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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騎黑馬的王子

  第33章 騎黑馬的王子

  米小白有些意外,這些天趙軒的確找過她好幾次,但從不死纏爛打。


  正在疑惑,電話又響了,她順手接上,沒好氣地說:「我很忙,什麼事?」


  「你是不是馬上到D市了?」


  「你怎麼知道?」


  「廢話,你朋友圈有定位。」


  「打電話過來就為了問這個?」


  米小白不耐煩起來,準備掛掉。


  「別別.別掛,我正好在這個城市開會,就住火車站附近,這樣,我現在過去接你,咱們一起吃個飯」


  那邊的趙軒彷彿有透視眼,急急地阻止她。


  「沒空!」


  米小白利索地把電話掛了,她可不敢再吃他的飯了,容易噎到。


  可出火車站的時候,米小白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他。


  想看不到他也難,大高個,剪裁利落的黑色大衣,氣宇軒昂,人模狗樣,正滿面春風地對著她笑,笑得眼尾都是褶子,彷彿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芥蒂一樣。


  米小白沒有他這麼好的涵養,劈頭就說:「不都說了我顧不上嗎?」


  「咳,相請不如偶遇,更何況在異鄉,不對,這可是你的地盤,不要那麼小氣,快帶我去嘗嘗你家鄉的美食!」


  趙軒奪過她的包掛在自己身上,笑眯眯地說。


  「我老家可不在這兒,它在這個城市下面的縣城的下面的鎮的下面的米家村。」


  米小白淡淡地說了一串繞口令,聽得趙軒一愣一愣的。


  米小白伸手拿自己的包,說:「真的,我有急事,待會晚了大巴車就沒了。」


  趙軒熟練地一躲,抱緊了她的包,說:「沒了就沒了,我有車,我送你。」


  「哪敢勞您大駕啊?我怕自己少了個腎還在幫你數錢呢!」


  米小白刻薄起來也是相當地刻薄。


  趙軒有些訕訕的:「哎呀,怎麼還在為上次的事生氣呢?那天我確實失態了,你聽我解釋」


  米小白不聽,包也不要了,徑直往前走。


  趙軒在人縫裡左躲右閃,緊緊地跟著她,解釋:「那天真心請你吃飯來著,你說你幫我解決了個那麼關鍵的技術難題,我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吧?就是等紅燈那會兒我刷到了肖嫻的朋友圈,這邊剛和我領了離婚證,轉身就和那個野男人在餐廳慶祝,還發朋友圈炫耀,我也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一時氣不過」


  「氣不過你就拿我當槍使?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你當我是什麼?你覺得我是閑著沒事幹陪你耍花槍的人嗎?」


  米小白猛一剎車,怒視著他。


  趙軒一個冷不防,差點撞到她身上,趕緊抓住她的胳膊,米小白嫌棄地一甩,他舉起了雙手,說:「我錯了,姑奶奶,真的錯了,我當時氣昏頭了,這幾天後悔死了,她肖嫻愛咋咋地,實在犯不上再搭進去一個你!」


  什麼話?


  米小白瞪他,又和自己玩曖昧。


  趙軒趁機不輕不重地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說:「真的,姑奶奶,您就給我個知錯就改的機會吧,就看在咱倆同是天涯淪落人的份上。那啥,你離婚時我好歹也出過一臂之力.哎,你說,這是不是天意啊,那會兒我幫你就埋著伏筆呢,要應在這樁事上.」


  一張嘴又不受控了,亂七八糟地亂掄起來。


  亂中又有他的分寸,他知道怎樣讓米小白心軟。


  米小白果然心頭微微一動,卻還是沉著臉,問:「那你說你過生日,是不是也是騙我的?」


  「不是,絕對不是,天地良心!」


  趙軒眼珠子一轉,義正言辭地撒著謊。


  米小白臉色見緩,說:「行了,我知道了,這事就先這麼著吧,你把包給我,我急著趕大巴。」


  趙軒暗暗舒了一口氣,說:「那不行,你咋地也得賞臉和我吃個飯啥的,要不我怕你回頭又和我翻臉。」


  「真沒時間,我趕著回去給我媽報銷醫保呢,她.她可能,也只能治到這種程度了。」


  米小白神色低落下來,幾欲落淚,趙軒沒敢再貧下去,但還是軟磨硬泡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車上。


  他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我這是滴滴專車服務,不比大巴強嗎?」


  米小白也不好再推下去,說:「送我到縣城的汽車站就行,要不你返回來就晚了。」


  趙軒不理她,一踩油門車就躥了出去。


  他們走的是國道,差不多要一個多小時。


  威風鋥亮的大奔穿過了大街小巷,無人的荒野,白雪斑斑的的田野,離米小白的老家越來越近了。


  窗外熟悉的冬日景象像一把鎚子,錘得她鼻頭髮酸,剛剛乾涸的眼眶又不知不覺盈滿了熱淚,她媽還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年的冬天。


  她把頭側到一邊,額頭抵著車玻璃窗,淚水又一行行默默流了下來。


  趙軒應該感覺到了,因為車突然變得緩慢而安穩,他閉上嘴巴,不肯再說話了。


  黃昏時分,車開到了米小白老家的那個縣城。


  正是晚飯時刻,街道變得非常窄,兩側有很多擺攤的商販,熙熙攘攘都是叫賣聲:「豆腐」,「剛出爐的燒餅」,「鹵牛肉」, 不絕於耳。 都是些發音古怪的土話,趙軒聽得津津有味,米小白卻又一次淚崩了。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她那麼迫切地想逃離這裡,逃離貧瘠,狹隘和落後,永遠不要回來。可現在,同樣的場景不知怎地變得那樣可親可愛,簡直令人眷戀。


  往前又開了一會兒就到了汽車總站,米小白十多年前讀高中時它什麼模樣,現在依然是什麼模樣。


  她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往外張望,說:「還有最後一班中巴車,我得趕快過去,你快回吧,不然天就黑了。」


  「坐中巴車到鎮上得多久?」


  趙軒問。


  「三四十分鐘,今天真沒有時間招待你,等我回去了再聯繫你。」


  米小白急急地伸手去推車門,卻怎麼也推不開,她回頭看趙軒,焦急地催促道:「開門呀!」


  趙軒一踩油門,車躥了出去:「我把你送到鎮上吧,不差這三十分鐘。」


  看米小白要說話,又笑眯眯地加了一句:「放心,不吃你家的飯。」


  他們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暮色四合了,破舊的街道上有幾家店鋪還亮著燈,天氣寒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路上行人寥寥無幾。


  米小白非常固執,非要他停在路口的一個大石頭墩那兒,趙軒看看她的神色,識趣地踩了剎車。


  米小白背著包下去了。


  她繞到趙軒這邊,往來時的方向指了指,說:「順著這條路往前開,看到國美電器的招牌右轉,開十分鐘能看到高速口。」


  車燈光線模糊,趙軒看到她小臉素白,神色寂寥,眼皮紅紅的,不由地在心裡輕輕嘆了口氣,他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流這麼多眼淚。


  米小白交待完了,到底有些過意不去,用手扶著窗戶玻璃,難得對他溫和了一次,說:「開慢點,路上小心。」


  趙軒的車開遠了,一溜輕塵在尾燈的光芒里若隱若現,強撐著米小白的那口氣立刻泄了,她軟軟地坐在石頭墩上,眼淚又啪嗒啪嗒下來了。


  從鎮上到村裡只有三里路,以往她回老家時,她媽早早就騎著自行車在這個石墩兒這兒等她了,風雨無阻,可從今以後,再也沒有這麼一個人了。


  天色越來越暗,冬天的天黑得很快,米小白擦乾眼淚,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家裡走。


  鄉村的小路靜悄悄的,偶爾不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吠,那天天氣雖冷,月亮卻很好,明晃晃地照在路上,像潑濺了一層水銀,把米小白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米小白自上高中開始,不知道走過多少遍這條路,卻從來沒有這樣凄涼過。


  她一邊走一邊哭,斷斷續續的抽噎聲在夜空里格外響亮。她走過了村落,來到一片田野中,黑黢黢的樹木和不遠處的墳墓像一個個吃人的怪獸,她突然害怕起來,不由地加快了腳步,恰巧此時吹來一陣涼風,不知道吹到了什麼,響起了尖利的哨音,把米小白的眼淚都嚇回去了。


  她捂著耳朵,飛快地跑了起來,可就連自己啪嗒啪嗒的腳步聲也變得可怕起來,身後分明還夾雜著轟轟的怪聲,米小白不敢回頭,跑得更快了,跌跌撞撞。


  可轟轟的聲音更近,超過她了,停在了她的面前,米小白一抬頭,是趙軒的大奔,她砰砰亂跳的心立刻落地了。


  趙軒放下窗戶玻璃,示意她快上車。


  米小白顧不上細琢磨,立刻拉開車門麻溜地鑽了進去,她從未覺得趙軒這樣光芒萬丈過,簡直是騎著白馬來搭救她的英雄。


  趙軒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笑了,說:「瞧你這小膽兒,到了自家地盤了還怕?」


  米小白嘴唇還有點哆嗦,說:「你咋又回.回來了?」


  「我不回來你不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趙軒含糊道,沒說當他車越開越遠時,後視鏡里縮成一團的米小白讓他心神難定,只好又掉頭開回來了。


  他知道她的脾氣,本來想悄悄跟在後面護送她回去的,沒想到她膽子那麼小,簡直就是個受驚的孩子,完全不見平時鐵骨錚錚的模樣。


  米小白難得沒有頂嘴,指著窗外說:「往左拐,對對對,再往前開五分鐘就到了。」


  趙軒把車穩穩地停在了村口,再三向她確認:「真的不用送進去?一腳油門的事。」


  「不用,都到這裡了,我閉著眼睛都能摸回去。」


  話雖這麼說,米小白卻沒有下車,近鄉情怯,她在座位上沉默了一會兒,彷彿在聚集力量。


  趙軒也不催她,往座位的椅背上一靠,抽出了一根煙,剛銜到嘴裡,看看她,又拿下來了。


  米小白突然說:「你知道嗎?當年我上大學時是被整個村子的人敲鑼打鼓,披紅挂彩地送出去的,我爸媽這輩子都沒有這麼榮光過!那會兒我就暗暗發誓一定要衣錦還鄉,榮歸故里,萬沒想到竟這樣灰頭土臉,甚至連口水都不能招待你!」


  「那就讓我去你家喝一口唄,我不挑的。」


  趙軒半開玩笑地說。


  米小白搖頭,說:「你不懂,村子里傳得最快的就是流言蜚語,米老大的姑娘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摸黑開著大奔送回家了,這裡面有太多文章可以做了。」


  趙軒笑了:「我臉皮厚,不怕!」


  「可是我怕,我爸媽也怕,這樣全世界都會知道他們的女兒不爭氣,離婚了。」


  趙軒吃了一驚,什麼年代了,還這麼封建?


  米小白苦笑了一下,解開了安全帶,她爸媽就指著她這個金字招牌在村子里混呢,她無論如何不能把它砸嘍。


  趙軒也下車了,站在車邊默默看她,眼神複雜,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米小白和他說再見,他不說話,卻突然揉了揉她亂糟糟的頭髮,用一種前所未有的語調低聲說:「不要再哭了!」


  米小白看他,他也看著他,眼中有一抹動人的溫柔,他嘆氣:「你這一路快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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