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滄浪之水
第4章 滄浪之水
50、算命先生
第二天中午,丁能通陪賈朝軒請劉鳳雲的老父親吃了飯,賈朝軒還把自己在北京學習期間寫的文章裝訂成冊交給了老爺子,希望老爺子在女婿面前能夠為他美言。
丁能通心裡最清楚,這裡的文章幾乎都是顧懷遠寫的,老爺子很看重這本冊子,答應一定給周永年看。賈朝軒在老爺子面前顯得謙虛有禮,再加上丁能通溜縫兒,老爺子對賈朝軒印象不錯。
送走老爺子后,賈朝軒很得意,稱讚丁能通這個策劃好,先讓老泰山在周永年那邊敲敲邊鼓,然後再找機會去北京拜訪就顯得不唐突,這就叫水到渠成。
丁能通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一大早,正在衛生間洗漱,白麗娜就興高采烈地跑進來說:「東州成功地獲得了花博會的舉辦權。」
不一會兒,黃夢然也來了,他一進門就喊:「頭兒,肖市長從荷蘭直飛北京,晚上的飛機,準備接機吧!」
丁能通一邊刷牙一邊問:「怎麼沒有直接回東州?」
「可能是要答謝一下國家商務部的領導,你想,這麼大的事,沒有國家的支持能行嗎?」黃夢然揣度著說。
「夢然,你去首都機場安排一下,場面一定要隆重,歡迎肖市長凱旋。麗娜,你去北京花園安排一下,肖市長從來沒有住過北京花園,讓田伯濤好好表現一下,總統套不能亞於崑崙飯店。」
黃夢然和白麗娜匆匆地走了,丁能通才覺得肚子咕嚕嚕地叫了起來,趕緊穿戴整齊去食堂吃飯,他剛走進食堂,錢學禮嘴裡叼著煙迎面走了進來。
這幾天錢學禮心裡哭笑不得,他給李為民送的兩萬塊錢被李為民逼著自己捐給了天溝小學,天溝小學竟給他寄來了感謝信。
「喲,丁主任,還沒吃呢?」
「沒有。」
「丁主任,我給東州那塊地請了個風水大師,我琢磨著開工前讓大師測測風水。沒想到這位大師不僅風水測得好,算命也特別准,讓我安排在北京花園住下了,機會難得,你不讓他算一算?人家可是凈給省部級領導算,都說東州申辦花博會沒戲,我事先問過他,人家一算,說沒問題,這不申辦成功了。」錢學禮說完,哈哈大笑著走了。
丁能通心想,有這麼神的算命先生何不晚上給肖市長算算。
服務員把飯菜端上來時,丁能通突然想起薪澤金求自己讓他弟弟見見肖市長,談合作地鐵的事,今晚肖市長到北京,正好是個機會,於是他撥通了薪澤金的手機,讓他弟弟在北京花園隨時待命,薪澤金滿心歡喜地掛了電話。
丁能通還是不放心北京花園安排的是否舒適,飯菜安排是否合肖市長的口味,又惦記錢學禮提到的風水大師,吃完飯他開著賓士直奔北京花園。剛進大堂,迎面碰上北京花園總經理田伯濤。
「田總,總統套安排得怎麼樣了?」丁能通不放心地問。
「丁主任,有白小姐親自安排你還不放心?」
丁能通心想,也是,人家都睡到一個床上了,跟兩口子似的,安排得一定比我還仔細。
「白麗娜現在在哪兒?」
「別提了,丁主任,你們錢副主任請了一位風水大師,住在2211房間,算命准得不得了,白小姐好奇,去2211找大師算命去了。」
「田總,那個大師真的算得准?」
「准,簡直就是個活神仙,不信,你去看看。」
丁能通走到2211門前時,白麗娜一臉的喜悅,走了出來。
「喲,頭兒,你也來算命?算算吧,准得不得了。」說著白麗娜推開房門說,「孫先生,我們主任來了,您給他好好算算。」
一個老者的聲音應承著迎了出來。
丁能通心想,這娘兒們簡直是白痴,連身份都暴露了,還算什麼?只見眼前老者六十多歲,胸前飄著花白的山羊鬍子,三角眼中目光炯炯,黑臉精瘦,穿著一身白布衣褲,倒有幾分道骨仙風。
「丁主任好,裡面請!」
白麗娜走了,丁能通隨著老者走進房間,兩個人一左一右坐下,丁能通給老者遞了一支煙。
「孫先生,我們駐京辦在東州開發的那塊地風水可好?」丁能通試探地問。
「對不起,丁主任,那塊地老朽還沒去看,後天隨錢主任前往,一看便知。」孫先生不慌不忙地抽著煙說。
「錢主任說,孫先生可以料定前世今生,不妨就請老先生算算。」
「丁主任,請說一下八字吧。」
丁能通說了自己的八字,老者微閉雙目沉思半晌說:「丁主任,有沒有聽說過《詩經》中的周南——桃夭篇。」丁能通不知道老者賣的什麼關子,搖了搖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鱝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室人。」
孫先生搖頭晃腦朗誦一遍后說:「丁主任,這首詩描寫的是女子出嫁時的情景,並對新娘的美貌和美德給予讚美。大意就是在桃花盛開的時候,有一個像桃花一樣美麗的女子,能夠生兒育女,能夠使新郎的家族子孫像桃樹一樣的果實累累,枝葉茂盛,是一個對新郎家非常合適的人選。所以,古人在讚美、祝賀婚姻時常說,既合周公之禮,又符桃夭之詩,就是出典這裡。」
「孫先生,我聽明白了,你是說我要走桃花運了,是不是?」丁能通一邊說一邊暗罵,老混蛋說我命犯桃花,直說不就完了,轉什麼轉呢?
「好,叫做桃花運;不好,叫做桃花劫。」孫先生捋著山羊鬍子說。
「桃花運怎麼講?桃花劫怎麼講?」丁能通略顯緊張地問。
「命理中的桃花運是根據生辰八字中的五行所處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胎、養的位置而言。如大運和流年行雲到『沐浴』階段的時候,就叫做行桃花運。在十二地支中,子午卯酉便是桃花,人生的八字也是由十大天干與十二地支組合而得來的。所以,每個人都會有碰到子午卯酉的時候。如果子午卯酉出現在人的生辰八字里,便叫桃花入命。人生的運行每十年便行一個干支與流年結合起來就叫運。丁主任在人生的運上剛好碰上了子午卯酉,讓老朽難心的是,既有桃花運也有桃花劫呀!」
「這話怎麼講?」丁能通心想,難道我還要栽在女人手裡?
「就是說,目前有兩個女人正在與你糾纏,丁主任心中都放不下,不過,有一個在事業上可以助你一臂之力,還有一個在事業上可能給你帶來劫難。」
孫先生說完,丁能通心裡咯噔一下,心想,自己能夠稱得上情人的只有皇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怎麼還出來第二個了?
「孫先生說的與事實不符,與我丁能通關係不錯的女人不少,但都稱不上情人,所以也就更談不上什麼運,什麼劫了。」丁能通搪塞著說。
「丁主任,老朽行走江湖幾十年,從未走過眼呢。不會錯的,你的這兩位情人一個屬豬,一個屬蛇,對不對?」孫先生口氣堅定地說。
丁能通聽后暗自驚駭,這老頭兒神了,羅小梅確實屬豬,但是屬蛇的是誰?莫非他指的是金冉冉?老混蛋,那是我妹妹,怎麼能亂點鴛鴦譜!
「孫先生真會開玩笑,這樣吧,孫先生在北京花園的一切開銷都算在我的賬上,有什麼儘管開口,我還有事,告辭了。」
丁能通說完,起身告辭。
孫先生對丁能通的態度很不滿意,根本沒起身,只是望著丁能通的背影似笑非笑地說:「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51、凱旋
肖鴻林乘坐的波音747客機是晚上十一點鐘落地的,此時的首都機場燈火通明,因為飛機靠了廊橋,首都機場貴賓室經理於欣欣陪著丁能通、黃夢然、白麗娜等人直接上了廊橋,白麗娜手中還捧著一大束奼紫嫣紅的鮮花。
肖鴻林風塵僕僕地走出機艙時,只有秘書鄭衛國陪著,看來其他隨同人員直接飛回東州了。白麗娜著實打扮了一番,看上去更加柔媚可人,相比之下,於欣欣一身制服就顯得有點像丑小丫。
白麗娜裊裊婷婷地迎上去,把鮮花獻給肖鴻林說:「市長大人辛苦了!祝賀你凱旋!」
肖鴻林情緒異常的好,特別是第一眼見到的是白麗娜,更像是剛吃了偉哥一樣,他一一與丁能通、黃夢然、於欣欣等人握手。
「肖市長,先去貴賓室休息吧!」於欣欣熱情地說。
駐京辦車隊隊長趕緊從鄭衛國手中接過行李先走了,眾人隨於欣欣去了貴賓室。
在貴賓室,肖鴻林一邊喝茶一邊說:「欣欣,怎麼樣?我說給你建個大花園就建個大花園,建好了你一定去看看!」
「想不到肖市長說話擲地有聲,真是個大丈夫!」於欣欣豎起大拇指恭維道。
「能通,別忘了,花博會開幕那天一定接欣欣過去。」
「請市長放心,這幾年首都機場的張副總還有他的秘書及欣欣小姐對我們駐京辦沒少關照,我們駐京辦無以為報,花博會開幕式是一定要請他們去的。」
離開首都機場,幾輛賓士風馳電掣地駛上機場高速公路。肖鴻林和白麗娜上了丁能通的車,白麗娜見了肖鴻林顯得特別小鳥依人,丁能通跟隨肖鴻林多年彼此並不避諱,何況這對野鴛鴦還是丁能通無意中撮合的。
「能通,最近東州有什麼新聞?」
肖鴻林多年養成的習慣,每次剛下飛機都要問問東州新聞,這種新聞絕不是寫在報紙上的新聞,而是東州政壇的種種動向。
凡是在官場上混到一定級別的人都會有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心理,官場上從來都是一招不慎,滿盤皆輸的。肖鴻林每次聽到官場上的這種新聞都會十分警覺,十分認真。
「老闆,」丁能通神秘兮兮地說,「有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前天省委書記林白乘空軍飛機連夜去了中南海勤政殿,第二天一早又飛回了東州。」
「能通,消息是從哪兒來的?」肖鴻林一下子從靠背上坐起來問。
「絕對可靠,消息是從省駐京辦薪澤金那兒得來的,林書記下飛機后是坐省駐京辦的車進的中南海,昨天早晨,薪澤金親自送林書記上的飛機。」
「能通,這個消息可太重要了,看來中央要在咱們省有大動作,不然上面不會這麼急召林書記,能有什麼大動作呢?」
肖鴻林重新靠在車座背上,陷入深深的思索,表情十分凝重。小鳥依人的白麗娜見肖鴻林如此嚴肅也不敢輕易發嗲,甚至連身子也往車門方向挪了挪。
肖鴻林沉思了一會兒突然說:「能通,要保持與薪澤金的聯繫,他那兒省裡頭頭腦腦的信息多,現在最先得到信息太重要了。」
「老闆,薪澤金的弟弟薪澤銀想見見您呢,他是加拿大布朗地鐵公司中國地區總代理,見見這個薪澤銀,薪澤金的心思就會用在我們身上。」
「好,見見,到北京花園后,你與這個薪澤銀約個時間。」
「老闆,薪澤銀就在北京花園,您隨時可以見他。」
「那好,一會兒到酒店我休息一會兒就約他過來,先見個面,東州的地鐵必須提到議事日程了。」肖鴻林說完,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車隊到達北京花園門前,田伯濤等人早已迎候在大堂,肖鴻林走進大堂時,迎面掛著兩個大紅條幅,上幅寫著:熱烈祝賀東州市申辦世界花卉博覽會圓滿成功!下幅寫著:熱烈歡迎東州市肖鴻林市長下榻北京花園!
肖鴻林駐足看了一會兒說:「能通,咱們花博會就是要大力宣傳,要讓全世界注目東州市。」
這時,田伯濤笑容可掬地走過來說:「歡迎肖市長入住北京花園,肖市長辛苦了!」
「肖市長,這位是北京花園現任董事長兼總經理田伯濤。」
肖鴻林知道不久丁能通就將是這座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田伯濤只是副董事長,便擺出一副主子的派頭說:「同志們辛苦了!」然後與田伯濤等人一一握手,儼然首長檢閱。
肖鴻林在田伯濤的引領下,興緻勃勃地走進總統套,一進門,肖鴻林就被總統套的奢華給震住了,他住過國內許多城市的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北京花園的總統套仍然讓他震驚。
從進門的那一刻起,視線由玄關無限延伸,是氣派奢華的客廳,會客室與宴會廳連成一氣,形成開放的高雅空間,坐在舒適細緻的羽絨沙發上,望著茶几上柔和的燈光,所有旅途的疲勞都被融化掉了。
休閑區域選用胡桃木地板和純手工縫製的地毯,品位高雅。落地窗外可以俯瞰精緻花園,露天泳池。套房內的陳設極盡豪華典雅,來自奧地利的水晶吊燈,根據人體力學而設計的行政書桌及座椅,置於客廳及睡房的大型平面電視,偌大的浴室附設玻璃淋浴間,並帶有小電視及可隨意調整水流的按摩浴缸。
「田總,這麼好的硬體,怎麼會經營不好呢?」肖鴻林坐在沙發上問。
「肖市長,我們在軟體管理上還缺乏經驗,幸好東州駐京辦和外商介入了,否則我們真經營不下去了。肖市長,您太累了,請好好休息,夜宵馬上就到。」
田伯濤說完退出總統套,服務生放下了行李后,黃夢然付了小費也退了出去。總統套內只剩下肖鴻林、丁能通、白麗娜和鄭衛國了。
在丁能通看來,最應該離開的就是白麗娜,然而,白麗娜卻想,丁能通和鄭衛國怎麼還不離開?鄭衛國心裡最有數,此時肖鴻林已經不需要自己了,他把該做的事做完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間了,此時服務生送來了精美的夜宵。
「一個人吃沒意思,你們倆陪我吃點。」肖鴻林走到餐廳旁說。
丁能通跟隨肖鴻林多年,太了解他了,他是對自己有話要說,又不捨得打發白麗娜走。
「老闆,讓麗娜陪你吃吧,明天早餐后,我和薪澤銀來見您,我還要向您彙報一下駐京辦的工作。」
肖鴻林想了想說:「也好,明天上午你陪我去拜會一下國家開發行的張司長,談一下花博會貸款的事,這種款不貸白不貸。」
剛才白麗娜還端莊得像個公務員,丁能通一走,馬上扭捏作態,萬種風情起來,像個乖貓一樣將食物一口一口地餵給肖鴻林。
肖鴻林臉上漾著躁熱的潮紅,他這段時間精神太緊張、太壓抑了,好在花博會申辦成功了,他需要休息,需要放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最好的休息就是發泄。
因為「性」福是最靈魂的東西,將自己的「性」福寄托在女人的肉體上,實現靈與肉的結合,最能顯示一個男人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可以增強一個成功男人的野心。
白麗娜最大的本事就是可以通過自己的誘惑調動肖鴻林發泄的慾望,肖鴻林每發泄一次,野心就會膨脹一次,白麗娜在床上的尖叫讓肖鴻林體會的不僅僅是叫床的快感,更是戰鬥的號角,他甚至時常默誦曹操的詩:
老驥伏櫪,
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
壯心不已。
肖鴻林躺在帝王床上,耕耘在白麗娜這堆白肉上時,志向何止是千里萬里。
52、成熟男人
薪澤銀長期住在北京,五星級酒店換著住,主要工作就是國內哪個城市要建地鐵,馬上攻關,為了攬下東州地鐵工程,薪澤銀很早就接受他哥哥的建議,住進了北京花園。
丁能通從總統套走出來后,徑直去了薪澤銀的房間,薪澤銀為了等丁能通,連吃晚飯都沒出房間。丁能通急著見薪澤銀只有一個目的,請他幫忙給孩子辦留學。丁能通讓衣雪鬧得沒辦法,她認準了加拿大的教育,非要為兒子創造最好的學習環境。
薪澤銀長得與薪澤金就像是雙胞胎,只不過面相年輕一些,氣質也洋氣些。薪澤銀非常熱情地為丁能通泡了茶,丁能通一邊呷著茶,一邊問:「薪先生去加拿大發展幾年了?」
「我在加拿大博士畢業后就一直在那邊發展,算來也有十年了。」薪澤銀笑容可掬地說。
「薪先生,東州想建地鐵,從肖市長上任的那天起就開始努力了,難啊!國家卡得緊,資金投入也太大,在東州修一公里大約要六七個億。」
「丁主任,城市的發展目標要放遠一些,城市建設已經進入地鐵化時代,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軌道經濟』就像『地下錢龍』,把人流帶到哪裡,就把財富帶到了哪裡。地鐵沿線正在成為城市的黃金經濟線。地鐵代表著人流,代表著高昂的租金,代表著物業的升值,代表著城市未來的發展方向。很多大城市的地鐵都構築起一個上下數層、四通八達的地鐵商業網,我堅信,東州市建地鐵只是一個時間問題。」
薪澤銀侃侃而談。其實,丁能通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修地鐵不是駐京辦主任考慮的事,他感興趣的是怎麼滿足老婆的心愿,儘快把孩子留學到加拿大並安排好他的生活。
「薪先生,想必你哥哥把我的想法跟你說過了吧?關於東州地鐵之事一旦通過國務院審批,我將全力配合你們公司拿下這個工程,不過……」
薪澤銀是個絕頂聰明的人,他沒等丁能通說完,便截住丁能通的話說:「丁主任放心,關於孩子留學之事,你只要把他的材料備齊,對我來說是小事一樁。」
「那好,咱們一言為定!明天上午九點半,到總統套見肖市長。」
丁能通從薪澤銀房間出來時已經是下半夜了,他默默地開車回駐京辦,當車駛過天安門廣場時,他突然放慢了速度圍著天安門廣場繞了起來。
丁能通記得剛給肖鴻林當上秘書時,一起出差到北京,每次坐駐京辦的車到天安門廣場時,他都讓司機繞一圈,起初丁能通不明白肖鴻林的用意,就問:「肖市長,為什麼要這麼繞一圈?」
肖鴻林頗為感慨地說:「北京城幾乎是根據《周禮考工記》中『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後市』的規劃思想建設起來的,當年馬可·波羅到了北京,就跟鄉巴佬進城一樣,嚇蒙了,歐洲人哪裡見過這麼偉大氣魄的城市,你看看這千古帝王城,再看看廣場上的芸芸眾生,你就會理解什麼叫廟堂,你就會理解范仲淹為什麼說,『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能通,我敢說,這廣場上的芸芸眾生中就有我們東州人,望一眼這帝王城,你就會理解什麼叫千秋功過,到了我這個位置背負的是八百萬生靈,在這廣場上轉一圈是為了提醒我自己責任重於泰山啊!」
然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每次到北京肖鴻林開始住五星級酒店,由標準間進而豪華套,如今已經住進了總統套,丁能通搞不懂是肖鴻林變了,還是環境變了。
賓士車繞著天安門廣場緩緩地行駛著,丁能通覺得自己也與剛給肖鴻林當秘書時不一樣了,好像是與肖鴻林一起變化的,特別是自己到駐京辦后,連讀書也從《資治通鑒》,轉向了《厚黑學》,這或許就應了《麥田裡的守望者》中的一句話:一個不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了事業英勇地犧牲,一個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了事業卑賤地活著。
53、總統套
第二天一早八點鐘,丁能通就去了肖鴻林的總統套,肖鴻林似乎早就準備好等著丁能通,白麗娜和鄭衛國都不在,可能是吃早餐去了。
肖鴻林一邊品著極品茶一邊看著報紙,半天才問了一句:「能通,聽說賈朝軒最近與王老接觸甚密,你知道嗎?」
丁能通看不到肖鴻林的臉,但他知道報紙後面的肖鴻林的表情是扭曲的。丁能通心裡清楚,肖鴻林對這件事一定是了如指掌的,他不敢隱瞞,只好如實作答。
「老闆,這件事我知道,本來想昨天晚上告訴您的,不過看您太累了就……」
「那你就說說是怎麼回事。」肖鴻林仍然沒正臉看丁能通,一邊翻看《新京報》一邊問。
「賈市長通過我找古玩商買了一套價值不菲的『永子』圍棋,估計是送給王老的。」丁能通只細說了買圍棋的事,並沒有深說賈朝軒見王老的事。
肖鴻林突然把報紙往沙發上一扔,肅然說:「這個賈朝軒,想奪權不是一天兩天了,想拿王老壓我,真是零智商,你能送難道我就不能送?這個老頭子也實在是為老不尊,仗著自己在省里說話有幾分分量就指手畫腳,一套『永子』就被收買了。上午你陪我到國家開發行辦完事,咱們就去拜訪這位老爺子,給他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就不信我手裡的壽山石還頂不上一套『永子』!」肖鴻林說完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看了一眼丁能通。
「老闆,我倒覺得這種事看得不要太重,王老在省里的分量再重,畢竟沒有實權了,在全國政協只掛了個閑職,量他也翻不起大浪來。」
「能通,這你就不懂了,當年林白、趙長征、劉光大這些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這些人都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的人,不能不防啊!」肖鴻林若有所思地說。
「老闆,中組部地方局咱倒是有接洽的人,您既然到北京了,不妨見一見,我覺得比見王老值!」丁能通試探地說。
「這個人大概叫周永年吧?」
「老闆,什麼事也瞞不過您的法眼,我本打算過一段向您彙報這件事呢。」
「能通,這層關係搭得好,這種事,也就你小子有這本事,改革開放嘛,駐京辦守著那麼多京城大員,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為我所用,市場經濟講公平競爭,但也要出奇招,要不怎麼能取勝啊!」肖鴻林正說著,有人按門鈴。
「老闆,是薪澤銀,我約他九點半到,估計是他。」丁能通說完起身去開門。
薪澤銀西裝革履地走了進來,肖鴻林熱情地迎上去握手。
「哎呀,薪先生,本來昨晚就想見你,可是太晚了,請坐,請坐!」
「肖市長公務繁忙,能拔冗見在下,不勝感激!」
「薪先生太客氣了,當今世界已經進入地鐵時代,然而,東州一個八百萬人口的省會城市,地鐵連影兒還沒有呢,誠惶誠恐啊!薪先生既然代表加拿大最大的地鐵公司來見我,對東州來說是機遇呀。我非常想聽聽薪先生的高見哪!」
「肖市長,常言道,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我們總裁誠摯地邀請您在方便的時候訪問加拿大,去我們公司總部看看,我們總裁與加拿大總理是好朋友,屆時,他將安排總理與您見面。」
丁能通聽了心下佩服,因為肖鴻林就喜歡見這些大人物,人物越大他越興奮,薪澤銀的確很會對症下藥,看來他是事先研究了肖鴻林,上來就使出了投其所好的殺手鐧。
「多謝薪先生的邀請,我抽空一定去一趟,不過,東州地鐵的可行性報告始終不過關,一直卡在國家發改委,既然貴公司有一流的技術,可不可以幫助我們搞一份能夠過關的可行性報告?」肖鴻林老奸巨猾,不見兔子不撒鷹,先扔出一塊石頭試試對方的刀。
「沒問題,我向總部彙報后,很快就會組織一個考察組到東州,考察后再定。」
「薪先生,咱們醜話說在前頭,這個可行性報告做下來估計要花個二三百萬美金,如果東州地鐵工程將來真的由貴公司做,這個可行性報告就算是貴公司送的了。」
「肖市長可真夠厲害的,您要是做生意一定是個高手。」肖鴻林聽了薪澤銀的話哈哈大笑。
54、田黃石
上午,丁能通、鄭衛國陪肖鴻林拜訪了國家開發行的劉司長后,賓士車徑直駛往西單,丁能通開著車七繞八繞地鑽進了一個衚衕,又在衚衕里繞了幾圈,停在一處四合院前。
這是一處標準的四合院,大門吉向,在東南角,朱紅門像是剛漆過不久。鄭衛國叩了叩門,沒有聲音,丁能通按了門框上的門鈴,過一會兒,門吱扭一聲開了個門縫兒,從裡面探出個頭來,是個小保姆。
肖鴻林通報了姓名后,小保姆把眾人讓進了大門,進門左手是一進跨院,是小客廳的北向「倒座」,院中有一棵老石榴樹。轉過第二進院子的影壁,正面是五間大北房的正廳,看來是主人的居室和內客廳,兩側是東西廂房。西牆下長著幾叢幽篁,透出主人幾分閑適的性情。
小保姆喊了一聲:「爺爺,肖市長來了。」
王老一手拿著老花鏡,一手拿著放大鏡熱情地迎了出來,這是一位身穿休閑褲褂的精瘦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鑠,精力健旺。
「鴻林啊,你一到北京我就知道了,我以為你那麼忙,不會來看我老頭子了,想不到我的秘書昨晚通知我,說你要來,這不,上午有個會我都推掉了。」
肖鴻林心想,我一到北京你就知道了,說明東州有人通風報信呀,除了賈朝軒還能有誰?
「承蒙王老關心,我再忙也應該看看您老!」肖鴻林寒暄道。
「王老,肖市長是昨夜從荷蘭飛回北京的,下了飛機就讓我與您的秘書聯繫,說是東州申辦花博會成功,要專程向您彙報呢!」丁能通溜縫兒地說。
「好好好,快請進屋坐!」
眾人隨著王老走進客廳,小保姆上了茶。肖鴻林一邊呷著茶,一邊環視了一下客廳,以往他拜訪過這位在省里的元老級人物,曾任過東州市委書記、清江省委書記的王老,是九十年代進京的,但是對省里的工作十分關心,說話也有分量,不過自從離開東州后,幾乎就沒有回去過,倒是逢年過節省市大小官員絡繹不絕地前來拜訪,無形中便抬高了老爺子的威望。客廳的博古架上擺了許多古玩,牆上的字畫也不是凡品。
「王老,聽說您退下來后靠收藏這些玩意兒修身養性,今兒,我也給您帶來件小玩意兒,不知道能不能入您老的法眼。」
肖鴻林說完示意鄭衛國把東西拿出來,鄭衛國就從皮包里拿出了一個紫檀木小盒,肖鴻林接過小盒,放在窗前的大書桌上。大書桌也是文物級的,他親手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塊黃得溫潤通靈的小石佛放在大書桌上,王老看見這尊小佛,雙目頓時冒出光來。
「王老,這尊用田黃石雕琢成的福壽如意,您可喜歡?」
丁能通心想,肖鴻林為了與賈朝軒鬥法,真下功夫呀!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爭未必只有一傷,很可能是兩敗俱傷!丁能通覺得肖鴻林與賈朝軒一般見識,自己過去真是高看了這位服務多年的領導。
「還是鴻林心裡有我老頭子啊!這可是女媧娘娘當年補天剩下的靈石啊!」王老興奮地拿起放大鏡愛不釋手地賞玩著。
「也是乾隆皇帝做夢時,玉皇大帝賞賜的寶貝,這福壽如意放在家裡,『驅邪避災』,延年益壽啊。」肖鴻林補充道。
「謝謝,謝謝!這田黃石有上坂色淡,中坂色黃,下坂天質好之說,看這尊佛像溫潤靈透,色澤如金,大概是中坂田黃,難得難得啊!」
這時,一位老太太笑哈哈地走了進來,「聽說小肖來了?」
「哎喲,老部長,您好啊!」這是王老的老伴,曾經在東州市當過市委組織部部長。
「老伴兒,叫保姆搞幾個菜,今兒高興,正好中午了,我和鴻林喝兩杯。」
王老說完走出客廳,來到院子中的一棵大樹下,讓眾人圍坐在樹陰下的石桌旁的石凳上,小保姆又重新沏了茶,王老興緻勃勃地與眾人閑聊起來。
丁能通見王老的架勢,不禁暗自感嘆,看來賈朝軒那套「永子」圍棋是白送了。正想著,王老說:「鴻林,飯菜還得等一會兒,不如你陪我老頭子對上一局如何?」
「好啊!早聞王老圍棋了得,正想領教呢!」
丁能通最清楚,肖鴻林圍棋水平比賈朝軒強,但很少下,自己酷愛圍棋,看來今天要一飽眼福了。
「老伴兒,把我那套『永子』拿上來,我要與鴻林較量較量。」
不一會兒,王老的老伴捧著「永子」過來了,當棋子擺上時,肖鴻林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雲。
肖鴻林回到東州與王元章溝通后,召開了專門研究花博會的常委會,會後,李為民請賈朝軒一起到市委大院小花園的草坪上走走。
賈朝軒看出來李為民有話,便跟著李為民來到市委小花園。遠處的金融大廈直插雲端,十幾隻鴿子在上空盤旋飛舞。
兩個人信步走在石子路上,李為民環視四周說:「朝軒,東州的城市建設這幾年真是日新月異呀!」
賈朝軒也感慨道:「是啊,每次出差回來都有新變化,有時候我都不敢認了!」
李為民誠懇地說:「朝軒,東州城市建設的步子邁得這麼大,這其中有你的功勞啊!」
賈朝軒苦笑著說:「在其位謀其政,功勞苦勞無所謂,別弄出罪過來就是萬幸,否則,對不起頭上的烏紗帽呀!」
李為民看了一眼賈朝軒,頗有感慨地說:「是啊,比起普通百姓,咱們當領導的會更多地面對誘惑和考驗,在領導崗位上,真正做到堅守操守、承受考驗,比常人更難啊!」
賈朝軒笑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李為民站住說:「一個『利』字讓多少人為之傾注一生,甚至丟掉性命啊!」
賈朝軒回過頭來說:「為民,恰恰是利益的車輪在推動社會前進啊!」
李為民肅然道:「那也不能惟利是圖啊!」
賈朝軒不耐煩地問:「為民,你是不是聽到什麼了?」
李為民正容道:「我是聽到一些反映,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是我始終不敢相信你賈朝軒糊塗得連黨紀國法都忘了。」
賈朝軒冷笑道:「為民,謝謝你的提醒,我相信組織上的眼睛是雪亮的,不應該讓那些想整我的人得逞!」
李為民正色道:「朝軒,那麼多的群眾來信都是整你?」
賈朝軒冷哼道:「那是誣陷!」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向自己的轎車走去。
李為民注視著賈朝軒上了車,轎車疾駛而去……
55、告別
賈朝軒給陳富忠出主意,讓他安排個美女到袁錫藩家當保姆。一開始,陳富忠覺得這件事不太好辦,因為缺少搭橋的人,後來他左思右想,終於想到了蘇紅袖,因為蘇紅袖不僅僅是市電視台的大美人,而且是東州官場上的交際花。
蘇紅袖雖然跟賈朝軒走得很深,但跟其他副市級以上領導也保持著良好的關係,特別是西門大官人,對蘇紅袖更是垂涎欲滴。袁錫藩也曾經對蘇紅袖透露過,如果家裡能有個像蘇紅袖這麼漂亮的美人做保姆,那就太幸福了。
其實,袁錫藩家的保姆換了一個又一個,根本不是他那癱瘓多年的老伴難伺候,而是袁錫藩難伺候。老伴癱瘓多年根本不能行房,袁錫藩正當年,這方面癮頭還大,不僅在外面拈花惹草,在家裡也常打小保姆的主意,不順眼就打發走,即使順從了,時間長了也受不了他的蹂躪,主動走了。就這樣,袁錫藩家的保姆換得跟走馬燈似的。
陳富忠答應給袁錫藩找個又漂亮又好的保姆,正中袁錫藩下懷,再加上蘇紅袖溜縫兒,此事一拍即合。
找誰給袁錫藩家當保姆呢?陳富忠確實費了一番心思,他把身邊熟悉的女人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終於把目標鎖定在林娟娟身上。
林娟娟出身貧寒,又是學中醫的大學生,父親得了尿毒症,需要花很多錢,林娟娟又很孝順,人不僅漂亮,而且樸實,最主要的是可以利用她父親的病,為自己所用,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這個女孩基本上認定了陳富忠,如果讓林娟娟去袁錫藩家當保姆,西門大官人一定滿意。只是心裡有些捨不得,太便宜了這個老王八犢子了。但轉念一想,事業為重,天涯何處無芳草,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陳富忠終於下定了決心。
早晨第一縷溫暖的陽光透過白紗窗帘,射進落地玻璃窗時,舒適的雙人大床上,陳富忠摟著林娟娟剛剛睡醒,他伸著懶腰慢慢從床上坐起,把枕頭墊在背下,靠在床頭上。
「娟娟,我昨晚囑咐你的話你都記住了?」
「記住了。」林娟娟背對著陳富忠冷冷地說。
「袁錫藩一輩子沒孩子,老伴已經癱瘓十多年了,外界都說他們是恩愛夫妻,我看未必,你去他家后,要儘快取得袁錫藩的信任,我要掌握他和肖鴻林的一舉一動,特別是有關花博會工程的信息。娟娟,大哥我對你不薄,你可要對得起我呀!」陳富忠字斟句酌地叮囑道。
林娟娟猛然坐起來問:「忠哥,你就不怕那老頭子喜歡上我呀?」
「那就看你的造化了。」陳富忠陰冷地說,「記住,只要你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大哥不會虧待你的,別忘了,你老父親還躺在醫院裡呢,是我讓他活到現在的。」
「放心吧,忠哥,我會讓你滿意的。」林娟娟心灰意冷地說,語氣里充滿了悲涼和破罐子破摔的頹敗。林娟娟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世間為什麼會有像陳富忠這種無情無義的冷血動物。
「晚上見袁錫藩時穿得樸實點。」
「嗯。」
林娟娟仍然背對著陳富忠,陳富忠有些不高興,他一把將林娟娟雪白圓潤的肩頭扳過來,林娟娟不得不平躺過來,陳富忠撲了上去……
56、林娟娟
晚飯安排在大唐魚翅庄,酒店是陳富忠開的,屬於北都集團旗下企業。這裡的魚翅鮑魚是東州最好的,也是東州的達官顯貴經常光顧的地方。
袁錫藩是坐蘇紅袖的紅色寶馬來的,陳富忠和海志強一直站在大堂等,見紅色寶馬停在了門前,趕緊上前開車門,袁錫藩下車的同時,錢學禮也從另一側車門鑽了出來。
「富忠,駐京辦的錢副主任要請我吃飯,我說今晚富忠請客,一起來吧。錢副主任就一起來了,富忠,不用我介紹了吧。」
陳富忠很不高興,臉上卻一點也沒露出來,而且熱情地說:「聽說錢主任拿到了東州最好的一塊地,正在開發,駐京辦不愧是東州的大使館,就是不同凡響!」
「陳老闆,比起北都來,駐京辦不過是小打小鬧,北都飯店竣工后,就是東州首屈一指的五星級酒店,這才是不同凡響呢!」錢學禮滿臉堆笑地恭維道。
「好了,各位,我現在肚子餓得不同凡響了!」蘇紅袖停好了車,裊裊娜娜地走過來說。
「袁市長,錢主任,裡面請!」陳富忠將手一讓,眾人嘻嘻哈哈地走進旋轉門。
海志強推開包房門時,林娟娟衣著樸實地坐在沙發上,見有人來了,連忙站起來,袁錫藩一進包房就看見林娟娟了,顯然林娟娟的姿色讓他眼前豁然一亮。
「袁市長,這就是我上次跟你說起的小保姆,林娟娟。」陳富忠看見色眯眯的袁錫藩一直盯著林娟娟看,暗自得意地介紹說。
「袁市長好!」林娟娟靦腆地說。
「好好,富忠,娟娟是什麼學校畢業的呀?」袁錫藩滿意地問。
「是中醫學院剛畢業的大學生,我聽說夫人身體不好,懂醫的照顧起來方便。」
「富忠,你可真夠細心的,娟娟,你父母是做什麼的?」袁錫藩關切地問。
「我父母都是皇縣的農民。」林娟娟被問得有些發窘。
「好好好,農民好,農民樸實,富忠,就這麼定了。」袁錫藩的手在空中一揮說。
「娟娟,袁市長是個很隨和的人,你去了以後,就放心大膽地工作,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勤問著點。」陳富忠假惺惺地囑咐道。
「娟娟,到我們家工作很辛苦,你阿姨身體不好,今後就麻煩你照顧了。」袁錫藩認真地說。
「沒關係的,請領導多指教就是了。」林娟娟低著頭說。
「娟娟,你在市長家工作不是一天、兩天的,就不要太客氣了,不要左一個領導右一個領導的,你說呢,袁市長?」蘇紅袖端詳著林娟娟說。
「紅袖說得對!娟娟,就叫我袁叔叔吧。」
「好的,袁叔叔。」林娟娟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樂得袁錫藩嘴都合不上了。
「諸位入座吧,志強,讓服務員走菜。」陳富忠將袁錫藩請到上座說。
海志強應承著出去了。
「富忠,你為我找了娟娟,我得謝謝你啊!」袁錫藩誠懇地說。
「謝我也行,就請袁市長多喝幾杯!」陳富忠客氣地說。
「學禮啊,今晚替我敬敬富忠!」
「袁市長,您就放心吧!喝酒是駐京辦的基本功,我一定要讓陳老闆見識見識什麼是駐京辦的陪酒水平。」
「得了吧,錢主任,有句順口溜說得好,喝酒像喝湯,工作在工商;舉杯一口乾,必定是公安;八兩都不醉,專門管收稅;不喝只會勸,肯定是駐京辦!」
陳富忠說完,眾人聽后哈哈大笑。
菜上齊后,小姐開始斟酒,林娟娟便主動接過酒杯示意小姐退下,她一杯杯給每個人斟滿,袁錫藩笑眯眯地說:「我家娟娟親自給諸位倒酒,諸位怕是要做酒仙了!」
「是啊,袁市長,娟娟這就算上崗了,這第一杯應該為袁市長找到稱心如意的保姆干一杯!」
陳富忠說完,眾人應和著幹了第一杯,袁錫藩因為高興,也一仰脖子幹了。錢學禮心想,這稱心如意的保姆聽著怎麼這麼彆扭,就像找到稱心如意的媳婦似的,他偷偷看一眼袁錫藩的表情,覺得袁市長確實中意這個女孩兒,便明白了七八分。
錢學禮打趣兒地說:「袁市長家的保姆論職務性質相當於秘書,娟娟,恭喜你走馬上任!」
林娟娟靦腆地端起酒杯臉色緋紅地幹了一杯,眾人鼓掌稱好!
「娟娟,想不到你這麼文靜,竟是海量,來,姐姐也祝賀一杯!」蘇紅袖也恭維地敬了一杯。
林娟娟心下竊喜,想不到,市長家的保姆這麼不一般,要是能做市長家的……她不敢深想,只是做出樸實、穩重、文靜的樣子,不時還替袁錫藩喝一杯,陳富忠心裡難免酸溜溜的。
「錢主任,」蘇紅袖端著酒杯媚聲媚氣地問,「房地產開發可是個肥差,你們駐京辦的丁主任為什麼不親自挂帥呢?」
蘇紅袖看到錢學禮,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丁能通。
「丁主任有比開發房地產更肥的美差。」錢學禮訕笑著說。
「你們駐京辦可真是個好地方,還有比房地產開發更美的活兒?」蘇紅袖納悶地問。
「當然,我們駐京辦就要從大平房裡搬出來,入住五星級的北京花園,丁主任既是東州市政府副秘書長,駐京辦主任,又是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這差事不比我這包工頭子美。」錢學禮說話的口氣略帶幾分嫉妒。
「丁能通這小子腦瓜子就是好使,當初老肖想安排他到西塘區當區長,鍛煉鍛煉后再酌情提拔,這小子非要去駐京辦,現在來看,誰也沒有這小子自在,又當官,又當老闆,在北京混得路路通。」袁錫藩口若懸河地說。
錢學禮的表情陰晴圓缺地變幻著,陳富忠聽在耳朵里,看在眼中,「袁市長,聽說花博會最初就是丁能通向肖市長建議的?」陳富忠看著錢學禮不太順眼,順著老袁的話頭繼續誇丁能通。
「可不是,也就這小子能想出這些花花點子,不過這小子不光花花點子多,花心也不少,學禮,聽說他與皇縣駐京辦主任羅小梅關係不一般,有沒有這回事呀?」
袁錫藩看出錢學禮的臉色不對勁兒,錢學禮畢竟是自己的心腹,也知道錢學禮與丁能通不對付,不能太傷他的自尊心,話鋒一轉,挑起丁能通的毛病來了。
「袁市長,這事兒在皇縣都當笑話傳開了。」錢學禮見袁錫藩的話鋒轉了回來,立刻來了精神。
「到底是怎麼回事?錢主任,快給我們講一講嘛!」蘇紅袖迫不及待地問。
「有一次,丁能通帶港商去皇縣考察,晚上他和羅小梅去山裡泡溫泉,兩個人在大青石上那個,被人看見了,檢舉信都送到市委王書記那兒了。」錢學禮眉飛色舞地說。
「錢主任是不是道聽途說呀,這年頭流言有根有據基本屬實,越來越像新聞;新聞捕風捉影隨意誇大,越來越像流言。要是檢舉信真的到了王書記手裡,早就有動靜了,丁能通會在北京安然無恙嗎?誰不知道王書記那人眼睛里不揉沙子。」蘇紅袖抱不平地說。
「紅袖,我就知道你不能相信,要信也不難,你是記者,又是著名電視主持人,去皇縣採訪採訪就知道了。」
陳富忠聽不下去了,畢竟丁能通是自己的朋友:「錢主任,殺人不過頭點地,丁能通為人不錯,咱們沒有必要這麼害他,再說,對肖市長影響也不好,你說呢,袁市長?」
袁錫藩何等聰明,丁能通是肖鴻林的心腹,這麼議論丁能通一旦傳到肖鴻林的耳朵里,必然影響自己與肖鴻林的關係。
「富忠說得對,常言道,閑談莫論人非,娟娟,替叔叔敬一圈。」
林娟娟只好拎著酒瓶子斟了一圈,然後給自己的酒杯倒滿,一人敬了一杯。
「袁市長,這年頭女人漂亮的不下廚房,下廚房的不溫柔,溫柔的沒主見,有主見的沒女人味,有女人味的亂花錢,不亂花錢的不時尚,時尚的不放心,放心的沒法看!娟娟小姐倒是個既能上得廳堂,又能下得廚房的姑娘,做保姆可惜了。」錢學禮惋惜地說。
「錢主任,要不我給你們家也找一個?」陳富忠半真半假地問。
「謝謝陳老闆的美意,我們家只能找四十歲以上的保姆,否則我那黃臉婆非吃了我不可。」錢學禮無奈地說。
眾人聽后哈哈大笑。
酒席散后,蘇紅袖開車送袁錫藩和林娟娟,錢學禮自己打車走了,海志強把賓士開到酒店門前,陳富忠醉醺醺地上了車。
海志強一邊開車一邊說:「大哥,後面那輛桑塔納像是石存山的。」
「你怎麼知道?」陳富忠回頭望了一眼問。
「刑警支隊就那麼幾輛破車,我摸的差不多了。」
「媽的,這個姓石的是鐵了心要跟我過不去了。」
「大哥,要不咱們把他也做了算了!」
「別胡來,石存山可不是好對付的,再說,花博會工程馬上就要招標了,把這個工程拿下,夠咱們吃兩輩子的。」
「是,大哥,我聽你的,可是姓石的這麼盯著我們,早晚得盯出點事來!」
「沒別的辦法,只能從上面往下壓,要不就往他身上潑髒水,讓市紀委查他,把他搞臭,最好調走。」
「大哥,這是咱的長項啊,你就瞧好吧!」
這時,寬大的後車座上響起了鼾聲,海志強詭譎地一笑,透過後視鏡看了看後面緊緊跟著的桑塔納,加大油門,賓士呼嘯著消失在夜幕中。
57、求是
省委書記林白從中南海回到東州后,連夜召開了省委常委會議,傳達中央領導的指示精神,省委大樓五樓燈火通明。520是專屬常委會議室,在整幢大樓十幾個會議室中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林白由於疲勞過度,眼圈微顯發黑,會議開得很簡單,不到四十分鐘,但會議的內容讓所有的常委非常震驚,特別是東州市委書記王元章。
原來自從李為民就任東州市委副書記后,他就一直致力于振興老工業基地的調查研究,經過幾年的調查和深思熟慮,他以東州為突破口,用解剖麻雀的方法,對如何振興老工業基地寫出了非常深刻的研究報告。為了得到專家的指點,他把報告寄給了在中央黨校當教授的同學,這位同學如獲至寶地推薦給了《求是》雜誌發表了。
文章發表后,引起了中央的高度重視,林白這才得到中央辦公廳的通知,讓他連夜趕往中南海勤政殿,中央領導與他進行了一個小時的談話,這次談話讓林白對自己任職省委書記以來方方面面的工作進行了反思,對比李為民的工作,反思的結果讓他感到一些慚愧。
會後,王元章想找他談談,讓他一口回絕了,卻迫不及待地把趙長征同志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在去北京之前,他給趙長征打了電話,趙長征昨夜一宿沒睡著,他不知道中央領導突然找林白會有什麼大事,難道是重要的人事變動嗎?還是工作上有什麼重要指示?今晚聽了林白的講話,趙長征內心很不平靜,他在心裡不斷地檢討自己作為一個工業大省的省長,在振興老工業基地過程中的責任,兩個老搭檔一邊喝茶一邊沉思。
「老林啊,為民這篇文章既給省里爭了光,也讓我們很難堪啊!」趙長征呷了一口茶說。
「這難堪來得好,讓我們的頭腦更加清醒了。最起碼暴露了我們省委一班人的精神狀態問題。這些年我們在振興老工業基地的問題上,雖然喊得響,但做得不實啊!基本上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在現代企業制度改革、特別是產權制度改革上謹小慎微,沒有為民同志想得深,想得遠啊!」林白深有感觸地說。
「老林,這個李為民在東州任職一直爭議很大,現在看來還是欠成熟,背著我們就敢放炮,事先也不通個氣,搞得我們很被動啊!」趙長征黑著臉說。
「長征,牢騷就不用發了,這個人中央領導點名要用,說像這種銳意改革,思想創新的年輕幹部要儘早提拔上來,我估計,過不了多久,中組部考察組就會到東州。」林白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幽靜的街燈說。
「老林,這小子要接王元章還得歷練歷練,最起碼脾氣得改一改,不能想什麼說什麼,要講原則,但更要講策略,毛主席早就講過,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要做政治家,就要講點政治智慧。」
林白理解趙長征的怨氣,他畢竟是一省之長,李為民這篇具有真知灼見的文章雖然引起了中央的重視,但也確實給趙長征點了眼藥。
「長征,人的問題要看主流,東州的領導班子情況比較複雜,還需要一位像李為民這樣有魄力敢創新的年輕幹部帶個頭,大刀闊斧地干一番事業,你我都老了。」
趙長征聽后苦笑著搖了搖頭,掏出煙,遞給林白,雙方各自點上火,又都陷入沉思之中。
58、紅玫瑰
丁能通送走了肖鴻林后,又接待了水敬洪一行,東州駐京辦、香港黃河集團、北京花園三方進行了艱苦的談判,終於在一個月後達成一致,三方在合同上籤了字。北京花園管理方一個月後退出,由香港黃河集團酒店管理公司接手管理,由於東州駐京辦是第一大股東,丁能通理所當然地成了董事長。
送走水敬洪以後,丁能通心裡非常高興,他心裡一下子想起了兩個鍾愛的女人,一個是妻子衣雪,一個是情人羅小梅。他時常在心裡比較這兩個女人,衣雪就像自己的白玫瑰,羅小梅就像自己的紅玫瑰。這兩朵玫瑰正如張愛玲所描寫的,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丁能通其實討厭「情婦」這個詞,這個詞代表了放蕩墮落;他更喜歡「情人」這個詞,這個詞代表著浪漫美好,他覺得他的白玫瑰白得「床前明月光」,紅玫瑰紅的像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這幾天讓丁能通心煩的是金冉冉自從去了劉鳳雲家后,就像失蹤了一樣,死丫頭連個電話也不打,就像與自己斷交了一樣,也不知道在劉鳳雲家幹得怎麼樣,能不能給自己爭臉,丁能通覺得這個與自己一樣從小喪父的妹妹認得有點累心。
想著想著,丁能通的車已經不知不覺地開到了劉鳳雲家的樓下,丁能通下車往劉鳳雲家的窗戶望了望,無奈地搖了搖頭,點上一支煙默默地抽了一會兒,然後把煙扔在地上用腳用力踩了一下,又上了車。正在車裡傻傻地坐著時,手機響了,一看竟是心中的紅玫瑰,便一陣欣喜掠上心頭。
「小梅,我正要找你呢,你就來電話了,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丁能通得意地說。
「聽你的口氣像有什麼喜事,難道是北京花園的合同簽了?」羅小梅敏感地問。其實,下午她就得到了消息,這個電話就是想探個究竟的。
「你可真是我的知音,知我者小梅也。」丁能通拿腔捏調地說。
「通哥,那得好好慶賀慶賀,你來接我吧!」
羅小梅的口氣像是有十足的磁性,丁能通毫不猶豫地發動著車,「你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到。」
羅小梅是那種男人們人見人愛卻是誰也娶不得的女人,但是大部分男人雖然心裡愛,私下裡卻自慚形穢。其實,羅小梅更像一朵紅牡丹,高貴雍容,這樣的女人即使熱得放蕩,也不是哪個男人敢輕易放肆的,這正是丁能通的福氣。
羅小梅在皇縣駐京辦門前站了許久,燈光下像一幅優雅的油畫,從短裙中伸出的一雙玉腿,精緻修長得像是剛從牛奶中泡過,兩個凸起的乳房彈性十足,像是不服弔帶裙的束縛,要從裙子里蹦出來但是逃離了一半就逃不得了,更顯得嫵媚動人。
丁能通把車停在羅小梅身邊,打開右側車門,想探出身子叫她,羅小梅已然上了車,丁能通的頭正好埋在她的雙乳里,一股溫柔的馨香頓時讓丁能通虛飄飄地沒了力氣。
「去哪兒呀?」羅小梅嫵媚地一笑問。
「凱賓斯基怎麼樣?」
丁能通脫口而出,說完臉色微微地泛了紅。
「去我家吧。」
「怎麼,你在北京買了房子?」
「嗯,不過縣駐京辦沒人知道,我是為我們倆買的。這樣,我們在北京就有個家了。」
「小梅,看來你是不想再回皇縣了。」
「通哥,你認為你還能回東州嗎?」
丁能通沒答話,從後車座拿過來一束玫瑰花送給羅小梅,顏色卻是白色的,車內頓時暗香浮動。羅小梅把白玫瑰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眉頭輕輕挑動,表情柔美,媚態怡人,溫柔微妙的眼神如浮在水上的白色睡蓮,讓丁能通怦然心動。
沉默的愛撫的夜躺在高樓大廈上,從霓虹燈的深處散發著柔和的靜謐的溫馨,賓士上了長安街,天安門廣場上燈光越發通明,透過車窗映在羅小梅的臉上,顯出幾分嬌脆,幾分柔媚,眉與眼美得幾乎讓人呼吸急促,不近情理。
車駛進了首都圖書館附近的富龍花園,這是由兩棟高層建築組成的白領公寓,這種房子一般都是精裝修帶傢具的,專門為高級白領建的,一般不超過七十平米,價格也在萬元一平米。
「小梅,小心點,這麼好的家別又讓誰盯上,我去了一趟皇縣都快成笑柄了。要不是我採取措施,這會兒怕是市紀委正在找我談話呢!」
「通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一會兒我告訴你打蛇的辦法,你就不用擔心了!」
羅小梅說完挽起丁能通的胳膊,走進樓道。在電梯內,丁能通捧著羅小梅的臉,捧著她咻咻的鼻息,吻著撲簌簌的睫毛和溫潤的櫻唇以及柔軟的耳垂,吻得羅小梅暖暖的,痒痒的,躁躁的。
「一會兒進屋我讓你親個夠,今晚就住這兒吧,別走了,這是鑰匙,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我說過這是我們的家。」
丁能通接過鑰匙,兩個人手牽著手,走出電梯,樓道燈照得樓道通亮,照得羅小梅手中的白玫瑰晶瑩剔透,彷彿剛剛盛開一般。
房間布置得清新典雅,羅小梅把茶几上花瓶中打蔫的百合花扔掉,將丁能通送的白玫瑰插上,更顯得房間溫馨可人。
「通哥,先去洗個澡。」
「小梅,不洗了,我等不及了!」
「不行,一個晚上夠你折騰的。」
丁能通無奈只好脫光了衣服鑽進了衛生間,三下五除二就出來了。羅小梅看他猴急的樣子莞爾一笑,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他。
「看電視吧,我也去洗一洗。」
羅小梅脫得只剩下胸罩和內褲走進衛生間,衛生間里的水嘩嘩地響了起來,丁能通雖然看著電視,心卻在衛生間,他豎著耳朵仔細聽羅小梅洗澡的聲音,水嘩嘩地響個不停,丁能通慾火攻心,蘋果什麼時候吃完的,也不知道。
羅小梅出來時,丁能通嘴裡叼著蘋果核望著衛生間的門,只見羅小梅用一條白浴巾將自己的身子裹起來,一隻手高高撐在門上,歪著頭向他笑。
丁能通獃獃地凝望了一會兒,把蘋果核重重地吐在茶几上,喘著粗氣將羅小梅抱起,衝進卧室。
兩個人在床上滾得一塌糊塗,彷彿世界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一樣,兩個人心中潮水般的涌動,激情燃燒的慾望,活脫脫地融化在一起,彷彿等了一萬年才如願以償地涅槃磐了,然後再重生,再次涅槃,幾番生生死死。
房間內終於寧靜了,丁能通靠在床頭疲憊地吸著煙,羅小梅泥鰍一樣鑽到他的懷裡,小鳥依人地望著他。
「通哥,想什麼呢?」
「有個算命先生給我算了一卦。」
「算命的怎麼說的?」「說我既有桃花運又有桃花劫。」丁能通說。
「在哪兒找的算命先生?」
「錢學禮找的,為的是給東州那塊地看風水。」
「通哥,錢學禮找的風水先生你也信?別忘了,上次咱倆在皇縣的事就是他在害你,說不定算命先生怎麼說事先都和錢學禮商量好的!」
丁能通聽了這話一下子警覺了起來,「對呀,小梅,我怎麼沒想到這一層。怪不得錢學禮極力推薦那個算命先生非讓我去算一算不可,原來壓根兒沒安好心,多虧我沒上當。」
「你怎麼沒上當的?」
「算命先生故意引我說出我有兩個情人,一個是桃花運,一個是桃花劫,還說一個屬豬,一個屬蛇,我死活沒承認,原來這老小子是在套我的話呢!」
「通哥,錢學禮一直在做你的文章,對你是個巨大的威脅,常言道,無毒不丈夫,像這樣的人,你不扳倒他,他早晚要毀了你。」
「梅,怎麼扳倒他?我又不能像他那樣干下三爛的事,天天跟蹤他。」
「我從薪澤金小舅子那兒了解到一個重要情況,你就從這兒下手扳他。」
「什麼重要情況?」
「他小舅子為了承包工程送給錢學禮七百萬,如果情況屬實,錢學禮就死定了。」
丁能通倒吸了口涼氣,這正是他所盼望的,他也料定錢學禮會這麼做的,但他真的這麼做了,丁能通竟不敢相信了。
「小梅,這是真的嗎?你是怎麼得到這個信息的?」
「通哥,我你還不相信?薪澤金的小舅子被我灌醉后,吐露的真言。他大罵錢學禮不是個東西,心眼長在屁股上了,心黑透了。」羅小梅嗔怪道。
「小梅,你幫我密切注意這件事,我得好好琢磨琢磨。渴了,喝點什麼吧?」
「法國紅酒怎麼樣?」
「好啊,加點冰塊和檸檬。」
羅小梅穿著雪白的羅紗睡衣到客廳酒櫃里取了一瓶法國紅酒,費了半天勁也沒打開瓶塞,到卧室找丁能通幫忙,丁能通用足力氣,「砰」的一聲,瓶蓋打開了,由於用力過猛,幾滴紅酒若桃花般噴在了羅小梅的睡衣上,正好噴在羅小梅的私處,丁能通不知所措地看著被染紅的睡衣,羅小梅手裡拿著兩個酒杯嗔道:「通哥,不倒酒看什麼?」
「我正在看那桃花盛開的地方!」丁能通開玩笑地說。
「這哪是桃花盛開的地方,這是生你養你的地方!」
羅小梅說完,丁能通笑彎了腰。望著笑得前仰後合的心上人,羅小梅心中充滿了幸福感。羅小梅沒結過婚,但先後與兩三個男人同居過,不過,都屬於不長久的露水夫妻。羅小梅不是沒想過結婚成家,但是在官場上呆久了,一般的平庸男人早看不上眼了,特別是到北京后,更是滿眼京華煙雲,不知何處是歸宿?幸好遇上了丁能通與自己兩情相悅,一見鍾情,又都在北京,是最好的廝守對象。
羅小梅不是沒想過與丁能通組成一個名副其實的家庭,但是羅小梅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果然如此,兩個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甚至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丁能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這麼做的。何況中國官場上的男人當官就要當一輩子,離開官場就一文不值了,不像國外官場上的男人,在官場上優秀,回家照樣能幹。
丁能通不是那種離開官場就平庸的人,這正是他在官場上與眾不同的地方,也正是這一點,深深吸引了羅小梅,她只在乎是否擁有,而並不苛求佔有,女人的一生再也沒有比擁有一個優秀的男人更值得滿足的了。
59、重要消息
丁能通與鄭衛國通了電話,心情非常複雜,他覺得肖鴻林越來越糊塗了,怎麼能讓肖偉的公司介入花博會,這不等於自己挖坑自己跳嘛。最可恨的是肖偉,仗著老子是市長,狐假虎威,到處插手,一點也不給老子爭氣,凈添亂,肖鴻林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也是過於縱容了。
王元章一行走出機艙時,仍然是白麗娜上前獻的鮮花,丁能通想請王元章到貴賓室休息一下再走,於欣欣也熱情地上前邀請,被王元章斷然拒絕了。
「於經理,感謝你對東州駐京辦工作的支持,長期以來,我們有不少幹部給機場張總和你本人添了不少麻煩,貴賓室是首都機場為要客準備的,不是我們應該享受的,那太奢侈了!」
王元章對於欣欣說話,其實是給丁能通聽的,丁能通聽了心裡也確實不自在,心想,你王元章不識抬舉,到貴賓室坐坐不過是尊重你,有什麼奢侈的。
丁能通心裡這麼想,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仍然笑容可掬地說:「欣欣,謝謝你,還是按王書記的意思辦!」
幾輛賓士車駛向首都機場高速公路時,肖鴻林來了電話,但是丁能通陪王元章坐在一輛車裡,沒敢接,他悄悄地關掉了手機,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
「王書記,沒想到,花博會的新聞發布會您會親自來。」
「目前花博會是東州工作的重中之重,世界給了咱們東州一個機會,咱們東州就要還給世界一個奇迹呀!」
「王書記,咱們東州駐京辦已經入住北京花園,得知您來,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先生也於昨天晚上從香港趕了過來,一個是想請您為明天的儀式剪綵,另一個還想請您為北京花園題匾。」
「剪綵可以,畢竟駐京辦在資本運作方面作出了新的嘗試,值得鼓勵;不過,題匾就免了,我雖然好寫幾筆,但是,給自己定了條規矩,決不給任何單位和個人寫匾額,咱們有些領導幹部字寫得不怎麼樣,卻到處留墨,影響不好!」
「王書記,誰不知道您是官場上的王羲之,您不做市委書記,靠賣字也能成為富翁。」
王元章聽了丁能通恭維的話笑了笑說:「能通,你小子說話太誇張了,我哪兒有那麼大本事。」
其實,王元章的書法確實自成一家,只不過身為東州市委書記,限制了他在書法事業上的發展,不過他的書法水準已經不是一般書法家所能匹敵的。
車隊到達北京花園后,丁能通讓黃夢然和白麗娜等人陪同王元章一行去房間休息,自己找到一處僻靜地兒給肖鴻林打電話:「老闆,花博園工程太敏感,千萬別讓肖偉插手。」
「我明白了,能通。看來你是用心良苦啊,不過賈朝軒極力推舉陳富忠的北都集團,你怎麼看?」
「老闆,北都集團也不可取,賈朝軒與陳富忠走得太近,花博園是世界級的,一定要讓它乾淨,絕不能出現醜聞,我建議招標範圍不要局限在東州,甚至乾脆東州的公司一個都不用,申辦下來不容易,一定要保證建成后是世界級的,老闆,這樣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
「能通,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新聞發布會很重要,你要密切配合王元章把動靜弄得越大越好!」
丁能通掛斷電話,長長地舒了口氣,一回頭髮現白麗娜站在身後,他嚇了一跳。
「姑奶奶,嚇死人了!」
「頭兒,」白麗娜笑著說,「王書記找你,研究晚上宴請水總,還有新聞發布會和剪綵的事。」
「讓王書記休息一會兒再說嘛!」
「王書記那人你還不知道,哪兒是個休息的人哪!」
丁能通隨白麗娜來到王元章的房間,房門微開著,丁能通說:「麗娜,你去盯一下晚宴的事,別忘了通知田伯濤作陪。」白麗娜點點頭走了,丁能通敲了敲門進去了。
「能通,我正要找你呢,坐,坐。」
丁能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王元章扔給丁能通一支人民大會堂香煙,丁能通連忙給王元章點上火。
「王書記,您還抽這個假中華呢,要不要我給您弄兩條軟包中華?」
「你小子把心眼少往這上使,多想想正事,我找你是想了解了解賈朝軒在北京學習期間的情況,你是駐京辦主任,為他服務一年應該了解不少情況。」
丁能通聽了王元章的話心裡咯噔一下,很顯然王元章已經聽到了些什麼,王元章想幹什麼?丁能通內心非常警覺,因為賈朝軒一旦出事,東州官場必然要引起一場大地震。
「駐京辦的宗旨之一就是為市領導服好務,賈市長在北京學習期間,閑暇時間經常到駐京辦找我下圍棋,他雖然是個棋迷,卻是個臭棋簍子。」丁能通狡黠地說。
「恐怕不這麼簡單吧?」王元章嘿嘿地笑著說,「我聽說他大禮拜不在北京,也不在東州,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這是在向自己了解賈朝軒的情況,難道市委要調查賈朝軒?賈朝軒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僅憑王元章和市委的力量能扳得動賈朝軒嗎?很顯然,王元章已經對賈朝軒在京學習期間利用大禮拜去境外賭博一事有所了解,丁能通斟酌著想,賈朝軒去境外賭博之事自己跟著去過兩次,但是都是因為工作,一次是去韓國首爾考察花博會,另一次是去香港尋求與港商合作開發北京花園,自己雖然去了賭場,也上了賭船,但都是身不由己,並未參與賭博。自己還不知道王元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說。
「王書記,這我哪兒知道,市領導的事,咱哪敢多問。」丁能通支吾道。
「好了,我也只是隨便問問,能通,你還年輕,要好自為之呀!」王元章意味深長地說。
丁能通聽了王元章的話,覺得不是空穴來風,又想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覺得心裡堵得慌。
王元章話鋒一轉,談起了宴請水敬洪和明天剪綵的事,丁能通一一作答,兩個人正說著話,有人按門鈴,丁能通開門一看是白麗娜。
「王書記,丁主任,宴請水總的時間到了。」
王元章下意識地看了看手錶說:「走吧,讓水總等,那可不禮貌。」說完,他大步走出房間,丁能通和白麗娜對視一下,也跟著王元章上了電梯。
60、夜訪
開了一天的會,晚上又陪肖鴻林宴請了日本外商,袁錫藩疲憊地走進家門時,已經快半夜了,他剛打開家門,肖偉就笑容可掬地跟了進來。
「袁叔叔,我估計您這個點能回來了。」
「肖偉呀,找叔叔有事?」
「沒事,就是想看看您!」
「扯淡!看我有大半夜來的嗎?進來吧!」
兩個人走進客廳,林娟娟迎上來沖肖偉點點頭,然後接過袁錫藩手裡的皮包和外套。袁錫藩示意肖偉坐,肖偉禮貌地坐在沙發上,袁錫藩也坐下來扔給肖偉一支煙,自己也抽出一支,肖偉殷勤地給袁錫藩點上火。
「袁叔叔,」肖偉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包東西說,「這是我托朋友特意從美國給您帶回來的偉哥,好用得很!」
袁錫藩接過藥瓶仔細看了一會兒說:「小偉呀,你小子就是對袁叔叔的口味!」
這時,林娟娟端著洗好的水果送了上來,然後又分別給袁錫藩和肖偉倒了茶水。從進門開始,肖偉就色眯眯地盯著林娟娟。
「袁叔叔,您家的保姆可真漂亮啊!」林娟娟被肖偉說得不好意思地退出了客廳。
「娟娟是學醫的,我是專門請她來照顧你嬸嬸的。」袁錫藩有點欲蓋彌彰,又有點自鳴得意地說。
「袁叔叔,」肖偉話鋒一轉說,「我想請您幫個忙。」
「說吧,我就知道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
「袁叔叔,關於花博會招標的事,您勸勸我爸,我的華宇集團實力是最強的,再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你沒探探你爸的口風?」
「我爸一見我就綳個臉,一說話就跟我講馬列,我哪兒敢看!我爸聽您的,您幫我勸勸唄!」
「看來你爸是聽到什麼了,有顧慮,他心裡當然希望由華宇來做,但是賈朝軒極力主張由北都集團做,政府常務會上爭執得很厲害呀,不過,有一個人說話,你爸或許能聽,但是千萬別讓你媽知道。」
「袁叔叔,有誰還能比您說話更有分量?」
「駐京辦有個叫白麗娜的漂亮女人,和你爸關係甚密,你去找找她,或許能有效果。」
「袁叔叔,這個白麗娜不會是我爸的小蜜吧?」
「小偉呀,男人嘛,有個紅顏知己在所難免,你小子和蘇紅袖不也是不乾不淨的嘛。其實,讓你小子花過的女孩不計其數了吧?」
「好,袁叔叔,為了拿到這個項目,我聽您的,去北京找找這個狐狸精。」
「這就對了,大丈夫心胸要寬廣一些,其實,你爸一天到晚不容易。」
這時,從卧室傳出老婦人的咳嗽聲,躲在客廳牆邊偷聽的林娟娟趕緊跑進卧室。
61、試探
北京花園的剪綵儀式和花博會的新聞發布會都很成功,送走水敬洪的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六,王元章讓丁能通陪自己去逛一逛北京琉璃廠。這是王元章的一個習慣,由於他酷愛書法,所以,每次到北京他都要去琉璃廠文化街品品銅綠、嗅嗅墨香,或者去潘家園舊貨市場在人堆里擠一擠,蹲在地攤前跟攤主討價還價。丁能通並未多想,親自開車陪王元章駛往琉璃廠文化街。
丁能通陪王元章從大柵欄一直走到琉璃廠,整條街一眼望去,蜿蜒曲折,古樸典雅,這裡沒有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更沒有燈紅酒綠的歌廳酒吧,雖然看上去恬靜有餘,繁華不足,但卻是淘寶的好地方,也是文化人的消魂處。
王元章逛得仔細,一家店一家店地走,先是在寶文堂買了兩本書,后又在慶雲軒挑了幾管毛筆,最後走進了榮寶齋。
這家三百多年的老店,依舊典雅幽深,王元章駐足,面對郭沫若先生題寫的牌匾看了良久才進去,一進榮寶齋便扔出一句話:「能通,你對田黃石感興趣嗎?」
丁能通聽了這句話有些喘不上氣來,看來王元章這次逛琉璃廠絕不是為了嗅嗅墨香,難道自己陪肖鴻林給王老送田黃石的事,王書記也知道了?果真如此,王元章此次來京是借花博會新聞發布會之機,微服私訪搞調查的,難道王元章對肖鴻林要下手?丁能通想到這兒,手心頓時沁出了汗。
「王書記,我不太懂,估計很值錢。」
「圍棋你是行家,一套『永子』值多少錢?」
丁能通聽罷腦袋嗡地一響,他斷定王元章讓自己陪他逛琉璃廠一定是想通過自己的反應,確認田黃石和「永子」圍棋這兩件事是否屬實,看來有人向市委舉報了肖鴻林和賈朝軒向王老送禮的事,說不定省委也知道了,王元章要通過自己引蛇出洞啊!想到這兒,丁能通臉都白了。
「我聽說『永子』清末民初就失傳了。」
丁能通佯裝鎮靜地說。
「要是明朝的呢?」
王元章問得若無其事,但丁能通聽得心驚肉跳,這時,一位老者迎上來問:「二位需要點什麼?」
「老先生,我聽說榮寶齋有一塊田黃王,可否一睹芳容啊?」
「對不起,田黃王是本店的鎮店之寶,從不輕易示人的,二位若有其他需求老朽可代勞。」
「老先生要是有時間,在下想請教個問題。」
「二位裡面請,老朽不勝榮幸!」
老先生很客氣地把王元章和丁能通請到客廳並親自沏了茶。
「看二位不像收藏把玩之人,有何見教儘管講。」
「老先生,請問一塊拳頭大的田黃被雕成佛像會值多少錢?」丁能通聽后臉都木了,心想,王元章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來摸底的。
「這當然要看田黃的質地了,田黃一向有上坂、中坂和下坂田黃之說,即使是下坂田黃也要數萬啊!」
「老先生,那明朝的『永子』呢?」
「『永子』也就是雲子,若是明朝傳下來的,價值不亞於田黃呀!」
「多謝老先生的指教,打擾了,打擾了。」
王元章說完起身告辭,老先生熱情地將兩位送出門外。丁能通悻悻地跟著,心裡卻是翻江倒海的,他以為王元章會問自己點什麼,王元章卻像沒事人似的,又逛了起來。
「能通,」王元章又走了幾家店后說,「我累了,咱們回去吧,告訴黃夢然一聲,買晚上的機票,我回東州。」
石存山最近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忙得焦頭爛額。但是他始終沒有放鬆對段玉芬、劉可心被害案的偵破工作。在辦案工作中,他隱約感到東州有一股黑惡勢力在興風作浪,以至於身為副市長、市公安局局長的鄧大海都感到由上而下的壓力之大,千叮嚀萬囑咐,讓石存山秘密調查段玉芬、劉可心案,在沒有拿到充分證據前,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最近石存山又接到一連串的報警,一個重要的情況讓他警覺起來,他覺得蛇要出洞了,所以,一大早就來到鄧大海的辦公室彙報情況。
「鄧副市長,」石存山興奮地說,「蛇好像要出洞了!」
「發現什麼新情況了?」鄧大海目光炯炯地問。
「陳富忠在花博會項目招標上做了手腳,手段極其惡劣,他用威脅、恐嚇等手段嚇退了十幾家競標公司,目前只剩下一家與北都集團競爭了。」
「存山,不用說,一定是肖偉的華宇集團對吧?」鄧大海揶揄地說。
「鄧副市長,華宇集團董事長是肖市長的兒子,北都集團的後台是賈朝軒,這兩家公司爭起來有戲看了。另外,經過我們認真排查,給李書記寫恐嚇信的犯罪嫌疑人基本鎖定了陳富忠的打手海志強。」
「存山,是時候了,我覺得我們應該把掌握的情況向市委副書記李為民同志彙報,他是主管紀檢的副書記,而且主管城建,最主要的是我們倆也得找找後台了,有些人根本不把我這個副市長放在眼裡,事關重大,市委常委中我最信任的就是李為民。」
「太好了,鄧副市長,李書記嫉惡如仇,一定會全力支持我們的。」
「存山,這件事絕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局班子成員,你先回去寫一份向李書記彙報的書面材料,要有理有據,寫完后,先給我看一下,我認為行了,咱倆立刻就見李書記。今晚賈朝軒請我吃飯,我估計陳富忠也得去,我先跟他們周旋著,你的工作一時一刻也不能耽誤,我聽說中組部下來一個考察組,是專門考察李書記的,這個時候不能出一點差錯。」
「鄧副市長,是不是李副書記要接王書記?」
「去,不該問的別問,記住,凡事多動腦子,要學會借東風。」
「是,鄧副市長,我不僅要學會借東風,什麼草船借箭、空城計我都要學。」石存山開玩笑地說。
「混小子,還不去忙!」石存山伸手把鄧大海桌上的紅塔山揣進兜里,轉身就走。
「站住!」
「鄧副市長,半盒煙都捨不得?」
鄧大海苦笑著用手指了指石存山,走到書櫃旁,從抽屜里拿出一條紅塔山扔給石存山說,「回去給大家分了,別獨吞了!」
「是,鄧副市長!」石存山行了個軍禮走了,鄧大海望著石存山的背影,點上一支煙深吸一口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62、權衡
肖鴻林在得知中組部派周永年帶隊的考察組抵達東州的消息后,心情非常複雜,他一直在權衡考察組這次來對自己的前程的利與弊,其實,肖鴻林從骨子裡對李為民非常反感,他認為,李為民政治上不成熟,是班子不團結的導火索,工作上不講方法,一味蠻幹,生活上特立獨行,所有的市委常委和副市級領導都住進了市長常委大院,惟獨李為民搞特殊化,非要住在居民小區里不肯搬出,公開給市委市政府上眼藥。
這幾年東州的市政建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惟獨李為民橫挑鼻子豎挑眼,這次花博會選址公然在常委會上反對,還揚言要向省委反映情況,純粹是個刺兒頭!愣頭青!這樣的人要是提拔起來,當了一把手,還不知要闖多少禍呢!
可是眼下的局勢,提拔李為民似乎勢不可擋,如果李為民真的接替王元章任東州市委書記,東州市多年平衡的政治格局必然打破,王元章會不會被提拔到省長的位置上,還是去省人大任個副職。王元章被提拔到省長的位置上的前提是林白進京,趙長征接替林白,林白進京已經嚷嚷好幾個月了,但一直沒有跡象。
這次林白突然被招到中南海,肖鴻林以為林白可能是要進京了,卻不承想是因為李為民寫了一篇狗屁文章,靠一篇文章就獲得升遷,那還要我們這些干實事的幹部做什麼?乾脆都去寫文章好了,搞政治和做學問本來就是兩碼事,怎麼能混為一談呢?
最可恨的是,對李為民的這次考察,如果不是丁能通最先得到消息事先通知了自己,自己到現在還要蒙在鼓裡呢。王元章比自己大兩歲,自己即使無力與王元章競爭省長之位,任東州市委書記還是綽綽有餘的吧。幹了這麼多年的市長,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論資力,論能力,論威望,李為民憑什麼跟自己比?應該說,中組部這次考察太突然了,肖鴻林幾乎茫然無措;而且也太重大了,重大到可以影響到市委市政府副市級以上大部分人的前程,甚至可以影響到省委省政府部分副省級領導幹部的命運,政治格局一旦穩定下來,真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啊!
肖鴻林很快想到了賈朝軒,賈朝軒和李為民是一對冤家,想當年爭東州市副市長時,李為民敗下陣來,卻因禍得福升任東州市委副書記。這些年兩個人都主管城建,在工作上都叫著勁,賈朝軒雖然去中央黨校學習一年,但是勢頭上、口碑上明顯不如李為民,很顯然賈朝軒有些急了,狗急了,就要跳牆,就要咬人,沒想到,這個不識抬舉的賈朝軒居然盯上了自己的位置,而且背後打黑槍,手段相當卑鄙,要不是自己及時出手險些著了賈朝軒的道兒。
這次中組部考察組抵達東州,賈朝軒不會不知道,他一定會採取行動的,對,把賈朝軒推到前台,賈朝軒這個人野心很大,嫉妒心又很強,只要賈朝軒出面攪和,說不定中組部考察組會無功而返,李為民的升遷夢就會化為泡影。
想到這兒,肖鴻林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的微笑,他抽出一支煙剛要點上火,袁錫藩邁著四方步走了進來。
「老袁,你來的正好,我正有事和你商量。」肖鴻林把煙盒扔給袁錫藩。
「老肖,花博園工程到底交給哪家公司了?肖偉可是找過我了,讓我向你求情呢!」袁錫藩深吸一口煙說。
「老袁,關於花博園工程我想好了,成立花博園建設指揮部,下設辦公室、建設部、環保部、園藝部、攻關部、安全部等部門,東州的建設單位一個不用,全國招標,省得按下葫蘆起來瓢,這樣誰也別惦記,把花博園工程搞成東州市最乾淨的工程。」
「老肖,這樣做你就把賈朝軒給徹底得罪了。」袁錫藩不懷好意地說。
「無所謂得罪不得罪,得罪了他也翻不了大浪,他與李為民爭了這麼多年,很快就沒有資格爭了。」
「老肖,你是不是有什麼消息?」
「老袁,中組部下來考察了,考察組就住在草河口賓館了,是沖李為民來的。」
「老肖,怎麼事先沒有一點消息。不太正常啊!」
「老袁,如今的事情不太正常反倒顯得正常,正常的倒不太正常,你趕快把消息散出去,搞得越驚天動地越好,動靜越大,有的人就越坐不住,一旦坐不住了,就會露了馬腳,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呀?」
袁錫藩老奸巨猾,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肖鴻林的用意,不禁從心裡往外佩服。
「老肖,李為民太咄咄逼人了,老百姓誇他好,他就快成青天大老爺了,但是政治是講究權謀的,考察組也不能到老百姓中考察,還不得是機關幹部說了算,機關里有些人恨不得他下地獄,賈朝軒就是一個,提拔李為民,賈朝軒能氣得背過氣去,我們只要操縱輿論,就可以掌控一切了。」
「老袁,現在你應該明白建花博園為什麼不用本地公司的道理了,搞政治要識水性,看不出水深水淺早晚陰溝裡翻船。」
「老肖,上面這麼用人也確實讓人傷心。你老肖辛辛苦苦為東州奮鬥了一輩子,到頭來爹不親,娘不愛的,東州真要大權落到李為民手裡,局面非失控不可,李為民是個極難駕馭的人,這樣的人極難相處,再加上一個爭權奪勢的賈朝軒,東州非亂套不可。」
「局勢還不像你想得那麼糟糕,他賈朝軒不是急著當一把手嗎,常言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非常時期,我們只要坐山觀虎鬥就行了,這個時候任何輕舉妄動都只能是自毀前程,這一點,你老袁要切記呀!」 63、威脅
深夜,布滿烏雲的天空亮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沉悶的轟響,這轟響如悶鼓一樣在城市上空滾動,轟隆隆,終於敲碎了夜空。
窗外不時被閃電照亮,暴烈的雷聲接二連三地吼叫著。林娟娟睡得正香,根本沒有聽見雷聲轟鳴,這時,一個黑影閃進了她的房間,那黑影淫褻地爬到林娟娟的床上,像狗一樣用鼻子聞著林娟娟身上的體香,然後輕輕脫掉林娟娟的內褲,重重地將身體壓了上去……
外面大雨滂沱,房間里,林娟娟裹著毛巾被,披頭散髮地坐在床沿上嚶嚶地哭泣,袁錫藩叼著一支煙,深情地吸著。
「行了,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又不是什麼處女。」袁錫藩走到林娟娟身邊,撫摸著林娟娟的頭髮說。
「想不到你這麼有身份的人竟然不幹人事!」林娟娟怒目而視地說。
「什麼叫人事?只要是人乾的事都是人事。娟娟,你聽我說,我從一見到你就喜歡上你了,你的氣質、談吐、美貌、性感的身體,讓我無時無刻不想你。你知道,我守著一個癱子十幾年了,我內心世界很苦,是你到這個家后,燃起我重新尋找愛的勇氣,你放心,我愛你,我一定要娶你。」袁錫藩一邊說一邊把林娟娟摟在懷裡。
「你是有家室的人,怎麼娶我?」林娟娟楚楚可憐地問。
「她是一個廢人,再者說,她還能活幾年,只要你真心實意地跟著我,我會給你幸福的。」
這時,另一個屋裡傳來一個女人重重的咳嗽聲……林娟娟順從地把頭埋在袁錫藩的懷中,袁錫藩順勢再次把林娟娟壓在身下……
肖偉為了說服父親肖鴻林讓華宇集團承攬花博園工程,聽從了袁錫藩的建議,隻身去北京找白麗娜,丁能通也親自去機場接肖偉並把他安排住在崑崙飯店。
本來丁能通想把肖偉安排在北京花園,但是肖偉怕住在北京花園人多嘴雜走露了他到北京的消息,執意要住在崑崙飯店。
丁能通得知肖偉到北京是為了找白麗娜,差點誤會,以為他是為他母親關蘭馨討公道、興師問罪的,嚇得不敢告訴他白麗娜的手機,後來肖偉說明真實目的,他心裡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
白麗娜接到肖偉的電話心裡也咯噔一下,電話里肖偉稱她為白姐,說是請她到崑崙飯店吃飯,有事商量。白麗娜掛斷了手機,心裡七上八下的,很顯然肖偉已經知道自己與肖鴻林的關係,莫非是來興師問罪的?不去肯定不行,去會是什麼結果?
白麗娜想給肖鴻林打個電話,轉念一想還是先了解一下肖偉找她的目的再說,量你肖偉也不會把我一個女人如何!於是,白麗娜悄悄地去了崑崙飯店。
當白麗娜按響肖偉的房間門鈴時,肖偉透過門鏡偷偷窺視了一會兒白麗娜,肖偉不禁被白麗娜的風韻和美麗所震動,想不到老爸會泡上這麼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難怪袁錫藩建議自己來找這個女人,說老爸會聽這個女人的,來的路上,肖偉還半信半疑的,現在他已經深信不疑了。
肖偉心想,這個女人跟老爸關係曖昧,就別請到房間里了,正好快中午了,還是直接到餐廳談吧。
肖偉打開門很自然地問:「是白姐吧,我是肖偉,咱們到餐廳談吧。」
肖偉與白麗娜握了握手,白麗娜也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跟著肖偉上了電梯。
在餐廳,兩個人找了一個角落坐下,肖偉為白麗娜要了一份燕窩,自己要了一份干撈翅,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
「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求你,至於你和我爸的關係,那是你們之間的事,我無權干涉!」白麗娜聽了肖偉的開場白覺得並無惡意,提著的心也就放鬆下來。
「肖偉,我實在想不出我能幫你什麼忙?」白麗娜窘迫地說。
「白姐,你知道花博園工程正在招標,競爭的公司很多,我的公司實力很強,一定能做好這個工程。但是我爸怕影響不好,一直不吐口,想請白姐替我求個情,我想我爸會聽你的,事成后,我不會虧待白姐的。」肖偉一口氣說完,從皮包里取出一個精美的長條盒子送給白麗娜。
「白姐,這是一條白金鑽石項鏈,你戴上一定很漂亮,就算是見面禮吧。」
白麗娜被這條昂貴精美的白金項鏈深深打動了,更為肖偉的紳士風度所折服。
「肖偉,既然你這麼信任我,這個忙我一定幫,只是不知管不管用!」
白麗娜情不自禁地閃過一個秋波,搞得肖偉心旌蕩漾,肖偉心想,這個女人可真是個尤物,一雙媚眼居然會放電,老爸喜歡上這個女人一定夠他受的。
白麗娜則暗自歡喜,心想,肖鴻林的兒子一旦站在自己這邊,或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反對自己與肖鴻林交往,即使肖鴻林不與關蘭馨離婚,自己的幸福生活也鐵定了。白麗娜拿起肖偉送的白金項鏈情不自禁地往脖子上戴。
「白姐,真好看!」肖偉的話一語雙關,說得白麗娜心慌意亂,竟戴了半天也沒戴上。
「肖偉,好像卡在頭髮上了,幫我看看!」白麗娜嫵媚地說。
肖偉起身為白麗娜摘出卡在項鏈上的頭髮,然後親自給白麗娜戴項鏈,藉機吃白麗娜的豆腐,雙手故意碰了一下白麗娜富有彈性的乳峰,肖偉感覺就像摸在剛剛蒸好的白面饅頭上,手感好極了。白麗娜知道肖偉故意吃自己的豆腐,回頭嫵媚地看了一眼站在身後的肖偉,就在這一瞬間,肖偉和白麗娜彷彿情侶般溫馨的鏡頭被人在暗處拍了下來。
送走白麗娜,肖偉鬆了口氣,回到房間想洗個澡,睡一覺,剛脫了衣服,就有人按門鈴,一個甜津津的聲音問:「先生,需要服務嗎?」
肖偉心想,莫非是三陪小姐送上門來了?光著腚走到門前往門鏡里一看,果然站著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妹妹。肖偉心中高興,二話沒說,就把門打開了。
肖偉剛伸出一個頭去,就被一雙大手捏住了臉,兩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門當的一聲關上了。
肖偉被捏住臉的大手一把推到沙發上,眼睛都被捏花了,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眼前站著的兩個大漢他都認識,一個是胖乎乎中等身材的陳富忠,另一個是膀大腰圓像打手一樣的海志強。
「陳富忠,你想幹什麼?」肖偉明顯感到來者不善。
「肖偉,你斗膽包天連你爹的情人你都敢會,就不怕東州人罵你們爺兒們亂倫!」陳富忠掏出煙,海志強趕緊給點上火。
「陳富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肖偉負隅頑抗地駁斥道。
「血口噴人!志強,讓他開開眼!」
陳富忠深吸一口煙慢慢地噴在肖偉臉上,海志強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照片扔在茶几上,剛好是肖偉請白麗娜吃飯時的情景,特別是肖偉吃白麗娜豆腐時,白麗娜滿臉騷氣的媚態,讓肖偉看了如坐針氈。
「陳富忠,你來找我不會是為了這幾張無聊的照片吧?有什麼事直說好了!」此時的肖偉已經從驚慌失措中緩過神兒來,他故作鎮靜地說。
陳富忠心想,這小子果然見過世面,不給他點厲害,怕是不能服軟。
「肖偉,這幾張照片要是放在你老爹面前,他會做何感想?」
「我老爸只會當畫欣賞!」
海志強猛地扇了肖偉一個嘴巴說:「媽的,鴨子死了還嘴硬!」
肖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暈了,眼前全是金星,好半天才醒過神兒來。
「陳富忠、海志強,算你們有種,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想幹什麼,想要你的命,你的命他媽的不值幾個錢,一句話,花博園工程你他媽的還是撤標吧!」
「憑什麼?」
「憑這個!」
海志強從兜里掏出一把亮鋥鋥的五四式手槍,在手裡耍了個花樣,然後把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肖偉的腦門上。
陳富忠坐在沙發上,把手裡的煙頭按在煙灰缸里,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說:「肖偉,我陳富忠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這種屌人我見多了,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
陳富忠說著給海志強一個眼色,海志強收起手槍,把身邊的皮箱放在茶几上。
陳富忠接著說:「這個皮箱內有一百萬人民幣,老弟,如果你退一步,這一百萬就歸你了,如果你不識抬舉,」陳富忠用手猛然揪住肖偉的雞巴,把水果刀逼在肖偉的根部,「你小子不是喜歡女人嗎?從今天起,我就讓你做太監。」
肖偉被陳富忠的舉動驚呆了,他哪裡見過這種陣勢,嚇得渾身發抖,頭上滲出了汗。連忙說:「我退出,我退出!」
陳富忠鬆開手,用水果刀颳了刮肖偉的陰毛說:「老弟,這就對了,既然識時務,這一百萬就歸你了,就算大哥給小弟的一個補償吧。」陳富忠手裡的水果刀轉了幾個花樣,猛然插在一個蘋果上。
「志強,既然肖老闆同意了,就算成交了,咱們走!」
陳富忠冷笑著看了一眼瑟瑟發抖的肖偉,然後帶著海志強揚長而去,門咣地關上了,茶几上插在蘋果上的水果刀還在微微顫抖……
64、林大可
林大可沒想到在北京剛剛辦完皇縣駐京辦與東州老駐京辦的交接手續,就接到了市委組織部的緊急調令,讓他到花博園指揮部報到,任花博園建設部部長。走之前,林大可約丁能通吃飯,晚飯就安排在北京花園的玫瑰廳,丁能通還約了薪澤金。
林大可是與羅小梅一起來的,羅小梅刻意打扮了一番,看上去好像剛做了頭髮,皮膚也像剛在美容院護理過,凝脂般富有彈性,只是與長的五大三粗的林大可走在一起極不協調,就好像一個是土匪頭子,一個是被搶的壓寨夫人。
老遠就能聽見林大可爽朗的笑聲。
「能通老弟,別看在你的一畝三分地,今天說好了我請客!把你們北京花園最拿手的菜都上齊,這可是我最後一次以皇縣縣長的身份請客。」
「既然林縣長要給市駐京辦創效益,何樂而不為呢?」丁能通開玩笑地說。
「大可,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熟不熟?」
「太熟了,我們縣招待所就是薪主任的小舅子給建的。」
「老林,恭喜你榮升部長了!」薪澤金一邊與林大可握手一邊說。
「升的太快了,直接由正縣級升為正部級了。」林大可自嘲地說。
「小梅,今天的菜由你負責。」
羅小梅翻看著菜譜開玩笑地說:「今天給你們補一補,來個杞鞭壯陽湯怎麼樣?」
「小梅,鞭是什麼鞭呀?」薪澤金色眯眯地問。
「當然是牛鞭了,專治你們男人腎虛。」羅小梅甜津津地說。
酒過三巡后,林大可說:「能通,這回皇縣駐京辦在東州各縣區也是一流的了,這是我到皇縣工作后就夢寐以求的,說實話,我一直在考慮縣駐京辦的功能,經過這幾年的實踐,我終於整明白了,縣駐京辦有兩項重要職能,一是政府在北京的辦事處,二是老百姓的聯絡站,我們皇縣早就把為老百姓進京看病和經商辦事服務納入考核範圍了,駐京辦不僅是皇縣政府的,也是皇縣老百姓的。不僅要為政府辦大事,對老百姓的小事也有求必應,可惜呀,就要離開皇縣了。能通,今兒請你吃飯,主要是感謝你對皇縣做出的貢獻。」
「老林,能通為皇縣做什麼貢獻了?」薪澤金問。
「丁主任為皇縣人民做了兩大貢獻:一是招商引資,使皇縣豐富的鉬礦得以與港商聯合開發;二是把東州市的老駐京辦給了我們皇縣,使皇縣駐京辦的硬體上了一個新台階。小梅,來,咱們一起敬丁主任一杯。」
丁能通今天高興,酒量見長,林大可就要離開皇縣了,情緒激動,兩個人難免多喝幾杯。
丁能通放下酒杯感慨地說:「實際上,市駐京辦在強化應酬、公關和接待職能的同時,也在有意識地強化為民服務的職能,如信訪、進京農民工的各種協調服務等,這也是創造和諧社會的客觀需要。薪主任,你們省駐京辦打法有變化嗎?」
這段時間主要是接待省里各部門的領導,薪澤金毫不避諱地說:「今年風聲比較緊,跑部委的工作有所緩解,但我們還是希望以另外的方式,與有關部委繼續加深感情,不過今年來京跑『部』的企業相對減少了,探測政策動向的官員多了。」
「要是資源分配與項目審批的標準和程序完全公開透明,地方各級部門不需要額外支付成本,就可以平等地獲取相關信息,駐京辦何必到處裝孫子求人?」丁能通抱怨地說。
「關鍵還是要減少行政審批項目,下放行政審批權,增加財政預算的透明度,加強財政預算的審議和公示。」林大可頗有感慨地說。
「行了,你們這些大男人整天憂國憂民的,連喝酒談的都是國事,累不累呀,林縣長,感謝這些年你對小妹的關照,來,我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
眾人起身隨聲附和,一起敬林大可。敬完酒,丁能通突然感到內急,起身去洗手間。
65、警覺
從洗手間出來時,丁能通發現陳富忠和海志強從女廁所走了出來。
「富忠,你們倆男女不分呀?」
「哎,能通,正想找你呢!我們倆走錯門了。」陳富忠神色有些慌亂地說。
「富忠,什麼時候到北京的?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現在打招呼也不遲,賞個面子一起吃個飯吧。我們哥倆可餓著肚子呢。」
「正好,我和皇縣的林縣長、省駐京辦薪主任正吃著飯呢,一起來吧!」
「能通,聽說林大可調到花博園指揮部任建設部部長了?」
「對呀,你老兄消息就是靈通。」「我和林大可不熟,正好你老弟給引見引見吧。」
「沒問題,走吧!」
三個人離開洗手間回到包房,丁能通做了介紹,林大可似乎對陳富忠和海志強並不感冒,表情不冷不熱的。
「哎呀,林部長,久聞大名,今兒借花獻佛,敬你一杯!」這時,陳富忠的手機響了,「對不起,我接個電話。」陳富忠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接聽手機。
「啊,誰呀?」
「忠哥,是我,娟娟。」
「啊,是娟娟,有什麼事嗎?」
「忠哥,袁市長的老婆過世了!」
「什麼?袁市長的老婆死了!啥時候的事呀?」
「剛咽氣,發現不好,就撥了120,到醫院就不行了。」
「好了,我知道了,出殯時我去,你好好乾,有什麼消息,勤打電話!」
「我知道,放心吧,忠哥。」
陳富忠掛斷手機說:「袁市長家的保姆,是我介紹去的,特意告訴我,袁市長的老婆過世了!」
「袁市長的老婆可癱瘓十多年了,這一過世對袁市長是個解脫!」薪澤金感傷地說。
「袁市長沒兒沒女,老伴一死,孤身一人了,也夠可憐的。」林大可同情地說。
「話題太傷感了,來,大家一起干一杯。」
丁能通建議,眾人舉杯共飲,放下酒杯,丁能通對陳富忠從女衛生間出來心中狐疑,心想,剛才陳富忠和海志強從女衛生間出來時,略顯緊張,海志強的表情鬼鬼祟祟的,莫非這兩個人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丁能通腦海中浮現出段玉芬的面容,耳邊不時響起石存山的囑咐,讓自己密切注意陳富忠的動態,丁能通察言觀色,眾人喝到半夜才散。
本來丁能通想去羅小梅的家,但是她送林大可不方便,羅小梅暗送丁能通一個秋波就走了。令丁能通更加不解的是陳富忠和海志強並沒有住在北京花園,卻出現在玫瑰廳的女洗手間。目送眾人離去,丁能通獃獃立在酒店門口,陷入沉思。
許久丁能通才回到房間,他一下子想起住在崑崙飯店的肖偉,心想,莫非陳富忠是沖肖偉來的,他倆是花博園工程的主要競爭對手。
丁能通心裡激靈一下,他趕緊給肖偉打手機,肖偉的手機關機,丁能通心想,問問白麗娜興許就清楚了。於是他馬上撥通了白麗娜的手機。手機接通了卻半天沒人接,丁能通覺得不對勁,就徑直往白麗娜的房間走去。
按了半天門鈴,屋裡也沒有反應:「麗娜,我是丁能通,沒事吧?」
門開了,白麗娜滿臉淚痕地站在丁能通面前,丁能通嚇了一跳:「麗娜,你這是怎麼了?」
白麗娜像是受了巨大的委屈,一頭撲在了丁能通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丁能通把房門關上,輕輕地拍著白麗娜的肩膀問:「麗娜,到底怎麼了?出了什麼事了?」
丁能通把白麗娜扶到沙發上坐下,一眼看見茶几上幾張肖偉給白麗娜戴項鏈的照片。
「麗娜,這是怎麼回事?」丁能通不解地問。
白麗娜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麗娜,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陳富忠、海志強幹的?」
白麗娜吃驚地望著丁能通哽咽著問:「頭兒,你怎麼知道的?」
「晚上林大可請我們吃飯,我去洗手間發現陳富忠、海志強從女洗手間里走了出來,而且神色緊張。」白麗娜聽了這話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麗娜,別哭了,就憑咱們倆的關係,有什麼話你不能對我說?」白麗娜止住了哭泣,從茶几上的紙盒裡抽出紙巾擦乾眼淚。
「頭兒,你可得給我做主,今晚陳富忠、海志強尾隨我進了女洗手間,在裡面用刀逼著我,問肖偉找我幹啥,我說了以後,他就把這些照片給了我,還威脅說,如果我為肖偉說情,他就把這些照片給肖鴻林。頭兒,陳富忠簡直就是黑社會呀!」
丁能通聽完白麗娜的話,一下子明白了陳富忠、海志強此次進京的目的,他們一定是尾隨肖偉來的,既然白麗娜受到了恐嚇,肖偉也在劫難逃,怎麼辦?
丁能通緊張地思索一會兒說:「麗娜,這件事事關重大,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肖市長那兒也別打電話了,讓我好好想想這件事怎麼辦?因為我估計肖偉也一定遭到了恐嚇。」
「頭兒,肖偉不會有危險吧?」白麗娜緊張地問。
「不會,陳富忠此行是為花博會競標一事而來的,無非是讓肖偉知難而退,不過,陳富忠太囂張了,連市長的兒子都敢威脅,我看他是活到頭了。」
「頭兒,他們身上都帶著傢伙,你可得小心點!」
「不怕,我估計他們明兒一早就會回東州,沒事,你好好休息吧。」
「頭兒,你別走,我害怕!」
丁能通好不容易從白麗娜的房間掙扎出來,心想,險些破了兔子不吃窩邊草的規矩。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決定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石存山,或許石存山能從這件事打開一個對付陳富忠的缺口。丁能通覺得自己沉默得太久了,一方面是對不起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領導,另一方面是對不起深愛過自己的老同學,既然陳富忠想玩火,那麼我就做這個點火人吧。想到這兒,他撥通了石存山的手機。
66、決心
晚飯後,吳夢玲陪李為民散步,兩個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常委大院附近,常委大院後面就是海瑞公園,海瑞公園過去叫勞動公園,王元章任市委書記以後,建議將勞動公園改名為海瑞公園。
因為圍繞海瑞公園不僅住著常委大院副市級以上領導,周邊還有各委辦局的住宅區,人大、政協的住宅區也在附近。無論到這裡晨練的人,還是傍晚到這裡散步的人,有許多人是幹部。海瑞是明朝中後期中國歷史上有名的清官,王元章建議這個公園叫海瑞公園是用心良苦的。
李為民和吳夢玲走進海瑞公園,迎面是海瑞的巨大雕像,雕像底座上刻有海瑞的著名奏章《天下第一事疏》。李為民和吳夢玲走到海瑞雕塑前,正駐足欣賞時,迎面走來了肖鴻林和關蘭馨夫婦。
「喲,肖市長、蘭馨嫂子,這麼巧!」吳夢玲先看見他們,打招呼道。
「為民、夢玲,好休閑吶!」肖鴻林微笑道。
「鴻林,我和夢玲常到這裡散步,難得見你和嫂子一次呀。」李為民朗聲道。
「政府比不得市委呀,你們市委是管人的,我們政府是幹事的,一忙起來就腳打後腦勺,哪裡有時間散步呀。」肖鴻林說話的口氣帶著某種情緒。
「鴻林,放放權,你也不至於忙成這樣。」
「為民,你的意思是我肖鴻林攬權了?」肖鴻林不滿意地問。
「鴻林,法國政治學家孟德斯鳩說過: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一條萬古不易的定理。英國歷史學家約·阿克頓有句名言:絕對的權力必然產生絕對的腐敗。清平原野闊,風正一帆懸吶!」
「李為民,你這是話裡有話呀!我肖鴻林不喜歡繞彎子,想說什麼請直說,少跟我陰陽怪氣的!」肖鴻林激動地說。
「鴻林同志,你敢不敢當著海瑞的面拍著胸脯說,你是清白的!」
李為民說罷,關蘭馨聽不下去了,她挑理道:「為民,這是怎麼說話?你的意思是我們家鴻林腐敗了。」
「蘭馨,別忘了你是市長的妻子,不是普通人的老婆,應該做肖鴻林的賢內助,不能拽後腿呀!」
「夢玲,好好管管你們家為民,怎麼屬瘋狗的,見誰咬誰呢?」關蘭馨拉下臉說。
吳夢玲也很尷尬,她一邊拽李為民走一邊說:「嫂子,為民不會說話,但他是為你們好!」
肖鴻林哈哈大笑道:「李為民,不要動不動就以海瑞自居,我肖鴻林敢拍著胸脯告訴你,我對得起東州八百萬人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中央三令五申不許領導幹部的子女在自己主管轄區內做生意,你兒子肖偉,都快成東州首富了,還敢在海瑞面前說問心無愧!」李為民擲地有聲地說。
吳夢玲怕不好收場連忙勸道:「為民,你和鴻林說話不會客氣一點,老搭檔了,怎麼這樣?」
李為民緩了一下口氣說:「好吧,鴻林,我的脾氣不好,說句心裡話,我真不希望你出事。」說完,他拉著吳夢玲的手就走。
肖鴻林望著李為民兩口子的身影,氣得將手中的羽毛球拍折為兩段。
石存山昨晚接到丁能通的電話后,就連夜向副市長兼市公安局局長鄧大海做了彙報。早晨,李為民坐在辦公室剛要瀏覽一下報紙,石存山和鄧大海推門進來了。
「李書記,我們有重要情況向您彙報。」石存山進門就說。
「噢,看你們風風火火的樣子,好像來頭不小啊,快請坐!」李為民開玩笑地說完,起身親自給石存山和鄧大海沏茶。
李為民已經知道中組部考察組在東州正在找許多幹部談話,目的是考察他,但是尚未找他本人談話,他也清楚,因為考察的只有他一個人,影響了一些人的利益。東州政壇不平靜,估計這幾日中組部有可能找到自己,省委組織部通知他不要外出,否則鄧大海和石存山不事先預約,很難在辦公室見到李為民。李為民自從上任以來,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在基層。
「大海,我琢磨著你們應該找我了,這一段時間一定承受了不少壓力吧?」李為民關切地問。
「為民同志,經過市刑警支隊這一段時間緊鑼密鼓的秘密工作,已然查清了以陳富忠為首的北都集團,實際上是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建行中山支行行長段玉芬和辦公室主任劉可心,就是被陳富忠的手下海志強殺害的,殺人後,進行了極其殘忍的毀屍滅屍。不僅如此,本市發生的十幾起重傷害案件都與陳富忠有關,上次你的秘書小唐收到的恐嚇信也是他們乾的。目前,市裡的重點工程花博園建設,所有投標的公司都不同程度地遭到恐嚇,包括華宇集團的肖偉於昨天中午,在北京崑崙飯店也遭到陳富忠、海志強的威脅。」
鄧大海還沒說完,李為民插嘴問道:「肖偉遭到威脅的消息是怎麼得到的?難道肖偉到市公安局報案了?」
「沒有,消息是駐京辦主任丁能通報給我的,據說,駐京辦接待處副處長白麗娜也遭到了恐嚇。」石存山補充說道。
「陳富忠為什麼要恐嚇白麗娜呢?他們之間好像不應該有利益上的衝突呀?」李為民不解地問。
「為民同志,肖偉此行是去見白麗娜,據說白麗娜與肖鴻林同志的關係……」鄧大海說了一半,沒往下說。
「這兩年肖鴻林同志變了,我真為他擔心啊!」李為民長嘆道。
「為民,相比之下,賈朝軒就更令人擔心了,以扶持民營企業發展的名義公開干涉辦案,還多次請我和陳富忠吃飯,以市委常委的名義向我施壓,妄想讓我放陳富忠一馬。據我們了解,賈朝軒陳富忠早就稱兄道弟了。」鄧大海惋惜地說。
「是啊,我們有些幹部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越來越經受不住權力關、金錢關和美色關的誘惑,令人痛心啊!特別是近幾年,黑惡勢力靠非法斂財起家后,千方百計拉攏、腐蝕國家工作人員,為其犯罪行為提供保護,有的甚至插手操縱農村基層選舉。黑惡勢力企業化、公司化越來越明顯。我們有些幹部有案不查,有案不報,在查辦案件中,措施不力,這些瀆職行為也是黑惡勢力的保護傘。最近,我和王書記接到不少舉報肖鴻林和賈朝軒的檢舉信,問題很嚴重啊!我和王書記正準備向省委書記林白同志專門彙報一次,應該說,市公安局頂住了壓力,工作很出色,但不要忘記除惡務盡啊!」
「為民同志,深挖和打掉黑惡勢力背後的保護傘是打黑除惡的關鍵,保護傘不挖出來,黑惡勢力就除不了啊!」鄧大海深有感觸地說。
「大海同志,與黑惡勢力鬥爭,特別是在打擊保護傘方面,要講政治智慧,既然肖偉遭到陳富忠犯罪團伙的恐嚇和威脅,就一定要找到肖偉、白麗娜取得證據。肖鴻林的兒子受到黑惡勢力的威脅,對他這個一市之長是莫大的恥辱,這件事一定要通報給肖鴻林,取得他的支持,這樣就抑制了賈朝軒的作用,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陳富忠這伙黑惡勢力一舉除掉,然後再深挖保護傘。」
「李書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關於肖偉被恐嚇之事,我們取證後會向肖市長專門彙報的。」石存山堅定地說。
「大海、存山,任務很艱巨,形勢很複雜,你們要多加小心啊!」李為民語重心長地說。
鄧大海和石存山向李為民彙報完工作后,在市委大院分了手,鄧大海囑咐石存山要儘快向肖偉和白麗娜取證。石存山心想,是先向肖偉取證呢,還是先向白麗娜取證?石存山想來想去,覺得先向白麗娜取證容易一些,白麗娜一開口,肖偉不開口也不行,最後再向肖鴻林彙報。
想到這兒,石存山心情好了許多,心想,玉芬,你的仇就要報了,我一定會把殺害你的兇手繩之以法的。
這時,手機響了,石存山一看是衣梅打來的,最近,石存山與衣梅接觸越來越多,彼此很有感覺,又都是過來人,所以又多了一份冷靜。
石存山接聽了手機,衣梅約他中午一起吃飯,衣梅的街道辦事處離市刑警支隊不遠,兩個人中午經常在一起吃飯。衣梅一提醒,石存山還真覺得有些餓了,早晨就沒吃飯,一看已經十一點多了,他接完手機一踩油門,桑塔納消失在車水馬龍之中。
67、宮外孕
昨夜,丁能通被白麗娜折騰得一宿沒睡,黎明時分才睡覺,整整睡了一上午,中午吃完飯,難得有空,開車想到皇縣駐京辦找羅小梅。車開到航天橋時,手機響了,丁能通覺得特別掃興,半天沒接,可是手機不停地響,沒辦法,下了航天橋丁能通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很陌生,他想了想還是接了,沒想到打電話的竟是劉鳳雲。
「小丁嗎?」
「你好!劉大姐,冉冉幹得還好吧?」
「小丁,冉冉住院了,在北京醫院婦產科,你趕緊過來一趟吧。」
劉鳳雲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丁能通聽得出來,劉鳳雲的口氣冷冷的,像是很生氣的樣子,又是去北京醫院婦產科,心就咯噔一下,莫非……
丁能通不敢往下想,越想越后怕,冉冉要是懷孕了,一定是那個叫剛的傢伙乾的,沒在劉大姐家干幾天就弄出這等醜事,讓自己怎麼面對劉鳳雲呢?但是既然劉鳳雲打來電話,不去肯定是不行的,看來躲是躲不過去了,心一橫,車調頭駛往東單大華路。
一路上,丁能通的腦子裡都在胡思亂想,真要是冉冉懷孕了,見到劉鳳雲一定會挨一頓臭罵,要是誤會這事是自己乾的就更遭了,劉鳳雲是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萬一不分青紅皂白,往市委組織部捅一下,事兒就大了!
當然,劉鳳雲不至於干出這麼不盡人情的事,可是自己在劉鳳雲心中正人君子的形象就蕩然無存了。劉鳳雲一定在想,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帶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有時候是鳥人。我現在在劉鳳雲心中就是這個鳥人形象。
丁能通突然想起但丁的話:「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又覺得不適合自己,更不適合這種事,便琢磨了這麼一句:穿別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讓他們找去吧!覺得也彆扭,便改成:走自己的路,讓別人打車去吧!
丁能通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賓士車已經進了北京醫院。
在手術室門前,劉鳳雲正焦急地等待著,丁能通急匆匆地走了過來。
「劉大姐,冉冉怎麼樣了?」
「丁能通,你乾的好事,冉冉宮外孕,大出血,正在手術。」劉鳳雲劈頭蓋臉地說。
「大姐,我,我……」丁能通支吾著想解釋,心想,劉鳳雲果然認為是我乾的。
「你,你什麼?是不是想說,你是正人君子,你不是隨隨便便的人,我看你是個偽君子,隨便起來不是人,堂堂的正局級幹部,對一個剛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干出這種醜事,我看你該開除黨籍了。」
「大姐,你消消氣,聽我解釋。」丁能通懇求地說。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劉鳳雲不依不饒地說,「小丁,你是個大男人,又一個人在北京,難免管不住自己,可是你不能這麼不負責任呀,冉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讓大姐我怎麼辦?」
「是是是,大姐,冉冉有危險嗎?」一提起冉冉,丁能通反而顧不上解釋了,關切地問。
「真要有危險,就讓你丁能通償命!」劉鳳雲用手指戳著丁能通的腦門說。
「好了,大姐,求你了,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丁能通心想,索性為冉冉承擔了這件事,要是再弄出一個叫剛的男人來,說不定這份工作就丟了。
劉鳳雲說:「我得和肖鴻林反映反映。」
「別別別,大姐,我不對,我錯了。」
丁能通一面甜言蜜語地哄劉鳳雲,一面不服氣地想,肖市長還不如我呢,我起碼敢站出來替金冉冉背黑鍋,這種事要是出在白麗娜身上,恐怕他都不能承認。
兩個人正說著話,手術室門開了,金冉冉臉色煞白地躺在板車上,被護士緩緩地推了出來。丁能通趕緊上前接過護士手中的吊瓶,關切地問:「冉冉,怎麼樣了?」
「哥,你能來,我感覺好多了,我本來不想給你惹麻煩,想吃藥打掉,可是沒想到出了意外。」金冉冉說得很平靜,但是丁能通心疼這個苦命的妹妹被人傷害成這樣,還硬裝沒什麼事,眼淚險些涌了出來。
金冉冉躺在病床上,丁能通問:「護士,病人要住多長時間院?」
「至少得一個星期。」護士說。
丁能通愧疚地對劉鳳雲說:「劉姐,你先回去吧,家裡有兩個孩子,這兩天,冉冉由我照顧。」
「冉冉,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來看你!」劉鳳雲溫聲地說。
「大姐,讓你見笑了,都是我不好,本來是想幫你的,卻給你添了麻煩,大姐,你不會不要我了吧?」金冉冉淚眼蒙蒙地說。
「怎麼會呢?誰都可能做錯事,這一段,你幹得很好,大姐很滿意,等病好了,大姐就接你回家。」劉鳳雲說完,又向丁能通交代了幾句,就走了。
這是個四人間的病房,其他三位病人也都是宮外孕,但是人家都是正常的夫妻,丁能通不禁窘然,默默地坐在金冉冉的床邊,心裡翻江倒海。
「哥,對不起。」金冉冉有氣無力地說。
「冉冉,說實話,是不是那個叫剛的傢伙?」
「哥,是我不好,我不該和他藕斷絲連!」
「你呀,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出了這種事,讓我怎麼面對周大哥和劉大姐,剛才叫劉大姐罵了我一頓,她還以為是我乾的呢!不行哥給你另找工作吧!」丁能通覺得發生了這種事,還是遠離劉鳳雲這家人好一些。
「哥,讓我干滿兩年吧,我答應過你,在劉鳳雲家還可以複習研究生課程,周大哥的同學是人大的教授,已經把我推薦給他,我覺得還是讀書好。」
「既然這樣,讀書的費用我來給你出。」
「通哥,不用你,我工作兩年學費就出來了,起初你讓我做保姆,我心裡好氣呀,現在看來是對的,我到劉大姐家學了不少東西。」
「別說話了,好好休息,想吃什麼?我給你買去。」
丁能通話音剛落,手機響了,丁能通一看臉都嚇白了,金冉冉也看得清楚。丁能通穩了穩神說:「冉冉,我出去接個電話。」
丁能通走出病房故作鎮靜地問:「雪兒,有事嗎?」
「能通,我出差到北京了,就在北京花園,你在哪兒呢?」
丁能通聽后,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心想,怎麼這麼巧?好像上帝安排好了一樣,故意讓我為難,本想護理冉冉幾天,現在看來不行了,怎麼辦?他大腦急速地運轉,一咬牙,心想,還是老婆重要。
「雪兒,我在外面辦事,來之前怎麼也不給我打個電話?我好去機場接你。」
「人家想給你一個驚喜嘛!」
「好好,你等著我,我馬上就到。」
丁能通回到病房,一臉愧疚地說:「冉冉,單位有急事,我必須馬上趕回去,今晚不能陪你了,明天我再來,好嗎?」
「你忙,去吧,我一個人能行!」丁能通請了陪護,安排好一切,離開了北京醫院。
68、敗露
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心想,得想辦法讓衣雪明天就走,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如果衣雪明天走不了怎麼辦?劉鳳雲明天肯定去醫院,發現我不在非打電話給我不可,萬一讓衣雪知道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丁能通越想越心煩,一走神兒,險些追尾。
到了北京花園,白麗娜已經為衣雪安排好了房間,正陪著衣雪嫂子長,嫂子短地說著話,丁能通佯裝興奮地走了進來,白麗娜知趣地走了。
衣雪興奮地撲到老公懷裡喃喃地說:「能通,想死我了!」
「雪兒,我也是。」丁能通敷衍地說。
「能通,我特意跟單位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在北京陪陪你!」
「雪兒,怕是來逼我辦留學手續的吧,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正在找人辦,這事急不得。再說,花博園就要動工了,駐京辦的接待任務太重了,還要為花博園拉贊助,簡直忙得不可開交,我怕我陪不了你。」
丁能通心裡暗自叫苦,編了一大堆理由騙老婆,恨不得馬上把衣雪送上飛機,這時,手機響了,是顧懷遠打來的。丁能通心想,總算有救命稻草了,他趕緊接聽手機。
「丁哥,明天上午十點,賈市長到北京,去國際開發銀行研究貸款的事,你安排好接站吧。」
「沒問題,懷遠,放心吧!」丁能通掛斷電話接著說,「這不,明天賈市長來,想好好陪你哪兒有時間呀!」
衣雪無奈地望著丈夫說:「能通,留學的事我當然著急了,孩子就要上初中了,我希望他到加拿大念去,你別拖著不辦。」
「雪兒,我答應你的事什麼時候不辦過。」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樣吧,你忙你的,我不打擾你工作,反正晚上你得回房間睡覺吧?假我已經請了,你總不能讓我明天就回去吧?」
「要不白天讓白麗娜陪你逛逛商場,我一有空就回來陪你。」丁能通佯裝歉疚地說。
丁能通陪衣雪吃了晚飯,想陪衣雪逛逛北京夜景,衣雪不願意,兩口子聚少離多,衣雪不願意錯過纏綿的機會,挽起丁能通的胳膊又回到房間。
外面昏黃的燈光中飄起了雨絲,房間內寧靜安詳,衣雪柔情似水地說,「我先洗個澡。」便脫光了衣服進了衛生間。
丁能通心中虛飄飄空落落的,他點上一支煙,盤算著怎麼應付妻子。最近幾天與羅小梅做得猛了些,有些被抽幹了的感覺,他怕衣雪看出來,偷偷從皮包里拿出偉哥藥瓶,從裡面拿出一片菱形的藍色藥片吃了一粒,趕緊把藥瓶放回包里。偉哥是薪澤銀送給他的,他還從來沒用過。
丁能通最懂得小別勝新婚的道理,但是不吃偉哥,自己能不能釘下來,心裡沒有底,他吃了這粒偉哥后心裡塌實了不少。
丁能通一支煙剛剛抽完,衣雪就一絲不掛、香氣撲鼻地走出來,只用一條毛巾裹著濕漉漉的頭髮。
衣雪擦乾頭髮,照著鏡子梳了梳,然後風情萬種地走過來,眼睛中充滿了脈脈溫情,丁能通望著慾火難耐的老婆,腦海里不時閃過羅小梅的影子。他想起張愛玲的小說《色·戒》中的一句話:「只有一隻茶壺幾隻茶杯,哪有一隻茶壺一隻茶杯的。」
夫妻倆水裡火里折騰了一宿,丁能通累得倒頭大睡,日上三竿也沒醒。衣雪起得早,在衛生間洗漱打扮一番,拿起電話想把兩個人的早餐叫到房間來。
客廳里,丁能通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個不停,衣雪為了讓丈夫多睡一會兒,趕緊走過去接聽,按下接聽鍵,還沒等問誰,手機里傳出一個女孩痛苦的聲音:「哥,你什麼時候過來呀?疼死我了!」
衣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問:「你是誰?找丁能通幹什麼?」
手機里的女孩一聽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一下子不說話了。她情不自禁地往回撥,女孩已經關機了。衣雪的火騰地一下子躥到了腦門子上。她怒氣沖沖地跑到卧室,一把揪住正在熟睡的丁能通的耳朵。
「丁能通,別睡了,我問你電話里的女孩是怎麼回事?」
丁能通懵懵懂懂地捂著耳朵坐起來,睡眼惺忪地問:「什麼女孩?一驚一乍的?」
「剛才手機里有個女孩找你,說疼死了,讓你快過去。你說,你和這個女孩是怎麼回事?」衣雪不依不饒地問。
丁能通心裡咯噔一下,清醒了許多,心想,糟了,一定是金冉冉打自己的手機讓衣雪發現了。
「雪兒,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少放屁!丁能通,我說你昨天沒完沒了地勸我回東州,原來你已經有相好的了,你今天要是不說清楚,咱倆就離婚!這日子沒法過了!」衣雪越說越激動,情不自禁地嗚嗚大哭起來。
這時有人按門鈴,丁能通趕緊小聲說:「姑奶奶,我求求你,別哭了,讓同事知道多不好!」
「知道不好,你就別做!」衣雪反駁道。
丁能通手忙腳亂地打開房門,進來的竟是錢學禮,丁能通一下子警覺起來,心想,這傢伙什麼時候回的北京,是不是在門口聽半天了,故意敲門進來看我的笑話。
「老錢啊,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丁主任,我回來是想請你審一審小區開發的設計方案。」
「老錢,既然房地產開發全權由你負責,你就定吧,總之,以效益最大化為前提,哪種戶型在東州賣得好,就以哪種為主。」
兩個人說著話,衣雪已經收拾好東西,拎著皮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雪兒,你去哪兒呀?」丁能通慌慌張張地問。
「這兒太臟,回家!」衣雪氣哼哼地揚長而去。
「弟妹這是怎麼了?」錢學禮故作關心地問。
「沒什麼,生我的氣了,好了錢主任,就這樣吧。」
錢學禮陰冷地苦笑了笑,知趣地走了。
丁能通簡單地收拾收拾,關上門追了出去,剛衝出北京花園的旋轉門,見衣雪已經上了一輛計程車,呼嘯而去。丁能通望著消失在車水馬龍中的計程車欲哭無淚。
這時,黃夢然走過來說:「頭兒,該去機場接賈市長了。」
「貴賓室安排好了嗎?」丁能通無精打采地問。
「找張副總的秘書安排的。」
「為什麼不找於欣欣?」丁能通有些不解地問。
「頭兒,於欣欣出事了。」黃夢然無奈地說。
「出什麼事了?」丁能通驚異地問,他不相信那麼陽光燦爛的女人會出什麼事,出也是出好事。
「頭兒,於欣欣跑了,公安局正在抓她呢!」
「公安局為什麼要抓她?」丁能通像是從對衣雪的傷感中驚醒過來。
「聽說是通過飛機送人蛇,送一個人能得四十萬呢,好像是分贓不均被同夥告發了。」
「於欣欣會參與這種事?」
丁能通怎麼也不敢相信那個為東州駐京辦做過重大貢獻、始終微笑的陽光女經理,會參與空中偷渡活動,成為被通緝的犯罪嫌疑人。
「於欣欣現在躲在哪兒?」
丁能通知道由於黃夢然負責駐京辦接待工作,與於欣欣關係不一般,於欣欣找到黃夢然,他不會袖手旁觀的。
「不知道,但願她沒事!」
「是啊!但願她沒事。」丁能通著實看了一眼黃夢然說,「咱們走吧!」
丁能通心裡非常清楚,於欣欣一定是被黃夢然藏起來了,說不定就躲在東州什麼地方。
到首都機場接站很順利,賈朝軒終於住進了北京花園的總統套,他覺得自己就應該住在這裡,因為丁能通能空手套白狼,入住北京花園,與他這個主管駐京辦的常務副市長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讓丁能通想不到的是,賈朝軒此次進京除了帶著秘書顧懷遠以外,還帶了情人蘇紅袖,當然,為了避人耳目,蘇紅袖坐的是普通艙。
中午,丁能通為賈朝軒接風,黃夢然、白麗娜作陪,蘇紅袖打扮得楚楚動人,讓白麗娜非常反感,白麗娜早就知道蘇紅袖是賈朝軒的情人,但是在席面上還輪不到你蘇紅袖擺貴夫人、官太太的架子,要知道我白麗娜才是東州第一夫人,白麗娜覺得第一夫人不準確,心裡糾正成了第一情人,她覺得第一情人又浪漫,又尊貴。
推杯換盞之後,丁能通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石存山的號,他覺得石存山找他一定與肖偉被陳富忠恐嚇有關,便起身說:「你們慢喝,我接個電話!」
「存山,你找我?」
「能通,我在北京花園呢!」丁能通心裡一驚問:「真的假的?」
「騙你幹啥,我就住在2111房間。」
「我正陪賈市長吃飯,一會兒上樓看你。」
「來的時候把白麗娜也帶過來,我有話問她。」
「這麼說你是為白麗娜而來的?」
「對,主要是為陳富忠恐嚇一事取證。」
「我明白了,她也在陪賈市長吃飯,吃完飯,我和她一起去你房間。」
丁能通掛斷電話,心想,既然石存山來北京找白麗娜取證,就一定會找肖偉取證,這說明東州市公安局對陳富忠這個黑老大要動手了。
午宴散后,白麗娜因為與蘇紅袖斗酒已經有幾分醉意,下午賈朝軒和顧懷遠去國家開發銀行見劉司長,丁能通讓黃夢然安排駐京辦車隊孟隊長送賈朝軒,自己陪白麗娜去見石存山。
丁能通惦記醫院裡的金冉冉,無心聽石存山和同事一起問白麗娜被恐嚇的經過,他寒暄后告辭,答應晚上請石存山吃飯,便一個人開車去了北京醫院。
69、囑託
賈朝軒從國家開發銀行出來,沒有回北京花園,而是直接去了王老家,他萬萬沒想到中組部會派考核小組去東州考察李為民,賈朝軒想做困獸斗,想阻止這件事,想來想去,對這件事能起一定作用的也只有王老了,便收集了大量關於李為民官僚腐敗的黑材料,想通過王老遞到中組部。
以周永年為首的中組部考核組對李為民的考察並不順利,考察期間考核小組接到了大量檢舉李為民的上告信,信中對李為民的攻擊要多惡毒就有多惡毒。周永年感到這些檢舉信有惡人先告狀之嫌,在與王元章的談話中,他把這些情況通報給了王元章,不論這次對李為民考察的結果如何,他都想請王元章委婉地提示李為民,在今後的工作中,要注意工作方法,收斂鋒芒,不要因性格的原因影響自己的政治前程。
王元章非常理解周永年的用意,他是不想讓一個非常正直正派有魄力有前程的年輕幹部被朋黨勢力扼殺。王元章經過深思熟慮,覺得應該讓李為民知道這次考察的基本情況。
周永年與李為民談話后,李為民就坐不住了,關於農民減負問題,他一直想去皇縣搞調研。考察結束了,李為民興沖沖地找王元章辭行,因為這次下鄉大概得一個多星期才能回來。
李為民一進王元章的辦公室,就發現王書記表情嚴肅,憂心忡忡的樣子,李為民覺得王元章像是有什麼心事,便小心翼翼地問:「王書記,我要到皇縣了解農民減負問題,大概要去十多天,你還有什麼指示嗎?」
「指示談不上,只是想提醒你,到下面工作要講工作方法,皇縣的領導班子剛動,縣委書記何振東剛從西塘區上任,代縣長張鐵男還有情緒問題,遇到問題,有了矛盾,你要想辦法去解決,去消除,去化解,千萬不要發脾氣使性子,硬幹蠻幹!這也是中組部考察組組長周永年同志讓我轉達的忠告啊!」
市委之所以將金橋區區長張鐵男和西塘區區長何振東這一對冤家調到皇縣任黨政一把手,是肖鴻林在常委會上執意提出來的,因為張鐵男和何振東採用不正當競爭手段,在爭奪花博園選址問題上,為籌建花博園設置了不少障礙。
肖鴻林決定選址在瓊水湖畔讓何振東很得意,覺得在與金橋區的較量中勝利了,高興勁兒還沒過,就被調離了西塘區。好在是皇縣一把手。張鐵男到皇縣風頭處在何振東之下,一直很有情緒,無奈他知道這是自己只知道局部利益,而無全局利益必須付出的代價。
對於張鐵男和何振東的調動,王元章是同意的,因為對於東州市來說,辦好花博會就是頭等大事,一切工作都要為辦好花博會讓路。何振東與張鐵男鬧得也確實不像話,讓這對冤家搭班子就是讓他們懂得局部利益與全局利益的關係,在一個槽里吃飯,看他們還爭什麼?
「王書記,你的意思是讓我和反對我的人盡量和平共處,可是我這個人嫉惡如仇,又是個急脾氣,說話從來不會遮遮掩掩的。」李為民苦笑道。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跟你說過,明年就要換屆了,我希望東州交給讓黨和人民放心的人,你以為我在和你打官腔,同志,凡事要講政治智慧,如果不靠政治智慧,我們黨能走過八十五年的光輝歷程?」
「元章同志,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哪些人在做我的文章,但是我到東州是來工作的,不是為了做給哪些人看的,更不能遷就那些邪惡的東西。」李為民反駁道。
「正是因為東州的情況複雜,不容樂觀,你才應該感到自己的責任重大。為民啊,我覺得老肖和朝軒走得太遠了,我已經沒有能力把他們拉回來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在與邪惡勢力的鬥爭中,有什麼閃失,出什麼意外,凡事要考慮周密一些,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要學會保護自己。魯迅先生還講壕塹戰吶,你應該清楚已經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萬一你出了什麼閃失,我無法向組織交代,更無法向東州的幹部群眾交代,而且還會給黨的事業造成無法挽回的影響,你到皇縣后,可以認真考慮一下我說的話,我覺得你能想明白的。」王元章的話語重心長,對李為民的觸動很大,不能不引起他的深思。
「王書記,你的話我會認真考慮的,根據市公安局的取證調查,以陳富忠為首的北都集團,根本不是什麼民營企業,已經蛻化成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集團,賈朝軒與北都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不排除充當黑社會保護傘的可能,我希望我們一起向省委書記林白同志彙報一次,我覺得除惡的時候到了。」
「好,我同意你的看法,等你從皇縣回來后,你我還有大海同志一起專程向省里彙報一次,但現在還不能打草驚蛇。」
70、難以割捨
衣雪從北京回來后心情壞到了極點,她不相信丁能通會是個拈花惹草的人,要知道自己一直以為在他心目中是無人能替代的。她把自己悶在家中整整哭了一天,下定決心要與丁能通離婚。
丁能通一直放心不下衣雪,只好給衣梅打電話,並實事求是地說了在北京發生的情況。衣梅不相信丁能通是清白的,在電話里她大罵了丁能通后,答應他去勸衣雪。
傍晚下班后,衣梅便騎著自行車直奔衣雪家,衣梅有衣雪家的鑰匙,進家門時,衣雪正蓬頭垢面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默默地流淚。
「雪兒,丁能通那個混蛋給我打電話了,我把他臭罵了一頓,別哭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姐,我要跟他離婚,他竟敢背著我跟別的女人扯,我成全他,我給他讓道。」
「屁話,你以為離婚是小孩子過家家哪,說離就離,你知道姐姐離婚以後多難多苦。」
「我看你一個人過也挺好的。」
「好個屁,雪兒,你不能感情用事了,哪個男人不拈花惹草?讓我看不拈花惹草的男人個個都是窩囊廢,你看歷史上的那些偉人,哪個與女人能糾纏得清?當初你姐夫拈花惹草,我也是一氣之下離了婚,其實,我應該給他改錯的機會,可是我一點機會也沒給他,他那麼求我,我都沒給他,可是我忘了,我不給他機會,就是不給我自己機會。男人首先是動物,然後才是男人,你看那些公獅子,佔有一大群母獅子;那些公猴子也佔有那麼多母猴子。其實,男人拈花惹草未必就是愛呀恨呀的,跟憋了泡尿一樣,憋得慌就要找地方撒,拈花惹草就是臨時找個尿盆,尿完了就拉倒了,跟愛呀恨呀沒有關係,你真讓他娶那些女人,他才不幹呢!雪兒,女人就要大氣些,大度一些,女人要是小心眼了,苦的還是自己。丁能通一個人在北京漂,也不容易,整天迎來送往地應酬,拈花惹草也是在所難免的,平時應該多去看看他,多關心關心他,你也應該從自身找找問題。」
「姐,按你說的話,他還有理了,原諒他就是縱容他,以後他心裡還能有我?」
「雪兒,你才說錯了呢,你原諒了他,他心裡才愧得慌呢,就會收斂自己;你不原諒他,不給他改錯的機會,他就嚇跑了。雪兒,如果你心裡不愛他可以,咱跟他一刀兩斷,問題是你心裡能放下他嗎?」
「姐,我就是接受不了他和別的女人好!」說完衣雪趴在衣梅的懷裡嗚嗚地哭了起來。
「雪兒,」衣梅慈愛地說,「姐給你講個故事,這個故事是姐姐離婚後,非常痛苦,同事看我難受,就請我去了一家酒吧,桌上的一張卡片上寫的。姐看了以後,想了很多,終於明白誰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衣雪從未見過衣梅如此莊重過,眼睛炯炯有光,她慢慢抬起頭仔細地聽起來。
「在美國的一所大學里,快下課時,教授對自己的學生們說:我和大家做個遊戲,誰願意配合我一下?一名女生走上台來,教授說:請在黑板上寫下你難以割捨的二十個人的名字。女生照做了,她寫了一串自己的鄰居、朋友和親人的名字。教授說:請畫掉一個這裡面你認為最不重要的人!女生畫掉了一個她鄰居的名字;教授又說:請你再畫掉一個。女生又畫掉了一個她的朋友……最後,黑板上只剩下了四個人,她的父母、丈夫和孩子。教室里非常安靜,同學們靜靜地看著教授,感覺這似乎已經不再是一個遊戲了。教授平靜地說:請再畫掉一個。女生遲疑著,艱難地做著選擇……她舉起手畫掉了自己父母的名字;『請再畫掉一個。』教授的聲音再度傳來,這個女生驚呆了,她顫顫巍巍地舉起粉筆,緩慢地畫掉了自己兒子的名字,緊接著,她哇的一聲哭了,樣子非常痛苦。教授待她稍微平靜后,問道:和你最親的應該是父母和孩子,因為父母是養育你的人,孩子是你親生的,而丈夫是可以重新去找的,但為什麼他反倒是你最難割捨的人呢?同學們靜靜地看著那位女同學,等待著她的回答。女生緩慢而堅定地說:隨著時間的推移,父母會離我遠去,孩子長大成人後獨立了,肯定也會離我而去,能真正陪伴我度過一生的只有我的丈夫!」
衣梅講完,衣雪沉默了很久,屋子裡靜極了,彷彿掉一根針都能聽到,很顯然,衣雪被這個故事深深觸動了,因為,她根本放不下丁能通,說出要離婚的話,也不過是為了賭氣。
「姐,我聽你的。」
「雪兒,這次你已經給他教訓了,最起碼他應該收斂一些。」
「姐,你和石存山的事進展得怎麼樣了?」
「石存山的心裡還是放不下死去的段玉芬,或許案子破了,兇手繩之以法,會好一些。我和存山之間還需要點時間。」
「姐,他心裡放不下玉芬,說明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不像丁能通朝三暮四的,你要把握好這份緣分啊!」
姐倆很少這麼促膝談心,這幾年衣梅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內心苦得很,對待婚姻,她最大的遺憾就是賭氣放棄的,她不希望妹妹走自己的路。對待男人平時看得緊一些,因為沒有不吃腥的貓,何況主動撅腚的女人也不少;真要是發現男人犯毛病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寬容一些,或許什麼事都過去了,這就是女人的命。
71、驚濤駭浪
丁能通不放心衣雪,草草處理完金冉冉的事後,陪賈朝軒一起回東州,由於東州連降暴雨,飛機坐不成,只好坐火車。
賈朝軒這次在北京呆了有一個多星期,期間與蘇紅袖、顧懷遠失蹤了三天,失蹤這三天的行蹤只有丁能通知道,因為賈朝軒走之前只告訴了丁能通。
原來,賈朝軒犯了賭病,受水敬洪的邀請,直飛香港,再次登上了香港的賭船。這種事情賈朝軒當然要避人耳目的,又要造成一種自己在北京跑「部」「錢」進的假象,所以從首都機場飛香港,沒搞什麼特殊化,送機的人只有丁能通一個人,接的時候也是由丁能通一個人開車去接的。
在火車上,賈朝軒接到市政府值班室的電話通報,由於上游泄洪,再加上大暴雨,皇縣境內大柳河洪水爆發,形勢危急。賈朝軒負責全市的抗洪工作,這種時候,如果不火速趕往皇縣就是自己的失職,他讓司機開「沙漠風暴」到火車站接他。丁能通得知情況后,決定與賈朝軒一起去皇縣,賈朝軒覺得丁能通點子多,就同意了。
丁能通最清楚,他作為市政府副秘書長,此時和主管抗洪的常務副市長賈朝軒一起奔赴抗洪一線是責無旁貸的。
蘇紅袖也想跟著去,被賈朝軒當場制止了:「這又不是旅遊觀光,你跟著幹什麼?」一句話,把蘇紅袖的眼淚給噎了出來。
司機把車開到了站台,賈朝軒、丁能通、顧懷遠上了「沙漠風暴」。
夜,風攪著雨,雨借著風愈演愈烈,「沙漠風暴」在風雨中前行得十分艱難,前後大燈開著,但照不很遠,前窗擋風玻璃上一直雨水如注。刮雨板不停地掃動,但仍無法看清前方。
在車上,三個人分別給家裡打了電話。丁能通在給肖鴻林當秘書期間,幾乎每年雨季都要往皇縣跑幾趟。一到那時,衣雪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這次聽丁能通說,一到東州火車站就和賈市長去皇縣抗洪,心就又提了起來,什麼拈花惹草的事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了,一個勁兒地囑咐他要注意安全。有了衣雪的囑咐,丁能通的心裡熱乎乎的。
「小姜,能不能再快點?」賈朝軒催促道。
「賈市長,再快點就出事了。」司機小姜說。
路上,顧懷遠一直用手機與皇縣縣委書記何振東、代縣長張鐵男聯繫,好不容易聯繫上了才得知,市委副書記李為民也在皇縣坐鎮指揮抗洪搶險工作。
「他什麼時候去的?」賈朝軒問。
「李書記去皇縣已經一個多星期了,是為農民減負問題搞調研的。」顧懷遠解釋道。
賈朝軒顯然對李為民搶了自己的先機有些不悅,他一直認為大洪水也是大機遇,搞得好既有群眾的口碑,又有升遷機會,是撈取政治資本的最好機會,最好是遇到了危險,又化險為夷,共產黨就缺這種典型,媒體一宣傳,領導一批示,不升也得升了。李為民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剛剛被中組部考察組考核完,抓住這次機遇好好表現一番,說不定就……賈朝軒越想越生氣,大有既生瑜何生亮的慨嘆!
「沙漠風暴」一到皇縣縣界,一輛桑塔納開著車燈在公路口等候,顧懷遠打開車窗冒雨伸出頭問:「是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嗎?」
桑塔納車內伸出一個人頭來,回答:「顧秘書,我是老王,跟我走吧。」
丁能通聽著這熟悉的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心想,就是這個王主任串通錢學禮給自己寫舉報信,舉報自己與羅小梅有不正當男女關係。混蛋,找機會再收拾你!丁能通暗自罵著,兩輛車在雨幕中向縣政府大院駛去。
縣政府王主任引領眾人走進縣政府大樓時,眾人從一樓就聽見三樓會議室李為民正在講話。王主任見了丁能通有些不自然,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王主任,最近又給誰拉皮條了?」丁能通揶揄道。
「丁秘書長取笑了!」王主任一臉堆笑地說。
「怎麼?王主任還會拉皮條?」賈朝軒開玩笑地問。
顧懷遠一聽就知道丁能通對上次的舉報耿耿於懷,看來他這麼不給王主任面子,說不定王主任確實就是舉報丁能通的那個人。
「丁哥,王主任和駐京辦的錢學禮可是一擔挑。」顧懷遠附和著丁能通說。
「怪不得,王主任,我們錢副主任可是拉皮條起家的。」
丁能通這話是有所指的,因為錢學禮是袁錫藩一手提拔起來的,東州官場上無人不知袁錫藩的外號叫「西門大官人」,兩個人實際上是一丘之貉,沒少禍害良家婦女。王主任被丁能通說得敢怒不敢言,索性不再搭茬兒。
縣政府辦公室的牆上掛著皇縣地勢圖,李為民站在地圖前正在布置任務。
「同志們,經過軍民們一天的努力,有三處險段已經得到控制,還有兩處最危險的地段軍民們正在搶修,特別是牛家屯糧庫段最為危險,大柳河在這裡是個急轉彎,河水寬闊湍急,一旦浸溢,牛家屯糧庫不保,並威脅著下游三個鎮、一萬一千畝耕地和三萬七千人的安全,搶險迫在眉睫啊!」
這時,賈朝軒、丁能通和顧懷遠急沖沖地走了進來。
「朝軒,你來得太好了!」
「為民,情況如何?」賈朝軒焦急地問。
「情況十分危急,目前有東西兩處險情,這樣吧,朝軒,我們分頭行動。鐵男同志,你跟賈市長去前插鎮大堤,振東同志,跟我走,去后插鎮牛家屯大堤。事不宜遲,我們必須馬上上堤,賈市長,你看怎麼樣?」李為民一口氣說完,看著賈朝軒。
「為民,就按你說的辦,何振東,你要注意李書記的安全!」
「知道了賈市長,我們一定會保護好李書記的。」何振東信誓旦旦地說。
「朝軒,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同志們,出發!」李為民說完披上雨衣大步走出會議室。
大柳河河水洶湧向前,把河岸整棵整棵的大樹連根拔起,狂傲不羈的河水,像無數脫韁之馬,抖動著黑色的脊樑,向前狂奔。
洪峰發出驚雷般的吼叫,洪水夾帶著泥腥味兒和腐枝爛葉迎面撲來,直透靈魂。李為民身披雨衣,扛著編織袋與軍民奮戰在一起。
在暴雨中,在狂風中,抗洪大軍頂著炸雷,迎著閃電,像一層黑色的螞蟻奔忙著、呼喊著。裝土、運土壘草袋、夯實、再裝土、再運土,又加一層……一條編織袋裝滿了,第二條編織袋很快伸在鐵鍬下面,一條草袋剛擺上圍堰,第二條草袋又擺上去了,一個人累倒了,也不知從哪裡又鑽出了什麼人,又頂了上去……
人群中,何振東穿著雨衣跑到李為民身邊,氣喘吁吁地說:「李書記,南岸多處決堤,幾個鄉鎮已經汪洋一片,北岸又多了兩處險段。」
「振東同志,被淹的群眾撤離得怎麼樣?」李為民關切地問。
「李書記,已經全部撤離。」
「北岸決不能決堤,一定要保住牛家屯糧庫。」
李為民說完扛起一個編織袋,沖向最危險的地方。何振東望著李為民搖搖晃晃的背影,抹了一把感動的淚水,自己也扛起一個編織袋衝進人群。
在前插鎮大堤上,丁能通陪賈朝軒在軍用帳篷里仔細地看著地勢圖,手裡的煙已經燃掉了一大半,長長的煙灰即將掉落。
軍用帳篷外軍民們正在搬運編織袋、石頭、鐵絲網,突然帳篷外一陣喊叫,一隊勞改犯排隊跑了進來。
賈朝軒走到軍用帳篷門口不解地問:「能通,怎麼來了這麼多勞改犯?」
「聽張鐵男說,附近有個看守所,這是司法局支援我們的。」丁能通解釋說。
「懷遠,把張鐵男叫過來,亂彈琴,還嫌大堤上不亂,萬一勞改犯藉機鬧事,或藉機逃跑,不是給抗洪搶險添亂嘛!」
顧懷遠應聲跑了出去。不一會兒,顧懷遠和張鐵男跑了過來。
「賈市長,有什麼指示?」張鐵男氣喘吁吁地問。
「亂彈琴,趕緊把勞改犯換下去。」
「賈市長,這些勞改犯每年都參加抗洪,打樁都是好手。」
「那也不行,報道出去影響不好,出了事也不好向他們家屬交代。」
「好吧,我馬上通知他們回去。」
「鐵男,別看現在雨小了,但是洪水流量很大,水位高,風力大,浪高一米左右,風向直衝大堤,應該每隔一米打一個木樁,上面捆草把、柳條包,做防浪隔離帶,在被淘刷堤坡處,沉鋪木工布做層面,用卵石袋對堤坡進行護砌。只有這樣,才能有效地控制風浪對堤坡的沖刷。」
張鐵男應了聲明白了,便調頭跑進奔忙的人群中。丁能通暗自佩服賈朝軒內行,不愧是主管抗洪搶險的領導,張鐵男以前在金橋區當區長時,沒與洪水打過交道,顯然經驗不足,賈朝軒指揮若定,頗有大將風度。
72、犧牲
抗洪大軍又奮戰了整整一天。
深夜,天仍然陰沉著,賈朝軒站在大堤上,大河奔流,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大堤上臨時拉起的幾個電燈在風中搖曳。
「賈市長,洪峰已經順利通過皇縣,大堤保住了,您趕緊下堤吧。」張鐵男興奮地說。
「李書記那邊怎麼樣了?」賈朝軒關切地問。
「牛家屯那邊安然無恙,李書記已經下堤了。」張鐵男回答。
這時,司機小姜慢慢把車開過來,大堤只比車寬一點,而且非常泥濘,幾個人上了車,車就往下沉,根本無法前行。
「賈市長,我看坐車更危險,莫不如下來走下去。」丁能通建議道。
「能通說得對,黑燈瞎火的,萬一車翻到河裡,咱們可就都光榮了,鐵男、懷遠,下車。」
賈朝軒說完第一個下了車。在夜風中聽著滔滔河水聲,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丁能通心裡有一種悲壯感覺,心想,果真車毀人亡在抗洪大堤上,也是老天的造化,起碼這種死法重於泰山。
走著走著,賈朝軒站住了,他說:「你們等我一會,我尿泡尿。」
「我也尿一泡。」張鐵男說。
於是幾個人全都掏出傢伙尿了起來。
丁能通挨著張鐵男一邊尿一邊說:「鐵男,你們辦公室王主任,你得加點小心!」
「怎麼了?」
「這個人可是寫匿名信的高手,林大可都吃過他的虧。」
「那老林怎麼不廢了他?」
「沒來得及就調走了,不然還不一定離開皇縣呢。」丁能通添油加醋地對王主任一頓數落,張鐵男對王主任頓生幾分厭惡之感。
「我最討厭那些動不動就寫匿名信的人,這種人在我身邊,我還真不放心,乾脆調到皇縣駐京辦當副主任,讓羅小梅歸攏他吧。」
「鐵男,有你的,他那麼大歲數,讓他背井離鄉去北京比撤了他還難受,再說,他也不是那塊料啊!」
「這種人,離得越遠越好,眼不見心不煩。」
這時,一股賊風吹過來,除了賈朝軒以外,幾個人都吹濕了褲子。
「一看你們就沒經驗,老農民有一句話,你們沒聽說過?」賈朝軒嘲笑地說。
「什麼話?」顧懷遠笑著問。
「頂風拉屎,順風撒尿。」
賈朝軒說完,眾人哈哈大笑。
「沙漠風暴」駛進縣委招待所大院,縣委書記何振東等縣領導正在等候賈朝軒和丁能通,見賈朝軒、丁能通下了車,何振東趕緊迎了上來。
「李書記到了嗎?」賈朝軒下車就問。
「李書記說,明天省里有個重要的會,簡單吃點飯,連夜趕回東州了。」何振東無奈地解釋道。
「你們怎麼不攔住他?這黑燈瞎火大半夜的,萬一出了事怎麼辦?」賈朝軒訓斥道。
「我們攔了,可實在是攔不住啊!」何振東委屈地說。
「李書記要是出什麼事,我可饒不了你們。」賈朝軒嚴肅地說。
「賈市長,李書記已經走了,您先消消氣,先吃飯吧。」張鐵男滿臉堆笑地說。
賈朝軒被眾人簇擁著一邊往招待所里走,一邊想,好你個李為民,你這是不願意與我賈朝軒為伍啊!什麼省里有重要會議,騙誰呀?有重要會議我會不知道?小樣,黑燈瞎火的,也不怕遇上鬼。
餐桌上擺滿了山珍海味。丁能通剛從抗洪大堤上下來,心想,這要是李為民在,非掀桌子不可,多虧李書記連夜趕回省城了,不然與賈朝軒又有一辯。
「鐵男、振東,搞得這麼豐盛,有沒有酒啊?」丁能通打趣兒地問。
「有,丁秘書長想喝什麼酒都有!」何振東誇口地說。
「那就上茅台吧,賈市長是最愛喝茅台的。」
丁能通當駐京辦主任早就摸透了每位領導的口味,王元章喜歡喝乾紅;肖鴻林喜歡喝洋酒,什麼威士忌、軒尼詩,來者不拒;李為民平時不喝酒,只是宴請時喝一點;袁錫藩號稱啤酒袁,自己能喝一打;鄧大海喜歡喝白酒,不分牌子;人大主任趙國光是全能型的,市政協主席張宏昌獨愛竹葉青,賈朝軒對茅台是情有獨鍾。
「好,就上茅台,賈市長,我這裡的茅台都是從茅台總廠進的,絕無贗品。」張鐵男吹噓道。
「真的假的?我可是品茅台的專家,有假我可重罰!」賈朝軒開玩笑地說。
「賈市長,您嘗嘗就知道了。」何振東殷勤地說。
「好吧,大家坐吧,這兩天可把我累壞了,今晚,你們幾個得陪我好好喝幾杯。」
「賈市長,鐵男和振東,一個是酒神,一個是酒仙,在縣區長里喝酒是出了名的,怕是東州官場上沒有人能喝過他們。」丁能通介紹說。
「誰說的,林大可號稱酒鬼,他們倆未必就是對手。」賈朝軒辯解說。
「賈市長,我和老何是半斤對八兩,林大可是一斤,我們甘拜下風。」張鐵男謙虛地說。
丁能通聽了心裡好笑,心想,明明林大可不是對手,為了順著賈朝軒,這哥倆連喝酒都不敢嗆賈朝軒的岔,官場詭譎得懦弱,都是烏紗帽鬧的。
眾人推杯換盞喝了一氣,何振東和張鐵男哪肯放過這麼好的溜須拍馬的機會。
「賈市長,我們就佩服您沒架子,同我們感情上沒距離,特別平易近人。」何振東恭維地說。
「是啊,是啊,賈市長為人實在,直爽,不來假動作,我們當下級的實在是服您。」張鐵男附和著說。
「拿什麼架子?」賈朝軒得意地說,「當領導的貴就貴在以誠待人,上下級只是個分工,組織上若是現在宣布你們哪位來當市委書記,我賈朝軒馬上聽你們的。」
「不敢,不敢!」何振東和張鐵男連忙擺手說。
丁能通心中好笑,心想,官場上什麼時候拿架子是最有學問的,會當官的人都會拿官架子,平易近人也是官架子的一種,而且是上級領導的專利,因為上級領導與下級同桌吃飯,那叫貼近群眾,平易近人;下級要敢與上級領導同桌吃飯,那叫不懂規矩,大不敬。所以,沒有官架子往往是最大的官架子,是更高級別領導作秀的法寶。
酒足飯飽后,何振東、張鐵男、丁能通和顧懷遠陪賈朝軒走進了房間。房間面積有三百多平米,裝修豪華之極。
「賈市長,這是我們招待所的總統套,條件有限,您將就一宿吧。」丁能通聽了差點噴出來,心想,真他媽的能整景兒,招待所也設總統套。
「條件不錯嘛,我就反對一些領導到了基層講條件,受不了委屈。你們也辛苦了,趕緊回去休息吧。」
眾人走後,賈朝軒說完打了個嗝,自言自語道:「媽的,茅台真是他媽的好東西,喝這麼多還覺得自己像個人。」
何振東和張鐵男又陪丁能通走進房間,這是一間豪華套,裝修非常講究。
「能通,要不要把懷遠叫過來,咱們打幾圈?讓我們哥兒倆給你點點炮?」張鐵男瓮聲瓮氣地問。
「算了吧,小心你們那個王主任給你們寫匿名信,他可是一封匿名信趕走了林大可,沒有他那封匿名信,你們哥兒倆也不會好端端地來到這窮鄉僻壤遭這份罪。」
「鐵男,真有這事?」何振東吃驚地問。
「老何,別忘了駐京辦是東州的第二行政中心,能通說的話沒錯。」張鐵男認真地說。
「這種人還不攆得遠遠的,留在身邊害自己呀?」何振東厭惡地說。
「你們倆也不用草木皆兵,我一直認為,有人告狀的領導不一定是好領導,但是,沒有人告狀的領導絕對不是好領導。為什麼這麼說呢?因為幹事就得得罪人,你們品一品被告的領導哪個不是想幹事,能幹事,而且能幹成事的?」丁能通一陣忽悠,搞得何振東和張鐵男一陣眩暈。
「果真是秘書長有水平,說話條條是道,深刻!深刻!」何振東和張鐵男恭維道。
「所以小人不除以前,麻將就免了,什麼時候你們倆到北京,我請你們打高爾夫。」
「能通,林大可走了,你這個駐京辦主任還要一如既往地對皇縣駐京辦多多關照啊,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比林大可差吧?」何振東套近乎地說。
「你們放心,只要我丁能通在北京干一天,皇縣的事,就是我的事。」
這時,一輛奧迪車在夜幕的公路上疾馳。李為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唐秘書坐在後排。兩個人都已沉睡。司機非常疲勞地開著車,也許是想提提神,他拿起放在手剎旁邊的煙盒,抽出一支煙,正在點上火之際,對面一輛大卡車呼嘯而過,大燈如閃電一般刺了過來。司機一激靈,往右一打輪,砰的一聲,車撞斷路邊的大樹,翻進了旁邊的深溝里……
早晨,丁能通正在房間洗漱,手機響了。他趕緊擦乾臉上的水,接電話:「喂,哪位?」
「能通同志,我是王元章。」
「王書記,您好!」
丁能通沒想到一大早市委書記會給自己打電話。
「能通,我知道你陪賈朝軒同志到皇縣抗洪去了,一定很辛苦,我給賈朝軒和顧秘書打電話都沒有開機,你趕緊請朝軒同志聽電話。」
「王書記,您稍等。」
丁能通聽王元章的口氣很嚴肅,又很悲哀,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他不敢怠慢,快速跑向賈朝軒的房間。
賈朝軒一邊接過電話一邊伸著懶腰:「王書記,我是朝軒,讓您久等了。」
賈朝軒剛寒暄完,突然表情變得非常驚愕,像是聽到了什麼驚恐的事情。聽著聽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良久沒有說話。
「賈市長,出什麼事了?」丁能通試探地問。
「李書記出事了,昨天夜裡回東州的路上出了車禍。由於司機過度疲勞,撞到一棵大樹上,翻到了溝里,車毀人亡。」
丁能通聽后驚呆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會出這麼大的事,難怪王元章給自己打電話的口氣這麼沉重。李為民一死,一定會給東州官場帶來巨大的動蕩,想不到世事難料啊,人生真是福禍相依呀。
「懷遠,趕緊回東州。」賈朝軒看了一眼剛剛進屋的顧懷遠說。
「您還沒吃早飯呢。」顧懷遠勸道。
「都什麼時候了,還吃早飯?」賈朝軒氣哼哼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