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醫生和大夫
“三年前……在醫院的那個醫生……是你?”柴策歪著頭,把麵前這個戴著眼鏡,佝僂著後背研究病例前前後後地看了一圈。
醫生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三年前差點讓他死在那裏的年輕人竟然就坐在麵前,還是他的病人。
“咳!還真是巧?”不知道要怎麽形容這種相遇,他是在醫院被一個殺馬特少年請到這裏來的,原本以為是要給什麽身中槍彈的黑社會老大縫傷口,結果竟然是個內科會診,當然這一點放下心來之後他也沒有繼續觀察這個原本應該是個黑社會老大的少年竟然是舊識。
看到熟悉的善良醫生一臉難堪,也能猜到童赫利是用什麽手段把人請來的,恨恨地瞪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正玩著手機遊戲的童赫利,但對方玩的太起勁,根本沒有接收到來自這邊的信號。
一拳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之後,柴策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醫生身上,態度也友好了很多,能讓他態度心甘情願的好起來的人不多,這個勇敢機智的醫生就算是一個。
“醫生!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嗯……”醫生愁苦的翻著麵前厚厚的一摞病例:“應該不是身體上的問題,你不願意醒過來?”
柴策想到在周習初的家裏時,馮芮寧也說過同樣的話,心理問題?他柴策的心理難道不健康?
看到柴策陷入沉思,醫生心裏了然,繼續說道:“也有人這麽說過吧?究竟是什麽壓力能讓你在醒來之後還是寧願沉睡呢?什麽夢……這麽甜?”
夢?柴策這麽想……大概是沒有欺騙,沒有傷害的一個夢吧?夢裏他還不認識這些人,他隻是一個跟著不看重自己的老大打發日子的小混混‘他有一個有錢但是沒有心的老子;有一個深愛卻不愛他的戀人;有一群智商都不高但絕對忠心的哥們;有一個溫柔善良的老師;他認識一個仰慕但沒有伸手染指的轉校生。
大概這就是那個讓他癡迷的夢,一個寧願糊塗一輩子也不想清醒過來的夢。
“你還好?”注意到柴策細微的表情變化,醫生遞過去一杯放在桌麵上的清水,是涼的,冰冷的觸覺讓柴策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哪有什麽夢,他想太多了。
“沒什麽。”柴策搖搖頭,“就算是心理問題呢?要怎麽治?吃藥還是催眠?”
一直站在一邊的嶽傲天聽到柴策竟然主動問起來要怎麽治療的時候眼睛裏簡直要冒出精光,他以為柴策隻要不明確表示不配合都已經是奇跡了,更何況聽到這句問到要怎麽治療!
當然這其中的曲折醫生是不可能知道的,反而這這個“催眠”倒是讓他眼前一亮:“催眠?我倒還真是沒研究過這個……不過,也不是不可以?”
看到醫生再次沉思起來,柴策也明白過來,也許在周習初的家裏,馮芮寧一開始並不是想要借這個借口糊弄周習初上套,也許是真的想用催眠來治病,後來改變主意……應該也是嶽傲天的功勞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柴策又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在一旁注視他很久的嶽傲天:“你現在應該是快去給我找一個催眠師吧?”
嶽傲天的眼裏充滿了驚喜:“你肯配合治療?”
“說句你不愛聽的!”柴策大喇喇地把兩隻腳搭在桌麵上,嘴角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要是你不插一腳,沒準兒我現在已經被馮大夫治好了呢?天哥~你說,你是不是又欠了我一件事?”
嶽傲天的第一反應就是當時攔下馮芮寧的時候竟然忘了問他是打算怎麽治療柴策的,但是現在無論說什麽都已經為時已晚了,柴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還是沒有原諒他:“對不起”,嶽傲天現在除了這三個字已經說不起別的承諾了。
柴策冷哼一聲,繼續用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道:“你也別認為我就是想等你一個道歉,這麽說吧!這病要是治不好,我這後半輩子也算賴上你了,要是治好了……”柴策的眼裏麵閃動著莫名的情緒,魅惑萬分地送去一個眼波:“我會讓你後悔對我做的那些事!”
含情脈脈地說出這樣冰冷的內容,柴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麵前一絲不苟的醫生那邊:“你會不會催眠?”
然而醫生卻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繃緊著全身的肌肉,十分亢奮地反問道:“你們剛才說的馮大夫……是不是……馮、馮芮寧?”
柴策點點頭,他倒是沒想到麵前這個緣分不淺的醫生還會聽說過馮芮寧的名字。
醫生驚訝地反吸了一口氣,“你們要是認識馮芮寧……可以直接叫他給你催眠,他當年在醫學院可是被讚為‘馮乙醚’的,隻是這兩年沒再出診過,挺可惜的。”
“馮……乙醚?”柴策覺得這個稱呼還是挺有趣的,不就是迷魂藥麽?“馮芮寧的能耐真那麽大?能把人迷昏?”
看出自己的病人並不相信這番說辭,醫生的表情一僵:“當初馮芮寧可是醫學院裏的風雲人物,曾經因為忘記帶作業就把老師催眠了,結果期末的成績一直保持全係第十。”
“問什麽不是第一?”
“第一太引人注目。”
噗!柴策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全都噴在麵前的病曆上了,這倒像是馮芮寧的原話,不過這種明目張膽的擾亂校級的行為也沒什麽值得自豪的吧?
“那個……”嶽傲天站到柴策身邊,伸出手輕輕拍著柴策的後背,被他一遍遍地順氣,接著朝醫生遞過去一盒麵紙::“最近,我們也沒有機會和馮大夫聯係上,不知道您還有沒有其他認識的醫生可以介紹一下?”
“你們不相信馮芮寧的實力?”醫生抽出嶽傲天遞過來的紙,擦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如果是說催眠的話,我其實也學過,但是比起他的實力,還是差了太多。”
“實力……這種不好測評的東西,嗬嗬,您隻要說成功的幾率有多大就好。”嶽傲天在柴策身邊坐下,理所應當地摟過了對方的肩膀,強勢地把人束縛在自己的懷裏。
醫生大概也是想起來三年前的時候柴策曾說過這個人是他的哥哥,於是對這種行為也沒有什麽驚訝,回複道:“我還要回去研究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會有70%的可能恢複。”
這麽多……柴策暗暗歎了口氣,看起來能夠恢複了,但是嶽傲天的表情卻並不好:“果然還是不行?那您看看,誰能做到100%的成功率,我會去請教。”
“一百?你在開玩笑?”柴策又一次笑的噴出了一灘水,不過這次是噴到了嶽傲天的身上。
“我很想開玩笑,但是我不想拿你的安全做玩笑話。”嶽傲天嚴肅的表情和堅定的語氣讓柴策心裏一蕩,但是轉眼又想到這種話不知道在嶽傲天身上聽過多少次,但是最後的結果又哪一次不是傷痕累累?
柴策癱在沙發上抖動著肩膀抑製不住地笑道:“好好好!你不想!你不想你可以去找馮芮寧啊!”
醫生也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對啊!你們去找馮芮寧吧!我醫術不精就不要……”
“不要什麽不要?醫生,我給你兩天的時間,後天的這個時候希望您能給出一個滿分的方案!”嶽傲天抓起柴策的手臂朝著樓梯的方向大步走過去,在路過玩著手機遊戲不亦樂乎的童赫利的麵前的時候一個爆頭砸過去:“hally,送客!”
還沉浸在連消一排兔子的歡樂中的童赫利哀傷地揉著頭,咬牙切齒地對醫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你慢走!”
醫生離開之後,嶽傲天就一直保持著深深凝視的狀態,柴策原本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精神,在兩個人的大眼瞪小眼中終於灰飛煙滅:“得了你啊!我要睡覺!不許再看我了!”
“我會把你治好的。”嶽傲天還是堅持著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柴策,直到柴策開始悶不吭聲地貓回被裏,不到幾秒鍾就響起了穩穩的呼嚕聲。
知道柴策是在故意趕他走,嶽傲天重重歎了一口氣,隔著被子在大約是頭頂的位置落下一個輕吻。
兩天之後醫生如約而至,隻是不同於上次來的時候半強迫半無奈的氛圍,醫生這次直接進入了正題,拿著厚度不亞於柴策的病例的筆記坐到了沙發上。
“盡管我還是建議你們最好找到馮芮寧,但是如果實在辦不到我也隻能硬著頭皮上了,這些筆記是當年馮芮寧在學校留下的,我試著總結了一下,如果中間不出現失誤,滿分的成功率應該不是問題。”
柴策接過那摞筆記,裏麵有一些字跡已經不清晰了,但是最後幾頁相當於讀後感的內容倒是看起來通俗易懂,這一定是醫生照著前麵的內容總結下來的。
但是相當於病例一般的字跡,讀起來實在不容易,柴策看了兩眼就自暴自棄地扔給了嶽傲天,實在是看不懂啊!
“這個……催眠,有沒有危險?”嶽傲天的注意力瞬間被首頁上的“自殘”字樣的內容吸引了,他可不希望柴策被催眠之後做出類似於自殘的行為。
醫生推了推眼鏡,有點為難地把筆記翻到了下一頁:“這是馮芮寧自己想出來的……嗯,課外研究!正常情況下是不會出現自殘的行為的,你可以放心!”
“周習初……自殺……”柴策腦子裏瞬間蹦出了這兩個詞,如果說馮芮寧真的能讓人在催眠狀態下自殺的話……他不禁想起馮芮寧答應給他做催眠之前的表情,或許是當時就對他的印象不太好,但是現在想起來,如果嶽傲天沒有從中插一腳,也許自己的命就被那個性格古怪的男人給……想到這裏,身上一陣冷汗。
察覺到身邊的人開始瑟瑟發抖,嶽傲天關切地把人摟緊:“你怎麽了?難受嗎?”
柴策搖搖頭,本打算讓醫生繼續,但是又想到麵前的醫生竟然還認識馮芮寧,萬一兩個人之間很熟識?
“醫生……你和馮芮寧很熟悉嗎?”
聽到柴策這麽問,嶽傲天心裏的預感也逐漸強烈起來,就算是身在同一個醫學院也不一定能拿到另一個同學的筆記,還是一份手稿!
原本還在整理筆記的醫生聽到這話頓時停下了手裏的事兒,筆記不受控製地掉在地上,陳舊的裝訂本嘩啦一聲散了一地。
原本已經就開始疑心的兩人看到這樣的一幕更是明白了怎麽回事,柴策蹲下來把筆記一頁一頁撿起來在放好順序,然後放在手裏,沒有一點交還給醫生的意願。
“我曾經見過馮大夫在催眠別人之後……那個人就死掉了!如果您也用同樣的手段的話,我真的怕自己死在一場夢裏麵!我的膽子很小的!”
柴策神經兮兮地一頁頁撥弄著筆記,眼裏是好不避諱的仇怒情緒。
“你倒是可以不解釋,反正咱們是老交情了,你也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咱們就看看,是誰先支撐不住好咯?”
相較於柴策的刻意恐嚇,被恐嚇的醫生就顯得坦然得多:“你不用威脅我了,沒什麽好隱瞞的,馮芮寧是我師兄,我拿到他的東西並沒有什麽不正常的。”
“你們不止是師兄弟吧?”柴策咄咄逼人地問。
“不會再有別的什麽關係了,他的催眠技巧有多高你可以詢問任何一個和他同校的醫學院學生。”醫生看著筆記最上麵的一頁,淡淡地解釋:“在催眠過程中誘導患者自殺是要負法律責任的,馮芮寧的確是不願意受常規約束,但是他也並不會去做一個殺人犯。”
“一個學弟……管學長直呼其名,好像有點不合適吧?”柴策摸著下巴,一雙眼睛冒著精光。
醫生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稱呼上出了問題,自己這麽多年一直這麽叫,情急之下也沒注意到改該稱呼的事。
醫生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但是這種尷尬對於別人來說可能覺得好些莫名,但是柴策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種尷尬是從何而來的,兩個醫生的關係一目了知。
柴策輕咳了一聲,曖昧地問:“馮大夫應該就在你那裏吧?”
醫生正準備抓起自己的手包的,僵硬的手一時間不知所措地停了下來。“話不能亂說!”
“你隻要給我一個準話,到底會不會把我在催眠中處理掉就行!否則……馮芮寧是不是在被通緝呢?”柴策說著朝嶽傲天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的盡管在冷戰,但是默契度還算不低。
收到了柴策傳達的信息,嶽傲天把手伸進上衣口袋裏取出了手機。
這一動作讓醫生徹底明白兩個人要做的是什麽,抓起手包就衝向了門口,但是在門口的位置卻發現已經有一排黑衣保鏢站在那裏了。醫生回過頭,看著默契地擺出同一副輕笑表情的兩人:“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我什麽都不知道!”
嶽傲天撿起桌麵上的一摞筆記,放在手裏掂量起來:“也沒想你能知道什麽,我還是希望馮芮寧能親自來這裏做催眠,不是說信不過你,隻不過危險越大成功率越高。”
醫生難以置信地越過嶽傲天的位置望向柴策,其實關於馮芮寧在催眠過程中誘導自殺的事他也隻是聽說,但是這件事的起始太過獵奇,要不是馮芮寧和他說現在無家可回,他是絕對不會相信讓他仰慕了整個大學時代的天才學長竟然會做這種事。
“我要聽聽患者的想法!”
柴策看到醫生的表情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是認為他們這是想要騙馮芮寧出來的謊話,誰願意把自己的命交給一個殺人犯手裏?
“身為患者,我隻想找一個手法好的醫生,死不死的這種事是要聽天由命的。”
醫生低下頭,或許是在思考柴策的話有幾分可信,他喃喃道:“聽天由命麽?”
“我可以問問他,但是……他要是不想來,你們逼不了他的!”醫生說。
嶽傲天看了一眼柴策,兩個人均是點點頭。
得到了兩人的首肯,醫生稍稍放心了一點:“我回去問,你讓你的人讓開!”
“不過就是幾個保安,你大膽地走過去就好了。”嶽傲天隨意地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剛剛還排成了一排的黑衣保鏢就這麽鬆鬆垮垮地踏著不算整齊的方隊走向了另一家的房門口。
原來是保安,不是保鏢?醫生嘲笑自己的杯弓蛇影,幾番搖頭走出了小區的大門。
讓馮芮寧過來催眠並不是嶽傲天的意思,這是他從柴策的眼神中得到的信息,他也想不明白柴策怎麽能這麽肯定馮芮寧能幫著治療他,畢竟上一次是有周習初的關係,一旦沒有了這層關係,兩人不但連朋友都算不上,甚至可以匹敵仇人了。
“想不到?”等到外人離開了,柴策又一次把自己蜷成一團窩進了沙發裏,懷裏抱著圓圓的抱枕,眼睛裏盡是糾纏的血絲。
“你應該又困了吧?先去睡,其他的等你清醒再說。”嶽傲天想要把柴策懷裏的抱枕取出來,但是柴策卻抱的越發的緊。
看到窩成了一團的柴策一臉受傷的表情自下而上的仰視著他,嶽傲天又開始心軟了,柴策總有辦法讓他束手無策,於是手下的動作輕了許多:“聽話!”
“我不想睡了!既然都說是心理問題,那我就是不困,不睡了!”柴策執拗地窩在原地一動不動,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多想讓他休息。
柴策的話有道理,他的確是睡得足夠多了,但是看著那雙強打著精神睜得大大的雙眼,又覺得實在是不忍心。“那也別扭在這兒,很不舒服,去床上呆著吧?”
“看電視吧!”柴策不理會嶽傲天,伸出手要去勾桌子上的遙控器。
看到柴策伸到一半就停下不動了的右手,嶽傲天大概猜出了是怎麽回事,順著胳膊往上麵看,果不其然,柴策那雙大眼睛就隻剩下兩條細細的縫了,還是撐不住了吧?嶽傲天無奈地抱起柴策,包括懷裏的那個死活不肯放手的抱枕。
柴策再次醒來的時候,正是躺在床上,周圍是一圈猩紅色的床幃,正想著家裏的裝飾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喜慶了,就見到嶽傲天正穿著一身火紅的西服走進來。
今天是什麽日子麽?這是柴策唯一能夠想到的讓嶽傲天穿成這樣的理由了,沒有家族的壓力,自然不能是和誰結婚,那這是什麽意思啊!
嶽傲天徑直走到床邊,一雙溫熱而熟悉的手覆上他的臉,那是嶽傲天的手,柴策感受著那雙手迷戀地揉蹭著自己的臉頰,之後再轉移到脖頸,柴策想要抬起身體迎接他的觸碰,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全身就像是被一根繩子緊緊捆綁住一樣,但是眼前明明就是什麽東西都沒有,柴策想要張口卻發現嘴巴也是緊緊閉合住,這種感覺,很熟悉……那次昏睡的時候就是這樣,當時嶽傲天就在床邊,他也是想醒而沒能醒來……到最後,究竟是醒沒醒來著?
柴策聽到恍惚間有一個聲音咋問他:到底醒沒醒?
到底醒沒醒?
到底醒沒醒?
那是誰的聲音……嶽傲天麽?還是……這是夢裏麵對不對?
柴策能明顯感受到自己周圍的空氣開始凝固,隻要一聲聲如鬼魅般的呼喚越來越清晰,但是,那是誰的聲音呢?誰在問他?
突然這些聲音開始漸漸消逝,臉前的麵孔終於開始清晰,嶽傲天焦急地坐在他的麵前:“柴策!你終於醒了!”
麵前是一麵白色的牆,嶽傲天滿臉的胡茬,周圍的空氣是清淡的消毒水味,這裏是醫院?
嶽傲天的衣服是一件皺巴巴的西裝,這是……他們一起去參加何垣的聚會之前挑出來的,他還記得,可是現在為什麽他會在這裏?難道之後的事都是一場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