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興昌葯號
第20章 興昌葯號
廣州城東,大沙頭車站前一條馬路又短又寬,幾乎可以算是個廣場,卻塞滿了大大小小各種汽車,剩下那點空隙也被黃包車統統填上。
凌汶和易君年剛一出站,就被車夫圍上了。兩個人從香港過來,扮成藥材商人和太太。廣州是省城,在火車站做生意的黃包車夫都會說幾句官話,爭著問兩位客人要去哪兒,易君年卻用一口地道的廣東話回答。
太平南路西濠口,我們要去南華樓。在香港用電報預定旅館時,易君年告訴凌汶,南華樓新亞旅社,他在那裡第一次真正學習了革命的道理。省港大罷工開始后,中共在南華樓四層開辦了勞動學院,鄧中夏同志在那裡講過課,他還在那裡見到過少山同志。
他們是從香港過來的藥材商人,並沒有大小箱籠帶了一大堆,但易君年仍然要了兩輛黃包車。陳濟棠治粵,風氣一時守舊,男女同車容易引起注意。兩輛黃包車一前一後上了東鐵橋,只見東濠涌岸邊艇船上堆滿木柴,岸上的柴堆也是一眼望不到頭。又回到廣州了,他想。
過了鐵橋便是長堤,沿珠江戲院酒家林立,易君年叫車夫放慢腳步,兩車並驅,好讓他給凌汶指點此地風光。乍回廣州,他似乎有些興奮。
「跟上海一樣,這裡先施公司的天台上也有遊樂場。」他正說得興起,忽然沉默下來。凌汶心想,也許他是想起了什麼往昔的情景。
黃包車不緊不慢,沿著珠江一路行去,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南華樓。又過了一陣,兩人從旅館的騎樓下出來,轉進西堤,穿過一道牌樓,往前走了一段,易君年左手遙指珠江邊上,對凌汶說:「那是沙面,廣州的帝國主義領事館都在那裡。民國十四年大罷工,他們把機關槍架在對面掃射,死了多少人,看看現在的廣州,好像都忘記了那一幕。」
一路上易君年說個不停,像是換了個人,凌汶卻沒怎麼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這些年,她盡量不讓自己想起龍冬,她甚至不記得龍冬犧牲的消息是如何傳到她這裡的,是誰、又是什麼時候告訴了她,她又何以輕易相信了這個消息。也許是因為這些年有太多同志犧牲了,也許是因為她從心底里相信,如果龍冬活著,他一定會想辦法告訴她。她向廣州來的同志打聽過,別人都沉痛地告訴她,廣州起義失敗后,那裡的地下黨組織幾乎被完全破壞,無數同志被殺害。
林石告訴她龍冬還活著,她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馬上就相信這個消息,但她的希望還是一點點萌生了。可到了廣州,她反而又有點懷疑。
他們沒有順著太平路一直走,而是轉進漿欄街前面的一條窄巷,擠進仍然沉浸在過年閑適氣氛的人群里。西關這一片,街巷裡鱗次櫛比全是店鋪。雖然是冬日,又接近中午,青石板路面上仍然有些潮濕。
他們倆邊走邊看,似乎對什麼都感興趣。今天是正月初八,人們都聚在茶樓酒肆中。廣州不像上海,有名的飯館偏要開在窄巷裡,樓上勸酒划拳、跑堂吆喝,加上廚房裡勺鑊碰撞,真是人聲鼎沸,間或又夾雜些絲竹管弦,怪不得老易要說廣州城似乎忘記了當年殘酷的大屠殺。
有人挑著巨大的竹簍從巷口進來,竹簍里裝著活雞活鵝,等他轉身進了酒家,易君年和凌汶才過去,一出十七甫巷子,便是漿欄街。
在香港的交通站,有人告訴他們,十七甫巷子再往前,到了楊巷,會看到一幢樓房,白圓房頂,那就是添男茶樓。茶樓旁有一條西榮巷,興昌葯號就在西榮巷裡面。
漿欄街上全是藥鋪,西土藥材樣樣都有,各家鋪子都專門做幾種,遇到客商要貨,自家沒有,盡可以到別家調貨,互通有無,利潤均沾。也是因為方便,地下黨組織才在這裡開設了一家葯號,一方面作為交通站,人員物資由此轉往下一個交通站,一站站連到蘇區;另一方面,也是可以由此採買,向蘇區輸送急需藥物。
外面正街上的大藥商,店鋪開間寬闊,門外多有騎樓。興昌號開在深巷,店鋪房子是廣州人所謂的竹筒屋,上下兩層,店面寬不足丈半,深卻有三進。站在店鋪門口便聞到藥草氣味,進了店堂,兩邊各有一排架子,上面用竹匾盛著些砂仁半夏五味子,有幾十種藥材,供客人看貨。地上也放著大籮筐,籮筐里是廣州人喜歡買來煲湯的五指毛桃、玉竹、淮山之類。年裡葯號不做生意,這些卻常有左近的居民來買。
店鋪沒人,裡屋卻聽見洗牌聲,不一會兒夥計出來迎客,易君年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他,又說昨日給店裡來過電報。夥計拿著信朝裡屋喊老細。
葯號老闆出來了。一面接過信來看,一面叫夥計幫他摸一圈,口中又跟客人道聲恭喜發財。香港交通站的人告訴易君年,老闆姓莫:「莫少球同志是一個老練的地下工作者,在廣州有很好的社會關係。」
莫老闆已經知道來人身份,嘴上卻說電報是收到了,沒想到易老闆年裡就趕過來。
易君年說:「倒也不是那麼著急,正好過年,就想陪著太太順便到廣州玩玩。」
「啊呀,早知道易太太要到廣州過年,我應該請兩位早幾天過來。漿欄街上行花街,看看年宵花市,那叫一個熱鬧。」
「行花街,不是說在雙門底嗎?」凌汶說,「雙門花市走幢幢,滿插籮筐大樹穠。我還挺想看看嶺南的吊鐘花。」
凌汶向來喜歡蒔花弄草,記得不少花花草草的詩句。
莫老闆說:「這幾年,漿欄街上也有花市了。」
幾個人進了裡屋,靠窗一桌人在打麻將,莫老闆解釋道:「都是隔壁店鋪的鄰居,易老闆有興趣也一起玩玩?」
易君年笑著搖頭,三個人又往裡進,門後有樓梯,上了二樓。廣州天氣不冷,兩扇滿洲窗半開著,玻璃五色,陽光透過蝕刻的花紋照在窗下的花案上。莫老闆指著一排花盆說:「這就是吊鐘花。」也有大枝桃花,有水仙。
夥計上樓送水泡茶,幾個人落座。莫少球依舊掛著生意場見顧客的笑容,嘴上卻變了樣:「老易同志,凌汶同志,一路上順利嗎?」
香港的交通站預先通知了葯號,莫少球早已作了準備。他讓易君年和凌汶稍坐片刻,說馬上會有人來見他們。
「以前來過廣州嗎?」莫少球問他們。
「在廣州工作了好多年,廣州起義后才撤離。」易君年回答道,「凌汶同志沒有來過廣州,不過她的丈夫龍冬同志倒是在廣州工作,後來犧牲了。」
凌汶看了他一眼,老易總是喜歡到處跟人說龍冬犧牲的事情,她能猜到他的心思,卻有些不太喜歡。她覺得老易在其他同志面前表現出來的那種對她的親近,超過了實際上的親近程度。而且,老易在提到龍冬時(雖然他明明從未見過龍冬),總是說龍冬如何幹練、如何英勇,把聽來的事情演繹成革命傳奇,實際上凌汶知道,她身邊那些龍冬的痕迹,照片、舊衣物、她偶爾說出的片言隻語,都會讓老易覺得有些不舒服。在這件事情上,易君年的態度似乎不那麼真實。
況且,林石告訴她,龍冬並沒有犧牲。
「龍冬?我知道他,他沒有犧牲。」莫太太說。他們打完這一圈散了,莫太太上樓,正好聽到他們說的話。
莫老闆和莫太太,黨組織委派他們倆負責這個交通站,這對夫妻在這裡幹了好多年。她這麼一說,幾個人全都把目光轉向她。
「我不應該對你們說這個,我早就調離了那條工作線,按說,我不應該向別人說起那些事情。」她坐到莫老闆身旁,對凌汶說,「不過你是他老婆,我覺得可以告訴你。革命也要講親情,是不是?」她又轉頭問莫老闆。
「你個八婆。」莫少球笑著罵她。
「龍冬同志我知道。起義后,黨組織在廣州很難生存了,那是——民國十七年,組織上要我做交通,因為我是婦女嘛,人又比較八婆,走在街上,敵人不容易懷疑。」
「整整一年,街上太危險了,隨時都有便衣攔住你,有時候就穿著紗布衫,頂著銅盆帽,搖搖晃晃走到你面前,上來就要搜身。如若你說話的口音不是廣州人,說不定就抓你走。」
「我做了幾個月交通,後來就調過來做交通站,和你做了兩公婆。記得那天他們要我把信送到高第街,天一亮就要送到。夜裡一直下雨,天快亮時雨停了,霧蒙蒙,石板路一腳滑、一腳水,鞋子褲子全濕了。」
「整條街沒有一個人,只看見糞車過去,車輪嘎吱嘎吱,搖著鈴鐺喊人倒馬桶,叮噹叮噹,鈴鐺聲在旁邊的巷子里響不停。我就快到地方了,聯絡點在平民宮旁邊的巷子里。平民宮你知不知?陳濟棠抓了大煙船,收來罰金造了平民宮,說是要收容無家可歸的窮人,到處都是窮苦人,哪裡收容得盡?軍閥,就是擺擺樣子。」
「只要進了巷子,再走幾步就到那個地方了。在高第街往巷子轉的街角上,有人躲在騎樓下面,突然閃了出來,攔住我說:『你不要進去。』為什麼不讓我進去?我又不認識這個人。」
「我就抬頭看著他,這個男人又高又大,生得好靚,穿著一件雨衣,兜帽翻起來遮住了臉,天光很暗,又有霧氣,但是他的眼睛好亮。我倒有點不好意思。他突然說:『裡面有警察,是便衣。』他看我裝作不懂他的話,又加了一句:『那個聯絡站被敵人發現了,有埋伏,我怕有同志進去被抓,在這裡等。』他就這樣救了我。我回來向領導彙報,領導是歐陽書記,歐陽民。他想了想說,那一定是龍冬同志。」
「龍冬,我記住了這個名字。歐陽書記還說,他和我們不是一個工作系統,他的工作比我們更重要,更秘密,所以警告我不要把這個事情向別人說。歐陽書記那天很高興,因為他叫我送的密信太重要了,要是落到敵人手中,後果很嚴重。」
「實在太感謝龍冬同志了,他說,龍冬同志真是黨組織不可多得的人才,廣州軍閥政府任何秘密他都能知道,他的情報網已經深入到敵人內部。我覺得他說得太多了,不應該把這些話對我說。不知道為什麼,我暗暗為龍冬同志擔心,如果他的秘密工作在地下黨內部有那麼多人知道,那離被敵人知道也就不遠了。」
「又過了一年,我看到《廣州民國日報》上說,國民黨破獲了共黨情報網,當場槍殺了潛伏在公安局的同志盧忠德,把那個地下黨小組的人全抓了,還抓到了特委書記歐陽民。唯一逃出去的只有龍冬同志,敵人可能找不到照片,還畫了像登在報紙上,說是如果有人看到他,報告當地警察,可以領二百大洋。後來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盧忠德,這個名字我記得,省港大罷工時有人說起過。好像是個海員。後來參加了工人糾察隊,不知道是不是他。」易君年忽然想起,插進來說了一句。 「那很有可能。」莫少球說,「大罷工后,黨組織找了一些革命意志堅定、機智幹練的工人,讓大家轉入地下,還特地選了身強力壯的同志打進敵人的衛戍司令部和公安局。我也去考了公安局,仆街的公安局長朱暉日讓人排著隊挑,我長得像根甘蔗,瘦蜢蜢,被趕出來了。」
「什麼時候的報紙?」凌汶問,「你說《廣州民國日報》上登過,那是什麼時候的報紙?」
「我記不清了,民國十八年,我記得是端午節前後。」
「這天的報紙還能找到嗎?」凌汶接著問道。
「漿欄街轉個彎就是光復路,西關報館街,那裡說不定有人知道。」莫太太說。
幾個人正說著,夥計在下面叫「老細,有客」。
來人從瑞金、長汀、永定、大埔一路過來,走了十來天。他對莫少球說:「在青溪聽說上海有人過來了,就怕沒趕上。」
他是蘇區來的信使,有重要口信,必須當面向林石傳達,沒想到林石並沒有按照原定計劃出現在廣州。信使愣住了,上級給他的指示十分明確,只有見到林石,他才能說出口信的內容。
這是未曾預料到的情況,林石自己也不可能事先知道廣州有重要口信等著他,必須由自己來聽取。
對於信使,這是一種考驗。他可以停止傳達,原路回去復命。這是最為穩妥的處置,安全第一。可因為是口信,他知道內容,明白關係重大,如果不能及時傳達到上海,可能造成無法估量的損失。
他不是普通信使,他是中央交通局高級別的機要交通員,像林石一樣,交給他們的任務往往極其重要,卻又極易出現意外情況,需要他們憑藉經驗和忠誠作出決定。
按照機要交通的一般做法,他甚至不用去見易君年和凌汶,但他決定見一見他們。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廣州?」他問他們。
「訂了來回程船票,明晚七點上船,半夜十二點開船。」易君年並不知道來人是誰,莫老闆把他領上樓,只說是蘇區來的老肖。
廣州交通站的情形,林石向易君年介紹過。莫老闆和莫太太,他們不是假夫妻,夥計也是黨內同志,常駐交通站的就是他們這三個人,負責人是莫少球。平時葯號里也有一些普通的夥計,生意忙時莫老闆還會多找幾個工人。這些人應該也都老實本分,但和地下黨組織有關的秘密事務還是要避開他們。林石並沒有告訴易君年會有「蘇區來的老肖」。這個老肖可能很熟悉林石,他說:「他怎麼搞的,自己不來跑一趟。」他們在同一個系統工作嗎?易君年想。他告訴老肖:「林石同志受傷了,組織上決定讓我們兩個人代替他執行這次任務。」
「傷在哪裡?」老肖顯得特別關切。
「腿上,」易君年往自己小腿上比畫了一下,「子彈貫穿了,傷不算很重,只是走遠路比較困難。地下黨組織有自己的醫生,傷口恢復得不錯。」
「你們那裡發生了什麼?」
原來消息並沒有傳到瑞金,易君年想,地下黨組織遭受破壞的程度確實很嚴重。中央和地方的指揮系統有些撤離了,有些仍在原地堅持。林石的上級部門看來在瑞金,那麼陳千里是由哪個單位派往上海的呢?
在地下黨組織工作多年,易君年第一次有機會在更大範圍內理解組織間的指揮和聯絡。他知道很多小組僅靠上下級個人單線聯繫,傳達信息十分困難,指揮也不通暢。在這樣的條件下堅持鬥爭,很多時候組織的向心力只能依靠每個人的忠誠和意志。
「特務衝擊了秘密會議,沒有暴露身份,組織上營救出獄了。」易君年告訴老肖。
「這個情況我們這邊不知道。」
「我們真的應該儘快建立電台。」易君年說。
老肖朝易君年看了一眼。無線電台兩年前就有了,十分秘密。先是因為電台功率小,收發不是很穩定,所以從上海聯絡南方蘇區,都由香港秘密電台中轉。後來,香港電台被英國警察破壞了。
下一年,紅軍在反「圍剿」戰場上繳獲了大功率電台,從此上海到瑞金的無線電聯絡就接通了。但距離遙遠,收發仍然不穩定,上海地下黨的無線電小組又屢遭特務和巡捕房偵查,好幾次差點暴露。
「豪密」雖然設計高超,底子仍是在明碼基礎上增減,使用太頻繁,尤其是在敵人可能了解的事情上使用,容易被找到規律。而且,老肖心裡很清楚,他要向林石傳達的口信,只能由最可靠的交通員面對面傳達,無線電不夠保密,可能也不夠快。即使向上海無線電小組發報,但地下黨各組織沒有橫向聯繫,需要層層向上傳遞,然後再由上級從另一條單線向下傳達,通過好幾級才會轉到臨時行動小組手中。那樣一來,顯然也不夠安全。
情況緊急,可他只是信使,不能擅自決定。他想過讓老莫找上級請示,設法讓他到香港用地下黨組織的秘密電台向瑞金髮報請示。可這中間無法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了。老莫的上級是不是答應聯絡電台?中間會有多少組織環節?他擅自決定去香港有沒有問題?發報機呼叫能不能迅速連上瑞金?瑞金電台收報后是不是馬上就能把譯電交給正確的人,然後送到真正了解情況的領導手中?
事實上他只有三種選擇:什麼都不做,回瑞金重新請示;把口信傳達給這兩位同志中的一位,讓他或者她回上海轉告林石;他自己跑一趟上海。回瑞金,時間肯定來不及了;去上海,他不知道能不能馬上訂到船票。這兩位同志,他對哪一個都不夠了解。但他必須做一個選擇。
「你們兩個人一起來廣州,由誰負責?」老肖問。
「我。」凌汶回答道。每個人都很驚訝,因為看起來,易君年更像二人小組的負責人。說實話,出發前陳千里這麼安排,凌汶自己也覺得很奇怪。誰都知道易君年原本就是她所在的地下小組的領導。但陳千里就是這樣說的,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作這樣的決定:兩個人的行動一切聽從凌汶安排,易君年的主要任務是保衛和掩護。陳千里同志真是個出人意料的人,無論如何,執行這樣的任務,凌汶並沒有多少經驗。
「那好,你跟我到後面說幾句話。」老肖對凌汶說。
竹筒樓像竹筒,門臉窄,裡面卻很深,像一根竹子,有很多竹節,一節就是一間屋子,頭房、二廳、三廳、尾房,尾房後面還有廚房,一節連著一節。二層樓上面的瓦房頂,也是一重接著一重,但第三重和第四重瓦頂卻沒有連在一起,山牆之間擋著兩段木板,只有從二樓屋裡才看得清楚,那是一截露台。凌汶和老肖就站在這裡說話。
「你知道『千里江山圖計劃』的最高負責人是誰嗎?」
「林石同志沒有說起過。」
「是少山同志。我這次來廣州,是受少山同志的直接委派,讓我找到林石,向他口頭傳達一項秘密指令。」
「可是林石同志並沒有來廣州——」
「交給我的任務是當面向林石說出口信內容,在任何情況下不能向第三者泄露。」
可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呢?凌汶心裡想,但她沒說話。
「也許應該回瑞金請示。」老肖有一種舉棋不定的感覺,這個經驗豐富的老交通員,多年來處理過無數難題,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猶豫,「可是時間來不及了。易君年同志說得對,我們真的應該在無線電台上花大力氣。」
但他很快就擺脫了這些情緒,對凌汶說:「明天十二點前,你到這裡來一下,我把最後的決定告訴你。如果能買到船票,我和你們一起回上海。如果安排行程不順利,就只能靠你把這條口信安全地帶給林石。這是一條絕對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絕密口信,如果不得不由你來完成,你必須親口告訴林石。」
凌汶有些茫然,她並不認識這位同志,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交給她一件絕密任務。
「凌汶同志,這件事情如果不得不交由你來完成,你必須用生命去保護這個秘密消息,誓死完成這個任務。」
他看到凌汶的神情,又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