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奇貨:合玉門(7)
第118章 奇貨(Ⅲ):合玉門(7)
璩瞳笑了:「我不會讓你害人,我只是讓你幫我制止其他人害人。」
刑術搖頭:「我不懂前輩的話。」
「作為交易的一部分,我現在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特別是關於那幅絕世畫的事情,還有我的身世。」璩瞳說完,刑術剛要張口,璩瞳又道,「我知道凡君一告訴過你一部分,但那不是全部,因為事情的真相說出來之後,會避免你走很多不必要去走的彎路。」
刑術道:「那晚輩就洗耳恭聽了。」
「我爺爺叫璩鼎,當年他找關係將自己關進這座監獄的主要原因在於為了尋找下面這個坐窟,尋找坐窟的原因就是為了找到如來之眼,而如來之眼並不是中原所制,也不是契丹所為,而是古印度印度教的聖物,梵文稱其金卵,根據古印度文獻往世書的記載,梵天,也就是印度教的創造神就是從一顆金卵之中誕生的,梵天誕生之後金卵的剩餘部分則擴張成了宇宙,宇宙創造之時,梵天創造了11位生主,被稱為人類的祖先。」璩瞳說完伸手過去,刑術立即摸出如來之眼遞過去,璩瞳拿著如來之眼道,「但是佛教否認梵的概念,因為梵在印度教中被認為是宇宙萬物構成之根本,我想,這也是這顆所謂的聖物後來被改稱為如來之眼的原因,至於為什麼會落到契丹手中,那是個謎,也無關緊要。」
刑術立即問:「為什麼你的爺爺會找如來之眼呢?」
「鑄玉會的人和你們逐貨師相同的地方在於,都想找到天下最好的,我爺爺在契丹的文獻記載中發現了如來之眼的存在,認為這是一顆至尊寶玉,一心想要得到,最後查明了地點在監獄下面,於是想辦法進來尋找,卻在這裡遇到了刑仁舉和陳大旭兩位奇人。」璩瞳說著,又將如來之眼放到身旁的盒子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從這裡開始的,刑仁舉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與我爺爺還有他進來找的陳大旭建立了一種特殊的友誼,可以說,如果沒有刑仁舉,我爺爺尋找如來之眼的過程就不會那麼順利。」
刑術想到了什麼:「這麼說,下面這個坐窟,並沒有被日本人發現?」
璩瞳道:「當然,當時進入坐窟中的人除了我爺爺,還有那兩個俄羅斯人,以及一個叫錢放的老工程師,刑仁舉和陳大旭並沒有進去,因為刑仁舉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而那兩個俄羅斯人只是為了活命而下來的,他們算是當時監獄中離奇消失的人,監獄方面不敢報告真實情況,只得謊稱他們越獄了,日本人也沒有查出個所以然來,就算是他們後來挖掘隧道發現了密道,也沒有任何辦法進去,中日文化雖然有相通的地方,但在異文化方面卻差距很大,所以他們的專業也無法解開暗門機關。」
刑術點頭:「刑仁舉為什麼要找陳大旭?」
「在那之前刑仁舉找到了陳大旭的師兄陳汶璟,讓陳汶璟將一份圖藏在畫中,也就是奇門的線索,陳汶璟答應了,但也說了沒有他師弟不行,於是刑仁舉想盡辦法找到了陳大旭的下落,發現陳大旭竟然在監獄之中,而陳大旭進監獄的原因,只是他想清靜,他覺得外面的世界太亂了,他只是想安靜地躲在一個地方作畫,僅此而已。」璩瞳說完,閉眼回憶著,「我爺爺說,刑仁舉將奇門的線索故意分成了幾部分,一部分給了陳汶璟,一部分告訴給了陳大旭,另外一部分則告訴了我爺爺。」
刑術一驚:「為什麼呀?」
「因為線索有真有假,就算全部連在一起都不完整,還得配合其他的東西。」璩瞳解釋道,「你想,刑仁舉這樣謹慎的人,之所以敢告訴我爺爺這些實情,那就說明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這些線索落在我爺爺的手中,我爺爺也找不到奇門。而我爺爺之所以要答應他的請求,也是出於刑仁舉幫助他找到了地下坐窟的準確位置和出入口。」
刑術點頭:「原來是這樣,但是絕世畫怎麼會有兩幅呢?」
璩瞳繼續道:「1964年,我兩歲的時候,我父親離開了坐窟,按照我爺爺與刑仁舉的約定找到了陳汶璟,而當時的陳汶璟已經將他那部分的線索繪製在了真正的絕世畫之中,我父親隨後又找上了陳大旭,將他手頭的線索與陳大旭的線索合併起來,藏在了絕世畫仿作之中,但是這三部分線索,只有陳汶璟的線索是真的,我爺爺和陳大旭的線索都是假的,即便解開了也沒用,只是讓尋找的人繞圈子。」
刑術皺眉搖頭:「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為了把水攪渾了,讓事情變得更複雜,以此來掩飾真正的線索,而且就算是陳汶璟的那幅絕世畫中所藏的真正的線索,也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方向是正確的。」璩瞳說完,頓了頓道,「至少刑仁舉是這麼告訴我父親的,他很謹慎,在奇門的事情上不相信任何人。」
刑術點頭,這才明白為什麼會有兩幅絕世畫,為什麼師父一眼看到那幅畫就知道是仿作,說到底,這些都是刑仁舉不相信陳氏兄弟故意安排的手段。
第七節 恍如隔世
刑仁舉信不過陳氏兄弟,故意耍了手段,在轉監獄之前,告訴陳大旭,讓他轉告陳汶璟,讓陳汶璟幫助照顧田家的後人,這就是陳汶璟的女兒會嫁給田雲浩的原因所在。
當然,可以推測出,刑仁舉想到了陳汶璟可能會對奇門感興趣,可能會用這種手段,為了避免某些意外發生,他乾脆先行說了出來,做了一個虛假的「順水人情」,讓陳汶璟以為自己更接近線索。
但實際上,不管是陳汶璟還是陳大旭,都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線索是真是假,都以為要兩幅畫的線索連在一起才會得到奇門真正的線索,可是真假線索的秘密卻掌握在璩鼎手中,就算璩鼎知道,如果他想獨吞,也沒有任何辦法,因為其他線索藏在筷子之中,而筷子則在田家,而陳汶璟的女兒也在田家。
自此,隱藏奇門線索的這件事,被刑仁舉人為地複雜化了。
刑術聽到這兒恍然大悟:「刑仁舉想做的就是,故意弄混了真假線索,又讓陳汶璟、陳大旭和您爺爺三人互相制約,這樣只會導致誰也找不到真正的線索,而且他很清楚,你爺爺作為鑄玉會的首工,對奇門的興趣應該不大,加上陳氏兄弟的性格各方面原本就不合,根本不擔心三人會合謀去找奇門。」
璩瞳點頭:「對,就是這個意思,刑仁舉很聰明,說是絕頂的聰明完全不過分,他最擅長的不是布局,而是在局中布人。」
但是這些事情直接導致了田雲浩的死——從陳大旭那裡得到假畫的田雲浩,深知自己的重任,在那個年代,曾經是中統特務的他,遭到了批鬥,無奈之中他只得選擇了「自殺」。讓妻子和鄭蒼穹殺了自己,也將那幅假的絕世畫藏在了牆壁之中。
「絕世樓的地下室中,陳汶璟先作畫,隨後才是陳大旭,你在下面看到的那幅牆壁上的草稿就是陳汶璟的手筆,綜上所述,你要找到的奇門真正的線索,是藏在陳汶璟那幅真正的絕世畫當中,而不是你現在手頭的一幅仿作。」璩瞳說完深吸一口氣,再慢慢吐出來,「這就是你最想知道的實情,接下來,我得告訴你,關於我身世的事情。」
刑術心中卻想,看樣子璩家人是根本不知道那雙筷子,如果知道,指不定璩鼎當年會怎麼做,人心難測,就算他是只對玉感興趣的鑄玉會首工那又怎樣? 而且,刑術也明白,為什麼陳汶璟要畫彼岸花,要命名為「絕世畫」,那是因為絕世樓的關係,更是因為在那個年代,受到迫害的他,已經決定封筆之後與世隔絕,但沒有想到,那個恐怖的時代還是沒有放過他這樣一個一心作畫的畫家。
從某種角度來說,陳汶璟和陳大旭不算是合格的逐貨師,但他們絕對算是一等一的畫家。
璩瞳見刑術在走神,立即道:「我重申一遍,我對奇門也沒有興趣,所以,你要思考奇門的線索,那是你離開這裡之後的事情,現在我要說的是我的身世,還有你必須要做的事情。」
刑術默默點頭,知道這算是個交易。
璩瞳隨後所說的身世,與凡君一告訴刑術的差不多,璩鼎死之後,璩瞳的父親璩陽接任了首工的位置。1967年,璩瞳五歲的時候,全家決定離開坐窟去璩瞳母親家避一避,在離開沒多久,還沒有出城的時候,璩瞳的母親就死在了「文革」武鬥之中。
璩瞳道:「那是誤傷,也是謀殺,但在那個年代,警察都自身難保,誰又能管得了這種事呢?我父親帶著母親的屍體還有我,又躲了回來,對我們來說,外面的世界變了,變得比以前還恐怖,也因為喪妻之痛,我父親發誓外面的世界一天不改變,自己也就一天不出去。後來,我們父子倆就在其他門徒的幫助下,苟延殘喘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洞穴當中,一直到1979年,『文革』結束了,世界變了,而我父親也過世了,當時不足20歲的我,按照規矩成了鑄玉會的首工,但那只是名義上的,因為我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變了……」
璩瞳永遠都記得,年長自己幾歲,被自己視為心腹,甚至是親生兄妹的賀風雷、艾星靈、丁萬安和凡君一四人是如何欺騙自己的,如何不約而同地告訴自己,外面的世界還很亂,比以前還亂,外面世界的人依然很壞,他們每天滿大街地張貼大字報,給人戴高帽子、剃陰陽頭,抓人批鬥遊街示眾。
當時的璩瞳,因此依然活在那個時代的陰影之中,每次那四個人對自己撒謊的時候,自己都能回憶起母親死時的畫面,對他來說,外面的世界簡直就是地獄,他絕對不能出去。
「後來他們來看我的時間越來越少,雖然每次來穿的都是以前的那些衣服,但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因為自己所處的環境變了,自己的行為舉止都會發生改變,是的,外面的世界早就變了,但我還被蒙在鼓裡,而且他們欺騙了我,讓我寫下了委託書,委任他們為鑄玉會四大首工,奪取了我的權力,建立了他們的制度。」璩瞳說到這兒,苦笑道,「人真是傻得可以,就那麼被騙了。」
刑術此時想到了凡君一的那句話,聰明人之所以會被絕對的笨蛋耍得團團轉,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盲目信任。
璩瞳就是太盲目信任那四大首工了。
璩瞳又道:「一個人在地下待久了,不管多害怕都還是會耐不住寂寞,於是,我告訴他們,希望他們能帶我出去看看,哪怕只是一個小時也好。賀風雷答應了我,讓我等著,他們去安排,但之後他們又回來了,回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女人給我,那個女人也是鑄玉會的門徒,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漂亮的姑娘。」說到這兒,璩瞳低頭笑著,「也許,是因為我長那麼大,就只見過兩個女人吧。一個是我媽,一個是艾星靈,一個是生我養育我的人,一個是騙了我一生的仇人,所以,我和那個女人有了夫妻之實,共度了幾天的美好時光。」
幾天之後,賀風雷以那個女人消失太久,會被人懷疑的理由又將其帶走,從此之後璩瞳就一直活在對她的想念之中,沒多久,賀風雷他們又帶來消息,說他還是不能出去,因為那個女人也在「文革」中被批鬥死了。
賀風雷等人原本想的是用這種手段繼續嚇唬璩瞳,讓璩瞳不敢出去,誰知道璩瞳因為過於思念那個女人,已經暗自決定,要好好準備一番,出去找到她的墳墓,再為她報仇,手刃仇人!
當然,璩瞳計劃的這一切並沒有告訴給四大首工。
這一計劃就是好幾年過去了,終於在某天四大首工來見他的時候,等他們離開,璩瞳跟著他們偷偷溜出去,等他離開那個井口的瞬間,才發現世界已經完全變了,變得自己好像來到的是另外一個世界,滿大街的汽車,各種他不認識的新奇物件,還有人們「古怪」的穿著,這些都讓璩瞳驚愕不已,同時也在瞬間明白自己被騙了。
但當時璩瞳的第一反應並不是要找那四個人去理論,而是拿出口袋中那些皺皺巴巴的第三套人民幣苦笑著,那套人民幣中最大的面值是10元,也就是俗稱的「大團結」,而在那之前,他看到旁邊的人買東西時,拿出的卻是面值100元的紅票,隨後還有人將他當作乞丐,給他手中塞了幾塊錢。
那天晚上,璩瞳就那樣坐在中央大街的路口,看著過往的行人和車輛發獃,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就如同一覺醒來,恍如隔世。
「其實,我當時心裡更多的,想的是那個女人,那個叫作段小碟的女人。」璩瞳低頭笑著,「雖然只有那麼短短的幾天,但我知道自己很愛她,同時我也在問自己,她真的叫段小碟嗎?也許她只是四大首工被逼無奈送到我身邊的一個棋子而已,也許她是被迫的,根本就不愛我,只是例行公事罷了,即便這樣,我還是想找到她。」
璩瞳再次回到了地下,安心地等著四大首工的再次到來,等下一次四大首工來看他,繼續演戲欺騙他之後,他尾隨著賀風雷夫婦來到了他們的家中……
璩瞳看著刑術道:「當我出現在他們夫婦倆的床頭,叫醒他們的時候,你知道賀風雷當時想做什麼嗎?他下意識就抓起了在床邊放著的那柄匕首,哈哈哈哈!」
璩瞳大笑了一陣:「什麼樣的人才會天天將匕首放在床邊?怕死的人,還有就是做了虧心事,擔心人家找上門來複仇的人!」
刑術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得默默點頭,不過他隱約從那個聲稱叫段小碟的女人身上,推測出了什麼事情,但他不能確定,更不能確定這件事璩瞳是不是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