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留駐吉安 上疏告變
第119章 留駐吉安 上疏告變
王陽明站在文天祥畫像前，吟起文天祥的《絕命詞》。伍文定聽王陽明吟誦完，一拱手說道：「王都堂，前賢殺身成仁，孫都堂、許副憲捨生取義，文定不才，不敢偷安，願意執刀向敵，為朝廷分憂。只是，吉安一府之力畢竟有限，全省無主，文定敢請王都堂就留城中，高舉義旗，號令四方，舉兵勤王，文定願意竭誠追隨。」伍文定期盼地看著王陽明。
王陽明聽到「王都堂」的稱呼，便知道了伍文定的心意。「都堂」是轄境內下屬各級官員對巡撫的尊稱，巡撫官銜是有地域限制的，出了所轄地界，王陽明就剩下了一個官銜「都御史」，被尊稱的話是「中丞」。王陽明心裡一直盤算著把吉安作為平叛大本營，只是吉安並非自己的轄地，伍文定也不是自己的直接下屬，如果貿然進駐，有些鳩佔鵲巢的意思。現在有伍文定請求，那就名正言順了。這個顧慮消除了，還有一個顧慮。沒有朝廷的聖旨，就屬於擅自行動，這是朝廷非常忌諱的，朝廷的原則是，哪怕一個從九品驛丞的任命，也必須通過萬歲爺。比如屢立戰功的南康縣縣丞舒富，非常適合在新設立的崇義縣當知縣，自己也只有向朝廷推薦。如今有了吉安這個大本營，最要緊的是向朝廷緊急彙報，一是促請朝廷早早派遣平叛軍隊，二是取得朝廷的任命。還有一個顧慮，一旦寧藩像一百多年前的永樂爺那樣，打敗了朝廷軍隊，當了皇帝，自己的赤膽忠心就可能被抹黑成奸臣黑心。
伍文定看王陽明沉默不語，再次說道：「王都堂，江西不能無主，朝廷如果出兵遲緩，叛王一旦乘虛東進，南京就危險了。文定請求王都堂留在吉安，督率江西全省軍隊勤王救難。」
王陽明了解伍文定，這位同年進士是湖廣荊州府松滋縣人，能文能武，膽大果斷，剛出道時他在常州做推官，一個小小七品推官，他就敢判輸爵爺魏國公的官司。在常州任職時，在河南任職時，在吉安任職時，他都有剿匪的戰績。這樣的人值得信賴。王陽明端詳著伍文定。伍文定個子不高，很精幹，他一拱手一抱拳，兩臂一架，整個人像一張拉滿的硬弓。王陽明點點頭，說道：「松月年兄一腔忠義，守仁豈能推辭？」伍文定比王陽明大兩歲，字時泰，號松月。
一向嚴肅的伍文定笑著說：「王都堂，吉安城內，府衙最寬敞，文定馬上騰出府衙，就請王都堂開設提督軍門。」
王陽明輕輕搖搖頭，說道：「就住察院吧！不能喧賓奪主！」
伍文定一笑說道：「有王都堂坐鎮吉安，王都堂就是吉安的主人。察院已經有貴客入住了。」
察院是巡按御史和巡撫大人的行署，這個時候難道有巡按御史來吉安？王陽明不解地看著伍文定。
伍文定說道：「巡按兩廣御史謝天使、伍天使回京途中被阻留在了吉安。」
王陽明道：「好！松月年兄，勤王軍又多了兩個幫手，御史隨軍監軍記功，不可缺少。那就借用年兄的府衙辦公了。寧藩是蓄謀已久，我們是倉促應對，要辦的事太多了，需要的人太多了！」
伍文定陪著王陽明，回到吉安府衙，早有三位鄉官在府衙等候著王陽明。一位古稀之年鬍子雪白、一位花甲之年鬍子花白、一位年近半百鬍子黝黑，三人拱著手迎候在院子里。伍文定遠遠地看見，對王陽明介紹道：「老先生也坐不住了。年老者，退休鄉官王中丞；花白鬍子是同年兄羅評事；黑鬍子，是閑住知府劉昭。」伍文定小聲向王陽明介紹完，便快步迎上前去，說道：「老先生、羅年兄、劉府台，三位是不是來挽留王提督的？」伍文定兩手向兩邊攤著，一隻手掌擺向王陽明方向，一隻手掌擺向三位鄉官站立的方向。
三位鄉官，古稀之年的是退休右副都御史王懋中，安福人，成化二十三年（1487）進士；花甲之年的是在家養病的大理寺評事羅僑，吉水人；劉昭，廬陵人，弘治六年（1493）進士，從嘉興知府任上被罷官。
接過伍文定的話頭，王懋中對王陽明道：「老夫代表我們三個鄉官，敢請王提督留在廬陵調遣軍馬，為朝廷平定叛王。如蒙不棄，老夫雖然老朽，卻願意追隨帳下，出謀劃策。」古稀之年的王懋中高高地拱著手，一臉焦急，兩眼誠懇。
羅僑簡單說道：「就請王都堂留駐廬陵，羅僑願接受帳下差遣！」羅僑，字維升。
劉昭一拱手，說道：「為了贛省平安，為了天下社稷，劉昭願在王提督帳下竭盡微薄之力。」
王懋中的年齡和老狀元王華接近，進士出身的年份是在成化爺時，和王陽明是兩代人。老前輩這麼懇求，王陽明心裡很感動，趨步向前，作勢就要跪拜。王懋中看在眼裡，忙撩衣作勢也要下跪，邊跪邊說：「為救贛省百姓，老夫跪求陽明先生了！」
王陽明趕緊上前攙起老先生，道：「老前輩，使不得！折殺晚輩了！只要列位一心勤王，守仁願留廬陵，與列位同心戡亂，接應朝廷平叛大軍。」王陽明攙起王懋中，順便向同年羅僑、劉昭一一點頭致意。在與羅僑和劉昭的對視間，王陽明單單從眼神，已經感受到羅、劉二人的心性，羅僑一臉淳厚、兩眼卻滿含著執拗、耿直，這樣的人是好人，太過耿直，不合時宜，這恐怕是這位羅年兄常年在家養病的原因之一；劉昭，瘦削的長刀臉上，小眼睛晶亮，晶亮中含著自負和刻薄，這樣的人有腦子、有主見，卻太過自私。不過現在正值用人之際，大是大非面前，「忠義」兩字最要緊，其他可以暫時忽略不計。
伍文定說道：「就請列位到大堂議事，一會兒人會越來越多。王都堂，不如現在就升起軍門大旗，您看？」
王陽明說道：「也好！就請伍府台派人去請兩位天使，再請吉安千戶所掌印官前來議事。」
伍文定把四人送進大堂，四個人共同勸說王陽明坐了主位。王陽明只是在書案前面南而坐。伍文定派人去千戶所邀請掌印官指揮同知麻璽，因為巡按御史身份特殊，伍文定不敢怠慢，自己親自去邀請巡按兩廣阻留在吉安的謝源和伍希儒。
王陽明一拱手說道：「王老前輩、羅年兄、劉府台，守仁這是去福建勘事，不想遭遇變亂，雖然願意駐留廬陵，組建軍門，卻內無糧草，外無兵卒，千頭萬緒，還請三位鄉賢賜教！」
王懋中道：「王都堂客氣了！老夫聞聽王都堂在南贛，提一旅弱兵，剿滅肆虐了幾十年的匪患，可見王都堂足智多謀，能謀善斷。眼前的勤王平叛，老夫相信王都堂。不過既然承問，老夫就說說淺見。老夫認為，急需要辦的事有這樣三件：一、立即組建提督軍門，以提督軍務的聖諭，提督軍務的令旗令牌，號召遠近，南贛、江西全省，甚至兩廣和湖廣，集兵平叛；二、立即上奏朝廷告變，促請朝廷防備堵截叛王軍隊；三、廬陵如今只要豎起王都堂的提督大旗，帳下就不會缺了來效力之人。說到參謀人員，目前居鄉或者退休或者養病的官員，老夫安福老家還有幾位。可以來軍門做謀士的，有從福建按察使任上退休的劉遜老先生，劉老乃成化十四年進士，比老夫大幾歲，雖然年邁，這出出主意動動嘴的事，還幹得來。劉老先生在湖廣武岡做知州時，就曾和違了法的岷王較量過。在家守孝的御史張鰲山，正德六年進士，年富力強。在家休假的浙江僉事劉藍，弘治十八年進士，年富力強。在家養病的鄒守益，是王都堂的弟子。泰和縣，有郭祥鵬，與令尊天官王公是同年。」王懋中說到王陽明父親時，向著上方高高地拱了拱手，「泰和還有在家養病的副使羅欽德，好像是貴同年。」見王陽明點頭，王懋中繼續說道，「維升他們吉水在家鄉官也不少，維升，你給王都堂介紹一下。」
羅僑一拱手說道：「第一位，敝同年，在家養病的兵備副使羅循；第二位，在家養病的刑部郎中曾直，年富力強，弘治十五年進士；第三位，在家養病的御史周魯；第四位，在家休假的李中，正德九年進士，工部主事，因為勸諫聖上驅逐皇宮大內的西域和尚，被貶為廣東通衢驛丞，傳聞他曾跟隨王都堂在南贛剿匪。」見王陽明點頭，羅僑繼續說道，「這麼說李中是文武全才呀！」
王陽明聽到李中的名字，聯想到了王思。南贛剿匪時，不僅僅徵調了驛丞李中，與李中一同徵調的還有被貶在潮州三河驛站的驛丞王思。王思是正德六年進士，也是泰和人。王思在贛州拜王陽明為師從學，三十六歲，年富力強。在此地弟子，還有在贛州拜師入門的進士郭持平，他是萬安縣人，現在正是用人時，也是他們為自己家鄉效力的時候。王陽明心裡已經組建好了提督軍門帳下的參謀部。
羅僑最後說：「王都堂，臨江府清江縣有位退休參政黃綉，與鄙人是朋友，弘治三年進士，做過兵部主事，駐守過山海關，後來做過山東兵備副使，懂兵法，有謀略。如果請他來，軍門內就多了一位謀士。」
王陽明向王懋中、羅僑和劉昭拱了拱手，說道：「多謝三位賜教，守仁茅塞頓開。就如王前輩所說，今天，我們就豎起軍門大旗，以三位剛才介紹的這些鄉官為主，組建軍門幕府。幕府一則出謀劃策，二則執掌軍門一切文字事項。幕府就請老前輩王中丞主事，請王中丞切勿推辭！」
王陽明起身朝王懋中鞠躬。王懋中丟下手中的扇子，起身拱手道：「老朽不才，為勤勞王事，為家鄉百姓，願意拿這把老骨頭搏一搏。」羅僑、劉昭陪著王懋中起身拱手。
王懋中話音剛落，伍文定陪著謝源、伍希儒兩位御史進入大堂，雙方互相拱手見禮。
兩位御史均為中年人，各自三十多歲。
伍文定禮請兩位御史上坐。伍希儒推辭道：「晚生這是回到家鄉，有先賢前輩、中丞大人、府尊在，晚生不敢造次。」伍希儒是安福世家大族，正德六年進士。伍希儒邊這樣說著，邊一一向王懋中、羅僑、王陽明、劉昭拱手作揖。謝源是福建懷安人，與伍希儒是同年進士，見伍希儒謙讓，他也只好止步不前。
王懋中說道：「伍天使，這裡是家鄉，更是公堂，老夫和羅評事、劉府台懇請王都堂留駐廬陵，提督軍務，剿滅叛王。今天非比尋常，就請兩位天使上坐，替朝廷監軍，共謀平叛大事！」王懋中說著向兩位御史拱了拱手。 這個時候，雷濟捧著提督衙門的寶印、令旗、令牌進入大廳，按照伍文定的指引將這些東西放到了王陽明身後的大堂書案上。兩個書吏將「提督軍務」和「便宜行事」的大牌子，豎到了大堂暖閣前。伍文定順勢說道：「王中丞老前輩，兩位天使，我們現在請王都堂升帳吧？」
王懋中看了看謝源和伍希儒，互相點點頭，說道：「好！好！升帳好辦事！」
這個時候，吉安千戶所的掌印官指揮同知麻璽來到大堂。大家一同道：「請提督大人升帳！」
王陽明向各位拱了拱手，走到書案后，說道：「各位，本來王某奉聖旨，前往福建公幹，十五日行至南昌府豐城縣地面，得知寧藩反叛朝廷。忠君勤王，是我們做臣子的本分。寧藩十數年來一直野心勃勃，此番作為可謂蓄謀已久，一旦兩京疏於防備，則朝廷危在旦夕。本院與伍府台、王中丞等人溝通后一致認為，即便寧藩東進、北上道路受阻，為了禍亂半壁江山，甚至僅僅是為了搶奪軍費，他也要兵指富庶的浙江、福建和湖廣。挫敗寧藩的陰謀，刻不容緩。兵貴神速，本院心急如焚。本院路過吉安，遇到伍府台、王中丞、羅評事、劉府台，各位滿懷忠義，願意捨身勤勞王事，一致敦請本院留駐廬陵，組建軍門。各位，」王陽明雙手捧起一份聖旨，「聖上敕諭：著王守仁提督南贛等處地方軍務，遇有緊急賊情，著令便宜行事。王守仁今天就在吉安正式開設軍門。」
王懋中一拱手，首先說道：「致仕都御史王懋中願意接受王提督的差遣，勤勞王事，平定叛軍！」
伍文定、伍希儒、謝源、羅僑、劉昭、麻璽一起道：「忠君報國，勤勞王事，願意聽從提督大人的差遣！」
王陽明說道：「大家請坐！」
伍文定禮請伍希儒和謝源就座大堂書案兩側，與王陽明一樣背北面南，伍文定和麻璽坐於大堂左側，王懋中、羅僑、劉昭就座於大堂右側。
王陽明道：「各位，軍門初開，百事繁雜，千頭萬緒。承各位懇求，本院提調平叛事業。百事萬事，大體上可以歸結到三件事：一是聖命，二是人，三是錢糧。明天，本院將六百里加急飛報朝廷，懇請朝廷命將出師，如果這樣，本院一身病弱，也就是維持一段時間。儘管是維持，本院也將殫心竭慮、鞠躬盡瘁。二就是人，需要帶兵官，需要軍士民壯。南贛十四個縣和贛州衛、南安所、信豐所、會昌所，吉安伍府台這裡九個縣有民壯，境內有吉安所、安福所、永新所，都要動員。本院路經臨江府時，與戴府台有過溝通，當時就要他組織四縣民壯，等待本院調遣。江西境內，其他各府縣、各衛所，都要發動。要動員一切力量，組建父子鄉兵。本院所撫的廣東、福建、湖廣各道有戰鬥經驗的民壯軍隊，本院要調遣。對於窮凶極惡的叛王軍隊，這些還不夠，還要請求就近的湖廣、兩廣、福建起兵支援。粗略估計，需要二十萬人。說到錢糧，如果二十萬軍隊，以三四個月為期，需要多少錢糧？贛州的兵事，以前是靠鹽稅和商稅供應錢糧，剿匪后，這兩項分別被戶部和工部裁革了，民壯也被解散了。實在可惜！要重新恢復，一時也難以籌措。現在只有看能否籌借兩廣儲備的軍費。為解燃眉之急，無論哪府哪縣，無論何項銀兩，軍用為先。這都需要人手。好在有兩位天使同心協力，有王中丞各位鄉官協助，軍門幕府人手有了著落。吉安千戶所麻掌印官！」
麻璽起身一抱拳應道：「卑職麻璽聽從提督大人差遣！」
王陽明說道：「從速挑選五十名百戶和軍舍，明天到軍門幕府報到，以供差遣奔走。」
麻璽應道：「卑職遵命！」
王陽明對伍文定說：「伍府台，本院雖然寄希望於江西各府縣衛所和相鄰各省支援，但是目前最有把握的也就南贛、吉安和臨江府，你這裡人馬、錢糧情況如何？」
伍文定說道：「王都堂，下官這幾天一直在心裡籌算，吉安府九縣四十萬人口，留下看守城池的，可以出動的民壯有一萬人。領兵官，吉安府有這麼幾位，敝府算一位，敝府通判談儲和楊昉，都可以獨當一面；敝府推官王可以獨當一面；敝府萬安縣知縣王冕有將才；敝府泰和縣知縣李楫，也有將才；敝府永新縣知縣柯相、永新縣儒學訓導艾珪、萬安縣縣丞李通，都能獨當一面。王都堂，去年敝府到南贛追隨帳下剿匪，很有心得，回到吉安，敝府也組織各縣民壯，分班分批，定期到府城操練，重新選定了隊長、哨長和總甲。練兵效果很好。說到糧食，南安、贛州兩府運往鄱陽湖兌給運輸軍隊的糧食，阻留在了吉安，真到萬不得已，是否可以先借為軍糧？」
王陽明朝伍文定輕輕點點頭，說道：「不要說糧食，以平叛為先，全省各府縣，目前要停止一切與平叛無關的事務，不急的訴訟，不急的建築，都要停下來。」王陽明對三位鄉官道，「各位鄉賢，伍府台這裡有兵有將，又有糧食，這是不是讓各位鄉賢有了些信心？」三位鄉官點點頭。
王陽明繼續說道：「吉安這裡，還有麻掌印官，還有安福千戶所指揮高睿。高指揮過去在南贛參加剿匪，是位將才。」
王陽明繼續說道：「為了讓各位有信心，本院告訴大家，南安和贛州兩府，能出動的軍士民壯要多於吉安，領兵官有知府邢珣，贛州衛指揮僉事余恩、孟俊，贛州衛千戶楊基、劉鏜，贛州府同知夏克義，南安府推官徐文英、贛縣知縣宋瑢，贛州府興國縣主簿於旺。這是南安和贛州。在臨江府，戴府台告訴本院，臨江府能夠出動六千兵力，領兵官有戴府台，有新淦縣知縣李美。四個府已經能夠集合到三萬兵力，如果其他九個府全部動員起來，江西本省的兵力已經不少了。王中丞、伍府台，各位，大家看看還有哪些當務之急？」
王懋中說道：「聽了王都堂和伍府台的介紹，老夫心裡踏實了。現在需要的是快速地將將士們動員起來。老夫想補充一點，要儘快提醒南京兵部，做好防備，千萬別被叛王乘虛而入。」
王陽明點點頭。
劉昭一拱手說道：「王都堂，鄙人認為，軍事之前要先有政治。什麼政治？先揭露公布叛王的罪惡面目。幾天前，叛王還是高高在上、千萬人仰望的親王，作為親王，誰敢輕易說他個不字。我們應公開宣傳叛王的罪惡面目，讓人們都知道他反叛朝廷，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這樣就能更好地發動平叛大軍。這是第一點。第二點，鄙人居於廬陵，知道這幾天城裡人心惶惶。前天人群四散出逃，當時，伍府台及時懲治了一人，殺一儆百，如今城內稍微安定。但目前的安定只是表面的安定。鄙人以為，軍門要發布安民告示，穩定人心。這是第二點。第三點，吉安城內，嚴防叛王姦細，凡是南昌戶籍的，人人要到衙門登記備案。」
王陽明向劉昭鄭重地點點頭，說道：「劉府台所言甚是。這些都要儘快去辦，要有專人辦。明天要緊急組建幕府班子，分別成立前敵部、後勤部、文宣部。伍府台，貴府的六房書吏就借用到軍門！動員吉安府現有官員，組建後勤部。」見伍文定點頭，王陽明繼續說道，「王中丞，你們馬上製作公文，發往各地。」
十八日當晚，王陽明起草了第一份公文《牌行贛州府集兵策應》。寫好第一份公文，王陽明想到了福建。在漳南和南安剿匪戰役中，他對汀州府上杭縣民壯的戰鬥力印象深刻，令他印象深刻的還有福建弓箭和弓箭製作師傅；福建的左布政使席書是自己在貴州的患難朋友，他是個心底無私的人；福建巡按御史周鵷是華亭人，其父與王陽明的父親是同年進士；更重要的是，接替胡璉分巡漳南道的按察司僉事周期雍這位自己的下屬官員，是江西省寧州人，早在去年冬季，周期雍到贛州公幹時，他二人曾就寧藩謀反的陰謀交流過看法，並且約定，各自提前暗中防備，這是有約在先，現在這約定終於派上用場了。這樣一分析，漳南道兵力和南贛兵力一樣有把握，能夠及時調動，估計漳南道可以出兵五千到八千人。這樣公私都有關係的地方，不僅要發公文，最好再附上自己的親筆信。王陽明分別給席書、周鵷和周期雍寫了三封私信。
湖廣巡撫都御史秦金去年合作剿匪時，曾出動三萬人，卻只取得了剿滅兩千山賊的戰果，他還因此抱怨南贛擅自提前行動，從此彼此間出現了隔閡，現在請求他出兵支援，不知道他會不會配合。兩廣呢？提督軍務都御史楊旦，不是太了解。但是現在大是大非面前，相信他們知道孰輕孰重。要說調遣兵力，有把握的還是過去打過交道的，王陽明想到了贛州的葉芳、和平的盧珂。
六月十九，第一件事是上奏《飛報寧王謀反疏》。在奏疏中，彙報現狀，請求皇上出兵平叛時，順便勸諫皇上多做自我批評。王陽明派舍人來儀專程進京遞送奏疏，順道給兵部尚書王瓊捎了一封私信。
從這一天開始，一份份公文密集地被分送到江西全省除南昌、南康、九江外的十府，包括南昌沒有淪陷的豐城、奉新、進賢、靖安、武寧和寧州各州縣。公文被分送江西境內除了九江衛、南昌前衛和南昌左衛外的贛州衛、袁州衛、建昌所、撫州所、鉛山所、廣信所和饒州所等十一個千戶所。發往江西省內各府、縣、衛、所衙門和福建漳南道的每一份公文內都加蓋有一枚戳記：「如有懈怠，軍法從事。」提督軍門要求各府、縣、衛、所集結軍士、民壯，小縣一兩千名，大縣三五千名，到各府縣衛所校場操練，聽候提督軍門調遣；並要求各府、縣、衛、所自備軍糧。另有被分送南京、福建、浙江、湖廣和兩廣的平行公文，請求相關衙門做好戰備和支援。
江西各府縣衛所重新有了主心骨，各路情報紛紛匯聚到了吉安臨時提督軍門。
六月二十，提督軍門第一枚令牌派出了吉安府通判楊昉會同千戶蕭英，率領從吉安千戶所抽調的軍士，和從龍泉、安福和永新三縣抽調的民壯，共兩千人，前往南昌府豐城縣協助知縣顧佖防守城池。
六月二十一，王陽明擔心《飛報寧王謀反疏》中途被截，再派舍人任光專程進京，遞送《再報謀反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