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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大唐狄公案貳(14)

  第64章 大唐狄公案·貳(14)

  兩人一聽大笑起來。


  「老兄,這錢你恐怕要不到了!」胖老闆竊笑著,說道,「你得多走點路,到閻王爺那兒去要啰!你難道不知道毛源死了?」


  陶干咒罵不止,便在一把搖搖晃晃的竹椅上坐了下來。


  「真是該我倒霉!」陶干恨恨地說道,「我眼下正缺錢花。這小子怎麼啦?」


  「這事全城鬧得沸沸揚揚的。」斜眼瘦子說道,「毛源在寺廟裡被人殺了,頭上讓人捅了一個大洞,聽說那洞大得可以放進一個拳頭!」


  「是誰幹的?」陶干問道,「我倒想找他,說不定可以敲他一筆竹杠,撈一把。碰碰運氣也好!」


  胖子用手肘推了推瘦子,兩人又笑了起來。


  「什麼事這麼好笑?」陶干不悅地問道。


  「老兄,可笑的是,」胖老闆解釋道,「殺死毛源的兇手可能是毛祿。你到三樹島去找他,去敲詐他吧!」


  瘦子又笑了起來。


  「掌柜的,這回你有好戲看了!」說完,瘦子捧腹大笑不止。


  「別胡說八道,」陶干提高了嗓門說道,「毛祿是毛源的嫡親堂弟!」


  胖子在地上吐了口痰。


  「聽著,陶兄,」胖子說道,「仔細聽著,讓我說給你聽!三天前,過了晌午,毛源到我這裡。他剛剛乾完活,領了工錢,見這裡人多,想試試手氣。這小子運氣好,贏了錢。這時他的堂弟來了。近來毛源對這個堂弟很是疏遠,可那天,也許是多喝了幾口,也許是贏了錢,毛源對毛祿特別近乎。兩人在一起喝了四大碗好酒,毛祿還拉著堂兄上外面吃了一頓。後來,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倆。我實話實說,對毛祿我可沒說一句壞話!」


  陶干領悟地點點頭。


  「怪我運氣不好,」陶干懊喪地說道,「好吧,我該走了!」他剛要起身,門開了,過來一個穿著破袈裟的長得很壯實的和尚,陶干又坐了下來。


  「哈,和尚來了!」胖老闆喊道。


  那個身著袈裟的人嘟囔了一句便坐了下來。胖老闆把茶杯推給他,他吐了一口痰在地上。


  「除了這玩意兒,你不能拿點像樣的東西出來?」那人沒好氣地問道。


  胖老闆舉起右手,示意可以。


  和尚搖搖頭。


  「事情還沒個頭緒,」和尚厭惡地說道,「你等著瞧,我非把那個小白臉兒剁成肉醬不可!那時,老子就有大把銀錢了!」


  胖老闆聳了聳肩,不以為然地說道:「那樣,和尚你就將就著喝茶吧!」


  「我在哪兒見過你,」陶干插話說道,「好像在寺廟前吧?」


  和尚狐疑地看著他。「這個人是誰?」他問老闆。


  「呵,這是陶兄,」老闆答道,「是個好人,就是運氣不太好。你去寺廟幹嗎?你真想出家當和尚?」


  瘦子又大聲笑了起來。和尚對他吼道:「你傻笑什麼?」老闆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他才稍稍放低嗓門繼續說道:「看我這臭脾氣,其實我才不在乎別人知道這事呢!前日,我見到毛祿,他在……我說哪兒去了?對了!我在漁市後面見到了毛祿。他的錢袋鼓鼓的,我便好意地問他:『哪兒發的財呀?老兄?』他對我說:『那兒的錢多的是,你只要去寺廟看看就知道了!』所以我就去了。」


  和尚將茶一飲而盡。他扮了個鬼臉,繼續說下去:「你猜我在廟裡看到了什麼?一個比我還要窮的老頭兒,還有一口棺材。」


  老闆不禁笑出聲來。和尚氣得眼睛里直冒火,但不敢發作。


  「算了,算了!」老闆說道,「你不如跟陶兄一道去趟三樹島,他正想找毛祿呢!」


  「那麼說,他也耍了你,嗯?」和尚問道,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陶干低聲說了一聲:「是的。」而後又淡漠地說道:「我倒想敲詐你剛剛提到的那個小白臉。他恐怕比毛祿要好對付!」


  「你真這樣想,老兄?」和尚厭惡地說道,「我是在深更半夜遇到那小子的,他拚命地跑,好像閻王爺在後面追他一樣。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問他往哪兒跑。他對我說:『放開我!』我看他是個有錢的少爺,從小嬌生慣養,又膽小怕事的樣子。我暗想這小子一定做了什麼錯事,於是把他扛上肩,把他背到了我的住處。」和尚清了清嗓子,往屋角吐了口痰,抓了把茶壺在手裡。他想了一下又說:「不料這小子閉口不說一個字!我磨破嘴皮子也無濟於事。我這到手的能弄到錢的好事,可他就是不開口!」和尚說完,惡狠狠地笑了笑。


  陶干站起身子。「唉!」嘆了口氣,說道,「和尚,只怪我們自己背運,不怪別人!我要是像你這麼壯實,今晚也許能弄到三十兩銀子。好吧,回見!」陶干轉身欲走。


  「嘿!老兄!」和尚嚷了起來,「急什麼呀?你剛才說什麼三十兩銀子?」


  「這不關你的事!」陶干搶白了一句,伸手推開了門。


  和尚從座位上跳將起來,抓住陶乾衣領,把他拽了回來。


  「快放手,和尚!」老闆厲聲喝道,接著又對陶干說:「陶兄,何必這樣呢?你自己幹不了,何不讓和尚撈點外快?」


  「我何嘗不想呢?」陶乾沒好氣地說道,「可我到這裡不久,人生地不熟。那幫傢伙究竟在何處,我實在不知道。只聽他們說需要一個身強力壯、能夠揮拳耍腿的人,別的我沒有多問。」


  「笨蛋!」和尚叫道,「你想想,三十兩銀子呀!你真沒用!」


  陶干緊蹙眉頭,聳聳肩,說道:「沒轍!我只記得他們說什麼鯉魚來著。」


  「那是紅鯉客棧!」老闆與和尚幾乎同時叫了起來。


  「還是你們行!」陶干說道,「可我還是不知道這個客棧在哪裡。」


  和尚起身,拉著陶干胳膊,說道:「老兄!走!我知道那地方!」


  陶干掙脫了和尚的手,舉起手臂,將掌心向上。


  「要是得手,歸我一半!」和尚笑著說道。


  陶干不理他,自顧朝門口走去。


  「一成半,要不沒門兒!」陶干回過身來說道。


  「我看這樣,三七分。七成歸你,我拿三成!」老闆插話說道,「就這麼定了!陶兄,你帶和尚前去,與那幫人說,老闆替和尚擔保,幹這種事,和尚錯不了!你們走吧!」


  陶干與和尚一起離開了賭窟。


  他二人來到漁市東面的窮街陋巷,和尚將陶干帶到了一條狹窄且臭氣熏天的小街上。他指了指一間破敗木屋的小門,對陶干耳語道:「你先進去。」


  陶干推開小門,見到馬榮還在那兒,不禁鬆了口氣。馬榮正與乞丐頭兒坐在屋角。幾乎沒有什麼陳設的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


  「這位兄弟,我這廂有禮了!」陶乾親熱地對馬榮說道,「我給你找了一條好漢,你主子一定滿意!」


  和尚巴結地笑著對馬榮拱手施禮。


  馬榮起身向和尚走去,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問道:「我主子要這麼一個難看的下三爛何用?」


  「他對寺廟裡的兇案知之甚多!」陶乾急忙說道。 說時遲,那時快,沒等和尚後退,馬榮上前照和尚的胸口就是一拳,直打得和尚一個踉蹌摔在小桌上。


  和尚也非等閑之輩。他就勢倒在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小刀,向馬榮的喉頭擲去。馬榮頭一偏,小刀啪的一聲刺中門框。馬榮抓起凳子砸向和尚的頭部,和尚倒地,動彈不得。


  馬榮將隨身帶來的鐵鏈纏住和尚的腰,把和尚翻過身來,臉朝地面,牢牢地捆住了他的雙手。陶干情緒激動地說道:「毛源和毛祿均與這和尚相熟。還有,這和尚還綁架無辜。」


  馬榮咧嘴笑著,讚許地說道:「幹得不錯!你是怎麼將和尚弄到這裡來的?我還以為你找不到這家客棧。」


  「嘿,」陶干輕描淡寫地說道,「我跟他開了個玩笑,他就乖乖地帶我來了。」


  馬榮側過臉看著陶干。「你看上去心慈手軟,」馬榮略有所思地說道,「可我覺得你頗有心計,與這些傢伙一樣陰險。」


  陶干毫不理會馬榮,繼續說道:「和尚最近綁架了一名富家後生。這和尚會不會與韓永涵被劫一案有瓜葛?讓這傢伙帶我們到他的窩裡去,可能會找到些重要線索!」


  馬榮點點頭,把昏迷不醒的和尚從地上拖起來,然後將他扔在一把靠牆的椅子上,又令乞丐頭兒去拿幾炷香來。老頭兒急忙到裡屋,取來了兩炷香。頓時,屋裡充斥著刺鼻的氣味。


  馬榮將和尚的頭抬起,把香湊近他的鼻子。不一會兒,和尚便咳嗽起來,並連連打著噴嚏。和尚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馬榮。


  「喂,我說,」馬榮對和尚說道,「我們想見識見識你的窩。快說!怎麼走?」


  「讓頭兒知道了,會有麻煩的,」和尚口齒不清地說道,「他會宰了你!」


  「這不用你操心,」馬榮滿不在乎地答道,「快!告訴我!」


  馬榮將香靠近和尚的臉頰。和尚緊張地望著縷縷白煙,連忙嘰里咕嚕地說了一陣。馬榮聽明白了,到那兒去,得走寺廟後面的一條小路。


  「行了!」馬榮不讓他再往下說,「到了小路,你帶我們走就成!」


  馬榮叫老頭兒拿來一條舊薄被,並命他找來一張床板和兩個腳夫。


  馬榮與陶干用被子將和尚裹住。和尚不依,說天氣炎熱。陶干猛踢和尚,說道:「狗東西,你在發熱,知道嗎?」和尚被抬上床板,一行人準備出發。


  「走吧!」馬榮對腳夫下令,「腳下留點神,這位老兄病得不輕!」


  當他們來到寺廟後面的松樹林時,馬榮讓腳夫把床板放下並付了腳錢。等腳夫走遠之後,馬榮趕緊拿掉和尚身上的破舊薄被,而陶干則從袖中取出一張膏藥將和尚的嘴封住。


  「我們快要到你窩的時候,你得馬上指給我們看!」陶干喝令和尚道。和尚步履艱難地走著。陶干又接著對馬榮說道:「這幫傢伙能吹出各種哨聲作為暗號,還會運用手勢。」馬榮一邊會意地點著頭,一邊猛然給和尚一腳,讓他走快點。


  和尚帶他們沿著小路往山上走了一程,接著便拐進了茂密的叢林中。過了一會兒,和尚停下腳步,對隱現在樹叢中的前面的懸崖點了點頭。陶干揭去了和尚嘴上的膏藥,兇狠地說道:「我們上這兒來不是遊山玩水的!我們要看你的窩!」


  「我沒有窩!」和尚低著頭說道,「我住在那邊的一個山洞裡。」


  「山洞?」馬榮怒吼起來,「你以為你能騙過我們?快帶我們到你們的黑窩去,不然要你的狗命!」說著,卡住了和尚的喉嚨。


  「我發誓!」和尚喘著粗氣說道,「我不是什麼綁匪,我只和賭徒為伍!自我來到這個該死的地方,我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那個洞里。」


  馬榮鬆了手。他拿出那把和尚扔向他的小刀,給陶干使了個眼色,問道:「是不是要給他點厲害瞧瞧?」


  陶干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說道:「還是先看看山洞再說吧。」


  和尚領著二人來到懸崖,兩腿不住發抖。他用腳撥開草叢,只見一道黑黝黝的一人高的山縫。


  陶干彎下身子,爬了進去,牙齒間咬著一把明晃晃的利刀。


  過了一會兒,陶干又出來了,這次是直著身子走出來的。


  「洞里只有一個哭哭啼啼的後生!」陶干失望地對馬榮說道。


  馬榮跟著陶干進了山洞,手裡硬拖著和尚。


  在黑咕隆咚的地道里走了十來步之後,便是一個較大的山洞,山洞頂上有一條裂縫,外面的光線透過裂縫使幽暗的山洞明亮了許多。山洞的右邊有一張用木頭拼搭起來的床,和一隻破舊不堪的箱子。山洞另一頭的地上躺著一個後生,手腳皆用繩子捆綁著,身上只有一塊遮羞布。


  「放開我!求求你!放開我!」後生呻吟著。


  陶干用刀割斷了繩子,後生艱難地坐了起來。後生的背被打得青紫一片。


  「誰將你打成這樣?」馬榮怒氣沖沖地問道。


  後生沒有出聲,用手指了指和尚。馬榮轉身,和尚一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爺,不是我!」他叫道,「這小子撒謊!」


  馬榮用輕蔑的眼光看了看和尚,冷冷地說道:「等會兒讓衙役來收拾你,他們知道該如何發落犯人!」


  陶干把後生扶到床邊坐下。後生年方二十,頭髮被剃得精光,臉因痛苦而扭曲變形,但不難看出他出身殷實人家,讀過詩書。


  「你姓甚名誰,怎麼落到這步田地?」陶干關切地問道。


  「是他將我綁架至此!求求你們快把我救出去!」


  「不但要救你出去,」馬榮說道,「還要帶你去見縣令大人!」


  「我不去見縣令大人,」後生叫道,「放我走吧!」他掙扎著要站起來。


  「我說,老弟,」馬榮慢悠悠地說道,「事到如今,還是到衙門走一趟吧!」說完,對和尚喝道:「聽著!你既然不是綁匪一夥的,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這一趟就委屈你了,勞你自己走吧!」


  馬榮不管後生再三求饒,將他從床上拖起,就勢把他架到和尚的脖子上,同時抓起破被子往後生肩上一搭。馬榮從角落裡拾起血跡斑斑的柳枝,拚命抽打和尚的兩條腿,趕他上路。


  十四

  晌午時分,狄公在衙門升堂問案。公堂里擠得水泄不通。漢源百姓直納悶兒,馬上便是午飯時刻,此時升堂,非同尋常,定是鬧得沸沸揚揚的兩宗人命案子有了眉目。


  結果令百姓們大失所望。狄公開堂所審的是一樁買賣糾紛。原來,今日上午,狄公與洪亮、喬泰一直在商議漁民和漁市因魚價而生的糾葛一事。狄公命雙方選派數人陳述各自理由,幾經商議,終於達成和解。


  狄公正欲當堂提出課稅問題,只聽衙門外傳來一片嘈雜聲。馬榮和陶干各帶一名人犯進得大堂,身後跟著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他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衙門大亂。


  狄公三拍驚堂木。


  「肅靜!」他大喝一聲有如雷霆,「如若有人再敢喧嘩,本縣將立即趕他出堂!」


  大堂內頓時鴉雀無聲。兩名人犯跪於案桌前待審。他們截然不同的長相與儀態,令眾百姓踮腳觀望。


  縣令大人望著兩人,不露聲色,但內心極不平靜,因為他一眼就認出了那跪於堂前的後生。


  馬榮向狄公稟報他與陶干緝拿兩名人犯的經過。狄公捋著鬍鬚,仔細地聽著。然後,他便向後生髮問:「報上你的姓名,做何營生!」


  「大人容稟,」後生輕聲地答道,「晚生蔣虎彪,乃一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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