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南安誓師 鋼鐵軍紀
第94章 南安誓師 鋼鐵軍紀
九月，王陽明派出代表前往南安府，開設提督軍門行轅，命令楊璋、黃宏接待安置各地集結過來的軍隊，分配營寨，分發口糧，保障後勤，并行文廣東南韶兵備道，一方面做好把守攔截，一方面瓦解分化當地土匪內部人員。
十月初七，王陽明在南安行轅舉行誓師大會。
誓師前，王陽明在中軍帳內召開戰前軍事會議。王陽明端坐桌案后，臉上一改往日笑眯眯的模樣，表情肅穆，他的眼神沉靜，甚至有些死寂，像千萬年的琥珀化石，雖然清澈透明，卻沒有一絲一毫動的意思。他的心是安定的，他的眼神是鎮定的。王陽明安定的氣場籠罩著整個中軍大帳，大帳內鴉雀無聲，但是王陽明感覺到了有些人的緊張，有人雖然站著不動，心卻在一個勁地怦怦驚跳。大戰當前，不緊張的人不多。
王陽明提起丹田氣，聲音不高卻底氣十足地宣佈道：「開始點卯！」下面的人一聽，各自趕緊繃直了身子站著。
「江西按察司整飭兵備帶管分巡嶺北道副使楊璋何在？」
楊璋跨前一步，高聲應道：「下官在！」
「江西都司都指揮僉事許清何在？」
許清跨前一步出列，高聲應道：「卑職在！」
「守備南贛二府地方、以都指揮使體統行事、指揮使郟文何在？」
郟文跨前一步出列，高聲應道：「卑職在！」
「贛州衛指揮僉事余恩何在？」
余恩應聲出列。
以下依次是南安府知府季、贛州知府邢珣、汀州知府唐淳、吉安知府伍文定、寧都知縣王天輿、程鄉知縣張戩、南康縣縣丞舒富。十一個人按官職大小排成兩列。
王陽明一手展示著一面令旗，一手舉著一枚令牌，說道：「本院先後接到聖旨，『南贛地方賊情，著都御史王守仁自行調集官軍，設法剿捕』，『南贛剿匪所領官軍，俱聽王守仁號令』。諸位！」王陽明看著大家，沉默著。
楊璋一抱拳說道：「下官一切聽從軍門號令！不敢違背！」各官紛紛抱拳高呼：「卑職（下官）一切聽從軍門驅使！不敢違背！」
王陽明這才繼續說道：「大戰當前，本院先說用兵之道，一是奇謀，二是鐵兵，三是責任分明。先說奇謀，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次三省圍剿，分三個階段，每個階段其實都是兩省圍剿。第一階段是江西和湖廣東西合圍上猶、桂陽、桂東賊巢，廣東在南邊把守攔截；第二階段是湖廣和廣東合圍樂昌、仁化、乳源賊巢，江西在大余把守攔截；第三階段是江西和廣東合圍龍川浰頭賊巢。現在是第一階段，江西和湖廣約定十一月開始合圍。上猶三大賊巢左溪、橫水、桶岡，其中桶岡離湖廣邊界最近，左溪和橫水離湖廣邊界三百里遠。三大賊巢，平常人都會以為兩省要先圍剿桶岡。眼下，土兵還遠得很，賊眾又素來不把江西兵放在眼裡。所以桶岡、左溪、橫水賊眾在防備上一定會疏忽。據俘虜交代，桶岡天險，易守難攻，官軍曾在那裡圍困半年，最後無可奈何，招撫了事。桶岡後山懸崖峭壁，上下進出要靠搭建的梯子。下了懸崖，就是湖廣的范陽大山，那山綿延千里，人跡罕至。土匪現在的如意算盤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竄入范陽大山。本院的原則是要消滅土匪，不能讓他們跑了，以絕後患。我們出兵，要出其不意，封鎖土匪逃跑的道路。第二，本院這裡說的鐵兵，是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軍隊。鐵兵必須是有組織有紀律的軍隊。組織上，我們實行了兵符制，半年來這項制度已經磨鍊成熟。本院這裡要特彆強調紀律，現在本院公布戰場紀律，適用於全軍上下文官武將、軍士民壯。」
第一條，隊伍分正兵和奇兵兩類，正兵用於衝鋒，奇兵用於搜扒。
第二條，貽誤軍機者斬！臨陣退縮者斬！違反號令者斬！
第三條，宿營和打仗，敢拿百姓一草一木、騷擾百姓者斬！
第四條，紮營和出征、取火做飯，拖延遲緩者軍法從事，因而誤事者斬！
第五條，安營紮寨，時刻警惕，不許私相往來，不許脫卸衣甲器械，違者軍法從事，因而誤事者斬！
第六條，安營駐紮后，私自出入營門者，或者鑽翻營寨柵欄出入者斬，守門人私自放縱者斬！
第七條，軍中呼號奔走、驚擾大眾、引起炸營者斬！遭遇土匪劫營，將士驚慌大呼小叫者斬！
第八條，軍中遭遇失火，如果不是奉命救火，而奔走喧嘩以及擅自離隊者斬！
第九條，軍中不得私下議論軍事機密，亂說亂傳勝敗禍福吉凶，擾亂人心者斬！
第十條，深入賊巢偵察，無故推託不去或者胡亂稟報偵察結果者斬！ 第十一條，遭遇土匪衝鋒或者埋伏時，必須保持完整隊形進行抵抗，違者斬！
第十二條，遭遇土匪投降，要嚴密防備，保持距離，待投降者互相捆綁后，才能接近。同時立即報告中軍大帳，聽候處理。遭遇自稱官吏人員，或者地方鄉紳迎接隊伍時，不許靠近，要嚴密警備，立即報告中軍大帳。違者斬！
第十三條，土匪代表進入軍營，將士不得私自與其交談，因而泄露軍情者斬！
第十四條，戰場上與賊交戰，一伍失敗，全伍斬首；友鄰隊伍不互相策應救援，友鄰隊伍全隊斬首！
第十五條，擂鼓進攻，鳴金收兵，違令者斬！
第十六條，賊巢財物，敢有私自收藏者斬！乘勝追擊，不準爭搶首級；進攻道路上有金銀財物，不準低頭拾取，違令者斬！
「以上是軍紀。有了鐵的紀律，才會有鐵的軍隊。第三項，責任分明。具體內容是，統一指揮，獨立行動，各司其職、各負其責、互相配合、互相接應。現在部署十路大軍各路進攻和策應路線。」王陽明離開座位，轉身向後，拿起指揮棒，斜著身子朝向後壁上的大幅軍事地圖，「贛州府知府邢珣！」
邢珣應聲道：「下官在！」
王陽明指點著地圖說道：「你統領本部官兵，從上猶石坑進軍，經上稍、石溪，推進到磨刀坑。過白封龍，兵分兩路，展開奇兵，搜扒茶潭、窵井、杞州坑；正兵經朱坑、旱坑，進入楊梅村，攻打白藍、橫水大巢。破橫水大巢后，與都司許清，指揮謝昶、姚璽，知縣王天輿各營兵會合，集結成一大營，各選精銳，由嚮導引路，帶足三天乾糧，搜扒附近山寨，比如茶潭、窵井、杞州坑、寨下等處地方。要像梳頭一樣搜扒凈盡，各兵互相策應，互相救援，不能遺漏，不留後患。左溪各賊巢搜斬凈盡，再分兵前進，兵發背鳥坑，穿越牛角窟，跨越梅伏坑，過長流坑、果木口，搜扒芒背、思順、鳥地，進入上新地、中新地、下新地，與知府唐淳、指揮使僉事余恩、指揮謝昶等合兵圍剿桶岡各賊巢。打破賊巢后，與各路官兵連為一體，結為一個大營。各營精銳，全線展開，搜扒潰散賊眾，斬草除根，永絕後患。聽到班師命令，才能撤軍。贛州知府邢珣！」
邢珣一抱拳道：「下官聽命！」
王陽明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地圖遞給邢珣，道：「詳細進兵路線，已經標註在地圖上。如有重大情況，隨時稟告中軍大帳。你要嚴守進兵路線，盡心竭力，嚴督所領官兵，勇往直前，掃蕩群賊，安靖地方。敢有懈怠敷衍，誤事敗軍，有軍法在，絕不輕饒！」
邢珣抱拳說道：「下官邢珣，回稟軍門大人，剿滅土匪，安靖地方，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王陽明從桌案上拿起一份清單，公佈道：「邢珣所領官兵，有安遠縣義官崔結實名下民壯打手八百名，『乾』字營哨長趙天賜名下機兵四百名，以及弓箭手一隊、火銃手八名、嚮導二十名。火藥八十斤，軍令小旗八十面，大小兵旗九十面，信號布一千五百面，令字藍絹大旗一面。」王陽明公布完畢，把清單遞給邢珣，從桌案上拿起一枚令牌，說道，「贛州知府邢珣接牌！軍令憑證，任務完成之日，交回本院。」
邢珣接過來令牌，退到一邊站立。
接下來是汀州知府唐淳、南安知府季、江西都司都指揮僉事許清、守備指揮使郟文、贛州衛指揮使僉事余恩、寧都縣知縣王天輿、南康縣縣丞舒富。他們各自統領一千二百名編製的一陣官兵，各自申領一份標註有詳細進攻路線的地圖，各陣官兵責任細化到了每一個村寨、每一個坑口。各陣官兵分別從南、東、北和西北面進入上猶縣，西面充分利用湖廣官軍的威懾作用，所有人一起對左溪、橫水和桶岡大小賊巢形成圍剿態勢。
吉安知府伍文定、潮州府程鄉縣知縣張戩兩陣人馬作為戰略預備隊，做好把守攔截。
王陽明分派已定，最後說道：「本院親率中軍，進攻橫水大巢，與各陣會合后，再宣布下一步命令。好，誓師大會後，各陣官兵立即行動。」
誓師大會的主要內容是祭旗。在南安府大校場內的一個大祭壇上，王陽明率領文官武將，祭告天地和南安、郴桂神靈。
維正德十二年十月乙酉，南贛等處提督衙門提督軍務都御史王守仁，祭告天地和南安、郴桂神靈：
橫水土匪謝志山、桶岡強盜藍天鳳、郴桂山賊龔福全，十數年來，蔑視王法，稱王稱霸，糾集賊眾惡徒，四處燒殺搶劫，殺人爹娘，奪人妻女，焚人房屋，牽人耕牛，荼毒三省百姓，惡貫滿盈，罪惡滔天，人神共憤。我皇明天朝，此次出兵，誓剿頑匪，剪滅慣盜，斬草除根，不留後患。還天地清明，顯聖朝威嚴，保百姓平安。
祈禱天地神靈，保佑此戰成功，大軍到處，魍魎現形！天兵所指，蟊賊必滅！
大兵剿殺，迫不得已；惡賊不除，天地不寧。仁人用兵，見血垂淚；保護百姓，別無選擇！
尚饗！
大校場內幾千名軍士、民壯齊聲高呼：「剿滅土匪，除暴安良！剿滅土匪，除暴安良！殺——」喊聲震天動地。
祭旗已畢，大軍出發。楊璋隨軍監督及供應糧草，黃宏留守南安府保障後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