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第63章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趙軒這次小心眼了,他媽結婚時他胡亂找了個借口沒回去,拖了好幾天才回的。
算起來他爸過世快有二十來年了,可小時候的記憶卻越發鮮活了,他記得他個頭高高的,很有一把力氣,過年的時候會把他扛在肩膀上逛廟會,避著他媽偷偷給他大冬天買冰淇淋,也曾拿根棍子滿街追著他跑……
那時候他是真淘啊,招貓惹狗,爬牆上樹,不知道讓他操了多少心。
所有的有恃無恐都是因為有人偏愛,他爸猝然離世時,不用誰教,他一夜之間就成人了,懂事得讓他媽心疼。
他拚命學習,拚命出人頭地,早早就開始琢磨各種賺錢的行當,經過這些年的摸爬滾打沒臉沒皮,終於讓他媽過上了揚眉吐氣的好日子了,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掐尖的,國內景點轉遍了,現給她安排的是出國旅行,一年好幾次。
誰不說她養了個好兒子,有本事,又孝順,可他媽還是覺得不夠,不夠…
當然不夠,少年夫妻老來伴,人老的時候並不稀罕那麼多錢,只想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伴兒。
趙軒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方面他向來老道,但放在自己媽媽身上又是另外一件事。
雖然如此,他還是回去了,再不回去他媽該起疑,也該傷心了。
他媽住在城南,那個家屬大院夾雜在高樓大廈之間,越發顯得矮小破敗了。
趙軒有大房子,好幾處呢,但趙媽死活不願意搬,不僅僅是因為住在樓上的梁叔,還因為那些老鄰居,因為門口的二姑包子鋪,還有院子中央的銀杏樹,這個地方見證了她的大半生,已經與她血肉相連密不可分了。
趙軒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一進大門就開始伯伯長叔叔短地和那些熟人打招呼,不知道有多周到。
他一口氣爬上了三樓,在門口停了一會兒,門框上貼了一副喜慶的對聯,紅得刺眼。
終於,他舉手敲門,咚咚咚地響,像個客人一樣。
趙媽看到他后高興壞了,一邊忙著給他找拖鞋,一邊咋咋呼呼地埋怨:「哎呀,回來咋不打個招呼啊?啥時候從新加坡回的,累壞了吧?」
新加坡?趙軒愣了下,想起自己撒的謊,趕緊含糊地說:「早上,今天早上。」
他環視了一圈,說:「怎麼還是老樣子?好歹重新裝修一下。」
屋裡看不出任何喜慶的樣子,只換了一套新沙發。
「多大年紀了,還費那個勁幹嘛?這樣住著舒服。」
辦事前她和老梁商量了一下,把樓上他那套房子租出去了,兩個老人,住個兩室一廳,綽綽有餘。
趙媽把他領到小房間門口,推開,獻寶似地說:「你看,這個房間還給你留著呢,怕你不高興,什麼都沒動。」
還真是,連那條格子床單都還是他大學期間的。
趙軒嗓子發緊,咳了一聲,說:「別介,我能回來幾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大房子都住不過來呢。」
「外面的房子再好也不是家,你媽在那裡那裡就是你家。」
趙媽很堅持。
趙軒突然有些赧然,趕緊拿出一個鼓囊囊的紅包,嬉皮笑臉地往她手裡塞:「一點小心意,祝您老再婚愉快!」
「哎呀,你這臭小子,還是這樣沒大沒小的!」
趙媽媽朝他後腦勺拍了一下,臉上卻笑開了花。
趙軒舒舒服服地癱在沙發上,喝了兩口水,突然想起來了:「梁叔呢?」
「那啥,去看他家姑娘了,最近不是忙結婚的事嗎?好幾天沒去了。」
雖然沒有旁人,趙媽還是把聲音壓得低低的,梁家小妹的事已經成了一處不能輕易提及的暗傷了。
「她還那樣?」
「還那樣,上個月我去過一次,就那麼昏昏沉沉地躺著,活死人一樣,模樣倒和幾年前一樣。造孽啊,多好的姑娘啊,就在咱們眼皮子下長大的,小嘴那麼甜,小喜鵲似地跟在後面一口一個阿姨哥哥地叫著。那會兒我還開玩笑,說等她長大了給你做小媳婦,真沒想到」
趙媽搖頭,無限感慨的樣子。
趙軒也有些惆悵,梁家小妹是他情竇初開時喜歡的第一個女孩子。
她小他三四歲,乖巧甜美,小時候跟在他屁股後面玩泥巴,長大了讓他幫忙補功課,一雙眼睛像杏一樣,裡面總是霧濛濛的,不知道多招人喜歡。
那一陣兒他迷她迷得不行,一聽到她敲門的聲音心就砰砰亂跳,學校里那些女孩子一個都看不上眼,一心盼著她快點長大,就像令狐沖對著小師妹一樣,不知道怎麼稀罕才好,吹口氣都怕她化了。
可惜小師妹喜歡的是林沖之,一上大學她就談戀愛了,對方好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把她弄得五迷三道的,命都丟了一大半,往那兒一躺就這麼多年,不死不活的。
梁嬸黑天白夜地哭,兩年後就走了,梁叔還很有心勁兒,總覺得她會醒過來,會醒過來.
誰都不忍心戳破他,權當得給他個盼頭。
想到這裡趙軒的心思又轉回來了,說到底梁叔也是個可憐人。
他放下茶杯,說:「她還在那家醫院嗎?得空我去看看她。」
出事的時候梁家二老都懵了,是他衝到前面處理的,就連那個缺德小子,也是他揍的,看著一笑倆酒窩的梁小妹死氣沉沉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他的心像刀絞了一樣疼。
「剛換了個私人醫院,收費也更高了,虧得那家人說話算話,一直承擔著醫藥費,要不然,你梁叔更頂不住了……」
他媽嘮嘮叨叨地說,突然又換了話題:「算了,你難得回來一趟,別盡說這不高興的事了,今天想吃什麼,媽給你做!」
「打滷麵吧,有腐竹黃花菜的那種!」
趙軒心不在焉敷衍她,趙媽卻像得了令,樂不顛地到廚房忙活去了。
趙軒一人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客廳里,依稀若夢,心裡好不惆悵。
一閉眼,梁家小妹歪頭甜笑的模樣還在眼前晃蕩,曾經那樣刻骨銘心的人,說忘居然也差點忘了,剛開始是因為太痛苦了,不願意去想,可避著避著,這些個故人舊事竟真的模糊起來了。
他按按太陽穴,有些心力交瘁,最近公司大調整,他盯副總的位置盯了很久了,大家都說這次肯定非他莫屬,他卻知道這事並不算十拿九穩,心裡不免有些急躁。
他拿起手機,刷了下微信,突然看到米小白的朋友圈,今天發了一張莊嚴輝煌的布達拉宮,襯著耀眼的藍天和遠山,像p上去的一樣。
他微微勾勾嘴角,她倒是會玩,已經出去好幾天了,害得他也跟著在大西北雲遊了一圈,無聊的時候他細細研究過她拍照的細節和角度,應該是一個人去的,其實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當然沒有,他就是有點賤。
米小白下飛機那天太陽很大,白花花的,她眯著眼睛出機場時一眼就看到了魏渭。
他站在人群里向她揮手,太陽在他額頭上跳躍了一下,折射出晶瑩的光,那樣愛乾淨的一個人,不知道在這充滿汗酸氣的人群里擠了多久了,滿頭大汗的。
米小白的心尖尖微顫了一下,走快了兩步,急急地朝他奔去。
魏渭含笑看著她,她晒黑了,皮膚變成了蜜糖色,因為細膩光潔,反有種活力四射的健康美,襯得牙齒更白眼睛也更明亮了,穿著簡潔的短褲T恤,像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一樣。
米小白說:「夠神通廣大的啊,你知道我坐的哪一班飛機?」
之前他提出來接機被她拒絕了,大熱天的,他又那麼忙,實在沒必要跑這一趟,可他真來了,她心裡就只有甜的,這就是女人彆扭的地方。
「不知道。」
魏渭很自然地接過她的包背在身上,一邊走邊說。
「那你?」
「死蹲唄,最原始的方法往往最有效。」 「不會吧?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就一直在這兒傻等?」
米小白驚訝地收住了腳步。
「也沒多早,早上六點半吧。」
魏渭語氣平淡。
米小白緊緊地盯著他看,看得他有些發毛,剛要說什麼,她嘆氣:「快別折煞我了,堂堂的優秀青年學者,用寶貴的科研時間做這樣無聊的事,太浪費了。」
「你也聽說了?」
「看新聞了,厲害,實至名歸!」
「咳,都是虛名,我只是做了點自己感興趣的事,不過你剛才說的可不對。」
「怎麼不對了?」
「等你並不是無聊的事。」
「啊?」
「是幸福的事。」
魏渭神色嚴肅,用做學術報告的語調一本正經地說情話。
米小白立刻就不好了,耳根慢慢發燙起來,乾巴巴地說:「這怎麼好意思啊!」
話音未落身後就躥過來一個活蹦亂跳的熊孩子,眼看就撞她身上了,魏渭趕緊把她往旁邊一拉,倆人沒站穩,撞了個滿懷。
米小白被他熱烘烘地抱在懷裡,夏天衣著單薄,肌膚相親,彼此過電了一樣。
米小白說:「快放開,別人都在看我們呢!」
魏渭偏收緊胳膊,狠狠地抱了她一下才鬆開。
米小白有些訕訕的,說:「哎呀,人來人往的,多不好。」
「我不在乎。」
魏渭找到她掙扎的手,緊緊地攥在手裡,說:「我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呢。」
「你今天怎麼了?」
米小白覺得他很不對勁,完全不是以前那個謙謙君子了。
「沒怎麼,走,吃飯去!」
魏渭晃晃兩人拉在一起的手,心滿意足地說。
「哎呀,差點忘了,我今天有約了!」
「和誰?」
魏渭立刻覺得空氣不甜了,五臟六腑像泡在醋缸里一樣。
「一個男人!」
米小白逗他。
「什麼樣的男人?」
他還在裝淡定。
「嗯,有點帥,挺有風度,也挺有學識的。」
魏渭不說話了,手也不牽了,哐當一聲把車門打開,把米小白塞了進去,然後俯身幫她繫上安全帶。
米小白哭笑不得:「咋,你這還五花大綁上了?」
魏渭不理她。
「這可不像你魏教授的做派。」
她繼續逗他。
魏渭從鼻子里哼了一聲,一踩油門,車轟一聲躥出去了。
一路上,車跑得又快又急,像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撒的孩子,直到中環路上遇到紅燈,才慢慢減速,停了下來。
米小白從背包里翻出一個小物件,在他眼前晃晃,說:「還真生氣了?喏,送你的。」
那是她在敦煌古城買的反彈琵琶葉脈書籤,當時覺得有趣,想在想想紅粉贈佳人,寶劍送英雄,他那麼愛看書,送他挺合適的。
魏渭眸光閃了閃,依舊肅著一張俊臉,說:「我是醫生,一般情況下都不收禮,更不會收女人的禮。」
「二般情況呢?」
「除非 」
「什麼?」
「除非是女朋友送的。」
米小白忍不住伸手探他的額頭,說:「你不是發燒了吧?怎麼盡說胡話,跟呂大勝附體似地,不會他給你出什麼餿主意了吧?」
魏渭眼疾手快,捉住她要撤離的手,灼灼逼人地看她,說:「別扯那些沒用的,你給我個準話!」
「哎呀,綠燈亮了了,快走快走!」
米小白正在為難,好在自有天助,
魏渭卻紋絲不動。
後面的車排成了長龍,刺耳的、催促的喇叭一聲接一聲,響得人心驚肉跳。
「你怎麼還不走呀?」
米小白焦急地催他。
「不急,咱們先把這事解決了再說。」
魏渭一伸手把車鑰匙撥了,鎮靜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