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孩子

  第64章 孩子

  「現在到了我們的第一站——胡家寨。請大家把後備箱里的紙箱子搬出來,裡面有我們的宣傳單和發送的用品。」到了站,當地的計生站已經為他們撐開了遮陽傘,擺好了桌子。童遠作為市計生委工作人員,是這次活動的主要負責人。拍了拍手,童遠招呼大家下車。


  安雪坐在車最後排,等大家都下完了她才慢慢從上面走下來。


  「還有隻箱子,你把它搬過來。」童遠一直站在車門口,等安雪最後下車了跟她平淡地說道。


  這是童遠今天跟她單獨說的第一句話,安雪沒有多說,「嗯」了一聲後向車後走去。


  小點的紙箱讓其他人搬光了,獨獨留了一隻最大的。


  安雪回看了童遠一眼,他還立在車門口,在安雪看他的那一秒他抬步離開。


  他是故意的嗎?!

  也許不是,他站在車身邊,根本就看不到車尾,這、只是一個意外。


  紙箱子並不算太重,裡頭全是一些避孕用品。可是安雪個子小小的,腿也不方便,抱著走起路來很是有些艱難。但、安雪從不是個愛叫苦叫累的人,咬著牙堅持抱著紙箱向著不遠處的遮陽傘下走去。


  「童科長,辛苦了啊!來,喝水……」當地計生站的同志們抬出幾箱純水,取中一瓶遞給童遠。


  「周妙芸,給。」童遠接過水,卻是回頭對另一個計生站工作人員叫著,然後把接過來的手遞給她。


  今天太陽光挺大的,安雪眯著眼睛看向那個叫周妙芸的女同事。


  高高的個子,腦後的馬尾看著特別精神,好像是剛從學校出來般清麗脫俗。巧克力般的膚色,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很是出彩,一眼看去就是一朵分外嬌艷的黑牡丹。


  接過童遠遞給她的水,立即露出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童科長,要給我們女同胞多造一點補貼,下一次鄉防晒霜都要多用好多呢!」


  「用了防晒還被曬那麼黑!」童遠不正面回答,只是呵呵一笑,又取了一瓶純水自己打開。


  「什麼意思啊你!」周妙芸用純水瓶親昵的給了童遠一下,然後笑得更加燦爛。


  那是他的女朋友嗎?!他有新女朋友了?!


  至少安雪是這樣猜的,不過……如果是這樣,安雪倒還好想一點,至少沒以前那麼有負罪感。


  挨著另一個年紀稍長的工作人員坐下,把面前的宣傳資料理成一份一份的,馬上投入到工作中去。


  沒多大一會兒,人群圍了過來。有的領取避孕用品,有的翻看宣傳資料,有的則是諮詢一些計生方面的政策。頂著炎炎夏日,計生工作人員都輕言慢語耐心地答覆著,唯獨周妙芸的聲音此起彼伏。


  「童科長,過來一下,有個業務我不太熟悉,你幫我答覆一下。」


  「童科長,你要喝水嗎?!」


  「童科長,還有多久換下一站?!」


  「童科長,什麼時候吃午飯?!」


  對於周妙芸的主動提問,童遠也總是有問必答、有求必應。甚至有時候,兩個人會你拍我的頭、我打你的肩般旁若無人的打情罵笑。


  「我看今天下鄉最有收穫的就是他們倆。」與安雪坐一起的同行笑了起來,閑暇之間議論著。


  「好事啊!比我們沒收穫的強。」安雪也笑。他們才是真正的戀愛,陽光下無所顧及的戀愛!而她、怎麼可能這般呢?!


  與雷從光認識以來,他一直就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與她的關係。就算喜歡她以後,也沒有把她帶到陽光下去。可是看到童遠和周妙芸,安雪打心眼裡羨慕。


  「安雪,節約一點,把剩下的水也搬到車上去留著明天用。」胡家寨的活動已結束,童遠安排大家收拾東西打道回府。


  他自己手裡什麼也沒拿,怎麼又叫她拿呢?!而且、其他也有兩個手裡空空、什麼也沒拿的,包括周妙芸。


  不過,如果這麼想人,就不是安雪了。


  安雪還是沒多想,慢慢一步步轉回去把桌上沒喝完的整瓶純水收進紙箱里,然後抱起來往車子方向走來。


  這次紙箱里裝著水瓶,比上次避孕用品重得多。但、安雪還是沒叫累,只是腳步更慢地往車身邊移去。


  「這麼點東西抱不動?!」全車人都上車了,在車上相互聊著各自單位的新鮮事兒,就安雪抱著紙箱一步一步緩緩走著。童遠下車把安雪手裡的紙箱接過,低低地埋怨了一句后快速放到了後備箱里,爾後馬上跳上車去。


  安雪愣了愣,覺得今天的童遠很是陌生。自打認識童遠起,他似乎從來沒用這口氣跟自己講過話。可能是他有了女朋友,所以對其他任何女人都敬而遠之了吧!

  「快點上車啊!」幫她把紙箱抱上車了,她竟然還走那麼慢,好像一個人沒事逛大街一樣,讓全車人等她,童遠又急了。她搞什麼?!以前她沒這麼愛「出風頭」的啊!

  「來了。」走快就會讓人看出她的腿有問題,她不想被人當特殊保護對象,也不想被人當怪物看,還是按自己的速度一步一步走過來。剛剛上車還沒坐下,車子便啟動了,幸好扶住了座椅,不然險些摔倒。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安雪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怪不得有補貼余越也不願意下鄉呢!全部由外單位的人組合在一起,沒一個認識的人,像安雪這樣不會處關係的人完全融不進去,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互相之間的關係很生硬冷漠,她剛才險些摔倒也沒有人問候一句,氣氛真讓人有些難受。


  但、這也是一種經歷,而安雪喜歡接觸任何自己不熟悉的經歷。


  「妙芸,上班沒幾天,什麼時候跟我們英俊出色的童科長認識啦!」一個跟周妙芸年齡相仿的年輕女孩子邊喝水邊笑嘻嘻地開著玩笑。


  「跟你一樣,今天認識的啊!」周妙芸今天心情不錯,不管說什麼話都帶著銀鈴般的笑聲。


  今天才認識?!那麼說,是今天才相互看上眼的?!


  安雪一笑,記得自己剛上班沒幾天,也收到童遠的表白。童遠真是個熱情來得極快的人,就一天時間而已,立即就跟周妙芸這般親熱了。


  「我也是今天認識童科長,沒見童科長跟我這麼熟份啊!」另一女孩子故意帶著醋意,其實是有心搓和他們倆。


  「那是你名字太普通了,誰讓你叫什麼張麗。不信你去戶籍管理那裡查查,全國叫這個名字的估計成千上萬,人家童科長當然記不住。我叫周妙芸,這名字我從小到大都沒遇到重複的,當然讓人看一眼就記住了。」極驕傲地笑笑,故意沖著最前排的童遠使了一個眼色,似乎跟他用眼神交流著什麼心意一般。


  「好啦!別鬧了!你們人不多,把家門報一下,現在讓車子一繞,直接送你們回家。明天早上還是八點半出發,車子會在你們家的路口子上直接來接你們。」童遠拍了拍手,很有領導風範的一條一條又安排起了明天的工作。


  「童科長其實是想知道周妙芸住哪裡吧!」剛才故意搓和童遠和周妙芸的女孩子又插起了嘴。


  「哈哈哈……」車內又是鬧了起來。


  「我還想知道你住哪兒呢!別鬧了,我接著說哈。明天我們到陳家灣,那邊路不好走,你們講漂亮的女同胞明天最好都不要穿高跟鞋……」


  「哈哈……周妙芸個子高,她當然不用穿,我不穿就成胖冬瓜了……」那女孩子又鬧了起來,讓童遠的講話斷斷續續。


  「我到了,我就在這裡下。」經過商業街的主幹道時,安雪舉手要求下車。


  童遠本來跟一群年輕女孩子聊的一片火熱,聽到安雪要求停車的要求后側目看向她。


  她不在那個小租房住了?!

  這裡是寸土寸金的商業區,根本沒有住宅樓。要說住宅樓,只有往裡走進去的「盛世華庭」,但是盛世華庭里住的多數都是怡景市的有頭有臉的有錢人。難道她真的攀上了有錢的金主,所以上次為她買黑天鵝蛋糕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可是她……


  說實話,童遠也不信。


  他喜歡她是因為她溫柔的性格,斯斯文文的樣子,小家碧玉般的氣質……


  可是有錢男人哪個不喜歡妖冶的女人?!哪個不娶有背景的女人?!怎麼會選她?!


  但、與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回頭,繼續跟那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子聊起來,刻意讓自己不去看已下車的她到底是不是往「盛世華庭」的方向走去。


  回到雷從芬的家裡,安雪坐在鬆軟的沙發上一動都懶得動,今天真是累死了!

  「舅媽,你的聲音真好聽,給我講故事吧!」升升的小嘴份外乖巧,雷從芬只教了一次,現在天天繞著安雪叫舅媽。


  「好啊!你要聽什麼故事呢?!」接過升升遞過來的故事書,儘管很累很累,但還是很耐心地笑著逗他。


  是的,她也喜歡孩子,特別是像升升這樣聰明、漂亮、健康的孩子,一見就是分外喜歡。


  「金鳥和銀鳥的故事。」升升很乖巧的挨著安雪坐下,然後把頭擱在安雪的腿上,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安雪。


  「好吧!那我給你講金鳥和銀鳥的故事。」翻到那一頁,安雪輕聲給升升講了起來。


  一邊的雷從芬邊看電視邊看他們倆,不經意間也露出柔柔地笑意。


  光是看她對孩子的耐心,雷從芬就認為安雪真是個不錯的女人,至少、她很喜歡她。


  「安雪,我拿了幾套休閑服放你房間了,現在最好別穿牛仔褲。昨天保姆就洗過一水,明天你可以直接拿著就穿。」


  「哦!」正講著故事,安雪抬頭不好意思地沖雷從芬一笑。住在她這裡本就麻煩她,現在又讓她給自己準備衣服,而她又是為自己好,安雪連推都沒機會推辭。


  「明天休息也要早點睡,我去看一下賬本。」見故事講完,雷從芬起身拉升升找保姆。


  「哦!」安雪知道,雷從芬是女強人,她的生活總是很忙碌,所以明天其實她要加班的事情也沒告訴她。


  起身,走向卧室。


  洗過澡後身在床上,雖然很累卻睡不著。明天是周末,如果雷從光不是臨時加班,現在他們倆應該是在一起的。


  他加班是在幹什麼呢?!開會?!

  如果是開會,他的手機一定會關機。不如打個電話「騷擾」一下他,反正如果是開會他也接不到,也不會沖她發脾氣在開會時候打他電話。


  電話很快就通了,安雪緊張的心跳比電話里一聲聲的嘟嘟聲都要快。


  「什麼事?!」等了好長一段時間電話才通,而對方的環境很吵,雷從光的聲音很嚴厲。這麼說他不在開會,可能是在外面或者什麼非工作地方。


  「沒事,就是想騷擾你一下。」安雪自作聰明地一笑,接到她的電話還用那領導對下屬的「威嚴」語氣么?!

  「沒事打什麼電話?!」而那邊,雷從光的語氣更迫人,一時之間讓安雪無所適從。


  「呃……那、那掛了。」難道沒事就不能打電話了?!被雷從光這麼一凶,安雪委屈地淚水直轉轉。


  「有事跟從芬說,我很忙。就這樣。」似乎聽出了安雪的情緒,雷從光的語氣又緩了緩,簡單交待了一句后直接掛掉電話。


  安雪傻傻地還維持著剛才接電話的那個動作,任電話盲音一直一直響在耳邊。


  這是快要跟結婚的那個男人?!


  明明不在會場上,不在辦公室里,態度怎麼那麼差?!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難道沒事就不能給他電話了嗎?!以前她知道鄭余不忙的時候,打電話騷擾他,也沒見他這樣的態度呢!


  這個壞脾氣老雷,真惱人!!

  第二天一早,安雪還是早早起床,然後在昨天下車的地方開始等車。


  這是她的習慣,她寧願早點出來等別人,也不願意遲了被人等。


  「賤女人,你在這裡做什麼?!」不經意間,身後閃出一個女人。


  安雪愣了愣,這女人不是趙怡雨又能是誰?!

  只是、現在大清早的,商業區許多門面都沒有開,她一大早就來這裡做什麼?!


  很快,安雪明白過來,也許她跟雷從芬是住一個小區的。


  安雪不出聲,就好像趙怡雨認錯了人一樣,繼續面向馬路上等車。對於這樣一個出言不遜的人,只能用冷漠來回擊她。


  「我說你呢!你怎麼不出聲,難道你不承認你賤?!怎麼?!這麼快就搬來達子家住了?!應該是沒結婚吧!婚也沒結就搬來跟人家住,還想說自己三貞九烈?!告訴你,身體是栓不住男人的……」


  「怡雨。」鄭余不知道是從哪裡出來的,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趙怡雨剛才的那段話。拉住趙怡雨的胳膊,讓她不要再對安雪說那些傷人的話。倒不是他有多在意安雪,而是他認為自己老婆在大街上這樣滿口髒話罵一個人實在有失顏面。


  再一次見到鄭余,讓安雪更是詫異。


  他跟以前完全不同了,一身高檔的品牌服飾讓原本就俊逸的他看上去更加精神抖擻、英氣十足。他的眼神在她的身上也曾停留了半秒,但似乎不好也不壞,安雪沒能看出任何一絲情緒來。倒是對趙怡雨,雖然她正「耍潑」,可是他滿眼都是寵愛與縱容,這是他們結婚三年她也從未看到過的眼神。


  她能確定,他是真正喜歡趙怡雨的,也許不單單因為他的前程。


  男人就是這樣的,感情來得快去得快,如鄭余對自己、如童遠對自己,只是不知道,雷從光的熱情有多久……


  「你拉我做什麼?!這個女人很賤的,讓我多教訓一下她!」就算鄭余在場,趙怡雨依然不肯息事,在鄭余與安雪都沒料到的一瞬,一巴掌重重落在了安雪的臉上。


  鄭余不由一把抱住趙怡雨,狠狠倒吸一口涼氣。怎麼說、安雪都是跟他同床共枕三年的前妻,雖然現在談不上對她有多少感情,可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被人欺負,而且是被自己現任妻子欺負,心裡湧現出一股很……說不清的感覺。


  早上人不多,可是過往的人群都停住腳步,將目光投向馬路邊這兩女一男。


  「你教訓我什麼?!教訓我搶你喜歡的男人嗎?!要不要我跟你老公說,你在外面都做了一些什麼?!」安雪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打,竟然還是前夫的現任妻子。而更可笑的是,不是因為她跟前夫的過往,而是為一個跟自己關係不大的男人。雖然是被樊達莫明其妙拖入這場紛爭之中,但、安雪是徹底被趙怡雨激怒了!


  「你說啊!你能說什麼?!你以為我在乎什麼?!別自以為聰明,其實你真是蠢得可以!」說著,趙怡雨伸手還要再去打安雪,但這次卻被有所準備的鄭余給擋住了。


  「別鬧了,還要去爸媽那裡去呢!走、聽話……」說著,把趙怡雨的兩隻胳膊都攬到懷裡,讓她動也不能動的。


  「啪!」安雪毫不猶豫、毫不客氣地回了趙怡雨一巴掌,同樣、長這麼大安雪沒打過人。


  小時候弟弟再皮她與沒打過,鄭余拋棄她時那般決絕她也沒打過,被雷從光欺負到頭也沒打過,可是今天她打了。


  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惡!!

  她明明不喜歡鄭余,可是卻從她的手裡把鄭余搶走,讓她成為棄婦。搶去了就好好珍惜眼前不好嗎?!竟然還跟以前斷不了關係,糾纏著樊達不放。


  鄭余,他是鄭余啊!他是她以前在心裡奉為完美標準的鄭余啊!!


  以前學校里的學生會幹部,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在她眼裡,卻成了傻子。


  雖然被鄭余拋棄了,可是安雪真是為鄭余不值。


  鄭余也蒙掉了,他從來沒看到安雪這樣「強悍」過,今天的安雪確實讓他刮目相看!她在他的眼裡,不過是一隻逆來順受的小綿羊,就是他要剝下她的羊皮她也會含淚讓他剝。可是今天,她竟然還擊了,看來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顯然,這個嬌嬌大小姐從來沒被人打過,被安雪這一巴掌打得要抓狂了。在鄭余懷裡亂蹦亂跳地要掙扎出來,就要跟安雪拼個你死我活。


  「我就打你了!怎麼樣?!不過你這種女人不是一巴掌能打醒的!」說著,安雪扭過頭去,竟然發現接她的車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停在了路邊,而車上竟然沒有一個人提醒她上車,包括童遠也面無表情的透過車窗看著剛剛那場鬧劇。


  似乎是被又打了一耳光,安雪垂下頭去。她明白,這一耳光不是趙怡雨打的,而是車上每個人打的,其實包括童遠。


  她一直覺得童遠人不錯,陽光開朗,卻不料他也有這般冷漠的時候……


  小腹一陣疼痛,安雪咬著嘴唇閉上眼睛,定了好一會兒才勉強上了車。


  要鎮定、要鎮定!情緒對寶寶影響很大,一定不要太生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倆的勾當!我打聽過了,她是你的老相好!你們倆是離了婚還舊情未了,你故意抱著我就是為了保護她!你既然還這麼護著她,那跟我離婚啊!我要跟你離婚!!」趙怡雨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對著鄭余亂打、亂咬了起來。鄭余名貴的襯衫被她拉扯得不成樣子,臉上更是狼狽的被她抓出幾道血印。


  天!這就是他決絕離婚後一定要娶的女人!


  坐在後座,安雪虛脫地整個人都癱軟在座位里。


  自己喜歡的東西再沉重也不會是包袱,所以、趙怡雨這個包袱鄭余是願意承受的吧!


  「怎麼回事啊。」好事的同行小聲問安雪,而安雪只能安靜的流淚。 怎麼說呢?!告訴人家那男人是她的前夫,女的跟她為另一個不在場的男人扯?!很丟臉的事,說出去只是讓人更加好笑話吧!

  「今天有沒有人穿高跟鞋的?!陳家寨的路很不好走的哦!」坐在副駕駛室上的童遠乾咳一聲,將大家在安雪身上的注意力吸引到他的身上。


  「沒有!接受童科長檢查。」幾個年輕的女孩子立即把腳高高抬起,然後帶著撒嬌的尖聲嘻笑。


  「等一下有人扭到腳我不會扶的啊!」算是給安雪打了一個圓場,只是……童遠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幫她。如果是真心要幫,剛才看到她的時候就應該下車把她接上車,不讓那個女人繼續多侮辱她。


  很明顯,她跟那個女人一定是為了男人爭執。而她又是一個離婚的女人,這個爭執很容易讓人有些聯想。


  也許是她跟那個女人爭那個男人,也許他們是一家人、而她第三者插足,也許被某有錢男人包養了,現在人家女人找她算賬了……


  總之,現在越想越覺得她是一個複雜的女人,讓人一眼看不透的女人,她的單純什麼都是裝出來的,不然為什麼好好的離婚呢?!


  以前喜歡安雪的時候曾跟媽媽單獨聊過,媽媽說得很對,離婚女人,背後總有許許多多的故事。安雪也不例外,只是在黑天鵝蛋糕前他沒有看透而已。


  把一群女孩子惹得興奮起來,童遠轉過身去。


  安雪獨自坐在最後捂著小腹安靜地流著淚水,只覺得自己跟車上所有人都不一樣,是一個另類,大家對她這樣很正常,包括童遠。


  「姑娘們,小夥子們,陳家寨到了,該下車了。」車子停穩,童遠拍了拍手。


  「小夥子不用們,就小郭一個。」這次下鄉的隊伍里除了一個叫小郭的年輕男孩子,大多都是好說好笑好動的年輕女孩子。就是童遠隨便一句話,又馬上激起千層浪。


  「你怎麼樣?!」待大家都下完了,童遠站在車門口等走在最後的安雪下車。


  「沒事。」安雪勉強回答,扶著車門框側身下來。


  「你沒那麼多觀眾,別那麼累。」不料,童遠在安雪下車后「砰」的關上車門,送了安雪這樣一句話。


  安雪怔怔地看著童遠,忽然發現其實自己根本就不太了解他。他是因為他們以前的事情在生她的氣嗎?!過去很久了,而且、他不是也有女朋友了嗎?!難道他一直不明白,拒絕他是因為她覺得她配不上他,是為了他好嗎?!

  但馬上,低頭走路。


  是的,她沒那麼多觀眾,不必想那麼多把自己搞累。今年隨行的沒一個是她的觀眾,包括童遠,也許人家早就忘了早上那個片刻,是她自己念念不忘地放不開。


  「後面還有一隻紙箱,拿過來一下。」回頭,他已到了遮陽傘下,但安雪還在離車不遠的地方。童遠覺得讓她轉到車後去取比較方便,所以又安排道。


  說實話,他真的很討厭安雪這幅低頭做事不出聲的可憐樣子。似乎是哪裡不舒服,但她不說;似乎有時候做些事她根本吃不消,還是不說;似乎明明不願意這樣,結果她還是去做不出聲……


  她為什麼就不能為自己有點個性呢?!為什麼總讓人不由得去關心她、幫助她呢?!剛才對那個罵她的女人,她不是很有一手的嗎?!現在在他的面前,她為什麼又裝成這幅樣子呢?!


  心計啊!城府啊!!


  童遠不由放在心裡感嘆,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就喜歡上這樣的女人,甚至還一度下定決心想要娶她為妻!!


  本來身體就有些不適,再加上車子一路的顛簸,但、安雪觸了觸眉心,還是轉回去取紙箱子。


  誰都精明,就安雪是豬。先拿的紙箱子全是裝著避孕用品的輕紙箱,而安雪拿的是裝著沉沉宣傳單、還有幾瓶水的重紙箱。


  童遠跟她現在只是同事關係,或者說是上下級關係,他沒必要照顧她的,她應該接受。


  可是紙箱剛剛抱到懷裡一使勁,小腹一陣難以忍愛的疼痛不由讓她的手一輕,宣傳單和純水立即從紙箱飄飛滾落出來,散了一地……


  「怎麼搞的?!抱不動你開口啊!」童遠連忙幾步小跑過去,正準備撿地上的東西,卻發現安雪捂著肚子滿頭是汗直不起腰來。


  「怎麼了?!」忍不住多問一句,其實、她怎麼樣與自己沒什麼關係的。


  「我肚子好疼。」這一次真的忍不下去了,安雪艱難地回答。


  「怎麼好端端地肚子疼?!早上吃什麼了?!」童遠連忙把安雪扶住,她的臉色是真差,這肚子疼肯定不是什麼小問題。


  「送我去醫院,我不行了……」越來越疼,疼得安雪幾乎要哭出來。死死抓著童遠的胳膊,從不輕意開口請人的她卻向童遠開口。不知道為什麼,以前跟雷從光不太熟悉的時候,向他開口也覺得好點。可是向童遠、或者是其他人開口,安雪覺得特別艱難。


  「醫院?!」童遠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立即叫來司機:「快!快送醫院!!」


  只感覺下體一股熱流,淺色的休閑褲已印濕了一大片……


  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年輕人也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著早上剛剛演完一出的安雪又上演一出。


  「哎!她該不是流產了吧!」幾個多嘴的忍不住交頭接耳的小聲議論著。


  「別看了,各忙各的去!中午陳家寨的汪主任會安排午餐,我先把她送醫院再回來。」童遠簡單交待了一聲,然後把安雪抱上車后關上車門。當然,他根本沒看到安雪的淺色休閑褲后的血色。


  「去哪個醫院?!」司機看了看一臉痛苦的安雪,然後問童遠。


  「你能不能堅持?!如果能,就趕到怡景,只一個小時可以到。如果不能堅持就到鎮醫院先看看,但我想送你去怡景,怕耽誤你的病情。」童遠想也沒想,馬上理智給安雪分析。


  「我忍一會兒,去怡景。」鎮醫院的醫療水平有限,如果真是什麼大問題肯定救不了,反而在這裡耽誤時間。咬了咬嘴唇,安雪深吸一口氣。她是第一次懷孕,完全沒有經驗,但也感受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快,去怡景。」跟司機交待著,童遠卻沒把安雪放下,而是依然抱在懷裡為她擦著汗水和淚水。


  就算她再多心機,就算她再複雜,可她終究只是一個女人,一個柔弱的女人,一個需要人保護的女人,孤孤單單一個人真的很好嗎?!就連病了……也沒人管她吧!

  「要不要喝點水?!」半路上,童遠一直緊緊握著安雪冰涼的手。


  安雪搖頭,卻一句話也懶得說,似乎只說一個字就要全光身上僅剩的一點力氣。


  「馬上就到了,馬上。」似乎著急地人是童遠,並不是安雪。一路上,這句話被童遠重複了無數次。


  終於,到了醫院,把安雪送到了急診室。


  可是醫生才剛進去檢查了不足一分鐘,馬上又退了出來交給童遠一張收費條:「她的孩子流掉了,你去交錢,然後簽字,我們馬上手術清宮。」


  「什、什麼?!」完全沒有經驗的童遠也傻了,但愣了愣后馬上飛快去交錢。


  他能確定,她肯定沒有結婚,不然計生系統總能聽到一些的。可是沒有結婚就有了孩子,這、這更加說明她是一個複雜的女人。


  但眼下,人命關天,先是交了錢,然後便冒充孩子爸爸簽了字,安雪終於順利做完手術。


  被推入病房的時候,童遠看到安雪憔悴地面容上、掛著淚痕。


  「要不要……讓我給你家裡人打電話?!」其實去過她的小租房,知道她是一個人住。而她平時都講普通話,童遠完全可以確定她是外地的,而非怡景人。他指的家裡人是說孩子的爸爸,並不是真的是她的父母。


  「不用,你先走吧,醫院裡的錢我下周還你。」身體感覺被人抽空了,安雪側過臉去。


  當醫生告訴她,孩子已經流掉,她忽然想到了雷從光那張嚴厲的臉。她很清楚、很明白雷從光向她求婚的原因,她很愛雷從光,可是她亦明白、與雷從光之間沒有了孩子,也就沒有了婚姻。


  她忽然覺得她其實是很勢利、很庸俗的,為了能嫁給雷從光,就算她知道他只是為了孩子也答應。現在,到底是哄住了他還是哄住了自己呢?!


  「安雪,我們是朋友,有困難要開口。」童遠本不想再可憐她,可是透過她淡漠的眼神,又一次落入關心她的隊伍里。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沒事,謝謝你。」心裡一陣的揪疼……


  剛剛做手術把有關孩子的任何東西都取走了,她沒事?!只是,她不想在別人面前脆弱罷了。離了婚的女人,比一般的女人都要故作堅強,其實、也比一般的女人都要脆弱。


  「我還是給你家裡人打個電話吧!這樣我怎麼放心走啊!」雖然不是什麼大手術,可也是手術啊!怎麼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裡呢?!童遠知道安雪並不會領他的情,可是……他還是想向她施以援手。


  「我自己打,真的不用你幫忙。」說著,去取她床頭的小包拿手機。


  可是打給誰?!


  今天周六,雷從光說過他今天要加班,很忙,現在打擾他……


  打給雷從芬吧!在她的心裡,雷從芬已經不是雷從光一個人的姐姐,而也是她的姐姐。


  只是孩子沒了,她真的不好意思跟雷家的人開口。


  但是她又明白,如果不打電話叫來「家人」,童遠是不會放心離開的。不管是朋友還是什麼,就算只是認識的人,也不會這樣離開。


  將雷從芬的電話提出來,然後撥過去……


  「安雪,在哪兒呢?!是不是要我接你?!」電話一通,雷從芬關切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


  「姐,我……」有些哽咽,真不知道該怎麼說。如雷從芬所說,這孩子不只是雷從光的孩子,還是他們雷家的孩子。


  「怎麼了?!不舒服嗎?!你在哪裡?!我馬上過來。」雷從芬一聽聲音就不對勁,馬上提高了警覺。


  「醫院。我在省人民醫院。在婦科。」哽咽聲更大了,安雪乾脆嗚嗚地哭了起來。


  「不哭啊!我馬上來。」電話立即斷了,雷從芬放下手裡的事情馬上駕車前往……


  「我姐來了,你先走吧!」好不容易止住哽咽,安雪這才困難地對童遠說道。


  「來了我再走吧!也不多這一會兒。」她的情緒很不好,她現在很難過。雖然童遠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幫得上她,起碼多陪她一會兒也算是盡心了。


  只得由著他,安雪現在哪裡還有心思顧童遠?!現在滿腦子想得全是,雷從光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麼反應。


  婚約取消?!如果是這樣,取消就取消吧!沒有感情的婚姻,只是用孩子維繫,根本就不可能長久的。


  既然能想通,那麼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可是感情的事情,哪裡是問答題,一問一答就可以做解的?!


  「怎麼樣啦?!」雷從芬的店子離醫院並不遠,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她便已經趕到。


  「嗚嗚嗚……孩子沒了。」一見到雷從芬,安雪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直接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了起來。


  「什麼?!」其實來的路上已有不祥的預感,但、在聽到安雪親口說出來的時候,雷從芬覺得自己被雷擊中了。


  孩子沒了……


  她昨天還接到雷從光的電話,讓她小心意意照顧安雪,但現在孩子沒了。雷從光長這麼大都是別人照顧他,他是極少這樣關心人的,可見他對孩子有多麼的在意。


  似乎孩子沒有了不是安雪的錯,而錯全在她一樣,雷從芬立即自責得不行!


  「不哭,你還年輕,往後還會有的。」但雷從芬馬上就明白過來,最傷心的人不是她,而是安雪。彎腰輕輕拍了拍安雪的肩膀,爾後輕聲安慰。


  她當然知道這個孩子對安雪意味著什麼,她當然比安雪更了解自己的弟弟,只是……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能多說。


  「你是……」抬頭,雷從芬看向童遠。


  「哦!我是她同事。」送女人來婦科問診,這種事情還真是……童遠不好意思地拘謹回答。只是他沒想到,安雪會有這樣漂亮、這樣時髦、這樣有氣質的姐姐。


  「那謝謝你送她來醫院,醫藥費是你墊付的吧?!」說著,從小包里取了兩千塊錢就往童遠手裡塞。


  「沒要這麼多,就一千多塊。」童遠臉都紅了,真不好意思跟她這樣推來推去的。


  「拿著吧!辛苦你了。」雷從芬也沒中別的什麼意思,是真的感謝童遠一個男孩子能送女同事來醫院。


  「我只拿我出的。」其實錢不多,要不要也無所謂。可是被雷從芬這麼一客氣,童遠只得取了一千塊連忙退了出去:「安雪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雷從芬也沒有再客氣,注意力回到安雪的身上來。


  「從光知道了嗎?!」


  安雪搖頭,她哪裡敢跟他說呢?!一說,只怕是什麼跟他之間什麼都沒有了。


  「如果你不好說,我給他電話?!」


  「不要!」


  「他是孩子爸爸,他有權力知道啊!」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不知道跟他怎麼說……」又哭了起來,安雪真的覺得如臨絕境了。


  「不怕!不管怎麼樣,我一直會站你這邊。」看了看滿臉淚痕的安雪,雷從芬嘆了一口氣。


  當年,她無法勇敢面對自己的事情,難道今天讓雷從光也退縮嗎?!如果他不喜歡安雪,他為什麼會跟她有孩子?!所以這件事不能拿來開玩笑,特別是像安雪這樣一個離婚的女人,她再也經不起玩笑了。


  等安雪的情緒稍稍平復一些,雷從芬取出了電話,打開免提,當著安雪的面打過去。


  「現在還沒到晚上九點以後,怎麼又打我電話?!當我沒事可做啊!」電話一接通,雷從芬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對面的雷從光便發起了脾氣。


  「現在是午休時間呢!你沒午休啊!」雷從芬讓他吼得暈暈乎乎地,差一點都要忘記自己打電話的目的是什麼了。


  「我有休息的時間嗎?!我能像你一樣休息嗎?!你以為我跟你們這些自由散慢的生意人一樣,沒事就去打麻將、逛街?!」又是一頓的大批特批,免提的擴音器都快要被他給震壞掉,也不知道他今天的脾氣怎麼會這麼大。


  安雪連忙拉了拉雷從芬的袖子,覺得在他心情這樣不好的時候跟他說這個肯定不好。


  「我能找你什麼事,我跟你說安雪的事情!孩子沒了,你看著辦吧!」哪有這樣火爆脾氣的弟弟,把她這個姐姐當小孩子一樣教訓。特別是現在免提開著,安雪還聽著呢!他竟然一點面子也不給她,枉她把他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情都要重要。


  「你說什麼?!」聲音忽然小了下來,但、透著濃濃地疑問跟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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