅樓三樓的住所外已拉起了警戒線,現場勘察工作早已結束,但房間門口仍有兩名穿制服的警察把守著不讓外人進入。
我向兩位同行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兩人只告訴我死了一個人,大約是昨天晚上九點多發生的事,發現死者被害的是死者的女朋友,其他情況兩人卻不肯多透露。
我沮喪地走下樓,卻看見小區花圃邊的水泥台階上坐著一個穿白裙子的女孩,正是小馬的新女朋友岩顏。岩顏顯然哭過,兩隻眼睛又紅又腫。
我在她身邊坐下來,問她:「阿顏,聽說小馬遇害是你最先發現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岩顏聽到我發問,不由得又流下淚來,抽噎了半天,才斷斷續續把昨晚發生的事告訴我。
昨天晚上,有一部新電影在市影劇院上映。岩顏買了兩張票,來到馬小馬的住處,想叫他陪自己一起去看電影。但平時對她言聽計從的馬小馬,這一次卻拒絕了她。因為馬小馬是個足球迷,昨晚9點,恰好有一場亞洲杯足球賽。他想留在家裡看直播。
岩顏纏了他好久,他也不為所動。到了晚上9點鐘的時候,球賽準時開始,馬小馬也興奮地從冰箱里拿出下班時買的花生米、啤酒等,做好了把球賽看到底的準備。
岩顏見他真的不肯陪自己去看電影,就氣呼呼地摔門而去。她乘電梯下樓后,怒氣未消,坐在小區的花圃邊上,賭氣把兩張電影票撕了個粉碎。大約在花圃邊坐了半個小時,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提包還放在馬小馬家裡,只好又乘電梯上去。
當她第二次推開馬小馬的家門時,卻意外地發現電視機雖然開著,但馬小馬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罐打開的啤酒傾倒下來,灑了一地。
她嚇得差點哭起來,急忙搖晃著馬小馬的身體問他怎麼了,但馬小馬毫無反應。
她忙掏出手機打120求救。幾分鐘后,人民醫院的急救車來了,醫生略作檢查,就搖搖頭說沒救了,已經死了,並且建議她打110報警。
警察趕到之後,立即封鎖現場,進行勘察。法醫經檢驗后初步判定,馬小馬系四次甲基二碸四胺(俗稱毒鼠強)中毒死亡,在傾倒的啤酒罐里檢測出了四次甲基二碸四胺。
因為晚上9點球賽開始,岩顏離開時,馬小馬還活著,而岩顏9點半左右再次返回時,馬小馬已經中毒死亡,所以據此推測,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夜裡9點至9點半之間。
後來警方通過走訪三樓的其他住戶,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
馬小馬住的是一幢電梯洋房,電梯設在走廊東頭,走廊西面則是很少人走的樓梯。
三樓樓梯口旁住的是一位鋼琴老師,每天晚上都有不少學生到她家裡學鋼琴,孩子們進進出出的,所以她家的大門一直是開著的。
昨天晚上,有練習完鋼琴在門口休息玩耍的孩子看見一個男人低著頭從樓梯走上來,直接走進了馬小馬的家。
那時孩子們剛上完第二節鋼琴課,時間應該是9點10分左右。
而該男子走出馬小馬的住處,從樓梯口離開的時候,孩子們十分鐘的下課時間剛好結束,正準備上晚上9點20分開始的第三節課。
也就是說,該男子在馬小馬屋裡足足待了十分鐘。
當時走廊里的路燈壞了,孩子們並未看清該男子相貌,只是感覺他長得比較高,身材比較瘦。
這個神秘的男人,在法醫推測的馬小馬死亡的時間段內進入了馬小馬的住處,種種跡象顯示,他極有可能就是在啤酒中投毒毒殺馬小馬的兇手。
因為樓梯和電梯在兩個不同的方向,所以岩顏並沒有看見那名神秘男子。
然而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小區門口有保安把守,並裝有監控攝像頭,事發當時,並沒有發現孩子們所說的這名瘦高男子進入小區。
警方懷疑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提前潛入小區,在作案后並未立即離開,而是繼續在小區潛伏下來,所以調看了近半個月的監控錄相,並且在小區內仔細搜索了一遍,也沒有發現該名可疑男子。
小區四周圍牆都裝有監控攝像頭,也沒有看見有人翻牆潛入的痕迹。
根據種種線索排查,此人亦不可能是小區內部居民。
也就是說昨天晚上9點10分左右,小區里有一個神秘男人從天而降,在馬小馬家裡待了近十分鐘,悄悄將一包毒鼠強倒進馬小馬喝的啤酒里,將馬小馬毒死之後,又神秘地在四面封閉的小區里消失了。
警方雖經多方調查,但案情並無進展。
不知為什麼,一聽到「瘦高男子」這四個字,我腦海里立即跳出一個人——歪七。 我忙問岩顏:「那個嫌犯男子,是不是個瘸子?」
岩顏搖頭說:「我沒見過,所以不清楚,也許要問問警察才知道。」
我立即掏出手機給刑偵大隊的劉隊打電話。劉隊工作之餘,愛好寫點從警隨筆之類的豆腐塊,我也喜歡寫點小文章,劉隊曾跟我一起參加過幾次本地作協搞的筆會,一來二去,就跟我混熟了。他知道我喜歡寫推理小說,有時遇上什麼疑難怪案,總要跑來聽聽我的分析。
我在電話里問劉隊:「涉嫌下毒害死馬小馬的那個神秘男人,是不是個瘸子?」
劉隊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的?據一個練習鋼琴的小朋友說,他確實在黑暗中看見那傢伙走路一拐一拐的。」
我心裡頓時有了底,說:「我知道那傢伙是誰了。」就把歪七曾經兩次暗算馬小馬未遂的事說了。
劉隊說:「有這麼重要的線索,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兇手一定就是那個傢伙了,你趕緊帶我們去抓人。」
4
我帶著劉隊和幾個警察來到青陽山下的那片菜地,歪七住的那間棚屋照例是鐵將軍把門。我說這傢伙只有晚上才回來這裡過夜,而且他從馬小馬手裡訛詐了兩萬塊錢,現在又殺了人,還會不會再回這個破地方,就不知道了。
劉隊說,咱們先蹲守一夜試試看。於是咱們幾個就在不遠處的一片黃瓜地里埋伏下來。
天好不容易才黑下來。
夜裡11點多的時候,月光下果然有一個高瘦的人影,一瘸一拐地往那間棚屋走去。我悄悄扯一下劉隊的衣角:「就是這傢伙了。」
就在歪七掏出鑰匙開門的那一剎,劉隊和幾個刑警早已閃電般撲上去,一把將他按倒在地,利索地給他上了銬子。
歪七掙扎著抬起頭,看見是我,眼睛里幾乎冒出火來:「媽的,你不講信用。」
我狠狠地踢了他一腳:「不講信用的是你。小馬已經給了你兩萬塊錢了結你女朋友的車禍案子,你為什麼還要向他下毒手?為什麼還要下毒害死他?」
歪七直起腰來罵:「放你媽的狗屁,老子幾時害死他了?老子拿到錢后,就再沒有找過他的麻煩。」
我說:「昨晚9點多小馬被人毒死在家裡,有人看見是你潛入小馬家下的毒。」
歪七大叫:「放屁,老子昨天一整晚都在牌場打牌,從晚上7點一直打到今天天亮,除了上廁所撒尿,根本就沒有離開過牌桌,怎麼去殺人?怕是你們見鬼了吧!」
劉隊聽出了端倪,就瞪著他問:「昨晚你真的通宵在打牌?有誰可以作證?」
歪七說:「駝鳥、山雞、麻雀都可以給我作證,他們都是昨晚跟我打牌的牌友。還有牌場的老闆娘,也可以給我作證。」
劉隊把歪七押上警車說:「昨晚你聚眾賭博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現在你帶我們去找你的牌友,如果能夠證明你說的是真話,我們立即放了你。」
歪七把嘴一撇:「去就去,誰怕誰呀。」
結果折騰了大半宿,歪七的幾個牌友,牌場老闆娘和服務員,都異口同聲地證明,歪七昨晚在牌場玩了一個通宵,中間只有上廁所時離開過牌桌,也就三五分鐘時間。既然歪七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明能夠成立,他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劉隊只好開著警車把他送了回去。
馬小馬的命案,查到這裡,最重要的一條線索,便算是斷了。
根據目擊者的描述,馬小馬極有可能是被一個個子瘦高、走路一瘸一拐的男人,在夜裡9點10分至9點20分潛入家中,在啤酒里投毒害死的。
這個男人極像是歪七,但是現在有充分證據證明,這個人並不是歪七。那這個無論身高身型還是身體殘疾部位,都與歪七十分相似的男人,到底是誰呢?
最讓人百思不解的是,馬小馬所在的小區並沒有一個這樣的男人,這個男人應該是小區外面的人。可是這個人又是怎樣在保安和攝像頭的重重監控之下,不留痕迹地潛入小區,犯案之後,又是如何神秘消失的呢?這成了一個解不開的謎團。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馬小馬前任女友阿惠說過的兩句話。第一句是「肯定是與他有什麼生死大仇,才會下這樣的狠手」。
是的,如此處心積慮下毒殺人,如果不是對馬小馬懷有深仇大恨,是很難做到的。
可是馬小馬只是個單位里的小車司機,幾乎沒有可能與人結下如此生死大仇——唯一的可能,還是那場車禍,只有在那場車禍中,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才因為自己的過失,用自己駕駛的小車「殺」死了一個人。
雖然破財消災,已與死者的父母及男友花錢了結此事,但誰敢擔保不會還有別的什麼人要為死者報仇呢?所以馬小馬的命案,我覺得還是要從那樁車禍查起。
我想起阿惠說的第二句話是「小馬出的那一場車禍,我也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當時我聽到這話,並未往心裡去,現在想來,這話似乎大有深意。是不是阿惠早就發現了什麼端倪?我立即去找阿惠了解情況。
阿惠正在上班。她顯然早已知道小馬的死訊,看見我,眼眶就紅了。
我把她叫到酒店外面的走廊,問她:「上次你對我說,小馬出的那一場車禍,你總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勁。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
阿惠告訴我,她這所以這麼想,只是因為一件事。馬小馬開車撞死制衣廠女工朱春花的那天晚上,阿惠上晚班,直到半夜才回家,所以馬小馬開車撞人的詳細情況,她當時並不是很了解。但是她知道當晚有一場英超聯賽,曼聯對阿森納,從晚上10點踢到11點半。
馬小馬開車撞人的時間,是在當晚11點50分左右,在他送醉得不省人事的岩顏回家后返回單位的途中。
那晚胡部長帶岩顏去陪上級領導吃飯的那家酒店,是位於遠郊的林泉山莊,從林泉山莊到市區的那一段路爛得厲害,從那裡開車送岩顏回到市區住處,至少需要一個小時。
馬小馬送岩顏到家后,開車返回單位,約半個小時后,在青雲路拐彎時出了車禍。
算上其他一些耽擱的時間,馬小馬至少在晚上10點鐘,就已經在開車送岩顏回家的路上。
出了車禍之後,交警將他扣留在現場至少忙到第二天凌晨2點才允許他回家。
也就是說,當晚從10點至凌晨2點,這段時間他都在路上,那場從晚上10點踢到11點半的英超聯賽,他是沒有可能看到直播的。
但是就在第二天中午,電視體育頻道重播這場賽事,阿惠叫馬小馬看時,馬小馬卻隨口說了一句:「早看過直播了,0比0踢平,真沒勁!」
阿惠告訴我說:「對於小馬這句話,後來她是越想越覺得蹊蹺,球賽直播時,他正在開車送岩顏回去的路上,怎麼會……」
我不由得笑了:「這就是你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其實也沒什麼,現在看球賽直播有很多種方式,可以在手機里看,可以用車載電視看,也可以在收音機里『聽』,不一定非得坐在電視機前才能看。」
阿惠聽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