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寡婦門前(1)
第36章 寡婦門前(1)
1
陸小風跟街頭冷盤店的老闆娘肖寡婦好上了。
今年26歲的陸小風是個無業青年,整天無所事事地在街上遊盪。
肖寡婦名叫肖三妹,幾年前丈夫出車禍死了,她帶著兒子明仔,經營著一家小小的冷盤店。
肖寡婦才三十齣頭的年紀,細挑身材,長得頗有幾分姿色。
陸小風去她店裡買過幾回冷盤,眉來眼去勾勾搭搭之下,兩人就有了那麼一層關係。
雖然肖三妹失夫寡居,家裡沒有男人,但陸小風每次去找她,都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使他有這種感覺的不是別人,正是肖寡婦的兒子明仔。
明仔今年13歲,在離家不遠的一所初中念書。
每晚陸小風去找肖寡婦,明仔都會站在門口,用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極其陰森的目光盯著他,直看得他心裡發毛。
陸小風在屋裡跟肖寡婦親熱時,總能感覺到門縫裡或者窗戶外有一雙眼睛在偷窺,可是扭頭細看,又什麼都沒有。
有時他正和肖寡婦在床上親熱,外面突然有個空牛奶盒被人踩得叭的一聲響,嚇得兩人直打哆嗦。
陸小風知道,那一定是明仔在搗鬼。
在心裡,陸小風雖然對這個小兔崽子恨得直咬牙,但表面上,他卻不得不極力討好他。不但經常給他買玩具和零食,有時還偷偷用錢賄賂他。
但是明仔當著媽媽的面,會伸手接過他送的禮物,但一轉身,就會把他送的東西丟進臭水溝。
陸小風心裡就越發憎惡起他來。
有一天晚上,陸小風提著褲子從肖寡婦屋裡走出來,忽然聽到院子里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走過去一看,只見明仔坐在月光下,手裡拿著一把菜刀,正在石板上使勁地磨著。
那刀已被他磨得寒光閃閃,透著一股殺氣。陸小風打了個冷戰,驀地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做過的一件事。
十多年前,陸小風也正是讀初中的年紀,他和母親住在鄉下老家。
那一年,他父親剛剛病逝不久,就有一個被他叫作於叔叔的男人,天天晚上摸到他母親的房間里來。
那時的陸小風雖然已是少年,但每天晚上仍然跟母親睡在一個房間。
但是每當那個男人一來,母親就會把他趕到外面房間睡覺。
少年的心,總是那麼敏感,他當然知道那個姓於的男人跟母親在房間里做什麼,他感覺到母親很快就會被這個姓於的男人從他身邊搶走。
他心裡十分痛恨那個「於叔叔」。
後來的一天晚上,他埋伏在屋后的山樑上。
山樑下有一條小路,是姓於的男人來往他家的必經之路。
半夜裡,當那個男人哼著小曲從他家後門離去時,他從山上推下一塊大石頭,「砰」的一下,正好砸在那個男人身上。
那個渾蛋「哎喲」一聲,倒進路邊深水湖裡,再也沒有浮起來。
半年後,母親迫於生計,帶他離開鄉下,來到了城裡。
後來母親到環衛公司找了一份掃大街的工作,獨自一人將他帶大。
不知道為什麼,陸小風一看到明仔,就想起了少年時候的自己,一看到明仔手裡那把磨得亮森森的菜刀,就想起了那塊被自己從山樑推落的大石頭。
他心裡頓時警惕起來。
他知道,自己要想繼續和肖寡婦好下去,這小兔崽子已經成了他們中間的一塊絆腳石。說不定哪天他跟肖寡婦在一起睡覺的時候,那把磨得鋒利無比的菜刀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砍斷他的脖子。
更要命的是,明仔還未成年,殺了人也不用抵命,自己如果死在他手裡那就真是太冤了。
他正想著,明仔忽然回過頭,默默地盯了他一眼,然後又埋下頭去,專心致志地磨刀。雖然什麼也沒說,但他那沉默的目光里,卻透著一種蔑視和憎恨之情,就像兩支冷箭,射進了陸小風的心臟。
陸小風只覺心頭一寒,咬牙暗想:兔崽子,你想暗算老子,沒門兒!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既然你想對老子不仁,那就休怪老子對你不義。
從這一刻起,他就對明仔動了殺機。
2
這一天,陸小風買了一條花裙子送給肖寡婦。
肖寡婦很高興。兩人抱在一起,正要親熱起來,忽然窗戶外面傳來一陣「霍霍霍霍」的磨刀聲。
陸小風知道明仔又在外面磨刀了。
一想到那把明晃晃的菜刀說不定哪個時刻就會砍到自己脖子上,他就遍體生寒,頓時沒了跟肖寡婦親熱的興緻。
他出門朝著明仔的背影吐了一口濃痰,就心情鬱悶地跑到一家大排檔喝酒去了。
一瓶白酒下肚,人就有些暈暈乎乎的了。「媽的,小兔崽子,老子總有一天要做了你!」回去的路上,他還在嘴裡有一句沒一句地罵著。
回到家裡,看見母親房裡的燈還亮著,不時有說話聲和笑聲從屋裡傳出來。
他就知道,那個被他叫作「芳姨」的女人,又到母親屋裡來了。
陸小風的母親姓金,名叫金玉妹。
金玉妹搬進城后,獨自一人帶著兒子,很少與人交往。
半年多前,母親認識了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人,大夥都叫她芳姨。
芳姨在離陸小風家不遠的街口開了一家十字綉店,生意一直不錯。 芳姨跟金玉妹相識后,兩人常來常往,關係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她經常來找金玉妹玩,兩人在屋裡一坐就是半天。
有時也請金玉妹去她店裡玩,玩得太晚,就留她在店裡住宿。
自從認識芳姨之後,一向憂鬱沉默的金玉妹,性格也漸漸開朗起來。
陸小風聽見母親房裡的說話聲越來越小,笑聲越來越輕,就躡手躡腳走到窗戶下想聽聽她們在說些什麼,誰知一不小心踢到凳子,人就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屋裡的金玉妹和芳姨兩個聽到聲響,慌忙跑出來,開燈一看,只見陸小風噴著酒氣,竟然已經躺在地板上睡著了。
金玉妹推了他一把,陸小風醉醺醺地翻個身,嘟囔著說:「別碰老子,明仔,你這小兔崽子,老子明天就把你做了……」
金玉妹嚇了一跳,打了他一巴掌說:「要死的,亂嚼什麼舌頭!」就跟芳姨一起,一個人抓著他一隻手,好不容易把他抬起,丟到了床上。
第二天,傍晚時分,肖寡婦正在店裡忙著,忽然電話響了。
原來是有人打電話來買冷盤。
對方說價錢高一點沒關係,但要求送菜上門。
肖寡婦說可以,又問對方住在什麼地方。
對方說在東方豪苑建築工地。
肖寡婦一聽這個地址,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工地上的民工,忙把對方要的冷盤打好包,把明仔從屋裡喊出來。
明仔平時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個極其孝順懂事的孩子,每天放學后,冷盤店裡生意忙不過來,他都會出來給媽媽幫忙。如果有顧客需要送菜上門,跑腿的活兒也都落到了他身上。
肖寡婦把寫著東方豪苑工地地址的紙片交給兒子,明仔推出自行車,將兩包冷盤掛在車把上,跨上自行車,就去了。
東方豪苑的建築工地在市區近郊,明仔踩了半個小時的單車,來到工地時,天色已晚,工地上亮著一盞一千瓦的燈泡,但四下里卻靜悄悄地看不到一個人影。
明仔畢竟還是個孩子,心裡不禁有些發怵,大聲喊道:「有人嗎?我是來送冷盤的。」
「送到這裡來吧。」
一個瓮聲瓮氣地聲音,從堆得高高的建築垃圾後面傳過來。
明仔這才鬆口氣,遁聲走去,來到建築垃圾後面,卻發現那裡並沒有人。正自疑惑,忽聽身後腳步聲響,還沒來得及回頭,一根麻繩就從背後繞過來,一下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明仔一驚,頓時喘不過氣來,手裡的冷盤掉到了地上,兩隻手使勁往後抓著,卻什麼也抓不到。
他把頭拚命往後仰,翻著白眼往後看,終於看清楚了,在後面用繩子勒住他脖子的不是別人,正是陸小風。
不用說,陸小風早就已經知道肖寡婦冷盤店裡的外賣,都是明仔負責送的。
這一切,自然都是他設下的圈套,他就是要藉此機會,在這個廢棄無人的工地上徹底拔除明仔這顆眼中釘。
陸小風用膝蓋頂住明仔的後背,使勁勒緊繩子。明仔掙扎幾下,很快就癱在地上不動了。
陸小風丟下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害怕,他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
他跑到工地圍牆外面的小溪邊,洗了把臉,坐下休息一會兒,一顆怦怦直跳的心,這才漸漸平穩下來,忽然記起剛才勒死明仔的那根麻繩還丟在現場呢。
那可是作案工具,如果被警察撿到,會很容易追查到他頭上的。
他只好再次回到工地,明仔躺在那裡,屍體早已冰涼,麻繩就丟在他身邊。
陸小風撿起繩子,又在工地上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留下任何痕迹,這才放心地離開。
3
明仔的死,對肖寡婦的打擊很大。
為了顯示自己的關愛之情,陸小風往冷盤店裡跑得更勤了。
院子里沒有了明仔那深懷敵意的目光和讓人心驚膽戰的磨刀聲,陸小風自然再也沒有任何顧忌。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幾天,陸小風突然被警察請進了公安局。
負責明仔命案的,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大隊長范澤天。
范隊把陸小風「請」到公安局后,問他:「陸小風,知道我們為什麼請你來嗎?」
陸小風乾笑一聲,故作鎮定地說:「阿Sir,什麼事啊?是不是因為前幾天我喝醉了酒在街上打架的事啊?」
范澤天把眼一瞪,道:「陸小風,你少給我裝蒜。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了。」他揮一揮手,旁邊一個年輕警察立即打開電腦,調出一段視頻,點擊打開。
范澤天說:「昨天晚上,我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里有一張手機儲存卡,卡里有一段視頻。」
陸小風一臉莫明其妙:「什麼視頻?」
范澤天說:「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陸小風湊近電腦一看,只見那視頻拍攝的正是東方豪苑建築工地的情景。
燈光下,堆得像小山似的垃圾堆旁邊,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手裡提著兩個用塑料袋裝著的飯盒,慢慢走入鏡頭。
這個男孩,正是明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