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的另一副面孔
第47章 他的另一副面孔
林圓圓到底沒忍住,坐上回老家的車后發了條簡訊給歐陽澤,然後等,等了好久等來了一條「一路順風」,她氣得對著它吹鬍子瞪眼,要不要這樣官方?!一怒之下又把他拉進了黑名單。
米小白和米母也要回老家過年了,大概知道自己這一去就沒機會再回來了,臨走那晚,米母戀戀不捨地把所有的房間,廚房,衛生間還有院子都轉了個遍。
在這裡住的小半年她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卻也是她一生最任性,最幸福的一段時光,值了。
米小白忙著收拾行李,一邊收拾一邊心事重重,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她媽,此時此刻,她的心被另外一件事佔據著。
她和魏渭鬧翻了。
也不能那種正兒八經撕破臉的鬧翻,他們只是不再聯繫了。
已經好幾天了,男女之間的事很微妙,過了那幾天就像火柴受了潮,再也擦不出火苗來了,碰巧他倆又都是那種冷靜起來嚇死人的個性。
一切都來得那麼猝不及防。
這幾日,他們忙中偷閑地各種約會,哪怕只是早起上班時門口對視一眼,也覺得一整天都是甜絲絲的。
原本郎有情妾有意,一切都是美妙而令人沉醉的,直到那晚呂大勝喝了兩杯,借酒遮臉,打電話嚷嚷著非要米小白過去聚聚。
魏渭搶過電話向她道歉,讓她不要理會這個閑人,米小白卻落落大方地說沒關係,她媽已經睡了,她剛好有時間,反正住得這麼近,抬腳就過去了。
挑破關係后這是米小白第一次進魏渭的家,傢具、陳設還有沙發下面的那張菱形格子地毯依舊和以前一模一樣,卻又有些不一樣了,空氣里似乎浮動著曖昧的氣息,加上呂大勝心知肚明揶揄的笑,他倆都有些臉皮發燙。
呂大勝多聰明一人,點到即止,並沒有嚷嚷得讓大家下不了台。三個人先是開了幾把遊戲,越打越亢奮,最後索性叫了宵夜,喝了啤酒又想開瓶紅酒。
湊巧啟瓶器到處找不到了,米小白說算了算了,魏渭已經開始穿衣穿鞋了,他說:「樓下就有便利店,我去去就來,不要掃了大家的興緻。」
今天的他似乎格外高興,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閃閃發光的眼睛,上揚的嘴角,還有一反常態的殷勤,都無聲地說明了一切。
門一關呂大勝就對著米小白傻笑,笑得一張胖臉憨態可掬,那由衷的歡喜讓米小白忍不住有些動容,他對魏渭是真的好,發自肺腑的那種。
他說:「看吧,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倆有戲。」
「咳,八字沒一撇呢!」
米小白移開視線,有些不好意思。
「別呀,我了解魏渭,他是真動心了。
你不知道,這幾年他的話越來越少,和他爹媽都沒什麼可說的了,我們都替他捏把汗呢,還一度以為他是gay!
現在看是緣分未到呀,小白,你不知道哥有多感謝你,你簡直就是吹化冰川的春風啊,唯一能吹進他心裡的那一縷!」
呂大勝喝了點酒話就多,越說越誇張。
米小白一愣,這話好不熟悉,不過應該反過來,魏渭才是吹進她冰冷荒原的春風。
呂大勝借著酒意,啰里啰嗦地講了很多魏渭以前的事,米小白含笑靜靜聽著,那些本來遙遠的、和她不相干的的往事,因為是發生在魏渭身上的,突然變得可親可愛起來了。
呂大勝像個炫耀成癮的老父親,非要米小白看看魏渭拿的那些頗有分量的獎盃和證書。
米小白半推半就地被他拉到了魏渭的卧室,房如其人,井井有條,纖塵不染。
靠牆有一面書架,上面擺著呂大勝說的那些獎盃和證書,還有一行行大部頭的書,大部分是醫學專業的書籍,還有一部分是歷史哲學的名著。
米小白的手指在書背上輕輕拂過,有種冥冥中找到同類的愉悅感,突然在一本書那兒停下了,他居然看張愛玲?
那是一本舊版本的《半生緣》,應該經常被拿出來摩挲,都有些卷邊了。
帶著些微好奇,米小白不由自主地抽出了這本書。
讀大學時她看過這個故事,男女主戀愛時溫情脈脈的小細節曾深深打動過她,後來錯位的人生也讓她嗟嘆傷感過很久。
她有種奇妙的欣慰,這麼巧,原來熱衷於邏輯思維的他們都曾讀過同一本愛情小說。
她很隨意地翻開書,完全沒聽到呂大勝喋喋不休地在耳邊說了些什麼。
一張輕飄飄的照片突然從書里落了下去,米小白還沒來得及彎腰撿起,照片就已經到了呂大勝手裡。
一看到照片他立刻就閉嘴了,彷彿按到了什麼開關,臉上浮出一種類似驚恐的表情。
他左看右看,下意識地想找個地方把它藏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米小白看了個正著。
她輕輕地把照片從呆若木雞的呂大勝手裡拿過來,大大方方地說:「他前女友啊?」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這個年紀的人了,有前女友不是很正常嗎?她還有前夫前婆婆呢!
「哎呀,她真漂亮,像年輕時的山口百惠。」
她忍不住誇讚道。
旁邊年輕的魏渭笑得更燦爛,眉眼飛揚,意氣風發,很有點劉昊然的味道,他的一隻胳膊輕搭在女孩的肩膀上,渾身洋溢著青春和快活,和現在沉默冷清的他彷彿不是同一個人。
「小白,那啥,快快快,快收起來,魏渭要回來了。」 呂大勝酒都嚇醒了,磕磕巴巴地催促她。
米小白眉頭一皺,陳年舊事了,有什麼大不了的?看他那表情,她手上拿的彷彿不是照片,而是一顆定時炸彈。
呂大勝嘆氣:「事情比較複雜,一言難盡,改天.」
「改天幹什麼?」卧室門口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魏渭回來了。
呂大勝下意識地一躲,拿著書和照片的米小白和魏渭打了個照面。
米小白揚了揚照片,本想開個玩笑混過去,魏渭卻像龍捲風一樣衝到了她身邊。
他一把奪過書和照片,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照片上不存在的灰塵,找到它本來所在的頁碼,放回了原處。
整個過程他的臉色難看極了,看都不看米小白一眼,彷彿強壓著劇烈的怒火。
一切來得又急又快,米小白臉上的笑瞬間就凝固了,訕訕地看著他發脾氣似地做著這一切。
呂大勝也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偏偏還怕他似地,說:「魏渭,我們本來只想過來隨便看看的.」
「出去!」
魏渭的聲音又冷又硬,冰碴子一樣。
「對不住了,兄弟」
呂大勝居然忍氣吞聲地試圖解釋。
「我最討厭越界!都是成年人了,怎麼一點分寸都沒有?」
他的聲音依舊冷酷無情,像是說呂大勝,又像是說給米小白聽的。
米小白這才反應過來,臉上頓時熱辣辣的,像被當眾甩了一記耳光,轉身就往外走。
呂大勝知道闖了禍,「小白,小白」地叫著追了上去,魏渭卻動都不動,他的怒火依舊在無聲地肆虐著,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結了冰。
呂大勝一直追到樓下:「小白,小白,你別生氣,他是沖我,不是沖你.」
「行了大勝,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會看臉色。」
米小白心裡窩著的那股氣衝口而出,她從不知道魏渭這麼喜怒無常,像換了個人似地。
呂大勝急得抓耳撓腮:「魏渭是有苦衷的,真的,他這些年特別苦,為這個他不僅折騰別人,更折磨自己,哎呀,我現在還不能給你說太細,他那個脾氣,.」
「行了,什麼都不用說了,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休息了。」
米小白並想不知道他有什麼苦衷,每個人都有不想被觸碰的往事,她也有,但往事就是往事,靜靜地匍匐在暗處就好,不能時不時跳出來在新人面前張牙舞爪,這是最基本的規矩。
那樣嬌俏的女孩子自然是難忘的,如果年少時求而不得,必然會變成心口的硃砂痣和窗前的白月光。
她沒想過去驚擾她,也沒打算和她相提並論,也無法相提並論,她倆在魏渭心中的差距如同螢火與星光,她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直接被秒殺了 。
她現在的壞心情,並不全是因為吃醋和嫉妒,他們還沒到那一步,更多的是因為自尊受到了降維打擊,當初他對自己有多呵護溫柔,現在就有多諷刺多誅心。
小區里靜悄悄的,米小白一邊走一邊反省自己:是因為太寂寞了嗎?還是自作多情會錯了意?
她從未在感情里這樣被動過,任人翻手是雲覆手為雨。
其實事情遠沒她想的那麼嚴重,轟走呂大勝後魏渭的心情也糟到了極點。
他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好不容易邁出了第一步,眼巴巴看著那粒種子發芽,抽節,結了花骨朵,百般呵護,馬上就開花了,卻被自己一腳踩上去碾碎了,汁液橫飛無法挽回的那種。
他知道,可他控制不住自己,青蕊就是插在他心頭的一根倒勾刺,誰都不能碰,誰碰了他都錐心地疼,疼到失去理智的那種,這已經不僅僅是關乎於愛情了。
所以這麼久他都按兵不動,就怕傷人害己。這次不同,這次遇到了米小白,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氣,他覺得他要好了,可是並沒有。
呂大勝被嚇壞了,不停地催他去和米小白道歉解釋,事情並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他卻只是一徑沉默。
呂大勝氣他不懂人事,不識時務,其實他是害怕,他不敢,他要怎麼解釋?揭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給她看嗎?只怕她會受到驚嚇,跑得更快,他只有沉默,無盡的沉默。
這一沉默就到了年關,米小白也是個自尊心奇強的姑娘,倆人之間驟然由春暖花開進入了萬里冰封的狀態。
除了自尊心外,米小白也忙得顧不上想他了,家裡現在亂成了一團,米堯要結婚了。
可能是因為滿足了心愿,加上回歸故土,米母這幾天的精神頭特別好,不僅飯量大增有說有笑,還特意讓米小白幫她染了頭髮,穿上了一直捨不得的羽絨服,咋一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太多。
米小白暗自高興,以為汪先生開的中藥起了作用,她還是太年輕,缺少生活經驗,不知道這叫迴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