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山寺下 詩驚四座
第4章 金山寺下 詩驚四座
成化十六年(1480),王守仁虛歲九歲。餘姚舜象讀書會的王華和黃珣,這兩粒讀書種子,經過多年的德業澆灌培育,終於開出了燦爛的花朵,就像他們家鄉的廣玉蘭一樣,花姿舒展,端莊大氣,純潔如玉。在秋季的浙江省鄉試中,王華屈居全省舉子第二名,黃珣智摘解元桂冠。次年北京殿試,黃珣、王華兩位學友的進士皇榜排名,被成化爺交換了一下位次,王華欽賜狀元,貴居榜首,黃珣退居榜眼,列一甲第二。按照慣例,狀元王華被分配到翰林院任修撰,榜眼黃珣任翰林院編修,雙雙進入了皇帝的御用智囊團。
讀了幾十年書,目的就是為了給皇上辦事。在北京盡忠皇上,又想著行孝爹娘,來個忠孝兩全。王華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兒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一份孝心急著讓雙親品嘗榮華富貴的滋味。在北京安定下來的次年秋天,王華就執意迎請竹軒翁北上進京,和聖朝天子做鄰居,感受一下皇家的氣派。
隨口賦詩 才驚四座
成化十八年(1482),中秋八月,秋高氣爽。十一歲的王守仁跟著祖父王倫、母親鄭氏和一個丫鬟,在家僕王玉的護送下,去北京探親。
從浙江餘姚到北京,最方便的路線是走運河水路,南運河經杭州,過嘉興、蘇州、常州,到鎮江,從鎮江渡過長江,接駁北岸的江都、揚州,這就是喜歡遊逛的隋煬帝為我們後人挖出的京杭大運河。鎮江是運河和長江介面處,進入大明王朝以來,這裡永遠是那樣的忙碌。
明朝的前兩任皇帝,性格外向,喜歡勒緊褲帶,把一船船的寶貝,拉到南洋和印度洋去游洋誇富;接下來的皇帝,性格變得內向,喜歡捂富,被窩裡數錢,暗夜裡偷笑。內向的人不免謹慎過度,嚴禁片板下海,因噎廢食,廣闊的東海和渤海水道,閑置不用,把個大運河塞得腸梗阻。朝廷規定,江西、浙江和湖廣的應納皇糧,要運送到淮北朝廷倉庫,之後轉運北京。長江與北運河兩條水道的水面存在著落差,北運的南貨,要重新裝卸,船體要靠粗大的鐵纜絞索,吊上吊下,吊裂的船殼和摔碎的船板,往往要阻塞水道,耽誤通行。兩條水道的水閘,為了防止倒灌,不可能日夜開放。掛著皇家招牌的大小太監的採辦船隻,即便運送一船草紙,也要優先通行。所以,這個南北轉運的中樞,排隊等個七八天是常事。
王倫帶隊的進京小組只好捺著性子在鎮江住下。鎮江,對王倫來說並不陌生,他以前在這兒處過館教過學,現在來此算舊地重遊。利用等船的機會,王倫想打聽一下,過去教過的學生出息了沒有,於是他派王玉拿著自己的名帖各處投遞。二指寬一拃長的名帖上,用小楷工工整整寫著「餘姚直諒處士、新科狀元家君、竹軒翁王倫拜上」。王倫對名帖上打自己兒子的狀元招牌這事,有些臉紅,不過也是迫不得已。他自己當教書先生多年,每年簽約時都要約定,教書先生在主家,不得私自出門拜客,不得私自開門迎客。今天厚顏一回,也是便於同鄉請假的權宜之計。
王玉辛苦了一天,約好了兩個餘姚教書先生,趙守禮和蘇演義;兩位餘姚師爺,一位是鎮江府刑房書吏李鐵筆,一位是工部駐鎮江京口的運河抽分場書辦錢通行。還有王倫原來的私塾東家,鎮江老醋作坊的常思義。常思義的兒子常德惠,被王倫調教了三年,從童生入學當秀才,去年也高登進士皇榜。
這位常思義,把香醋作坊經營得紅紅火火,但是,再有錢的常思義也被朱皇帝列為「士農工商」四個階層的最下層,平常怕見官,雖說一不找他們審批便宜土地,二不找他們申請貸款,也不單單是嫌下跪磕頭麻煩,而是因為喜歡吃醋的官老爺,聞香下馬,嘴裡喜歡吃他的醋,心裡吃醋他的銀子。自從他家兒子德惠中了進士,他不再怕見官了。一個七品縣官,與他兒子平級。過去的縣太爺心裡口裡的醋老闆,如今變成了常老太爺。今天見到竹軒翁的名帖,看到「新科狀元家君」幾個字,馬上請出他兒子留在家中的《皇明辛丑進士題名錄》,檢索狀元王華的三代祖宗,發現他家原來的教書先生王倫,不僅把別人的兒子教出息了,自己的兒子更有出息。吃水不忘挖井人,兒子中了進士要感謝私塾先生。為了表示對兒子老師的敬意,也為了顯示他常老太爺腰板比過去挺拔了,接到竹軒翁的名帖后,常思義吩咐下人抬出兩壇陳年老醋,並派人到縣衙投送名帖。以前,常思義對名帖上「新科進士老太爺、百年香醋大作坊朝奉常思義」的名頭,多少會有些不自在,當他看到竹軒翁「新科狀元家君」的帖子后,他終於知道自己這樣寫天經地義。他打算做東,給竹軒翁接風,請縣太爺作陪。
處在大碼頭,南下北上的顯爵貴胄如過江之鯽,鎮江縣太爺、鎮江府尊,主要工作就是迎來送往。縣太爺七品官,南來北往的過往官員,是個官都比他品級高,見官都得磕頭賠笑,幾乎變成了專職的驛官,還不能抱怨。讓他苦惱不已的是,時時賠笑,笑得面部肌肉麻痹;天天磕頭,磕得腰部肌肉勞損,天長日久,習慣成自然,可就駝了背了。他不見得稀罕常朝奉的兩罈子醋,五十多歲的他,不花錢的醋吃得太多,牙已經被酸掉三顆了,可從六品狀元不可估量的未來前景,他不能不在乎,所以他立馬答應了常朝奉的請求。
於是,頂著「新科狀元家君」名分的王倫,在鎮江京杭精舍旅館既接受了老東家的兩壇陳醋,也接受了盛情的接風宴。
接風宴擺在金山寺附近的得月樓。接風宴之前,大家就近遊覽金山寺。狀元娘子鄭氏三寸金蓮,不便遠行,虧得常朝奉考慮周到,一挑豐盛的食盒送到了旅館。狀元娘子品嘗著鎮江美味,還不耽擱給狀元公綉一雙刺有鴛鴦戲水圖案的鞋墊。
上午,常朝奉、師爺李鐵筆、書吏錢通行、塾師趙守禮和蘇演義一起陪著新科狀元老太爺爺兒倆,朝聖金山寺,禮拜如來佛。
一進寺院,迎面就是無憂無慮、三萬六千個毛孔洋溢著笑意的彌勒佛。隨著相處,王倫新科狀元老太爺架子慢慢不再了,臉上現出了笑意,他扭頭笑著說:「生意人見人常帶七分笑,常老太爺最像彌勒佛。」常思義見人一臉笑,開始是為了賣醋,後來成了習慣,虛偽的笑倒成了真誠的笑,整天樂呵呵的,真像個彌勒佛。王倫對著兩位塾師說:「我過去教學,不苟言笑,天天板著個臉,學生見了發怵,像老鼠見貓,時間長了,都不會笑了。」說著自嘲地哈哈笑出了聲。兩個塾師摸了摸僵硬的臉皮,使勁擠出了一絲笑意。原來這些師爺,平日里見官老爺,馬上堆出一臉的媚笑,一扭臉,面對平頭百姓,立即收回媚笑,板起了閻王爺的面孔。如此天長日久,他們笑起來,半邊臉陽,半邊臉陰。
王倫他們參觀了妙高台、慈壽塔、芙蓉樓、白龍洞和裴公洞,轉悠累了,來到西北角臨江的涼亭歇腳。常朝奉家隨行的兩個年輕人,眼明手快,打開食盒,擺上茶水點心。王倫知道,小孩子最喜歡吃喝。王倫看著涼亭下石台上擺著的吃喝,四下搜尋孫子,這才發現,王守仁不見了。
王守仁還滯留在妙高台,他剛才聽大人們說,這裡是當年韓世忠和梁紅玉兩口子領兵大敗金兀朮的戰地指揮台,他對著茫茫的水面,構思和模擬當年的戰場陣勢,他想的是:以少勝多,要緊的是奇兵和伏兵……
幾個沒有功名卻有文化的人,幾塊點心墊了墊肚子,喝透了茶水,已經到了午飯時分。常思義聽小跟班彙報,飯菜已經備好,就請王倫等人移駕揚子江南岸的得月樓。
大家剛就位,在別處應酬完的縣太爺適時出現了,臉紅紅的,顯然已經有幾杯酒下肚。雖然常思義做東,但畢竟縣太爺是最大的地主,新科狀元的家君和新科進士的老太爺執意推扯縣太爺安坐名譽東道主座位,縣太爺恭敬不如從命。主座已定,王倫、常思義一左一右,兩位塾師是斯文代表,挨序而坐,兩位書吏師爺,下首作陪。王守仁小孩子,上不得桌,在一旁小桌就食。
得月樓酒店的特色是:一窗含山寺,雙目賞明月,三隻大閘蟹,四杯封缸酒。
文人相聚,無酒不成席,無詩不成會。吃螃蟹是個細活,很適合腦子不利索的文人滿肚子找詞。李白斗酒詩百篇,書生半酣吐醉言。縣太爺舉人出身,就他一個人有功名,雖說不如狀元,但是真狀元遠在北京,不怕他笑話。縣太爺幾杯酒下肚,來了雅興,要行酒令,對對子。這是小學生入門的功夫,沒有人反對。縣太爺體諒常思義肚裡墨水不多,對他網開一面,他可以不參加,或者輸了只喝醋。常朝奉過去經常偷聽督促兒子的功課,耳朵邊也掛有幾句對子,更何況他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他覺得,對對子就是膽量活,只要敢想敢說就行。男人誰也不願意當包,不願意當縮頭烏龜。
縣太爺坐莊,出上聯:「螃蟹滿身甲胄。」他很得意,覺得自己想出一個好句子,這令他比因接待周到受到上官口頭表揚還要高興,他一面醉著酒,一面陶醉於自己想出來的好句子,一面觀察著等待著,等待著好句子的珠聯璧合。 王倫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了一絲蟹腿肉,占著嘴,防備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來,吃可算是擋箭牌,他慢吞吞地嚼著嘴裡的肉,不敢輕易咽下去,使勁想著對聯,腦子裡有個念頭擠了進來:兒子狀元,三年後封爵,我跟著兒子沾光,也要穿從六品官服,老太太鳳冠霞帔,這是龍鳳呈祥,龍的念頭一出現,嘴裡的肉來不及下咽,就脫口而出:「真龍一身金甲。」舉人縣太爺微微點了點頭,往下看去。
接下來的趙守禮順勢而為,聽到王倫口裡的龍,馬上想起了龍鳳呈祥的成語,不慌不忙地介面道:「對得好!我的是『鳳凰滿身文章』。」縣太爺又微微點了點頭,再往下看去。
蘇演義聽著以前的螃蟹、真龍和鳳凰,腦子一下子陷在了動物的包圍中,只得在動物群里打轉,從狗想到馬,從牛想到老鼠,有些著急,右手捧著茶杯,一直堵住嘴,似喝不喝的樣子,最後豁出去了,出口道:「走狗一心忠誠。」縣太爺搖了搖頭,張口要點評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天天人前人後磕頭作揖,不就是長官跟前的一條狗嗎?一念及此,不由得嘆了口氣,嘆著氣,又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蘇老師的對子。
李鐵筆也被動物帶進了迷魂陣,心思在動物園裡轉了半天,想到自己一支鐵筆,點石成金,成了鎮江有名的訟師,死蛤蟆也能寫出尿來,見不得人被冤枉的可憐相,遇到人善被欺,挖空心思,歪歪筆尖,也要幫助他一把,盡量把死刑改成有期徒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碰上惡人先告狀,就想狠敲他一筆,有了,李鐵筆脫口而出:「豺狼滿嘴鋼牙。」縣太爺不提防出現了一隻豺狼,渾身打了個冷戰,彷彿手裡的螃蟹要被搶走一樣,下意識地抓得緊了一些,於是他被螃蟹爪上的刺刺得啊了一聲。一桌子食客的目光一齊轉向了縣太爺被刺的手。縣太爺尷尬地說:「不要緊,不要緊。接著來。」
錢通行乾的是雁過拔毛的活,心中最先出現的是天上的大雁,天天想的是大雁,睡覺夢著的是大雁,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的對子還不錯,不像李鐵筆的豺狼,讓人心裡發慌,就胸有成竹地說:「大雁一路歡歌。」別人都是就動物身上說事,他的對子已經蔓延到路上去了。舉人老爺心裡還念著剛才的刺痛,也懶得搭理他,就示意常朝奉。
常朝奉天天被醋熏得樂呵呵的,心裡不計較啥事,別人都在動物園裡打轉轉,他是以人為本,首先是以他兒子為本,他尊重和稀罕自己身上缺少的文化,兒子有文化,讓他臉上有光。常思義心裡的對子說來就來「進士一肚子學問」,但是他很謙虛,王老先生人家兒子是狀元,於是心裡想著自家兒子,嘴裡說著狀元:「狀元一肚子學問。」縣太爺和王倫輕輕點了點頭。
王守仁在一邊吃飽喝足,正望著牆角琢磨心事,牆角上一隻蜘蛛在織網,常朝奉說他爹王華「一肚子學問」,肚子里的學問他看不到,只是這蜘蛛肚子里卻吐出一根根銀線,像織女一樣,織成一張網,於是他不由得自言自語道:「蜘蛛滿腹經綸。」
縣太爺聽到這個對子,十分驚喜,道:「小公子,你再說一遍。」王守仁重說了一遍。縣太爺兩掌相擊,同時粗粗地吐出一口氣,說道:「絕對!這是今天的絕對。螃蟹渾身甲胄,蜘蛛滿腹經綸。各位,我們比之小公子,年齡痴長,才情遠遠不如,慚愧得很,我自罰三杯。你們各位自己看著辦。」幾位食客雖然才識不敏,對別人口中對子的優劣還是一清二楚的,縣太爺帶了頭,眾人各喝三杯。王倫喝這三杯封缸酒,覺得比家鄉的古越龍山還要有滋味。
王倫有個習慣,酒至半酣,要吟詩作賦,興奮起來手舞足蹈,有時候是隨心造新句,有時候是滿口唱舊詞。今天興緻所至,就著幾杯酒勁,他脫口而出:「老縣尊,常老太爺,各位朋友,人生難得酒盡興,少歌不成席,無詩不是會。且聽老夫歌詩一首。」李白的《將進酒》第一句在王倫心頭閃了一下,他覺得不過癮,出口成詩才顯文人本色,於是道家的真情流露出來,開口道:「今天就以金山為題,即席賦詩,我拋磚引玉,獻醜了,《金山寺贊》:揚子江心卧金山,禪寺浮屠遮望眼。僧家磨磚照明月,樓船江心……」王倫拖著抑揚頓挫的調門,歌吟到「江心」兩字,續不下去了,嘴張著半天,沒有聲音。一桌子目光聚焦在王倫的嘴上,兩位塾師,既是同鄉,又是同一職業,斯文不能掃地,想幫他接上,心下暗暗使著勁,嘴張著,等著心裡往嘴裡送詞,乾等,就是沒詞。常朝奉替王倫著急:我們當老子的不能丟兒子的臉呀,名帖上沾兒子的光,場面上給兒子們丟臉,這算啥呀!可惜,香醋配料他在行,寫詩作文,他是趕不上架的鴨子,於是嘴張了幾張,無詞可幫。
兩位師爺幫人幫慣了,使出鑽營的勁頭,在心頭找那些塵封已久的詞,就是接不上茬。
縣太爺一直悶著頭,想把腦子裡的一堆雜亂無序的文字,捋成一首詩,可無論如何也理不順,有些怕丟醜,抬眼一看,自言要獻醜的新科狀元家君,進行不下去了,張口結舌,站成了雕塑。等了等,也不想客人在自己地面上留下不愉快的記憶,就拿出大堂上判案時和稀泥的姿態說:「人一喝酒,酒精麻痹舌頭,說話就不利索。我也是這樣。這個……」
王守仁一直趴在窗戶上,隔著江水,望向金山上空早早掛出來的半個月亮,這月亮也一樣照耀著上午在山寺里遊覽過的景點吧,揚子江、山寺、白龍洞、妙高台……正在自己的世界里打轉,猛然意識到,爺爺的吟誦怎麼戛然而止,他轉回身,發現了爺爺的窘態。剛才蘇先生說過,狗還能一心忠誠呢,何況爺爺和孫子呢,救場如救火,於是他開口說道:「我替爺爺吟詩一首,《金山寺贊》:金山一點大如拳,打破維揚水底天,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簫吹徹洞龍眠。」
趙守禮和蘇演義一聽,讚嘆不已。而王倫好像夢醒一樣,掩飾道:「喝多打了個盹兒。這下清醒了。」幸虧是喝了酒,臉紅起來,分不清是酒醉還是不好意思。
縣太爺聽著王守仁的詩,覺得確實不錯,記憶中自己去年主持編纂的《鎮江縣誌》中並無此詩。於是半信半疑地問道:「小公子,這首詩是誰的大作?」王守仁朗聲應道:「我隨口作的。」縣太爺有些疑心,自己雖是聖人的學生,但身在官場,會迫不得已說些自欺欺人的鬼話,小孩子還沒開始學聖人呢,會不會因為虛榮說假話?得再考證一下,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再說,他望了望窗外的金山和山頂上空的月亮,鄭重其事地說:「你能以月亮和金山為題,再作一首嗎?」
王守仁轉身向著窗外,仰望遼闊天空,對著蒼穹覆蓋下的小小的金山吟道:「山近月遠覺月小,便道此山大於月。如人有眼大於天,還見山小月更闊。」
縣太爺有些遲疑,他能確定《鎮江縣誌》中沒有這樣的詩,喜歡舞文弄墨的他,去年新編縣誌時,搜集到了所有關於金山寺的詩賦,這確實是新作,而且氣象宏闊,有氣吞金山,不,有氣吞山河之勢,不,甚至有吐納天地的氣概。詩境遠在自己的境界之上。他發現了人才,要給縣學輸送一位神童,於是他兩手抓著王守仁的兩肩,激動地說:「我要把你推薦給縣學,做廩膳生員!」王守仁仰臉答道:「我要去北京上學。」縣太爺拍了一下腦袋,遺憾又興奮地說:「我忘了這茬了,餘姚小神童。神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