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掃蕩桶岡 賊王落網
第98章 掃蕩桶岡 賊王落網
初一晚上，危壽走進中軍大帳，向王陽明和楊璋拱手后說道：「王都堂，楊兵憲，下官彙報一下各陣官軍今天的戰況和位置！」
王陽明點點頭。危壽說道：「昨夜下了一夜雨，山賊疏於防守，今天五更時分，贛州邢堂尊督兵冒雨強登，從茶坑攻入桶岡，知縣張戩從葫蘆洞方向攻進桶岡，吉安伍府尊從西山界方向攻入桶岡。眾賊驚慌失措，千餘賊眾抱團迎戰，被官軍包圍，邢堂尊正面直接對敵，右有知縣張戩，後有吉安伍府尊。從早上混戰到中午，眾賊敗走。中午雨停后，知縣王天輿從鎖匙龍進入桶岡參與戰鬥。眾賊敗走十八磊，被知府唐淳迎頭痛擊。天色已晚，現在，官軍和山賊各自據險相持。」
王陽明笑著點點頭，說道：「賊眾失險，已經亂了陣腳，亂了賊心。明天一天最關鍵，要圍剿賊眾，又要防止賊眾潰逃，」王陽明張開兩掌，把兩掌搭成一個圓形，「聚而殲之！」王陽明看著楊璋，繼續說道，「楊兵憲，保證後勤供應，要讓大家吃好。」
初二一早，各陣官軍形成合力，與桶岡賊眾進行決戰，徹底擊潰了桶岡山賊。官軍勢如破竹，兵分各陣，分路掃蕩賊巢，知府邢珣領兵掃蕩了桶岡大巢。從初二到十四，各陣官軍分別掃蕩了梅伏、鳥池、西山界、鎖匙龍、黃竹坑、十八磊、鐵木里、土池、背水坑、太王嶺、下新地、板嶺等賊巢。初四，湖廣官軍與江西官軍形成了對江西桶岡潰敗逃散賊眾和湖廣桂陽、桂東賊巢的圍剿態勢。初五，王陽明中軍大帳移駐桶岡西山界的茶寮。隨著圍剿包圍圈的縮小，上新地、中新地、杉木坳、原陂、木里、天台巢、東桃坑、龍背等賊巢一一被攻佔。十五日，江西官軍在嚮導的指引下，成立追殲小分隊，進入桶岡西側位於湖廣境內的上章。在一個山洞內，他們當場捕殺了大賊首藍天鳳，擒獲了自封征南王的謝志山。藍天鳳和謝志山的覆滅與落網，意味著桶岡山賊土匪徹底滅亡。
十六日，王陽明、江西巡按御史屠僑、南安府同知朱憲、南安府推官徐文英、建昌府新城縣知縣黃文鑾等一干人等，在茶寮附近勘察地理地形。王陽明眺望著四周的山川，對屠僑和楊璋等說道：「屠天使、楊兵憲，剿匪應該軍事和政治相結合，也就是文武結合、恩威並用。根據本院在漳南剿匪的實踐，匪亂猖獗，與政教太遠有很大關係。漳南在匪亂地區，選擇了要害位置，設立新縣治。據他們彙報，這樣做效果不錯。各位想想，橫水、左溪、桶岡，大小賊巢八十多處，東西南北方圓三百里，遠離南康、上猶、大餘三個縣縣城，王法進不來，盜賊肆無忌憚，良民被屠殺凈盡。本院駐軍橫水時，留意勘察了橫水地勢。桶岡離橫水有一百一十里，如果在橫水建立縣治，茶寮這裡建立巡檢司，另外改設上堡、鉛廠、長龍三個巡檢司，這樣橫水在中，四個巡檢司分列西北、西部、南部和東南部，四個巡檢司對縣治形成拱衛和翼護之勢。如此一來，此地必能長治久安。」
屠僑一拱手說道：「王都憲所言甚有道理。險要地位，官軍提前佔據，就絕了心存不良者為非作歹的念頭。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難免有善有惡，訓惡為善是一方面，不給他們留作惡的機會也很重要。設縣提議，如有定論，本使將奏聞朝廷，為民請命。」
楊璋說道：「王都憲、屠天使，兩位大人所言，敝道深以為然。設縣防賊，各處都有不少先例。橫水這個地方，山水環抱，地勢平坦，有設立縣治的條件。那裡原是上猶縣崇義里。」
王陽明介面道：「崇義，這個地名不錯。人人講仁，戶戶崇義，兩三年內，必成文化之邦。好，就設崇義縣，你們看如何？」
眾人紛紛念叨著「崇義、崇義、崇義」，像在品味一杯好茶，品味之後，都贊一個好字。
正在這時，危壽來到王陽明面前，面帶喜色，躬身施禮道：「啟稟王都堂、屠侍御、楊兵憲——」危壽欲言又止，遲疑地看著王陽明。
王陽明說道：「既然有喜事，何妨和大家分享？」
危壽笑著回稟道：「王都堂，剛剛接到捷報，湖廣官軍在桂陽縣魚黃峒地方生擒大賊首龔福全。」
王陽明笑著說道：「哦，延溪王和征南王一樣束手就擒了。好！」
危壽再說道：「王都堂，不好的消息是，湖廣潰圍賊眾千餘流竄到江西境內的雞湖、穩下、朱雀坑等地。還有一個消息——」危壽用探詢的眼光看著王陽明，不再往下說。王陽明笑著說：「但說無妨！」
危壽為難地說道：「大賊首謝志山，叫囂著要會一會王都堂。」
王陽明說道：「莫非這個階下囚想學孟獲，求本院來個七擒七縱？」
屠僑說道：「瓮中之鱉，還講什麼條件！」
王陽明看著危壽，吩咐道：「傳令下去，南安知府季追剿朱雀坑流賊，吉安知府伍文定追剿穩下流賊，守備指揮使郟文追剿雞湖流賊，贛州知府邢珣相機配合。好，提謝志山來見！」王陽明對屠僑和楊璋說道：「屠天使、楊兵憲，你們和本院一起來見識一下這個橫行多年的魔頭吧！」
大帳里，王陽明居中正坐，巡按御史在東，楊璋在西。危壽從外面進來，身後跟著四位壯漢，中間押著的人是被五花大綁的謝志山。
謝志山進入大帳后，四處巡視，想看清官軍大首領王陽明是什麼模樣，好知道自己敗在了怎樣一個人手裡。還沒穩住神，只聽一聲斷喝「跪下」，謝志山的兩個腿彎就被身後的兩位壯漢狠狠地踢了一腳，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謝志山試圖扭脖子反抗，無奈肩膀被人死死按住。
王陽明、屠僑、楊璋一起打量著謝志山，發現這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並非什麼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看身材，他不過一個乾瘦的小老頭；看面目，甚至有三分斯文。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陽明等三個人默默地看著謝志山，許久無語。謝志山也在觀察著王陽明，心裡琢磨，原來以為打敗自己的人有三頭六臂呢，竟然不過是一個清瘦的半老頭，倒與自己有幾分相像，一副慈眉善目，動起手來卻兇狠無比。怪只怪自己太過自信，低看了眼前這位清瘦的白面書生，疏於防備；怪只怪藍天鳳這個魯莽的武夫，不聽自己的話，不早做防備；怪只怪這個官匪大首領，太不講信義。江湖上比武，還要約定個時間，說定個方式。突然襲擊、背後下手，這些連江湖人士也不齒的勾當，竟然出於滿口仁義道德的官匪身上。官匪！官匪！謝志山眼神里流露出鄙視和嫌惡。 王陽明但憑靜心的靈敏，就感受到了謝志山身上散發出來的邪氣。屠僑和楊璋發覺階下囚竟然敢鄙視統率千軍萬馬、戰場上說一不二的王提督大人，都等著王陽明做出反應。王陽明只是平靜地看著謝志山，勝利者可以享受勝利，你不能指望階下囚遭受階下囚的待遇時會有好心情，不過王陽明感興趣的是，這麼一個山野小老頭，手中既沒有高官厚祿，也不會有豪華宮殿美女，他憑什麼蠱惑人心，擁有了幾千號跟隨者？
王陽明好奇地問道：「謝志山，聽說你要見本院，什麼事？」
謝志山高仰著臉，矜持地說道：「王都堂，本王……」
王陽明不滿地嗯了一聲，嗯字音長而重。屠僑鄙視地說道：「死到臨頭還囂張！」楊璋朝著謝志山呸了一聲。
謝志山冷笑一聲，說道：「好，鄙人有一事不明。讀書人，你們官匪天天滿口仁義道德，王都堂，漳南、左溪、橫水、桶岡，你屢屢得手，都是靠偷襲這種小人勾當，這裡面有仁嗎？有義嗎？有信嗎？有光明正大嗎？你敢不敢像諸葛先輩對待孟獲前輩那樣，咱們將對將、兵對兵？」
王陽明哈哈大笑，笑過之後，說道：「本院倒是想學諸葛亮，給你七次機會。可是有國法在，本院也不見得做得了主。說到仁，為了保護百姓不被土匪荼毒，本院剿滅土匪，剿滅得越乾淨，越是得仁。與你們土匪講仁義，就是對百姓不仁義。只要有仁心，怎麼方便怎麼就是義。偷襲就是方便，偷襲是為了仁。本院與老百姓約定，與良心約定，要剿滅土匪，要保護百姓，這就是信！」
謝志山冷笑一聲，道：「王都堂，你旗下這些官軍，不是靠你嘴裡的義，死心塌地跟著你的。鄙人身邊的弟兄，都是敬服鄙人心中一個義字。兄弟們有肉一塊兒吃，有酒一塊兒喝，有難一同頂著。為了義氣，死又算什麼！」
王陽明平靜地說道：「最講義氣的當數關雲長，你聽說過關老爺搶老百姓、殺老百姓嗎？你搶的、殺的都是與你一樣的百姓，你這叫什麼義？本院告訴你，什麼是義，讓你死個明白。義是仁的兄弟，仁義仁義，用一顆仁愛之心做事，才叫義！沒有仁愛之心的義，是惡人的江湖義氣。懂了嗎？」
謝志山的頭沒有剛才仰得高了。
王陽明再說道：「本院倒想七擒七縱，讓你見識一下仁義，不怕你逃到天外去，不怕捉不到你，只是擔心老百姓跟著遭殃。」
謝志山嘆了口氣。
王陽明看向危壽，向門外擺了擺手。四個壯漢押著謝志山出了大帳。
十一月二十到十二月初三，邢珣、伍文定、郟文、季清剿了湖廣流竄到江西境內的千餘殘賊。
王陽明派吉安永新千戶所千戶高睿前往湖廣郴州軍營，送去銀質賞功牌和酒肉，用以獎勵湖廣參將史春等眾人，並以南贛巡撫衙門的名義頒發了獎狀。
高睿離開大帳后，隨侍在跟前的管登不解地問：「先生，湖廣官軍並未進入江西地界，並沒有參與掃蕩桶岡賊巢，獎勵他們，這不是無功受祿嗎？」
王陽明笑著說道：「正是因為湖廣官軍堵在西面，桶岡賊眾才得以被聚殲。他們的聲威就是功勞。」
初九，陽光明媚，微風不寒。各陣將領齊聚茶寮，王陽明望著面前的一堵高高的石壁，笑眯眯的。屠僑道：「左溪、橫水和桶岡悍匪，為害多年，此次朝廷舉兵，王都堂指揮籌劃，一舉殲滅，實在可喜可賀。本使為大家記功，即日將上奏朝廷。剿匪安民，當地不可不記。不如在此勒石記功，一則震懾邪惡，二則流芳百世。各位意下如何？」
王陽明笑著點點頭。
屠僑笑著說：「本使給大家通告一下戰果，左溪、橫水、桶岡剿匪戰役，兩個月時間不到，掃蕩賊巢八十四處，擒斬大賊首謝志山、藍天鳳八十六名，擒斬賊眾三千一百六十八名，俘虜賊屬家口兩千三百三十六名，繳獲贓銀一百一十三兩八錢一分。可喜可賀！」
王陽明在擺好的書案上，一揮而就《平茶寮》，文中表功不漏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