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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適者生存

  第3章 適者生存


  31、賄賂


  賈朝軒一行從香港回來沒有回北京而是直飛東州。因為在香港,賈朝軒就得到消息,省委組織部下來一個考察組,是專為他和李為民來的。


  這讓賈朝軒非常警覺。因為在東州政壇上,沒有人不知道有兩個人政治前途無量,一個是自己,另一個就是李為民。


  省委組織部在賈朝軒不在東州之際,不聲不響地下來考察賈朝軒和李為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不能不讓賈朝軒警覺。


  其實,賈朝軒骨子裡一直瞧不起李為民,因為李為民這個人人情世故從不放在眼裡,乾巴巴、硬邦邦、冷冰冰,一點情趣也沒有,堅持原則已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據說市委機關沒有人願意給他當秘書,更沒有人願意給他當司機,因為一點油水也撈不著。李為民就像個工作狂,搞得秘書、司機一天到晚死累死累的。


  就說住房吧,所有副市級以上幹部都住進了常委大院,市委機關事務管理局幾次做李為民的工作,他就是不搬,到現在還住在居民區里。機關幹部都佩服他的魄力和幹練,但對他不盡人情的勁兒,都打怵。


  不過,老百姓都說李為民好,因為不管多大的事,只要是老百姓的事,他碰上了准管到底,有時候撕破臉皮搞得下屬一點臉面也沒有,還經常在大會小會上說老百姓的事沒小事,一副很正經的面孔。


  據說李為民從未洗過桑拿,現在仍然堅持在市委機關澡堂洗澡,也沒去過歌廳,這種人也沒有娛樂細胞,誰也別想請他吃個飯。


  上次在北京賈朝軒請李為民吃飯,也是借李為民住在駐京辦的機會,許多人理解不了李為民的生活方式,賈朝軒背後叫他「李克思」。


  與賈朝軒相比,李為民是從上面派下來的,屬於空降幹部,在東州的根基與賈朝軒沒法比。賈朝軒是一點一點從基層幹上來的,當過街道辦事處科員,社區科科長,街道辦事處副主任、書記,區商業局局長,區長助理、區長,市建委主任、黨組書記,市政府副秘書長,市長助理,副市長,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每一個台階都沒有落下,付出了艱辛的努力。


  賈朝軒最大的特點,是關心下屬,凡是跟他干過的幹部,無不以我是賈市長的人自居,機關幹部大多都知道跟賈市長幹活不白乾,賈市長這個人知道下面人苦,有什麼好處從來不忘了大家,所以在機關幹部中,賈朝軒要比李為民有人緣。賈朝軒認為,只要下面基礎牢,上面再有人拽,則仕途之路光明無限。


  賈朝軒回到東州先向王元章彙報了花博會申報的情況,又向肖鴻林彙報了香港之行港商有意投資北京花園之事,賈朝軒從這兩個黨政一把手的神態中並未發現什麼異樣,心裡平靜了許多。看來省里這次考察不過是例行公事,並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在東州更沒有掀起什麼軒然大波。


  賈朝軒回到了自己久違了的辦公室,愜意地坐在高背皮椅上,點上一支煙正想著心事,秘書顧懷遠進來了。


  「賈市長,剛才你去肖鴻林市長辦公室時,陳富忠打來電話,說一會兒過來。」賈朝軒心想,剛和這小子分手,又來幹什麼?

  「他沒說什麼事?」


  「沒有。」


  兩個人正說著話,有人敲門,顧懷遠開門一看,正是陳富忠。陳富忠的表情略顯緊張,與顧懷遠打了招呼后,很快就閃進了賈朝軒的辦公室。


  顧懷遠覺得陳富忠有點不對勁,像是出了什麼事,但又猜不到是什麼事。搖搖頭走出辦公室去秘書一處取文件去了。


  賈朝軒見陳富忠滿臉堆笑地走進來不太對勁兒,就問:「富忠,出了什麼事了?」


  陳富忠謙卑地從皮包里拿出一把鑰匙說:「大哥,肖偉在瓊水湖畔開發了一片別墅,請法國設計師設計的,建的真他媽好,我給你弄了一棟,這是鑰匙,早就想給你,你老不在家。」


  賈朝軒接過鑰匙掂了掂,說:「不光這事吧?」


  陳富忠心虛地說:「大哥,從香港回來我才知道,敢情,段玉芬被人殺了,還有辦公室主任,叫劉可心。」


  「富忠,我回來后,鄧大海就跟我說了,據說,手段極其殘忍,老弟,這事不會與你有什麼關係吧?」賈朝軒隱隱約約地覺得陳富忠是為此事而來的。


  「大哥說哪兒的話?咱現在有頭有臉的,哪能幹這種下三爛的事?只是段玉芬當時貸款確實為難過我,公安局找我了解點情況也很正常,只是刑警支隊的石存山憑啥老監視我呀?整幾個便衣警察跟他媽的特務似的,老在我家和北都大廈晃。」


  「你怎麼知道石存山派人監視你?」賈朝軒冷冷地問。


  「大哥,老弟是在江湖上闖過來的人,哪條道上沒有朋友?」


  「富忠,你說實話,段玉芬的死確實與你沒有關係?」賈朝軒目光如炬地看著陳富忠問。


  「大哥,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我你都不信了?」陳富忠鎮靜地說。


  「富忠,段玉芬擋了你的財路,我怕你手下的人又犯老毛病,平時對海志強他們管得嚴點,那小子不是個省油的燈。」


  「放心吧,大哥,海志強沒有我的話,什麼事也不敢做。」


  「富忠,既然什麼事也沒有,公安局找麻煩也不怕,什麼時候我請鄧大海吃頓飯說說。」


  賈朝軒無限悵惘地吸了一口煙,一點點地噴著煙圈,煙圈越來越大,漸而消失無形。賈朝軒覺得自己就在一個無形的圈子裡,這個圈子裡有一種場,像磁石一樣吸著自己,無力擺脫,只好隨著磁場轉,越轉越小。漸漸的,深度近視鏡後面,一雙疲憊的雙眼緊緊地閉上了,房間里傳出了呼嚕聲……


  32、憐香惜玉


  夜深了,黑水河在月光的映照下從它那寬闊柔軟的胸懷裡舒出一口氣,於是忘記了一天的暑熱和煩惱,它像一位慈祥的母親,對兩岸所發生的一切都給予諒解和寬恕,它靜靜地展開肢體,彷彿要準備入睡了。


  海志強把賓士車停在陳富忠的別墅前,陳富忠沒有馬上下車,他沉思半晌道:「志強,這段時間一定要小心,讓弟兄們都先散了,給他們拿點錢,讓他們到南方散散心,需要回來時再回來。」


  「大哥,賈市長怎麼說?」海志強試探地問。


  「賈市長怎麼說你不用問,把你該乾的干利索就行了。」陳富忠不耐煩地說。


  「知道,大哥!」海志強恭敬地應道。


  「志強,記住,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什麼風浪咱們沒經過,何況咱們還養著一批掌權的人呢。」陳富忠說完點上一支煙抽了幾口,然後慢慢推開車門。


  陳富忠走進家門時,林娟娟一個人在客廳里正抹著眼淚。林娟娟見陳富忠進來趕緊擦掉眼淚,起身迎接。


  「怎麼了?」陳富忠把煙按在茶几上的煙灰缸里問。


  「沒怎麼。」林娟娟顯然有些怕陳富忠。


  「不對,明明剛擦乾眼淚嘛,我這個人最憐香惜玉了,見不得女人流淚。」陳富忠一把摟住林娟娟,端詳著林娟娟的玉臉說。


  「忠哥,白天去醫院看我父親,他的情況不太好,所以有些傷心。」林娟娟無助地說。


  為了救父親,林娟娟委屈自己把身子給了陳富忠,接觸時間長了,她發現陳富忠也有很脆弱的一面,經常在夜裡像個孩子似的被嚇醒,嘴裡不停地喊「娘、娘」。


  林娟娟心想,這是怎樣一個男人?為什麼會對娘這麼依戀?慢慢地她習慣了陳富忠的冷酷,知道這冷酷背後一定有常人沒有經歷過的落寞。


  「娟娟,你知道你為什麼能留在我身邊嗎?就是因為你這份孝心,想伺候我的女人太多了,但是有你這份孝心的太少了。如今,紅顏不再薄命,而是薄情啊。現在的女人,只要有好處,就什麼都不管了,你知道,我這輩子就追求兩大快感,一是花錢本身,二是對女人發泄的快感。不過,自從我倆睡過以後,你居然是個處女,這是我沒有想到的,不瞞你說,不是一流的女人我是不要的,不過,我從來沒有擁有過處女,你是第一個。你是不是想說我是個流氓?對,我是一個流氓,漂亮的女人永遠是我這種流氓的獵物,不過,既然跟了流氓,與其跟小流氓,不如跟我這種大流氓,除了跟我這種流氓以外,還有一條路就是跟有頭有臉的衣冠禽獸,比起這種人,我覺得我要坦白,這就叫五十步笑百步吧。」


  陳富忠滔滔不絕地說完,捏了一下林娟娟的臉蛋,林娟娟聽得杏眼圓睜,櫻唇微張,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此江湖的奇談怪論,她被陳富忠徹底征服了。


  「忠哥,你為什麼不結婚呢?」林娟娟好奇地問。


  「結婚?」陳富忠愣了一下說,「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愛一個女人,這就是我娘。她老人家為了不讓我餓死,自己卻餓死了。」陳富忠說到這兒,頓了半晌,繼續說,「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時候,人就像狗一樣,會吃人,而狗不會吃狗。所以有人罵人時說你連狗都不如,那純粹是對狗的侮辱。娟娟,你沒挨過餓,你不懂,凡是挨過餓的人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成為盲流,要麼成為流氓。你願意嫁給我這樣的流氓嗎?」


  「我只知道沒有你,我爸早就死了。」林娟娟低著頭說。


  「那是你用肉體換來的,沒有哪個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每天都在換女人。娟娟,哥今天情緒好,去拿瓶洋酒,陪我喝兩杯。」陳富忠脫下T恤衫往沙發上一扔說。


  「拿什麼牌子的?」林娟娟在酒櫃前不知所措地問。


  「隨便,反正都是他媽的鳥語,我也看不懂。」


  33、官道


  賈朝軒斜靠在床上捧著《雍正王朝》看得正起勁兒,韓麗珍端著一杯熱牛奶推門進了卧室。


  「朝軒,累了一天了,怎麼還不睡?」韓麗珍把熱牛奶遞給賈朝軒問。


  「麗珍,不看《雍正王朝》不知道,原來我身邊缺一個鄔思道啊!」賈朝軒蹙額嘆道。


  「朝軒,是不是你身邊的人你沒留神?我看丁能通、顧懷遠都是深藏不露的人。」


  韓麗珍與肖鴻林的老婆關蘭馨不一樣,這個女人要是生活在劉邦的時代,就是呂后,生活在唐朝就是武則天,心不僅比天高,而且主意也正,是賈朝軒的賢內助。


  賈朝軒在北京與許多大人物搭上關係,都是韓麗珍的功勞,而且韓麗珍的心腸也不像一般的小女人,整天看著老公像個醋罈子,韓麗珍對賈朝軒與女人的關係問題上,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比如賈朝軒與蘇紅袖的關係,以韓麗珍的精明不會不知道,但是韓麗珍從未發過難,韓麗珍心裡有數,賈朝軒搞多少女人也離不開她,她實際上就是賈朝軒的女鄔思道。


  「麗珍,顧懷遠這小子我心裡有數,有才氣,只不過給我當秘書不敢張揚,在我面前,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不過還得歷練;丁能通這小子不白給,你從他和我下圍棋就能看出來,拿捏得滴水不漏,保證三局兩勝,而且輸的兩局都讓我贏得不輕鬆,這個人的心計在我和肖鴻林之上,只是這小子是肖鴻林的人,不好交底呀!」


  「朝軒,我倒覺得你身邊不缺鄔思道,而是缺個孫嘉淦,那可是大清朝不可多得的名臣,耿直不阿,鐵骨錚錚。」


  「麗珍,當今官場已經容不下孫嘉淦那樣的人了。」


  「有那麼嚴重嗎?我看李為民就是東州的孫嘉淦,人家在老百姓中的口碑比你強多了。」


  在韓麗珍心目中,當然希望丈夫能如日中天,然而她知道,丈夫缺的正是李為民無欲則剛的精神。


  「麗珍,我始終不相信李為民真的那麼乾淨,狡兔三窟,我總懷疑他還有窩,他和我都主管城建,我就不信他真是什麼廉潔的官。麗珍,我回北京后,你找一下富忠,讓他派人給我盯著點李為民,想辦法弄到點真東西,李為民要是爆出假廉潔的冷門,未來的東州必然是我賈朝軒的。」


  賈朝軒太了解官場了,他從街道辦事處一點一點地爬起來,每一步都運籌帷幄,他錯誤地認為,台灣的柏楊說得對,中國人是醜陋的,對待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請君入甕。


  他還有歪理,以為中國人除了物質的四大發明外,還發明了精神的四大發明,那就是太監,小腳,八股,大辮子。


  賈朝軒這些觀點早就給韓麗珍說過,雖然夫妻所見略同,但是韓麗珍還是希望丈夫成為政治家,而不是政客。


  「朝軒,當選副市長的時候,你和李為民的票數一樣多,要不是他退出競選,你也不一定當上這個副市長。」


  「按你的說法,我這個副市長還是他恩賜的,他不也因禍得福,不然能當上市委副書記嗎?排名也排在我前頭?」賈朝軒不以為然地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倆這個扣兒,宜解不宜結。」


  韓麗珍最懂得夫貴妻榮的道理,她現在與賈朝軒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常言道,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她不希望丈夫樹太多的政敵。


  「放心吧,夫人,我現在處處都讓他一步,處處都尊重他,當官之道我還是懂的,正所謂,做官先做人嘛。」


  「這就對了,你們倆年齡相當,都有拚命三郎的美譽,應該合起來做點事,這樣對你們兩個都有好處。」


  「老婆,我看你這個醫院院長當的都快成政治家了。」


  「我哪是什麼政治家,在我心中,你和兒子就是我的事業。」


  「麗珍,北京王老那兒你抽空還得多走動走動,關鍵時刻老爺子說一句話夠我們受用半輩子的。」


  「你放心吧,王老的糖尿病我請咱們省祖傳名醫給配的中藥膠囊,吃得效果非常好,只是你在黨校畢業前去拜訪一下更好,準備點古玩什麼的,老爺子好玩。」


  「一般的東西拿不出手,丁能通倒是跟我說過一個玩古董的玩家手裡有一副價值不菲的明代『永子』圍棋,估計老爺子能看上眼。」


  「那還不抓緊辦!」


  「那好,回北京后,我就辦。」


  34、忠言

  石存山是從衣雪那兒知道丁能通回東州的,石存山有一肚子苦水想跟老同學倒倒。所以,一大早就把車停到了丁能通家樓下。


  丁能通昨天晚上睡得晚,正所謂小別勝新婚,給衣雪交公糧是在所難免的,因此快到十點了,兩口子也沒起床。


  衣雪對石存山一大早就來打擾很不滿意,一年到頭難得與丈夫溫情幾次,好不容易在一起睡個懶覺,石存山一會兒打電話,一會按汽車喇叭,氣死人了。


  但是,衣雪一想到段玉芬的死,氣就消了,她理解石存山,石存山是一個硬漢,也只能在丁能通面前訴訴苦,估計石存山內心痛苦極了。


  衣雪催著丁能通起床,趕緊給他熱了杯牛奶,丁能通洗漱完畢,一口氣把一杯牛奶灌下去,拿了兩個麵包片,就出去了。


  石存山的桑塔納一直往瓊水湖方向開,公路下就是滾滾滔滔的黑水河,河兩岸所有的高稈作物正在出穗吐纓,玉米、高粱、穀子,長得齊刷刷的,都已冒過了人頭。各種豆類作物都在開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清淡芬芳的香味。


  遠處的山坡上,羊群正在下溝,綠草叢中滾動著點點白色,石存山目視前方,車開得很快,彷彿要逃離這個骯髒的世界。


  「存山,案子有眉目了嗎?」丁能通打破沉默,開門見山地問。


  石存山半晌才說道:「能通,查不下去了!」


  「為什麼?有大人物干擾辦案,連鄧副市長都有點吃不消了!」石存山痛苦地緊鎖眉頭。


  「存山,其實,玉芬出事本來是可以避免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做人不能太原則,太死心眼。」


  「你是說玉芬擋了人家的財路?」


  「存山,你的性格和玉芬真像,既然案子複雜,你也要多加小心!」


  「能通,這回我豁出去了,一定要破這個案子,為玉芬報仇!」


  「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找你來就是要你幫忙,你是市長秘書出身,又是駐京辦主任,可以接觸到大人物的私生活,你幫我密切注意一下賈朝軒與陳富忠的來往,有可疑的地方一定通知我!」


  「存山,你瘋了,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你都敢監視?」


  「能通,別忘了,玉芬曾經深深地愛著你!」


  石存山剛說完,迎面到了高速公路收費口,車緩緩地停在收費口,石存山按下玻璃準備交錢,卻發現一輛紅色的寶馬車緩緩停在相鄰的收費口,石存山發現賈朝軒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開車的好像是個女人。兩輛車幾乎同時交完費駛出收費口,駛上高速公路。


  「能通,賈朝軒坐在前面那輛紅車裡,咱們跟著這輛車,看看賈朝軒去哪兒!」


  「存山,那輛紅車我認識,是蘇紅袖的。」


  「蘇紅袖?難道賈朝軒與蘇紅袖……」石存山驚異地問。


  「怎麼?也有你這個刑警支隊支隊長不知道的?」


  「真他媽的道貌岸然,能通,你小子得小心點,整天跟這夥人混在一起,說不定哪天就攪進去了。」


  下了高速公路便進入了瓊水湖風景區,紅色寶馬沿著湖畔路緩緩前行,石存山的桑塔納遠遠地跟著。


  瓊水湖波光粼粼,蒲草連天,湖水輕輕拍打著堤岸,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垂柳在微風中懶洋洋地飄動,山坡上樹木森森。


  一條小柏油路曲徑通幽地伸入瓊水花園,這就是肖鴻林的兒子肖偉開發的高級別墅區,約有上百棟,紅色寶馬在瓊水花園前停了一下,保安行了軍禮,紅色寶馬駛入花園。


  石存山的車趕緊尾隨過去,保安剛要攔,石存山說:「和前面一起的。」車沒停便跟了上去。只見紅色寶馬緩緩駛到一幢位置極佳的豪華別墅前,賈朝軒戴著黑墨鏡從車裡鑽了出來。很快蘇紅袖也下了車,兩個人手牽著手鑽進了別墅。


  「能通,知道這幢五號別墅是誰的嗎?」


  「誰的?」


  「陳富忠的。」


  「你怎麼知道?」


  「別忘了,玉芬的死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就是陳富忠。」


  「看來你一直在監視他。」


  「能通,東州有這樣的市長,老百姓能過好日子嗎?」


  石存山說完,踩了一下油門,車輪與柏油地面迅速摩擦發出尖銳的叫聲,車飛速駛出瓊水花園。


  「存山,湖邊小飯店一家比一家好,我餓了,咱倆吃活魚吧。」


  「好啊!我倆好長時間沒痛痛快快地喝了。」


  石存山把車停在湖邊一家叫「湖畔活魚館」的小酒店,兩個人在湖邊的涼棚下坐下,丁能通點了兩條愛吃的魚,石存山要了叫「小燒」的當地特產白酒,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來。


  酒到酣處,石存山不客氣地說:「能通,我覺得你變了,不是那個在大學時積極向上、熱情善良、聰明義氣的老同學了。」


  「存山,我知道你現在對我的活法兒有看法兒,說實在的,我對你的活法也不敢苟同,都什麼年代了,還滿口原則、主義的,無論幹什麼都是為了養家口,當工人、當老師都是養家糊口掙工資吃飯,當幹部就成神兒了?就成公僕了?難道你干這個刑警支隊支隊長不是為了養家口?扯淡!每個月不給你發工資行嗎?存山,你和玉芬犯一個毛病,什麼事兒太認真,跟你說句實話,在東州官場上,我佩服一個人,就是市委副書記李為民,我承認他是個好官,可是一個李為民能捻幾個釘?俗話說虱子多了不怕癢,屎幹了不臭!我為啥要當這個駐京辦主任,說實話,我離開肖市長之前要去市公安局當局長也不在話下,可是別看你整天打打殺殺的,你見的死屍多,我見的行屍多,行屍走肉你懂嗎?我不怕你笑話,我就相信適者生存。我在駐京辦更容易看清東州的事,這叫旁觀者清。我告訴你,肖鴻林、賈朝軒、李為民還有他媽的袁錫藩,早晚得見個高低,政治鬥爭是你死我活的,我在北京山高皇帝遠,就是不願意攪到是非窩裡去。存山,我勸你,辦事別太死心眼了,小胳膊擰不過大腿,如果周圍都是壞人,就你一個好人,好人也成壞人了,我丁能通也有原則,就是同流不合污,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底兒的,但是我保證不濕鞋幫兒,難呀!太陽升起來了,黎明卻死掉了;亞當都墮落了,我們還能清白嗎?來,干!」丁能通借著酒勁兒侃了一陣子心裡話,說得石存山氣得滿臉通紅,嘴唇都紫了。


  「丁能通,你說的是人話嗎?按你的意思玉芬的案子就不破了?白死了?還屎幹了就不臭了,不臭也是屎,我看你現在就像一坨干屎。你放心,像李為民那樣的好官是大多數,遠了不說,副市長鄧大海就是這樣的好官,我石存山官不大,但也是以李書記為榜樣做人做事的,早晚有一天充當黑社會保護傘的腐敗分子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勸你小子加點小心,駐京辦就是個大染缸,你沒聽人家說駐京辦也叫蛀京辦,蛀蟲的蛀,還什麼山高皇帝遠,別忘了,北京城就是皇城根兒!誰不知道你這個駐京辦主任的工作就是陪領導打牌,喝酒,買字畫,玩古董,送禮,腐蝕國家部委司局領導,將禮品不露痕迹地送上,禮物不在貴,貴了給人家添麻煩,也不能太便宜,關鍵是投其所好。還有就是接機、送機,安排好吃喝拉撒睡玩,家屬去了還得安排購物,要讓人家高興來,高興去。我問你,你做了三年駐京辦主任,去了多少次長城、故宮?我估計你自己也記不清了,不陪行嗎?」石存山毫不客氣地一陣挖苦。


  「石存山,」丁能通有點惱了說,「我好不容易回趟東州,見你一面不容易,我可不是專程回來聽你挖苦我的。」


  石存山笑了笑,緩了緩語氣說:「能通,不是好朋友不會這麼坦誠地說話,你別怪我,自從玉芬被害后,我一直心情不好,算一算,能夠傾訴的朋友只有你了。」


  「存山,我知道你心裡苦,可是我更擔心你成為第二個段玉芬啊!其實我一直想做一個清正廉潔的駐京辦主任,李宗吾在他的《厚黑學》自序里說,『……最初,民風渾樸,不厚不黑,忽有一人又厚又黑,眾人必為所制,而獨佔優勢。眾人看了爭相效仿,大家都是又厚又黑,你不能制我,我不能制你。獨有一人不厚不黑,則此人必為街人所信仰,而獨佔優勝。譬如商場,最初商人儘是貨真價實,忽有一賣假貨者,摻雜其間,此人必大賺其錢。大家爭效仿,全市都是假貨,獨有一家貨真價實,則購者雲集,始終不衰,不敗……』我是想做貨真價實的駐京辦主任,而不是要做又厚又黑的蛀京辦主任。」


  「能通,你這麼想我就放心了。咱們都是玉芬的同學、朋友,一定要為她報仇,你接觸陳富忠比較方便,幫我密切注意他身邊的人,一旦發現可疑跡象,立即告訴我,我只求你這一件事,怎麼樣?」石存山說完凝視著丁能通,目光里充滿了期待。


  35、登門

  丁能通從東州回到北京后,立即召開駐京辦領導班子會議,研究的議題有兩個:一個是房地產開發必須立即上馬;二是全力準備迎接港商水敬洪。


  會開到一半時,丁能通接到了劉鳳雲的電話,詢問保姆的事找得怎麼樣了?丁能通趕緊說,好了,這兩天就過去。散會後,他馬上給金冉冉打電話,兩個人約好在燕山大學門口見面。


  金冉冉從大學門口出來時,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打扮得樸實無華,簡單大方,丁能通快認不出來了,粉黛不施,就像紀委的女幹部一樣。


  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問:「冉冉,還生哥的氣嗎?」


  「卡耐基夫人說,那些遠離成功的人總是隨隨便便地找一份工作稀里糊塗地結婚,急切地想改變現狀,但心裡的目標非常模糊。哥,我不能做這樣的女人,我心裡已經有了目標,所以,我接受你介紹的這份工作。」


  丁能通聽后心裡一驚,心想,這個女孩不得了,剛畢業就如此工於心計。


  「冉冉,你的目標是什麼?」


  「這是我的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也包括我?」


  「當然,不過,早晚有一天你會看到我成功的!」


  「冉冉,在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感覺就是活著,成功之後還得活著。」


  「哥,既然活著,就應該活出個人樣來!」


  「丫頭,你有這份志氣就好!」


  說完,丁能通急踩油門,車向方家欄方向駛去。


  劉鳳雲的家住在方家欄一片高層住宅區內,這片小區在北京市屬於中等偏上水平,丁能通的賓士停在劉鳳雲家樓下時,金冉冉坐在車上許久沒有下車,丁能通理解她複雜的心情,也不勸,默默地等她。


  半晌,金冉冉突然打開車門,下了車,丁能通不緊不慢地跟著下了車。


  「冉冉,你放心,最多干兩年,劉大姐答應兩年後一定給你一個交代,再說,有哥哥我呢。」


  「哥,兩年後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不過,你放心,這兩年我一定做好。」


  兩個人說著話上了電梯。


  丁能通按了門鈴,開門的是劉鳳雲。劉鳳雲腰間系著圍裙,看樣子在做飯。


  「劉大姐,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金冉冉。」丁能通介紹說,「冉冉雖然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但也是窮人家的孩子,能吃苦,照顧兩個孩子沒問題。」


  劉鳳雲熱情地把兩個人讓進客廳,顯然,周永年還沒下班。客廳很寬敞,有三十多平米,牆上掛著一幅楷書,正是雍乾時代的名臣孫嘉淦給乾隆上的一篇著名奏摺:

  小人進而君子退,無他,用才而不用德,故也。德者,君子之所獨,纔則君子、小人共之,而且小人勝焉。語奏言對,君子訥而小人佞諛,則與耳習投矣。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辟,則與目習投矣。即課事考勞,君子孤行其意而恥於言功,小人巧於迎合而工於顯勤,則與心習又投矣。小人夾其所長以善投,人主溺於所習而不覺,審聽之而其言之耳,諦視之而其顏悅目,歷試之而其才稱乎心也。於是小人不約而自合,君子不逐而自離。夫至於小人合而君子離,其患可勝言哉!

  「能通,這幅字是你永年大哥寫的,怎麼,你也喜歡這段話?」劉鳳雲端上來一盤西瓜說。


  「劉大姐,想不到,周大哥的字這麼有風骨!」


  「是啊!他的字像孫嘉淦這個人一樣,缺少人情冷暖。」丁能通從這句話中,聽出了劉鳳雲對丈夫的稱讚,心想,字如其人,難道周永年的為人也像孫嘉淦嗎?那可太沒意思了。


  「冉冉,家裡父母是幹什麼工作的呀?」劉鳳雲見金冉冉打扮樸實,滿心歡喜地問。


  「我父母都是下崗工人。」金冉冉靦腆地說。


  「也是個苦孩子呀!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劉鳳雲感慨地說。


  「劉大姐,姐夫幾點下班?」金冉冉坐在沙發上沒話找話地問。


  「噢,你姐夫就快回來了。」


  這時,從裡屋晃晃悠悠走出一個胖乎乎的少年,嘴裡淌著口水:「媽,小弟跟我搶槍。」


  金冉冉從茶几上的餐巾盒裡抽出一張餐巾紙,趕緊給這個孩子擦口水。丁能通一看就知道這是劉鳳雲的傻兒子。顯然,劉鳳雲對金冉冉的舉動非常滿意。


  「媽,漂亮姐姐,好,要一起玩!」劉鳳雲的傻兒子說。


  「冉冉,看來我這傻兒子跟你還挺有緣,以前的保姆他一個也不喜歡。」劉鳳雲欣慰地說。


  這時,從裡屋又跑出來一個倍兒精倍兒靈的小男孩,端著玩具槍,就向傻哥哥掃射,嘴裡還不停地喊:「舉起手來,繳槍不殺!」


  「能通,這是我的小兒子,為他們倆,我的心都快操碎了。」


  「劉大姐,有我在這兒,以後你就放心吧,我會成為他們倆最好的朋友的。」金冉冉胸有成竹地說。


  「胡說!」小男孩說,「要想成為我的朋友得先接招!」說著就向金冉冉掃射。把金冉冉嚇得不自主地躲閃了一下。


  小男孩接著說:「還得回答我一個問題!」


  「怎麼,你這小傢伙還要面試大姐姐呀?」丁能通微笑著問。


  「什麼問題?你說吧!」金冉冉很感興趣地說。


  「大紅螃蟹和小黑螃蟹誰跑得快?」小男孩鬼精靈地問。


  金冉冉假裝想了半天,旁邊的傻兒子傻笑著說:「當然是大紅螃蟹了,大紅螃蟹大,當然跑得快了!」


  「瞎說!你比我大怎麼跑不過我?」小男孩傲慢地說。


  「媽,小弟欺負人!」


  「你們倆別爭了,大紅螃蟹雖然大,但是煮熟了,跑不動了,小黑螃蟹雖然小,但是它是活的,當然要比大紅螃蟹跑得快了。」金冉冉笑著說。


  「大姐姐真聰明,來吧,咱們一起玩吧!」小男孩說完拽著金冉冉進了裡屋。


  「劉大姐,有金冉冉你就放心吧,她挺能吃苦的。晚上我還要接站,先走了,有什麼事打電話吧。」丁能通說完,又向裡屋喊道,「冉冉,我走了,你好好乾!」


  丁能通為自己完成了一件善舉而暗自高興。


  金冉冉並沒有出來送丁能通,只是答應了一聲:「你走吧!」


  劉鳳雲一直把丁能通送到樓下,看著丁能通上了車才回去。


  36、窩邊草

  這幾天白麗娜像被霜打了一樣,無精打採的,一大早就來敲八棟六號門。丁能通昨晚喝多了還沒起床,睡得正香的丁能通聽到敲門聲,懵懵懂懂地爬起來去開門,開開門他打了個哈欠定睛一看,是白麗娜站在門前,連忙又把門關上了。他只穿了一條內褲,丁能通對白麗娜這棵窩邊草一直小心謹慎,他知道肖鴻林已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娘兒們拿下肖鴻林后,一直趾高氣揚的,今天看樣子怎麼像曬蔫兒的黃瓜似的。


  「麗娜,等一會兒,我穿上衣服,你再進來。」


  「頭兒,我還能把你吃了?」白麗娜不高興地說。


  白麗娜心裡清楚,丁能通孤身一人在北京,並不能耐得住寂寞,只是對自己謹小慎微罷了。丁能通開門后,白麗娜扭擺著屁股,不滿意地走了進來。


  「麗娜,你坐著,我洗把臉。」


  丁能通走進洗手間,白麗娜簡單地為丁能通收拾了一下床鋪,然後拿起床頭的內線電話打給食堂。


  「喂,我是白麗娜,把丁主任的早餐送到他房間來。」


  白麗娜剛放下電話,丁能通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臉出來了。


  「麗娜,你這幾天不太對勁兒。」


  「怎麼不太對勁兒了?人家挺好的!」白麗娜掩飾著說。


  「麗娜,你心裡有事我還看不出來?」


  丁能通話音剛落,服務員把早餐送了進來。服務員退出去以後,白麗娜長嘆一聲。


  「頭兒,人這一輩子真沒勁兒!」


  「怎麼了?」丁能通一邊吃早餐一邊問。


  「沒怎麼,就是覺得做人挺沒勁的。」


  丁能通放下筷子黑著臉說:「怎麼的,白麗娜,咱倆不是朋友是不?有什麼話不能說,吞吞吐吐的。」


  丁能通的話一出口,白麗娜的眼淚撲簌簌地掉了下來。丁能通預感到,白麗娜的情緒一定與肖鴻林有關。


  「他答應我離婚的,可是又變卦了!」白麗娜委屈地抹著眼淚。


  「誰呀?不會是錢某人吧?」丁能通心裡好笑,開玩笑地說。


  「你討厭!明知故問!」白麗娜突然歇斯底里地叫道,表情絕望痛苦,丁能通幾乎被白麗娜的表情震呆了。


  「丁能通,要不是你為我創造了機會,我不會陷得這麼深,你去告訴他,如果他不離婚娶我,我就讓他身敗名裂。」白麗娜的眼神里充滿了怨恨,咬牙切齒地說。


  丁能通一下子意識到白麗娜的可怕,他不知道她和肖鴻林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丁能通知道如果白麗娜做出什麼不明智的選擇,第一個受影響的就是自己。丁能通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阻止白麗娜。


  「麗娜,你瘋了,別忘了他首先是個政客,然後才是男人,你以為他會為了你丟掉他奮鬥一輩子得到的地位嗎?別做夢了,我勸你別做傻事,理智點,離開他算了。」丁能通口氣強硬地勸道。


  「頭兒,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肖鴻林給我許了太多的願,一樣也沒有兌現,我在駐京辦幹了十幾年了,一直是駐京辦酒店的破經理,才相當於正科級,頭兒,不讓我難為肖鴻林也行,北京花園談成后,我要當這個五星級酒店的副總經理。」白麗娜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說完,往沙發上一坐,抽出茶几上的餐巾紙又擦眼淚又擤鼻涕。


  丁能通看著白麗娜可憐兮兮的樣子,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沒想到,一大早這娘兒們居然搞起了敲詐,但是他心裡清楚,白麗娜的確該解決級別問題了,為了不讓這女人干出破釜沉舟的事,只好花點心思安撫了,不過,丁能通還是有些慶幸,幸虧沒偷吃窩邊草,否則後果嚴重。


  「好了,麗娜,我知道你這些年委屈了,你知道香港黃河集團是東南亞一帶著名的大公司,特別是在酒店管理上業績非凡,人家有一整套的管理方法和對人才的要求,我們既然要辦一流的駐京辦,在酒店管理上就不能安插我們自己的人,我下決心了,一個人都不安排。不過,我和肖市長、賈市長都彙報了,也和市委副書記李為民彙報了,由於發展需要,市駐京辦再增加一位副主任編製,我提名讓黃夢然上,他上來后,你接替他的位置,做接待處處長,怎麼樣?」


  丁能通不緊不慢地坐在白麗娜身邊有板有眼地說,白麗娜半天沒表態,丁能通心裡一緊,心想,這還不滿意,還想咋的呀?


  「說話呀,行不行?」丁能通心裡有氣,臉上卻帶著微笑溫聲問道。


  「頭兒,不許反悔呀!」


  白麗娜說完撲哧一笑,起身裊裊婷婷地走了。丁能通望著白麗娜柔美的背影,心想,真他媽的是個尤物!

  37、人面桃花


  李為民和妻子吳夢玲悄然來到北京城,低調住進了駐京辦,沒有人知道這兩口子一起到北京幹什麼,只有丁能通知道,李為民不願意聲張是怕一些像錢學禮這樣的幹部干蠢事。


  李為民破例用了丁能通在首都機場的關係,為自己和妻子辦了臨時通行證,夫妻倆灑淚送女兒去美國留學。丁能通陪李為民和吳夢玲一直將孩子送到飛機上,直到飛機起飛,吳夢玲還淚眼漣漣的。


  在回駐京辦的路上,丁能通一邊開車一邊說:「李書記,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先生昨天到北京了,我跟他說您在北京,他想見見您。」


  「香港黃河集團是香港最有影響的大集團之一,這幾年在大陸投資有向北方轉移的傾向,吸引這樣的大集團到東州投資,可以在香港起到示範效應,見,一定要見!」


  丁能通一聽李為民同意見水敬洪,心裡非常高興,連忙給黃夢然打電話,讓他將水敬洪請到駐京辦。


  在駐京辦貴賓室,李為民與水敬洪熱情握手後分賓主落座,茶几上擺著花籃,丁能通和北京花園總經理田伯濤及水敬洪的兩名隨行人員作陪。


  水敬洪微笑著說:「李書記,我聽丁主任說您在北京非常高興,本想到東州拜訪您,想不到在北京見了面,我這次來是專程為與東州市駐京辦合作而來,我們董事局主席黃翰晨先生非常看好在東州的投資,特別對東州的國有企業感興趣,只要項目好,我們是來者不拒呀!」說完哈哈大笑。


  李為民謙和地說:「改革開放以來,我們東州的經濟發展突飛猛進,以東州為中心的清江省中部城市群,更是吸引了大量外商投資,應該說,東州市與香港黃河集團也是老朋友了,過去,我們就有成功的合作。東州的好項目很多,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抽空水總還是請丁主任陪著到東州走走看看,我們東州人做事一向講究雙贏。」


  水敬洪高興地說:「我對東州人的熱情深有體會,李書記,黃主席一直有意在東州建一個鞋業生產基地,主要是向國外出口,這次來我帶了幾雙皮鞋樣品。」這時,水敬洪的隨行人員連忙遞上來一雙皮鞋,「李書記,這雙鞋就是我們黃河集團鞋業公司生產的,樣式和質量絕對是一流的,送給您一雙為我們做做宣傳!」


  李為民接過鞋仔細看了看,然後放在鞋盒裡,微笑著說:「水總太客氣了,在東州辦鞋業生產基地,我們非常歡迎,但是這雙鞋我不能收。」


  水敬洪略為尷尬地說:「李書記,這不過是一雙鞋,就當是為我們企業做宣傳了。」


  李為民爽朗地說:「水總,你這麼大的老闆要是送一雙鞋未免太小氣了。」


  水敬洪興奮地說:「需要多少雙,李書記儘管開口。」


  李為民誠懇地說:「水總,說句心裡話,在東州最缺鞋穿的不是我,是環衛工人,他們風裡來,雨里去的,為東州市的美麗辛勤工作,你要是送我鞋,你就多送點,我替環衛工人謝謝你了!」


  水敬洪聽罷感慨地說:「早就聽說李書記是平民書記,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您的這番話讓水某非常感佩,看在李書記的面子上,我就送一萬雙鞋,你看夠不夠?」


  李為民趕緊起身,伸出雙手握住水敬洪的手說:「水總,那可太感謝你了,我替全市環衛工人謝謝你!」


  水敬洪真誠地說:「李書記太客氣了,這一萬雙鞋我們會專門為環衛工人設計,他們穿上我們的鞋穿梭在東州市的大街小巷,就等於給我們做廣告了。」


  李為民高興地說:「到時候,我會為水總專門搞一個捐贈儀式,免費為香港黃河集團做宣傳。」


  水敬洪欽佩地說:「李書記辦事讓我想起一句古詩。」


  「什麼古詩?」


  「心底無私天地寬。」


  眾人聽罷哈哈大笑。


  水敬洪到北京的當天晚上,羅小梅就得到了消息。消息是從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那裡得來的,她馬上向皇縣縣長林大可做了彙報。林大可指示羅小梅,要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任何代價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把港商請到皇縣來。


  林大可一直想把皇縣建成東州市、甚至全省的開放大縣,因為皇縣有得天獨厚的鉬礦資源,苦於找不到大外商投資開發。所以,林大可聽到水敬洪到北京的消息后異常興奮,對羅小梅下了不要心疼錢的指示。


  羅小梅給丁能通打電話的時候,賈朝軒正在北京花園的會議室會見水敬洪,丁能通接到羅小梅的電話后,心裡既興奮又為難。


  興奮是因為羅小梅的姿色讓丁能通念念不忘,丁能通一直抓心撓膽地想見羅小梅,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這回居然送上門來了。


  為難的是,水敬洪剛到北京,許多重要課題要進入實質性會談,羅小梅這時候來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不知道賈朝軒是否能同意。不過,丁能通了解賈朝軒的品性,只要賈朝軒見到羅小梅一定會答應的。


  於是,丁能通擅做主張讓羅小梅半個小時內趕到,丁能通想,羅小梅來時正好趕上宴請,酒桌上多了個漂亮的女人會更有情趣兒。


  丁能通答應了,羅小梅非常感激,她從見到丁能通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帥哥不簡單,心生愛慕之情,她以女人特有的第六感,察覺到丁能通對自己也有好感,這正是羅小梅需要的,因為有了這份情誼,所有的公事都好辦了,而公事又為自己多接觸丁能通創造了條件,反正自己和丁能通都是孤身在北京漂,都是天涯淪落人。


  羅小梅趕到北京花園時,賈朝軒和水敬洪還沒有談完,丁能通沒讓她進會議室,把她讓到一個一人高的大瓷花瓶旁。


  「小梅,你非要見港商,是不是林大可又要念什麼新經啊?」丁能通被羅小梅滿身裊裊幽香熏得心中一陣燥熱。


  「通哥真是孫悟空,什麼事也瞞不過你,我們林縣長的意思是想請港商去趟皇縣。」羅小梅露出急切與渴望的眼神。


  「小梅,你們林縣長有沒有搞錯?怎麼跟土匪似的,打劫呀?」丁能通若不是站在羅小梅面前,火會頂到腦門子上。


  「通哥,林縣長怎麼可能半路打劫呢?是等你們的事情談完后,請你們幫忙,一起到皇縣考察。林縣長說了,丁主任有什麼條件都答應。」羅小梅不慌不忙地嫵媚一笑說道。


  丁能通聽了心裡的火一下子消了,他心想,先聽聽羅小梅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再說。


  「小梅,你們縣窮鄉僻壤的,有什麼好去的?」丁能通不屑地問道。


  「通哥,皇縣出美女你沒聽說過?」羅小梅柔媚地嗔道。


  「小梅,總不會因為有美女就讓港商跑一趟吧?」


  丁能通心想,皇縣還真是個美女窩,出過幾個有名的美女,什麼名模,名歌星,名演員什麼的,眼前的羅小梅也是個例證。


  丁能通上次和水敬洪、賈朝軒、陳富忠、蘇紅袖一起去香港,與水敬洪接觸挺深,水敬洪對蘇紅袖很感興趣,看得出來,水敬洪的確喜歡美女。


  「通哥,林縣長一直想把皇縣建成開放大縣,別忘了,皇縣的鉬礦資源很豐富,而且皇縣有溫泉,有古鎮,旅遊資源也有待開發,很看好的!」羅小梅十分認真地介紹道。


  丁能通給肖鴻林當秘書時,陪他去過幾次皇縣,那時候皇縣是全國有名的窮縣,靠國家救濟過日子,沒想到,林大可去當縣長沒幾年,搞出許多名堂來,竟一躍成了東州的富裕縣。


  「小梅,你們的古鎮有溫泉,過去怎麼沒聽說過?」丁能通好奇地問。


  「古鎮早就有,過去窮,沒人注意過。溫泉、鉬礦是這兩年才發現的,林縣長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普查皇縣資源,沒想到這一查,查出了寶。」


  兩個人正說著話,賈朝軒與水敬洪的會談結束了,賈朝軒向洗手間走去,丁能通示意羅小梅趕緊追上去,自己走向水敬洪。


  水敬洪正在和北京花園董事長兼總經理田伯濤談話,丁能通湊上去說:「水總,咱們到宴會廳吧。」


  「好好,丁主任,聽說今晚的菜全是各地駐京辦的拿手菜?」


  「水總有所不知,我們駐京辦在北京有個協會,我通過會長把東西南北中的名廚都請來了,讓水總嘗嘗各地駐京辦創製的美味佳肴,一定會給水總留下深刻印象的。」


  「水總,您在丁主任眼裡可是財神爺呀,丁主任為了今晚的宴請親自和我研究菜譜,就差他親自掌勺了。」田伯濤說完哈哈大笑,水敬洪聽后也是滿臉笑容。


  幾個人一邊聊天一邊走進宴會廳,卻發現賈朝軒與羅小梅聊得正歡,丁能通心中不禁暗自嘆服羅小梅的攻關能力,很顯然羅小梅已經說服賈朝軒同意勸說港商走一趟皇縣。


  「水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東州市皇縣美女羅小梅,現在是皇縣駐京辦主任。小梅,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先生。」賈朝軒笑容可掬地介紹道。


  顯然羅小梅的美貌一下子調動起了在場所有男人的腦垂體,男人們的眼睛沒有不目光炯炯的,水敬洪更是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伸出胖乎乎的白手。


  「羅小姐,好漂亮呀!」


  「水總,羅小姐的家鄉美女如雲,個個都好漂亮。」丁能通趕緊溜縫兒地說。


  「為什麼呀?」水敬洪肉乎乎的白手握著羅小梅的手不放問。


  「水總有所不知,在我們東州有句俗話,叫做草河口的肉豬肥又壯,皇縣的姑娘浪又靚。」


  賈朝軒話一出口,水敬洪及在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賈市長,水總,丁主任,羅小姐,請入席吧。」田伯濤客氣地邀請道。


  「好,小梅陪水總多喝幾杯。」賈朝軒高興地說。


  羅小梅萬種風情地坐在水敬洪身邊,眾人分賓主落了座。


  田伯濤示意服務員走菜。


  「能通,聽說今天是各地駐京辦名菜大薈萃,可別在水總面前栽面子!」賈朝軒叮囑道。


  「賈市長,您就瞧好吧!」丁能通正說著,菜一個接一個地陸續上來了。


  「水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是陝西省駐京辦的海馬燉仙鶴神針,這是河南省駐京辦的洛陽牡丹燕菜,這是西藏駐京辦的紅花鱈魚,這是內蒙古駐京辦的烤羊背,這是湖南省駐京辦的八寶龜羊湯,這是山東省駐京辦的金牌化皮乳豬,這是浙江省駐京辦的西湖醋魚,這是安徽省駐京辦的馬蹄鱉,這是貴州省駐京辦的花江狗肉,這是天津駐京辦的五香驢肉……這麼說吧,這桌菜除了北京風味的以外,全國各地的特色都上齊了。」丁能通洋洋得意地介紹完,水敬洪圓睜二目表示驚嘆!

  「丁主任,不得了,水某今天果然開眼界了。」


  「水總,丁主任的誠意可用四個字來表啊!」賈朝軒自豪地說。


  「賈市長,哪四個字?」水敬洪客氣地問。


  「用心良苦唄!」羅小梅聲音甜津津地插嘴道。


  「還是小梅聰明!」賈朝軒高興地說。


  眾人哈哈大笑。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羅小梅左一杯,右一杯地敬酒,一會兒敬水總,一會兒敬賈市長,桌上的男人讓她喝得一個個笑眯眯的,也不知道是醉眼還是色眼,反正是羅小梅送誰一個秋波,誰就得喝一杯,水敬洪三下五除二就答應去皇縣了。羅小梅怕水敬洪反悔,還不依不饒地讓賈朝軒作證,賈朝軒滿口答應。


  「能通,小梅盛情相邀,水總也答應了,你就陪著走一趟吧。」


  丁能通心想,走一趟就走一趟,反正北京花園的事八九不離十了。


  「賈市長,你也一起去一趟吧。」水敬洪邀請道。


  「不行啊,水總,我的畢業論文還沒寫完,這可關係到我的政治前途啊!」賈朝軒十分認真地說。


  「既然這麼重要,就不勞駕賈市長了,只好讓丁主任、羅小姐費心了。」水敬洪色眯眯地看著羅小梅說。


  「水總儘管放心,我們去香港享受了陽春白雪,也請水總去皇縣體會一下風花雪夜吧。」賈朝軒話裡有話地說。


  「如果皇縣的鉬礦資源果然豐富,我會考慮投資的。」水敬洪認真地說。


  「水總,我們皇縣豐富的東西多著呢,你去了,保你樂不思蜀,驚喜多多!」


  羅小梅的酒量讓在場的男人無不刮目相看,滿桌男人有了六七分醉意,這女人面如桃花,毫無醉意,丁能通暗自嘆服,真是巾幗英雄啊!

  38、味道


  酒席散后,水敬洪一行就下榻在北京花園,一切由田伯濤安排。丁能通開車送賈朝軒和羅小梅,羅小梅來之前為了趕時間特意打車來的。


  羅小梅與賈朝軒並排坐在後排上,丁能通透過後視鏡看見羅小梅靠得賈朝軒很近,穿著弔帶裙的雪白臂膀緊貼著賈朝軒的胳膊,賈朝軒微微有些氣喘,車內瀰漫著羅小梅的馨香。


  丁能通心想,羅小梅是個人見人愛的女人,不能讓賈朝軒搶了先,便主動搭話說:「小梅,我去過皇縣幾次,怎麼沒見過有什麼百年古鎮呀?」


  「我們有兩個百年古鎮,並不在縣城,不過離縣城都不遠。」羅小梅柔聲細語地說。


  「兩個百年古鎮叫什麼名字呀?」丁能通繼續問。


  「一個叫前插鎮,另一個叫后插鎮。」羅小梅話一出口,賈朝軒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賈市長,人家就知道你要笑的,你們男人的想法就是多,總是往別的地方想。」羅小梅嬌嗔地說道。


  丁能通笑得一腳踩住剎車,險些刮到河邊的樹。


  「能通,你悠著點,我和小梅都交給你了。」賈朝軒一邊笑一邊叮囑道。


  「我給你倆講個笑話吧。」羅小梅笑嘻嘻地說,「在一個露天澡堂里,一群強壯的工人在洗澡,幾隻好事的猴子爬上澡堂邊的樹上觀看,其中一隻猴子邊看邊笑,越看越覺得好笑,最終笑得掉下樹來,在地上打滾。其他猴子覺得詫異,扶起它問,為何發笑?那隻猴子仍然笑個不停地說:哈哈,人類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你看他們的尾巴那麼短,還長在前面。」


  賈朝軒和丁能通聽后,都笑得歪在車座上。


  送走賈朝軒,丁能通開車送羅小梅,此時,羅小梅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她含情脈脈地看著丁能通。


  「怎麼這麼看著我?」丁能通被羅小梅看得有些發毛,一邊開車一邊問。


  「通哥,今天的事,真得好好謝謝你!」羅小梅深情地說。


  「小梅,別客氣,其實都是東州的事。」


  「通哥,天還早呢,回去也是呆著,不如我請你去什剎海的酒吧坐坐,怎麼樣?」


  這正是丁能通想說的話,丁能通心裡一陣竊喜:好啊,咱倆想到一塊去了。丁能通掉轉車頭,向什剎海方向開去。


  夏天的夜晚,什剎海垂柳依依,蓮葉如碧,幾個京劇票友坐在岸邊你拉我唱,悠然自得。沿海望去,一排酒吧映入眼帘,藤椅、竹簾、燈籠做裝飾,黑灰色矮矮的門面相互輝映,質樸而親和,古老而又時尚。這裡不僅是北京人消夏的一塊寶地,更是情侶、朋友聊天的好地方。


  丁能通和羅小梅沿海走了一會兒,儼然一對情侶,兩個人走到一家掛著紅燈籠的酒吧,找了一個離海近的座位坐下,羅小梅要了十二年的芝華士,親自給丁能通倒了一杯,然後又給自己倒上。


  「通哥,」羅小梅端起酒杯脈脈含情地說:「在北京混,仰仗你的地方還多著呢,別討厭我,來,我敬你一杯。」


  丁能通端起酒杯心想,你這麼個甜心可人的尤物,誰會討厭呢?


  「小梅,你太客氣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我還得求你幫我呢!」


  丁能通這話是發自內心的,因為他看出來了,像羅小梅這樣的人,能幹大事,與白麗娜不同,兩個人雖然都是尤物,但是羅小梅更大氣,說不定也更義氣,白麗娜不過是攀龍附鳳的小女人,相比之下,羅小梅更有味道。


  「通哥,小妹不過是個女人,沒什麼大本事,不過,小妹是最重情的,特別是有情有義的男人,小妹更是刮目相看。」


  「小梅,這年頭有情有義的男人可不多。」丁能通一副痴態地盯著羅小梅說。


  「通哥就是不多的一個,因為我已經體會到了。」


  「小梅,不怕我是色眯眯的狼?」


  「通哥,你怎麼就知道我是乖乖的羊?而不是色眯眯的母狼。」羅小梅說完,咯咯地笑了起來,笑得開心爽朗。


  「小梅,你真是與眾不同,來,我敬你一杯!」


  兩個人碰杯,都抿了一口。


  「通哥,我聽說你特別喜歡這一帶,為什麼呢?」


  「小梅,你不覺得這什剎海一帶是最有北京味的?俗話說,先有什剎海,後有北京城,你看這周圍有許多王府和花園,保存最好的有恭王府、醇親王府,這一帶也是老北京主要的商業活動區;宋慶齡故居,郭守敬故居也在什剎海旁邊,什剎海邊的柳陰街還曾住過十大元帥中的三位……特別是善於懷舊的人難忘的是什剎海的大小衚衕,青磚灰瓦,朱漆大門,影壁石獅,到處充滿了平和與靜謐,無處不在的歷史與世俗民情和諧融合,正如天橋生來就是民間馬戲雜耍的地方,琉璃廠本來就是文物集散地,什剎海天生就應該給老北京人一個念想,給全世界一個了解老北京的窗口,因為登長城,看故宮,吃烤鴨,逛衚衕,已經成為北京在外國人心中的標識,如果衚衕拆了,百姓走了,街道都成了鋼筋水泥,還來什剎海看什麼?直接上東京曼哈頓吧。」


  丁能通一陣侃侃而談,羅小梅痴痴地聽得入了迷,好半天才說:「通哥,想不到你對北京研究得這麼深,不過,我聽說你常一個人逛恭王府,為什麼?」


  「小梅,我的事,你怎麼聽說得這麼多?你都聽誰說的?」丁能通警覺地問道。


  「通哥,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錢學禮沒少在我面前說你。」羅小梅坦誠地說。


  丁能通心裡咯噔一下,羅小梅怎麼會與錢學禮扯到了一起?

  「小梅,聽你的口氣與錢主任關係不錯?」丁能通試探地問。


  「談不上,只是他花得很,在我身上一直打主意。通哥,我早就知道你們關係不好,他與袁錫藩的關係可不一般,我聽說袁錫藩沒當上常務副市長一直對賈朝軒耿耿於懷,你得提醒肖市長別上了小人的當!」


  丁能通聽罷心中暗自驚嘆,想不到這個羅小梅在政治上這麼敏感,她說的話正是自己的心結,眼下肖鴻林已經和袁錫藩攪和到了一起,看來這個羅小梅真的不一般,丁能通由愛慕轉為敬佩。


  「小梅,謝謝你跟我這麼交心,來,我敬你一杯。」丁能通與羅小梅碰杯后一飲而盡。


  「通哥,男人沒有不好色的,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好色與好色不同,比如你和錢學禮,見了我都會起色心,但一個是賊心,一個是愛心;一個叫人噁心,一個叫人愛慕;一個只為性,一個不僅為性,更為情。通哥,我說的對嗎?」


  羅小梅說完,嫵媚地看著丁能通。丁能通反倒不敢接羅小梅火辣辣的目光,兩個人越談越投機,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子夜。


  39、談心


  省委考察組走的那天,省委書記林白到東州考察城建工作,在彙報會上,市長肖鴻林對東州的經濟發展和城市建設粉飾有餘,自我批評不足,引起了市委副書記李為民的不滿,兩個人在會上發生了激烈的爭論。在會上,李為民的觀點得到了市人大主任趙國光和市政協主席張宏昌的支持,這讓肖鴻林極為惱火。


  雖然被市委書記王元章解了圍,但是東州市委市政府在工作上的矛盾清楚地暴露出來,省委書記林白雖然對東州的成績給予了充分的肯定,但對暴露出來的問題也進行了嚴肅的批評。這引起了肖鴻林對李為民的強烈不滿,雖然當著林書記的面沒敢發作,但是,李為民已經強烈感覺到肖鴻林對自己的怨恨。


  散會後,從市政府大院走出來,李為民就接到市委書記王元章的電話,王書記誠懇地問:「為民同志,下午的工作怎麼安排的?」


  「王書記,下午我下鄉考察農民減負工作,有事嗎?」李為民心情沉重地說。


  「為民同志,改天再去吧,中午我請你到草河口賓館吃飯,我們好好談談。」王元章語氣親切地說。


  李為民不知道王元章要談什麼,但預感到王書記有不吐不快之感。這麼多年一起共事,王元章從未像今天這樣誠懇地請自己吃飯,正好自己在會上說了一半的話憋得難受,也想找一位知己絮叨絮叨,王元章同志是最好的傾訴對象。


  草河口賓館是東州市的迎賓館,坐落在省級森林風景區內,兩輛奧迪一前一後同時抵達草河口賓館十五號樓,這是市委的專用接待樓,十一號樓是市政府的專用接待樓,六號樓是人大的,九號樓是市政協的。


  這裡依山傍水,風景秀麗,蔥蔥綠意,幽幽果香,嚶嚶鳥語,清新怡人,草河口賓館幾乎是這片省級森林風景區中惟一的建築群。


  兩個人下了車,李為民看了看錶說:「元章,才十一點多,離吃飯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在這林子里走走。」


  「好啊!走走好,難得有時間在這大氧吧里沐浴。」


  兩個人沿著一條小路走進森林,李為民之所以不願意在飯桌上與王元章談心是怕這裡人多嘴雜,因為連賓館服務小姐後面都有盤根錯節的關係,有的女服務員與個別領導有染,早已不是什麼秘密了。


  小徑曲曲折折在密林中逶迤伸向一個亭子,兩個人走進亭子時,卻是一處古迹,叫道德亭,亭柱兩側有一副對聯,上聯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下聯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為民,這是老子《道德經》里的話,看來這個亭子與道德有關呀!咱們在這兒坐坐吧。」


  兩個人走進亭子坐下。


  「元章,我們今天坐在道德亭內,就談談官場的道德吧。」李為民意味深長地說。


  「為民,我們有些領導幹部搞家天下,快成黨內個體戶了,腦子裡早就沒了組織觀念,長此以往令人擔心啊!」王元章話裡有話地說。


  「元章同志,咱們東州的城市建設急功近利好大喜功,市府廣場快修成天安門廣場了,老百姓管市府大路叫長安街。風光氣派不等於現代文明,宏偉壯觀不等於以人為本,他肖鴻林聽不進群眾的呼聲,腦子裡裝不下專家的意見,把東州城當做自家的後花園,想建就建,想在哪裡建就在哪裡建,想怎麼建就怎麼建,動不動就標誌性建築、國際化工程,到底是為他肖鴻林立標誌,還是為東州市人民立標誌?我看不到東州城市建設的國際化工程,看到的到處是他肖鴻林的家際化工程。這些年老百姓的房子拆了多少,搞得黨群關係,幹群關係空前的緊張,過度地搞房地產開發,無異於殺雞取卵,涸澤而漁,靠賣土地增加財政收入還能賣幾年?這不是靠家底過日子嗎?全國如果都像東州這樣靠賣地吃飯,總有一天沒飯吃。政府成了房地產開發商的幫凶,土地出讓金佔了財政收入的一半,卻一分錢也不用於經濟適用房建設,老百姓盼住房真是望眼欲穿,可是高檔別墅、貴族花園卻沒少建,肖鴻林的兒子肖偉不就是東州市最大的房地產開發商嗎?還有一個黑不黑、白不白的陳富忠,那個賈朝軒公然充當保護傘,元章同志,長此以往遺害無窮啊!」李為民說得激動,一口氣指出了城市建設中存在的弊症。


  「為民,不光對肖鴻林、賈朝軒有意見吧?」王元章單刀直入地問。


  「元章同志,肖鴻林之所以如此目空一切,與你長時間忍讓有直接關係,你這不是在讓他,而是在害他!」李為民毫不客氣地說。


  王元章聽后目光霍地一跳,臉色微微泛紅,很顯然他對李為民毫不留情的言辭有些氣惱,但是還是忍了過去。


  「為民同志,今天我找你來就是想聽你說幾句真話。我告訴你,前幾天省里來了調查組,是專門為你和賈朝軒來的,我認真地談了你們兩個人的問題,我還專門找了林白同志談了你和我的問題。李為民,我現在就給你透露一個情況,明年七月份咱們東州就開黨代會了,換屆選舉市委書記,年底前還要開人代會和政協會,市政府也面臨換屆選舉,當然隨後省里也要開黨代會和人代會,這個節骨眼正是矛盾錯綜複雜,各種利益集團叫勁的時候,我老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到省人大謀個副主任,這輩子的政治生涯就算到了頭。可是我放心不下東州,東州誰來接班?我左思右想,市委書記非你莫屬。為民同志,你這個人襟懷坦白,嫉惡如仇,一心撲在黨的事業上,東州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從我們黨的事業出發,東州這塊土地需要你。我走了,但不能不負責任地走,隨隨便便地走,隨隨便便地把東州交給那些群眾不放心的人,甚至讓群眾憎惡的人,我決不答應。我這個人看上去很能容忍,但大原則我決不讓步,這點覺悟是有的,立場是堅定的,為什麼?因為我是農民的兒子,是黨和人民把我培養成國家幹部的,俗話說,血濃於水,我對黨對群眾的感情是深的。為民同志,你和賈朝軒雖然號稱東州政壇的兩顆新星,都是年輕有為的後備幹部,但是我對賈朝軒還看不太好,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人沒有你坦白,他雖然從基層一步步幹上來的,出身很苦,但是總覺得少了一份激情,多了一份圓熟,總之,把東州交給他我還真不放心。省委考察組一到東州,賈朝軒就聽到了信,在北京不好好學習,藉機往回跑,搞秘密活動,為民,這樣的事情你就做不出來。為民,今天說了這麼多掏心窩子的話,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李為民聽到這裡,心裡熱乎乎的,要說自己不為政治前程著想是假的,位子越高為百姓做的事業就越大,李為民是有宏大政治抱負的人,但他從不會搞朋黨,從不想私利,一心撲在工作上,用實實在在的政績說話,正因為如此,不入流,得罪了許多人。今天王元章推心置腹的一番話,充分肯定了自己,李為民怎能無動於衷呢?

  「王書記,這些年沒少惹你生氣,沒少給你添亂,幾乎每次見到你都要爭吵……」李為民難為情地說。


  「以後要是沒有機會吵了,我會覺得空落落的,為了工作爭論是多麼有意思的事情,多少有點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的意味,現在像你這樣敢於亮出觀點、敢於批評與自我批評的幹部越來越少了,更別說整天泡在基層與群眾打成一片了。每天只會聽彙報,翻材料,批文件,作報告。我聽說有的領導連批文件都懶得動腦,讓秘書先寫在小便簽上用曲別針夾在文件上,到時候一抄了事,還有的領導秘書把報告寫完了還不算,還要把複雜一點的字在括弧里標上白字,共產黨的官要是這麼當下去,早晚有一天要翻船的。」


  「元章同志,你能這麼看我,我真的很感激,以後我會多注意工作方法,盡量改改我的臭脾氣,特別是在我身上還存在著很多毛病……」李為民認真地說道。


  「好了,為民,今天咱倆都很坦白,希望明年東州能平穩地換屆,我可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對不起,對不起!走,咱們吃飯去!」


  兩個人哈哈大笑著,並肩走出道德亭,向十五號小樓逶迤而去。


  40、皇縣


  水敬洪到達皇縣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接待,走馬觀花地考察兩天,對開發鉬礦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當然更感興趣的是皇縣的姑娘,林大可早就看出水敬洪的心思,頭兩天無論是宴請還是考察都安排皇縣絕頂漂亮的女孩奉陪,但是只能看不能碰,搞得水敬洪心急火燎的,這叫欲擒故縱。丁能通心下想,這個林大可果然有道行。


  明天一早,水敬洪就要離開皇縣了,林大可請水敬洪欣賞縣二人轉劇團的演出,水敬洪到皇縣的當天晚上,宴請完畢,林大可就請水敬洪觀看了一場戲曲聯歡晚會,他發現水敬洪對幾個二人轉片段讚不絕口,於是決定在水敬洪離開皇縣的前一天晚上,請他欣賞一台精彩的二人轉演出。


  林大可似乎摸透了水敬洪的品性,專門安排富有地方特色的項目請水敬洪看,就說這二人轉吧,在皇縣這個民風剽悍、慷慨悲歌的地方,一男一女對唱的二人轉地方小戲,是極富地方特色的。


  丁能通對這種田間地頭的玩意兒不感興趣,他一個人悄悄溜齣劇場想一個人透透氣。皇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也悄悄地跟了出來,他小聲地問:「丁主任,要不要小姐?我給你送到房間去。」


  「王主任,我不好這口,免了吧!」丁能通趕緊轉移話題說,「你們縣招待所可夠上檔次的啊,為什麼不建在縣城,卻建在這前插鎮呢?」


  「丁主任有所不知,林縣長一心想把皇縣的旅遊搞上去,這前插鎮和后插鎮都是千年古鎮,別看這裡房子破損得不成樣子,可都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凡是到縣上能住縣招待所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說不定哪個爺看上這裡投資開發,古鎮就重獲新生了。」


  「你們林縣長真是用心良苦啊!」丁能通回頭望了一眼縣招待所,豪華現代得不得了,與古鎮的面貌極不協調。


  「丁主任若是沒事,我可以陪您走走。」


  「謝謝!」丁能通熱情地說,「你還是陪水敬洪看二人轉吧,林縣長找你也方便,今晚的夜色不錯,我想一個人走走。」


  「也好,也好!」王主任悻悻地走了。


  丁能通感到一天的喧囂一下子寧靜下來。


  古鎮的斑駁牆體、殘缺院落、飛檐翹角、石板古巷,在月光的輝映下,散發出濃郁的懷舊氣息。古鎮的房子太陳舊了,木板木柱都透著被歲月風吹雨打后的萎枯,布滿滄桑,千瘡百孔,卻毫無怨艾,默默地存在著。


  丁能通喜歡這份嫻靜,不禁想起程顥的《秋日偶成》:

  閑來無時不從容,

  睡覺東窗日已紅。


  萬物靜觀皆自得,

  四時佳興與人同。


  道通天地有形外,


  思入風雲變態中,

  富貴不淫貧賤樂。


  男兒到此是豪雄。


  蜿蜒曲折的街面古意盎然,空氣中有一種朽木的香味,趁著夜色,眯眼望去,像是淡墨潑就的畫兒。


  「想什麼呢?通哥?」


  丁能通回頭一看,原來是羅小梅風姿綽約地站在身後。丁能通心中一陣暗喜,心想,古鎮美女彎月,真是人生佳境啊!

  「小梅,怎麼不陪水敬洪看二人轉?」


  「水敬洪看我總是色眯眯的,讓我討厭。」


  羅小梅嫵媚地看了一眼丁能通,大大方方地拉起丁能通的手,沿著古街就走,丁能通懵懵懂懂地跟著,就像在夢中魘了一樣聽話。


  「通哥,出了小鎮,有一處洗溫泉的好地方,我們去洗溫泉。」


  羅小梅挽起丁能通的胳膊宛如情侶一般。


  「可是我們什麼也沒帶呀!」丁能通窘迫地說。


  「通哥,這裡的人有一個古老的風俗,泡溫泉是不分男女的,這叫天浴。」


  「怎麼可能呢?」


  「去了你就知道了。」


  古街並不長,到了街尾,一條小溪從鎮邊流過,月光下小溪汩汩地流淌,寧靜中傳出嘩嘩的水聲。


  「通哥,沿著小溪走一會兒就到了。」


  星光下,開平蔥鬱的稻田如茵茵的草地,月色下,波光閃過是葉片上新雨後的水珠。越過小橋,溪水向山裡流去,遠處一大片荷塘散發著幽幽清香,草叢中的蟲鳴和稻田裡的蛙聲與鎮內的胡琴之音呼應,更多出了一份幽靜,大地睡了,荷花睡了,稻田睡了,今晚註定是王子和公主的童話。


  忽然一陣風起,羅小梅的體香撲入丁能通的鼻翼,丁能通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羅小梅,兩個人目光相撞,彷彿在空中炸開了火花。丁能通趕緊收回了目光,羅小梅越發靠近了丁能通,黃色弔帶裙包裹不住的雙乳顫巍巍彷彿要跳出來,搞得丁能通心旌搖蕩。


  但是丁能通還是抑制住了自己,故意打哈哈地說:「小梅,好像很多年沒看見這麼藍的夜空了,你看那月亮白得就像少婦的肌膚。」


  丁能通本來想轉移一下自己火燒火燎的心境,可還是把話題扯到了女人身上。


  「通哥,少婦是指我嗎?」羅小梅歪著臉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丁能通問。


  「我聽說你從來沒結過婚,還算不得少婦。」


  「那也算不得少女呀!」


  「那算什麼?」丁能通想了想詭譎地說,「那就算仙女吧!」


  「真的?通哥,我在你心目中算得上仙女?」羅小梅柔媚地興奮道。


  丁能通心想,女人真是零智商,只要哄,准上當。


  「小梅,縣政府的王主任經常拉皮條嗎?」


  丁能通一想起剛才王主任想為自己安排小姐不禁心頭一冷,心想,王主任會不會也這樣招待市領導啊?萬一在招待所里安裝了針眼鏡頭,那這些領導可就慘了,多虧自己把握住了自己,沒上王主任的當,否則,要真錄了像,這輩子就栽倒在這個王主任手裡了。


  「小梅,想不想到市駐京辦?」丁能通誠懇地問。


  「不想。」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


  「我怎麼了?」


  「我不想和你成為同事。」


  「為什麼?我們在一起共事不好嗎?」


  「不好,你知道嗎?我們一旦在一起,我就成了你的窩邊草,我們就不能像今天這樣隨便,以你的性格是不會輕易吃窩邊草的,那麼我們的關係就會微妙起來,官場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旦微妙起來,離倒霉的日子就不遠了。」


  「有那麼嚴重嗎?」


  丁能通對羅小梅的理論有些哭笑不得,想不到這麼一個漂亮女人,頭腦會如此複雜,真是匪夷所思。


  山腳下密林中有一處不起眼的水潭,在陽光的輝映下似乎飄著淡淡的薄霧,不是薄霧,是水潭中升騰的水氣,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 走近水潭,普通得很,周圍都是大塊的鵝卵石,圍成直徑五六米的水坑,放眼望去,周圍有許多這樣的水池。


  走到水池旁,丁能通開始心跳了,羅小梅嫵媚地看了一眼丁能通說:「通哥,你在這邊,我在那邊,免得你多想。」


  羅小梅繞到丁能通的對面,不一會兒,一棵樹后發出聲音,丁能通看著那黃色弔帶裙從迷人身段上滑落,很快月光中朦朦朧朧閃出一個嫦娥般美麗的天使,肌膚白得誘人。


  丁能通心跳開始加速,他三下五除二脫了衣服稀里糊塗地鑽進了水裡,其實,水不過齊腰深,溫溫的滑滑的,他直勾勾地望著對面雪白的胴體,幽白而充滿質感,他想起羅小梅講過的關於猴子的笑話,只有一個想法,今晚把一切都交給本能。


  羅小梅俯身沖洗著自己長長的秀髮,丁能通望著她歡蹦亂跳的奶子,眼前的情景與梅里美著名的《卡爾曼》中描寫的西班牙小鎮科爾多瓦郊外小河上的美女入浴圖相比,毫不遜色。


  41、北京花園


  回到北京,丁能通仍然忘不了在前插鎮泡溫泉與羅小梅銷魂的那一夜,幾次想給羅小梅打電話但都抑制住了。


  丁能通知道羅小梅不是一般的女人,畢竟是皇縣駐京辦主任,管著一大攤子事和一大堆人呢。不過丁能通還是有些后怕,心想,羅小梅會不會是看中了自己的背景和地位?抑或是兼而有之,他有一種玩火的感覺。


  市人大主任趙國光到北京開了幾天會,晚上,丁能通親自開車送趙主任去機場,把趙國光一行送上飛機后,丁能通心裡空落落的,走出候機大廳,不巧碰上了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


  「喲,薪主任,接機還是送站?」丁能通熱情地問。


  「太巧了,能通,我一直想找你,想和你聚一聚,剛好送走了常務副省長劉光大,咱們找個地方坐坐。」丁能通明白薪澤金找自己不會只是聊一聊、坐一坐,一定有事。


  「到北京花園吧!」丁能通炫耀地說。


  「早就知道老弟要鳥槍換炮了,哥哥我正要取經呢!那好,咱們就到北京花園。」


  兩輛賓士車在首都機場高速公路上飛奔,丁能通腦海里不時浮現出羅小梅赤裸的胴體,路過崑崙飯店時,他想起了肖鴻林囑咐自己的話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他一下子想起了金冉冉,心想也不知道這丫頭在劉鳳雲家幹得怎麼樣?於是,他給劉鳳雲家撥通了電話。


  「周大哥呀,我是丁能通,想問問金冉冉在你那兒幹得怎麼樣?還滿意嗎?」


  「啊,是小丁啊?冉冉在這兒幹得挺好的,勤快,又懂事,不光我和你劉姐滿意,兩個孩子也喜歡她。」


  「那我就放心了!周大哥,有事你打電話。」


  「好的,好的。你幫我們找到這麼好的保姆,我們得謝謝你!」


  「不客氣,再見,周大哥!」


  丁能通掛斷電話,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想不到金冉冉這麼快就適應了環境,進入了角色,丁能通不禁詭譎地一笑。正想著,手機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賈朝軒的電話,他趕緊接聽。


  「賈市長好!」


  「能通啊,上次我跟你說的『永子』圍棋的事,你抓緊辦,我急著用。」


  「好的,明天怎麼樣?您有時間嗎?」


  「明天上午不行,明天下午吧,下午你來接我。」


  「好的。」


  兩輛賓士車停在北京花園門前,薪澤金先下了車,這時,白麗娜裊裊婷婷地從旋轉門裡走了出來。


  「喲,薪主任,到我們這兒微服私訪來了?」


  「麗娜,好一張厲嘴,是你們丁主任邀我來的。」


  這時,丁能通走過來,見白麗娜打扮得不同凡響,心想,這娘兒們自從成了肖鴻林的情人,一天一身,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麗娜,既然碰上了,不妨陪我和薪主任坐坐。」


  丁能通把白麗娜留下來是多了個心眼兒,一旦薪澤金提出來的事不好辦,就把白麗娜留下來自己好脫身。


  「薪主任,方便嗎?」白麗娜嫵媚地問了一句,聲音就像大熱天吃了冰激凌一樣爽。


  「方便,麗娜,我可是第一次光臨北京花園,你可得盡地主之誼呀!」薪澤金色眯眯地說。


  「薪主任,那就請吧!」


  在大堂,丁能通問:「薪大哥,北京花園的桑拿浴不錯,要不要試一試?」


  「好啊,我正腰酸脖子痛,想好好按一按呢。」


  於是三個人一起走進二樓的桑拿中心。


  「薪主任,一會兒休息大廳見!」白麗娜嫵媚地一笑,走進了女賓部,丁能通在吧台拿了鑰匙,把薪澤金請進了男賓部。


  丁能通陪薪澤金泡在翻著浪花的大池子里,腦海中不停地浮現出與羅小梅泡溫泉的情景。


  「老弟,大哥真羨慕你呀!很快你就要入住北京花園了,累了在這裡泡一泡,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薪大哥,北京花園隨時歡迎你!」


  「老弟,大哥找你有件要緊的事。希望老弟幫忙,事後我少不了老弟的好處。」


  「薪大哥,我是個爽快人,有什麼事,你儘管說。」


  「現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城市都有地鐵了,許多城市都在努力申報,我知道肖市長一直在努力東州地鐵的事,不知道進展怎麼樣了?」


  「椐我所知,已經列入國家發改委議事日程了,很有希望。」


  「太好了,我求你的事,就是把我弟弟薪澤銀引見給肖市長。」


  「你弟弟要見肖市長?難道他與地鐵有關?」


  「對,他是加拿大布朗地鐵公司中國總代表,布朗公司對東州修地鐵的事很感興趣。」


  「這是好事呀!這等於為東州招商引資呀!」


  「但是我聽說法國和德國已經先行接觸了,老弟與肖市長的關係非同一般,你出面引見,肖市長會重視的。我弟弟說了,事成後有重謝。」


  「不用,我這個人膽小,最怕與錢打交道,你弟弟真想謝我就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老弟儘管說。」


  「我老婆一直想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學,說孩子在那裡可以得到最好的教育,但那裡我沒有熟人,幫我把孩子送到加拿大留學,怎麼樣?」


  「就這麼點事?小事一樁。」


  「那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個人搓了澡后,穿著浴服來到了休息大廳,白麗娜還沒出來,兩個人躺在沙發上,丁能通向服務員要了一壺龍井茶和一個大果盤,又叫了兩個足療小姐。


  兩個人剛做上足療,白麗娜披著一頭秀髮穿著綉著粉邊粉花的白浴服風姿綽約地走了過來,兩個奶子把胸脯挺得鼓鼓的。


  丁能通示意白麗娜躺在薪澤金的旁邊,白麗娜香氣襲人地坐在沙發床上,粉嫩的腳丫精美標緻,白麗娜叫了一個足療小伙,那小伙捧著白麗娜誘人的腳丫搓來揉去,搞得薪澤金艷羨不已。


  「麗娜,什麼時候讓大哥給你做一次足療,保證不比這小伙差。」


  「薪大哥,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嗎?」白麗娜媚聲媚氣地說。


  「老薪是既愛江山又愛美人呀!」丁能通說完哈哈大笑。


  「麗娜,還是你們頭兒了解我呀。」


  做完足療,丁能通說:「大哥,難得來一次,做個按摩吧。」


  薪澤金讓身邊的白麗娜搞得火燒火燎的,正想發泄一下,便滿口答應了,丁能通對領班叮囑了幾句,領班跟著薪澤金走了。


  白麗娜湊到丁能通身邊,「頭兒,皇縣一趟,去的挺爽吧?」白麗娜目光曖昧地看著丁能通問。


  「什麼意思?」丁能通警覺地問。


  「沒什麼意思,隨便問問,誰不知道皇縣出美女呀?」白麗娜吃醋地說。


  「麗娜,我走這幾天家裡有什麼事嗎?」丁能通有所指地問。


  「頭兒,你走後,錢主任也回了東州,只是……」白麗娜欲言又止,「只是我聽說錢學禮最近跟薪澤金打得火熱,好像薪澤金的小舅子承攬了紡織廠那塊地的工程。」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丁能通猛然坐起來問。


  「就是最近的事,頭兒,我一直不贊成錢學禮負責這攤子事,可你不信任我,我這句話放在這兒,錢學禮那個大草包早晚得給你捅婁子。」白麗娜牢騷滿腹地說。


  「麗娜,我知道這件事你對我有看法,可是你也得為我想想,你走了我少了幫手不說,連個說貼心話的人都沒有。再說,房地產開發是攤渾水,我不願意讓你陷在裡面,我的心思你應該明白,還是那句話,等黃夢然副主任的問題一解決,你就老老實實在我身邊當接待處處長,到時候,咱們入住北京花園,工作環境大為改善,何苦在東州遭那份罪?想回去還不容易?再說,大老闆又不是不來了,哪個月他不得來兩趟北京啊!」丁能通話說到這兒,白麗娜的臉騰地紅了。


  「頭兒,我聽你的!」


  白麗娜說完,小鳥依人地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幸福的神色。丁能通看得真切,心想,肖市長啊肖市長,你也會拜倒在石榴裙下。


  42、古玩商

  第二天下午,丁能通開車從黨校接了賈朝軒,直奔什剎海方向,北京的風景去處很多,什剎海是丁能通最愛來的地方。因為丁能通認為北京最有味兒的地方就是什剎海。


  什剎海的味兒,藏在碧湖綠柳間的清新里,藏在灰磚黛瓦間的嚴整里,藏在鳥籠棋局間的閑適里。這個「味兒」,可說是風度非凡,絲絲入扣而又從容不迫,是非經歷千年洗禮的古都所不能得的。


  靠近岸邊的湖面開滿了荷花,陽光照射在粉色的花瓣上,讓人能清楚地看到花瓣上的經脈,荷花立在墨綠的寬大的荷葉間,好似芭蕾舞演員足尖點地,儀態萬方。


  透過車窗遠遠望去,遠處飛檐赤柱的亭台樓榭與近處的荷花相呼應,湖邊波光瀲灧,遊船點點,湖的西岸楊柳依依,隨風曼舞。


  湖邊的樹陰下,幾位老爺子擺開棋局,鏖戰正酣,只見其中一位老者,搖著蒲扇,穿著寬大的背心,褲腳挽至膝蓋處。身邊不時閃過三輪車夫,上身黃坎肩,下身收腳褲,足登「千層底」,肩上搭一條毛巾,車篷或紅,或黃,黑色車身,黃銅車把,橙黃的繡花坐墊,鋥亮的電鍍瓦圈,透著精神,丁零零——清脆的鈴聲和著「借光了您哪」的吆喝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一串串車流就像一條條流動的彩練,飄忽在衚衕里,點綴於綠葉老槐之間。丁能通逛恭王府就是坐的三輪車,車夫用地道的北京腔,張口明清,閉口民國,關於恭王府的軼事十有八九是這麼聽來的。


  見賈朝軒看得認真,丁能通問:「賈市長,在北京學習一年了,這一帶很熟吧?」


  「別提了,我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北京。想不到,這地方這麼有韻味。」


  丁能通聽了賈朝軒的話不勝感慨,心想,這些官當大了的人,出門動不動就賓士、飛機的,往返五星級酒店、洗浴中心、夜總會,哪裡會體會出城市真正的文化韻味?


  「賈市長,這裡不僅有躲在衚衕里的中國傳統民間文化,還有瀰漫著紅塵和喧囂的都市酒吧。這裡不僅有百姓破舊的小院,也有達官貴人輝煌聳立的紅牆麗宮。離酒吧一條街不遠,就有古玩市場,一些絕跡北京街頭多年的民俗玩意兒都可以在這裡尋到。賣小人書的,吹糖人的,捏麵人的,縫小布驢、布老虎的,做風車的,應有盡有。」


  「你這位玩古董的朋友是怎麼認識的?」賈朝軒不放心地問。


  「賈市長,駐京辦主任如果不認識幾個玩古玩的朋友,那就是不稱職,這年頭跑『部』『錢』進也好,結交上層也罷,越是有頭有臉的越認識古玩、字畫,領導急用時搞不到真東西,這個駐京辦主任就別在北京混了。」


  「能通,我就喜歡你小子身上這股子靈氣。」賈朝軒讚賞地說。


  丁能通心想,哪個駐京辦主任在北京混幾年都得成為京油子,港商來了,領導家屬來了,哪個不得陪著游王府,逛老街,訪古剎,觀故宮,登城樓,轉衚衕,嘗佳宴,泛輕舟。


  賓士車七拐八拐鑽進了龍頭井衚衕,這裡南起平安大街,北至恭王府,柳陰街,是老北京衚衕游的核心地段,也是參觀恭王府返程的必經之路,因此,丁能通最熟悉這條衚衕。


  只見衚衕東頭豎立起一口帶有軲轆的古井和一座有楷書篆刻著「龍頭井」三個大字的漢白玉石碑,看見這塊石碑,丁能通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三輪車游衚衕同車夫調侃的情景。


  北京城舊時就有「東富、西貴、北貧、南賤」的說法,富商多住在東城,達官貴人多住在西城,北城是普通老百姓,而南城住的就是那些行走江湖的打把勢賣藝的人了。所以什剎海一帶居住的多是當官的皇親國戚。


  看看衚衕里的四合院的結構就知道主人是什麼官,官居幾品了。官家屋上的瓦是雙層的,百姓家房上的瓦只能是單層的;官家大門的門框上有柱子,百姓家是不許有的;官家門前有石墩,圓的石墩是武官家的,石墩的樣子就像個石鼓;方的石墩是文官的;有些石墩上有或蹲或趴的獅子,說明主人家裡與皇家沾親帶故,獅子越大說明與皇家的關係越近。


  門框上方有四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上官員的家,兩根柱子的是四品以下官員的家。四品以上官員就靠門洞的深淺來區分,四品官的家沒有門洞,三品官員家的門洞好像是三尺,二品是六尺,一品是九尺,官越大,門洞越深,正所謂侯門深似海呀!


  最有意思的是門框上沒有柱子,門前石墩小小的,像兩塊磚頭一樣沒有任何花樣,可瓦是雙層的,說明房屋的主人也是官,但是,是宦官。


  丁能通想到這兒,撲哧一聲笑了。


  「笑什麼?」


  賈朝軒不解地問。


  丁能通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賈朝軒也覺得有點意思,他說:「宦官也是官呀,但他們是沒有品階的,所以門框上沒有柱子,也沒有什麼文武之分,所以石墩僅僅好像磚一樣;另外,普通宦官不可能有外宅的,只有大宦官皇帝才會給他一個外宅,因此也就沒有門洞了。」


  「能通,有了這些實實在在的標準才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身份和地位呀,無論什麼社會都離不開代表身份和地位的標準,沒有標準社會就亂套了。」


  丁能通心裡想,自己這個駐京辦主任按官品算,頂多算六品,六品小官是絕對不能光宗耀祖的,還是按自己的願望自由自在地活著好。


  想到這兒,他搖了搖頭,把賓士車停在一家古樸小巧的四合院門前。


  「賈市長,我這個朋友姓那,在煙袋衚衕有一家小古玩店,做人很低調的,但很精明,祖上與慈禧老佛爺沾親。」


  「與慈禧老佛爺沾親,應該姓葉赫那拉呀?」賈朝軒不解地問。


  「賈市長,清朝滅亡后,很多複姓的滿族人大多改為單姓了,比如和珅姓『鈕鈷祿氏』今天都改成姓鈕或姓郎了。姓葉赫那拉的,今天大多改成姓那了。」


  「你小子沒白當這個駐京辦主任,這麼說這位那先生要是退回一百年沒準兒就是一位王爺!」


  「可不是嘛!」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上前敲門,開門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人,只見此人吊梢眉,三角眼,鼻子和嘴湊得很近,下巴鏟子似的向前翹起,雞胸、縮脖、聰明疙瘩滴淚痣,走路還略微發瘸,十足的敗相集於一身,只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灼灼生光,透著渾身筋節強悍。身穿粗布褂,腳踏千層底。


  丁能通趕緊介紹說:「賈老闆,這位就是那先生。那先生,這位就是賈老闆。」


  那先生熱情地將二位讓進了小院說:「賈老闆被我的樣子嚇著了吧?」


  「哪裡,哪裡,相書上有破貴相一說,正所謂否極泰來,那先生是大福大貴的相呀!」賈朝軒隨和地恭維道。


  其實,賈朝軒說的不假,相學里確有這麼一說,丁能通不禁暗自嘆服賈朝軒的眼力,心想,看來,賈朝軒私下裡沒少研究《易經》啊!


  四合院是在老四合院的基礎上重建的,邁進朱漆的如意門,迎面是山水影壁,進入大門后第一道院子,南邊有間朝北的房屋,舊時稱做倒坐,常用做賓客居住或者男僕人居住,如今被那先生改成了鍋爐房,整個四合院的熱水、暖氣都由這裡供應。


  經過垂花門就進入了正院,兩株石榴樹分別立於院子東西兩側,翠綠的枝葉伸向藍天。一株石榴樹前放著一個石頭做的四方魚缸,幾尾金魚游弋其中,悠然自在。另一棵石榴樹上掛著一隻鳥籠,一對虎皮鸚鵡在籠中跳躍著,藍翎在閃光,翎翅上的一道道黑紋像浮動的波浪,它們喜滋滋地尖叫著,似乎預感到了小院里有喜事降臨。


  「老那,你這個院子是新建的,為什麼把老院子拆了重建呢?」丁能通不解地問。


  「原來門前這條街很破,我也懶得重建,這不龍井街重建了嗎,我也萌生了重建四合院的心思,原來房子太舊了,也沒有排水排污管道,水壓、電容也不夠,後來考慮再三,還是推倒重建了,只保留了院子里這兩棵百年石榴。」


  「四合院講究磨磚對縫兒,費了不少工夫吧?」


  「可不是,整整弄了兩年。」


  那先生把賈朝軒和丁能通讓進正房,並親自為二位沏了好茶,正房已經被改造成了客廳,與眾不同的是博古架上擺滿了形態各異的玉石,最有意思的是客廳一隅的一架鴉片大床,曾是舊時癮君子吞雲吐霧的地方。


  那先生見賈朝軒盯著鴉片大床出神兒便說:「這是我祖上留下來的,現在我用來躺在上面看書喝茶。」


  「看來,那先生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啊!」賈朝軒羨慕地說。


  「老那,把東西拿出來吧,讓賈老闆看看貨。」丁能通一邊喝茶一邊說。


  那先生應聲出去了。


  「能通,能保證貨是真的嗎?」賈朝軒疑神疑鬼地問。


  「賈市長,我給肖市長當秘書時就認識他了,沒少打交道,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正說著,那先生端著一個包著黃布的盒子走了進來,他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後一層一層地將黃布打開,露出一個造型精美的漆器盒子。


  「不瞞二位,這個漆器盒子是后配的,圍棋罐和圍棋子都是明後期的東西,這種棋子又稱『永子』,而且是御用的貢品。」


  那先生一邊說一邊將漆器盒子打開,取出棋盤和棋罐,棋盤和棋罐是紫檀的,由於年代久遠,看上去黑糊糊的,只是那罐子里的棋子著實不凡。白子潔白似玉,潤而發光,色如嫩牙,晶瑩可愛;黑子烏黑透碧,照光而成墨綠色,且四周有一種神奇碧綠的光環,但著盤則呈黑色。黑白棋子看上去很像天然玉石琢磨而成,重扣不碎,著盤聲鏗,手感舒適。


  「那先生,據我所知,『永子』在民國初年就已經失傳了,怎麼證明這就是『永子』?」丁能通問得很內行。


  「丁老弟,關於『永子』,有一個傳說,相傳九百多年以前,呂洞賓來到永昌郡,在龍泉池畔的塔盤山下,見到一個孝敬母親的窮苦農民,為了周濟這個農民,呂洞賓就教他用當地盛產的瑪瑙和琥珀鍛造圍棋出售,從此母子擺脫了困境,『永子』傳播於世。據記載,『永子』始於唐宋,盛於明清,為達官顯貴、文人雅士厚愛,也是進獻皇帝的貢品,所以,《永昌府志》記載:永棋,永昌之棋,甲於天下,其製法,以瑪瑙合紫瑛石研粉,加以鉛硝,投以葯料,合而鍛之,用長鐵蘸其汁,滴以成棋。所以,棋子看上去質地細膩玉潤,堅而不脆,沉而不滑,柔而不透,圓而不橢,其色澤柔和,光不刺目,正面微凸,底面扁平,弧線自然,造型別緻。你說民國初年失傳,是配製的秘方失傳,明清時期盛行的『永子』仍有流傳,我這副就是祖上傳下來的。」


  那先生不慌不忙地介紹了一番,說得丁能通和賈朝軒面面相覷。


  「那先生,」良久,賈朝軒說,「不瞞你說,東西不怕貴,但要保真,因為送人一旦送了贗品,你我都不好做人了。」


  賈朝軒冒昧地說出了心裡話,讓丁能通覺得有些尷尬。


  「賈老闆,我們玩古董的有一句俗話,叫懂的人不玩,玩的人不懂,因為懂的人不會吃進假貨,不懂的人對真貨也不感興趣,惟有似懂非懂的人容易把假貨當真貨買了,還自我陶醉不已!古玩商對似懂非懂的收藏者最敢蒙。但二位都不是收藏者,是買了辦正事的,丁老弟又不是第一次從我這兒拿貨,所以,賈老闆儘管放心,何況,我還靠丁老弟給我帶客人呢!」


  那先生說得誠懇,丁能通只好打圓場說:「老那,我和賈老闆的確對『永子』不懂行,又急著用,不管是真是假,你開個價吧。」


  那先生打了個手勢,卻一言未發。


  「太貴了,太貴了!」丁能通搖搖頭,然後,捏了一下那先生的手說,「這些怎麼樣?」


  那先生連忙搖頭。


  「老那,」丁能通說,「我不懂真假,但行情還是略知一二的。」說完,丁能通又捏著那先生的手說,「這些怎麼樣?」


  老那終於開口了,「這些,這是底價了。」


  「這樣吧,」丁能通一咬牙說,「尾數去了,咱們就成交!」


  那先生直搖頭,像是吃了大虧一樣苦笑道:「賈老闆,丁老弟太精明了,要是入了我們古玩行必定馳騁江湖無敵手啊!」


  「那先生,買的沒有賣的精,如果是真的,這個價確實是個朋友價,希望我們留個念想兒,以後還會再來。」賈朝軒誠懇地說。


  「賈老闆,我求之不得啊!不瞞你說,古玩行的韻味就在真真假假之間,去年,我就遇上了一件趣事,有一個小青年,在潘家園舊貨市場上花三百元買了一件不起眼的古玉,到煙袋街我的古玩店轉手以一千元的價賣給了我。我當時覺得這塊玉不一般,但怎麼不一般也說不上來,後來,我店裡來了一位新加坡商人,看上了這塊玉,我就以五萬元賣給了他。他回國后找人鑒定,認為是假貨,便又回到我的店要求退貨,我堅持認為是真的,新加坡商人不依不饒,最後鬧到了鑒定部門,結果專家不僅認為玉是真的,而且還是填補了我國歷史空白的文物!專家們找了家贊助單位,以二十五萬元的價格買下,然後捐給了博物館。」


  「看來古玩市場有撿不盡的便宜,吃不盡的葯,覓不盡的寶貝,上不盡的當啊!」賈朝軒感慨地說。


  「前不久,咱們東州海關也鬧了一個大笑話。」丁能通眉飛色舞地說,「截獲了一大批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為確定這批走私文物的真偽和價值,海關請來八位專家鑒定。老專家細察后,一致認為這批明清時期官窯瓷器是國內罕見的珍品,其中,還有國家一級文物。海關方面順藤摸瓜,來到江西景德鎮賣主家中,那賣主得知來意后,不慌不忙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大浴盆來,裡面裝滿了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海關人員大喝道:這些東西哪裡來的?賣主理直氣壯地回答:本人仿著玩玩,犯什麼法?在場的專家聽后大驚失色地說:看不懂了,真看不懂了!海關人員和專家看了賣主製作的尚未燒制的器物,這才消除一絲顧慮。」


  「我告訴你們,在古玩市場上,凡是所謂明清時期的官窯瓷器,十有十是假貨,萬萬不能上當啊!」


  那先生的話意味深長,讓賈朝軒對手中的「永子」也多了幾分疑慮!


  43、匿名信

  丁能通終於遇到了麻煩,因為他與羅小梅的事被人寫成了匿名信,擺在了肖市長的秘書鄭衛國的辦公桌上,其實,不光是鄭衛國,所有市委常委秘書幾乎人手一份。最先通知丁能通的還是鄭衛國,畢竟兩個人是前後任的關係,自然親近得很。


  「丁大哥,匿名信寫得很噁心,我就不給你念了,什麼時候回到東州自己看吧。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千萬別讓王元章和李為民看到,一旦看到,你市政府副秘書長就沒戲了。」


  丁能通心裡最清楚,目前是花博會申辦的關鍵時刻,自己為花博會出的力,市領導有目共睹,所以,市政府副秘書長的事應該是鐵板釘釘的,可是這封匿名信太可恨了,一旦落入王元章或李為民手裡,非上常委會不可。


  「衛國,你給大哥出出主意,我該怎麼辦?」


  「丁大哥,這種事大多是捕風捉影,就是有,只要沒有被按在床上就沒什麼了不起的。眼下,你抓緊時間給王書記和李副書記的秘書打個電話,讓他們千萬別把信給領導,其他常委的秘書我打招呼,只要這封信到不了領導手裡就沒事。」鄭衛國頗為狡黠地說。


  丁能通放下電話陷入了沉思,他百思不得其解:誰這麼損,老盯著我?自己與羅小梅一夜風流會被誰盯上呢?

  丁能通從離開北京那天開始回憶,一個人一個人地過腦子,怎麼也想不出來誰會寫自己的匿名信。那天去皇縣駐京辦送機的人有黃夢然、白麗娜,幾個司機和皇縣駐京辦的幾個人,這些人都不可能給自己寫匿名信,羅小梅不可能賊喊捉賊,水敬洪就更不可能了。賈朝軒的秘書顧懷遠也送了自己,但是顧懷遠是哥兒們,每次到駐京辦好吃好喝好招待,不可能幹這種缺德事,也沒有幹這種事的理由啊。


  看來問題出現在皇縣,皇縣接觸最多的只有林大可和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林大可盼星星,盼月亮,盼我帶港商去,不可能害自己,不僅不會害自己,還得從心裡感激自己。


  丁能通忽然一激靈,那天王主任要給自己安排小姐,被自己一口拒絕了,與王主任分手后,他會不會跟著自己和羅小梅?對,只有這個王主任最有可能跟在自己和羅小梅的身後,把那天在溫泉里自己與羅小梅的好事看了個清清楚楚,那麼他為什麼要害自己和羅小梅呢?也許羅小梅得罪了他,不對,羅小梅要是得罪了他,他直接告羅小梅就是了,可是匿名信主要是告自己,羅小梅不過是捎帶腳而已,莫非王主任與自己的對立面有關係?在市駐京辦盼著自己倒台的人只有錢學禮了,莫非這個王主任與錢學禮有什麼關係?丁能通猛然一驚,一定有,肯定有!絕對有!


  想到這兒,丁能通毅然決然地撥通了羅小梅的手機。


  「小梅,在哪兒呢?」


  「通哥呀,在辦公室呢,怎麼聽口氣像出什麼事了?」


  「是出了點事,我想問你皇縣政府辦公室王主任是什麼背景?」


  「什麼意思?」


  「你幫我查一下這個人與錢學禮有什麼關係。」


  「好吧,我問問林縣長,一會兒給你回話。」


  兩個人掛斷手機,丁能通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坐立不安,他實在不願意相信錢學禮和這個王主任有什麼關係,如果有關係,匿名信百分之百是錢學禮寫的,果然如此,自己就不能再忍讓了,這種人如果不給予及時的還擊,早晚會栽到他手裡。


  其實,丁能通對這封匿名信本身並不擔心,因為自己當秘書時就與所有常委秘書達成過一個秘密共識,就是無論誰拿到不利於秘書群體的匿名信,都要扣下來,誰也不要遞給領導,要互相保護,大家都是這麼做的。


  自己給肖市長當秘書時不知扣留了多少匿名信,除非上級領導有批示,否則只要是匿名信一律扣下,因為匿名信大多是誣告信,應該說自己這麼做保護了一大批幹部,鄭衛國接任自己后也是這麼做的,當然肖市長本人並不知道。再說,哪個市委常委的秘書到駐京辦都被自己打點到被收買的程度,他堅信,還會接到其他秘書的電話的,包括王元章和李為民的秘書。果然,他掛斷羅小梅的電話不久,顧懷遠就打來了電話。緊接著市人大主任趙國光的秘書、市政協主席張宏昌的秘書也打來了電話,最後王元章的秘書也打來了電話,紛紛表示讓丁大哥放心,這封信不會交到領導手裡的。


  只有李為民的秘書小唐遲遲沒來電話,丁能通心想,這小子不來電話也未必就把信交給李為民了。丁能通是市長秘書出身,最了解這些秘書了,秘書就猶如一道水閘,只要不讓領導知道,領導斷難知道。


  因為所有的信件、文件、批件,包括情書都得由秘書先看,然後篩選著給領導看,如果什麼都給領導看,那領導一天什麼也不用幹了,所以下面各委辦局區縣(市)打報告要先做秘書的工作,求秘書們重視,給快點遞上去。甚至請領導吃飯也要先打聽秘書,了解領導的口味。官場上流行投其所好,從古就有,不是什麼稀罕事。


  由於沒有等到李為民秘書小唐的電話,丁能通想打電話溝通一下,後來轉念一想,由他去吧,何必打草驚蛇呢。


  想到這兒,丁能通搖搖頭,笑了,心想,對手給自己寫匿名信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何必如此緊張呢?


  丁能通緊張有緊張的道理,因為這次和羅小梅天浴的細節叫人家看得一清二楚,趕上看三級片了,這麼危險的敵人要是不找出來早晚要出大事。


  羅小梅終於來電話了:「通哥,林縣長打聽明白了,王主任和錢學禮是一擔挑的關係,到底出了什麼事?」羅小梅嗔怪地問。


  「小梅,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王主任都幹了些什麼,告訴林大可,這個王主任是個小人,防著點!」


  「通哥,從皇縣回來后一直很忙,沒給你打電話,其實我一直很想你,現在有空嗎?我在頤和園長廊等你。」丁能通心裡亂糟糟的,很想散散心,就答應了。


  44、三棵草

  丁能通趕到頤和園長廊時,羅小梅早就到了,她正在欣賞長廊上的繪畫。


  「看什麼呢?小梅。」丁能通抱歉地問。


  「通哥,你看這長廊像不像一本書?三打白骨精,桃園結義,文人三才,龍宮借寶,還有牛郎織女,這麼多故事都畫在上面了。」


  「照你這麼說,還真像一本書。」


  「通哥,好幾年沒划船了,陪我劃劃船吧。」


  「好啊!我也好多年沒划船了,上一次是從秘書崗位退下來,駐京辦主任還沒上任時,正趕上你嫂子過生日,我們一家三口在東州的新湖公園劃了一次船。」


  丁能通說完,覺得有些失口,便看了羅小梅一眼,羅小梅顯得很大方,並不在意。


  「通哥,嫂子在是電視台做什麼的呀?」


  「編輯。」


  「聽說是個大美人?」


  「看跟誰比。」


  「通哥,你別緊張,我只是隨便問問,我這個人從來不會做心愛的人討厭的事,何況,愛和婚姻本來就是兩碼事。」


  丁能通被羅小梅的話震住了,忍不住看了羅小梅幾眼,發現她嫵媚窈窕的身姿越發豐腴惹眼,羅小梅自然知道丁能通在看她,便往前湊了湊,走到他的面前,要讓他看個夠似的。


  兩個人泛舟在昆明湖上,丁能通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在辦事處經常看到工作人員陪客人拍的頤和園的荷花和泛舟湖上的情景,當時彷彿沒什麼感覺,今天一汪碧波中,一盞鴛鴦船上,兩個有情人,丁能通忽然覺得心中一角像掉進了池塘里。


  因為眼前的羅小梅大氣得讓自己吃驚,與自己的感情似乎沒有任何功利,丁能通一邊划船一邊脫口問:「小梅,愛我這個人值嗎?」


  「愛是不問值得不值得的。」一句話,讓丁能通無地自容。


  「小梅,你提醒我提防錢學禮,我忽略了,想不到他會把目光盯到皇縣去。」


  「是我不好,給你惹了麻煩,通哥,常言說,無毒不丈夫,像錢學禮這樣的人最好對付了。」羅小梅鄙夷地說。


  「怎麼對付,給我出出主意!」


  「一句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小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


  「通哥,你這個人心太善,這樣吧,我幫你搜集錢學禮的罪證,保證不出一年他就滾蛋。」


  「小梅,你有什麼高招嗎?」


  「通哥,別裝了,其實,你早就把他看透了,才把開發紡織廠那塊地的事交給他,房子蓋起來之時,就是他錢學禮趴下之日,對不對!」


  「小梅,你可真厲害,不是一般的女人,以錢學禮的貪婪,我不相信他在房地產開發中不做手腳。」


  「通哥,女人再怎麼不一般也是女人,在男人眼裡就是幾棵草。」


  「這話怎麼講?」


  「男人與情人一旦吹了,就發誓『好馬不吃回頭草』;男人身邊美女如雲,又吹牛『兔子不吃窩邊草』;男人被女人拋棄時,都會說,『天涯何處無芳草』。」羅小梅說完,咯咯笑著看著丁能通,丁能通也被逗樂了。


  「小梅,你這張嘴可真刁!」


  45、密謀

  賈朝軒在中央黨校畢業后,回到東州不到一個星期,市委就召開了常委會專題研究花博會申辦事宜。


  會議經過激烈的爭論,在肖鴻林一再堅持下,決定花博會選址在西塘區瓊水湖畔,讓肖鴻林下定決心選址在瓊水湖畔的不是西塘區區長何振東,而是自己的兒子肖偉。因為一旦花博會建在瓊水湖畔,肖偉開發的瓊水花園房價就會翻番。肖鴻林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愛子心切,在常委會上力排眾議,氣得李為民會還沒開完就憤然離去。


  李為民並未看透肖鴻林的私心,他是從保護生態環境的角度,認為花博會無論選在草河口還是瓊水湖,都會給兩個風景區帶來過度的房地產開發,到時候必然給兩個風景區造成污染和破壞,特別是瓊水湖是東州市民的飲用水,一旦污水排入,後果不堪設想。


  花博會選址在瓊水湖畔的消息不脛而走,全省的房地產商都震動了,因為此時只要在花博會周邊拿到地皮,必然大賺一筆。


  賈朝軒當然了解肖鴻林的私心,只是不露聲色,因為還不到與肖鴻林叫板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坐山觀虎鬥,扒橋望水流。賈朝軒最清楚李為民的性格,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一旦此事反映到省委書記林白和省長趙長征那裡,肖鴻林吃不了兜著走。


  賈朝軒從北京回來前,特意拜訪了王老,那副「永子」圍棋深得老爺子的鐘愛,老爺子雖然身居北京,但對東州的事仍然起著遙控的作用。只要老爺子說話,接替肖鴻林的位置捨我其誰?


  陳富忠得到花博會選址在瓊水湖畔的消息后,也是興奮不已,他連夜去了賈朝軒的家。賈朝軒正在家中做足療,足療小姐是市人民醫院美容中心的,韓麗珍定期將美容中心的足療師接到家中為賈朝軒做足療。


  賈朝軒見陳富忠來了,示意足療小姐不做了,韓麗珍給自己的司機打了電話,讓司機把足療小姐送走。


  足療小姐走後,賈朝軒起身讓陳富忠坐下,小保姆沏了茶,兩個人在沙發上互相點了煙,賈朝軒噴雲吐霧地說,「我估計你坐不住了,肯定得來找我。」


  「大哥,」陳富忠往賈朝軒身邊湊了湊說,「花博會一旦申辦成功,場館工程能不能交給我建?」


  賈朝軒深吸一口氣說:「富忠啊,難辦啊,市委常委會上,肖鴻林極力主張花博會選址在瓊水湖畔,目的很明確,他兒子的瓊水花園銷的一直不太好,花博園一旦建在瓊水湖畔,瓊水花園的別墅就得翻番漲,另外,肖偉的華宇集團實力不在北都之下,場館建設肖偉能拱手相讓?」


  「大哥,這可是塊肥肉啊!咱就這麼拱手相讓了嗎?」陳富忠不甘心地問。


  「也不能這麼說,富忠,你小子不能把勁兒都使在我身上,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袁錫藩和肖鴻林打得火熱,市政府常務會上,這小子力挺肖鴻林,我看你做做袁錫藩的工作,讓他勸勸肖偉,瓊水花園賺了,花博園的場館建設就別再插腳了,再插腳對肖鴻林的影響也不好。」


  「大哥,袁錫藩像個老狐狸似的,不好對付呀!」


  「狐狸再狡猾,他不也是狐狸嗎?只要有好誘餌哪有不上鉤的?」賈朝軒老謀深算地說。


  「大哥,你足智多謀,給我出出主意,放什麼誘餌好?」陳富忠迫不及待地問。


  「我早就想好了,你不妨給袁錫藩家送個貼心的小保姆。」


  「大哥,袁錫藩是副市長,他家還缺保姆?」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袁錫藩的老伴癱瘓在床上,十多年了,這兩口子還沒兒沒女,他老伴難伺候,保姆不知換了多少個,你給他送個貼身保姆,這老小子一舉一動你就全了解了,到時候,你再對症下藥,還愁袁錫藩不聽你的?」賈朝軒說完詭譎地笑了笑。


  陳富忠想了半晌,一拍大腿說:「好主意,大哥不愧為常務副市長,想出來的辦法就是與眾不同。」


  「老弟,凡事急不得,要動動腦子,袁錫藩不擋道了,你再讓丁能通做做肖鴻林的工作,這件事你就可以和肖偉平分秋色了。」


  「大哥,請鄧副市長吃飯的事還得抓緊,前一段刑警支隊的人老在我公司晃悠,這段時間像蒸發了一樣,搞得我心裡倒沒有底了。」


  「富忠,我已經跟鄧大海滲透了保護民營企業的重要性,他不會聽不明白的,我相信他還沒有膽量與我這個市委常委作對,哪天我再請他吃個飯,你小子不給我惹事最好,告訴你的手下收斂點,別忘了,再大的勢力也難一手遮天!」


  「那是,那是,大哥,老弟現在是有身份的人,一心想為大哥增光,哪能給大哥抹黑呢?」


  「富忠,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你小子熬到這份兒上也不容易,應該懂得珍惜呀!」


  這時,韓麗珍親自端著一大盤剛切好的沙瓤西瓜,走過來放在茶几上,拿起一塊遞給陳富忠。


  「朝軒,你今兒怎麼了?囑咐富忠像囑咐孩子一樣,富忠是江湖上闖蕩過來的人,最懂得情義了!」


  「還是嫂子了解我,大哥,我聽說丁能通與中組部領導都搭上關係了,你何不讓丁能通搭搭橋,更上一層樓呢。」


  陳富忠藉機轉移了話題。


  「丁能通搭關係是為了肖鴻林更上一層樓,他畢竟給老肖當了幾年秘書,打斷骨頭連著筋啊!」


  「不對,大哥,丁能通可不一般,我感覺這小子,在仕途上的野心並不大,他主動去駐京辦當主任就是一個例子,他追求的是自由自在、富貴一體,如果要是不貪不佔,官場上哪個位置也比不上駐京辦主任,你看這小子在北京就跟王八吃了秤砣似的,根本就不張羅回來。」


  「朝軒,富忠說得有道理,多個朋友多條路,即使王老替你說話,最後也得落在中組部,不如讓丁能通搭一搭橋,搭上這層關係后,能不能拿下還不在我們。」


  賈朝軒聽了老婆的話半晌沒吭聲,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或許肖鴻林更上一層樓對自己是件好事,位置倒出來后能不能坐上還真得下功夫,因為自己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李為民,王老可以疏通省里,中組部自己還真沒有太硬的關係,讓丁能通搭搭橋也未嘗不可。


  46、原罪


  最近,省委書記林白痛風的老毛病又犯了,腳脖子腫得跟饅頭似的,沒辦法,只好住進了省人民醫院。


  住院前,林白聽取了省委組織部考察組在東州考察的彙報,聽了以後憂心忡忡,一直想找機會與省長趙長征聊聊。


  林白是很講究通氣的,但凡涉及到重大幹部人事安排,總要向班子成員徵求意見,特別注意聽取省長趙長征的意見,這是林白多年來養成的工作作風,也是工作磨合的需要,特別是在上會前,一些重大敏感話題先溝通一下,在會上決策就少了不少盲目性。


  班子里的成員都習慣了林白的這種溝通,因為溝通的前提是信任,不信任就沒有必要溝通,同時,這種溝通拉近了班子成員間的距離。


  趙長征常常覺得與林白之間的每次溝通都獲益匪淺。老搭檔病了,沒有不去看的道理,早晨,秘書和司機接自己時,趙長征沒有直接去辦公室,而是徑直去了省人民醫院。


  由於事先和秘書打了招呼,林白知道趙長征同志來看自己,早就準備好了茶。趙長征推門就嚷嚷:「老夥計,好點了嗎?明天我就要帶團出訪越南了,走之前還真不放心你!」


  林白拄著單拐一邊親自給趙長征泡茶,一邊開玩笑地說:「你那糖尿病的身子也不比我好到哪裡去。咱們倆有一點是相同的,都得管住自己的嘴,你糖尿病還好一點,我這痛風,連豆腐都不讓吃,就剩喝粥了。」


  趙長征笑道:「你還能喝粥呢,我這產糖大戶,一喝粥血糖就上來,只能吃乾的。」趙長征說完,接過林白泡好的茶放在茶几上,兩個人坐在沙發上。


  林白笑著說:「長征,你不來看我,我也想找你聊聊哪。最近省委組織部考察組到東州做了個摸底調查,回來後向我做了彙報,聽了彙報後有點擔心啊!」


  趙長征呷了一口茶,問:「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問題?」


  林白點頭道:「是啊,李為民還好一些,雖然也有兩種不太相同的看法,但是普遍認為這個人比較正,是個實幹的人;賈朝軒的問題就多了,省紀委還接到不少反映賈朝軒官商勾結的舉報信。」


  趙長征嚴肅地說:「果真有這方面的反映?問題就嚴重了,我們決不提拔帶病上崗的幹部,何況是東州,我建議省紀委密切關注賈朝軒的問題。如果有病要趕緊治,把問題消滅在萌芽中,既是對一個幹部的保護,也是對黨的事業負責!」


  林白若有所思地說:「這些天躺在醫院裡想了很多問題,我總覺得發生腐敗有原罪的,而原罪是什麼?這些年腐敗問題日趨嚴重,原罪脫不了干係呀!當然腐敗分子自身放鬆了修鍊是一個方面,可是,那麼多的幹部腐敗了,別忘了,幹部首先是人,然後才是黨員,才是幹部,認識到這一點非常重要。就是這些以人為前提條件的黨員幹部影響著百姓的生活,傳統教育一貫把他們看成是特殊材料製成的人,廉正勤政寄託於個人修養,這是不負責任的,有推卸責任之嫌。其實,人就是有七情六慾的,特別是政治家的七情六慾決定著百姓的生活,靠什麼才能管住政治家的七情六慾呢?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制度創新。通過建立新的制度來消除舊體制的原罪。」


  趙長征對林白的觀點深有同感,他長嘆一聲道:「現在政府機構的許多制度弊病,已經越來越阻礙經濟發展了,比如變相審批多,辦事越來越難了,預算外收入太多太濫,執法交叉、重複、矛盾、多頭,使企業無所適從,給政府的管理權太多太大。如果不給予堅決改革,就業就不能擴大,人民生活水平就不能提高,消費與投資的關係就不能調整,人民就不能安居樂業,很多事業和經濟進一步發展就會葬送在這些部門的審批、許可和收費罰款之中。」


  「是啊,」林白意味深長地說,「拿東州的城市建設為例,這些年,東州財政收入的半壁江山都來源於出賣土地,如果說城市改造之初拆遷棚戶區是為了改善群眾的住房條件,那麼現在剛建了十幾年的房子就拆了。」


  「上次東州幾百人到省政府來上訪,就是剛建一年多的小區被拆了,理由是開發商要在這塊地上建亞洲第一商城。」趙長征插嘴道。


  「是啊,過去拆的是棚戶區、違建房,現在拆的都是合理合法的房子,老百姓住在市中心好好的都被動遷到城邊子上去了,市中心成了富人區,長征,你說說,老百姓還怎麼安居樂業?」


  「我們許多官員熱衷於『客串』房地產生意,前一段,一位著名經濟學家發表觀點,稱中國貧富分化的背後,是腐敗和壟斷行業的外市場化,我認為很深刻呀!」


  「從政府拿地,到銀行貸款,成為房地產商最關鍵的資源,也是幹部腐敗的深淵。連省駐京辦主任薪澤金都要搞房地產開發,前一段拿著方案向我彙報,讓我當場給否了。」


  「這事我聽說了,這件事光大同志對你意見還不小哩,說什麼,別的省駐京辦都是五星級了,別的省能搞,我們省為什麼不能搞。長征,讓我說駐京辦完全是計劃經濟的產物,市場經濟條件下真應該好好考慮它的新職能了。」


  「老林,薪澤金也是因為市駐京辦馬上要搞成五星級酒店刺激的,你的建議很好,回頭我讓省政府研究室好好研究一下新形勢下駐京辦的功能,再也不能走跑『部』『錢』進的老路了,應該拓展一些新的公共服務功能。」


  「長征,要搞就從制度上下手,過去的反腐敗政策搞了多少個『不準』,但效果都不佳,為什麼?連貫的制度少。」


  「是啊,光管幹部吃喝的,建國后就有五百多個文件,但最後還是沒管住這張嘴。」


  趙長征走後,林白思緒萬千,多年來他自覺俯仰天地,無愧鄉梓,力所能及的,無不鞠躬盡瘁。至於力所不及的,雖然竭力地去做了,也難免不盡人意,正所謂無邊落木蕭蕭下,已不是自己的本意了……然而儘管大江東去,林白的心緒仍如濤濤江水不能平靜,因為有太多的問題理不出頭緒,這些問題都鬱積在心中,屢屢揮之不去。


  47、畫龍點睛


  在肖鴻林準備帶隊去荷蘭海牙世界花卉生產者協會總部申辦答辯的前一個晚上,丁能通從駐京辦趕回了東州,在此之前,他已經接到了市政府副秘書長的任命。


  丁能通是肖鴻林專程叫回來的,因為離出發的日子越近,肖鴻林的壓力就越大,他心裡非常清楚,此次荷蘭之行實際上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肖鴻林始終在想一個問題,東州有什麼?在握有一票否決權的幾十個成員國代表的印象中,東州這個曾經滿是環境債務的北方城市,申辦成功的可能性很小。


  肖鴻林習慣了丁能通給自己當秘書時,每遇重大問題,畫龍點睛的服務方式,丁能通總會在最吃勁的時候,想到好主意,讓肖鴻林心中豁然一亮。


  丁能通下飛機后沒有回家,他從東州機場直接去了肖鴻林的辦公室,肖鴻林囑咐秘書鄭衛國任何人也不許打擾。


  丁能通仔細看了答辯報告后,緊鎖雙眉陷入沉思,突然他的目光霍然一亮,點上一支煙說:「肖市長,迄今為止,花博會都是在氣候溫暖的南方城市舉辦的,我們是北方城市,基礎條件不好,與其他國家的申辦城市比武過招必須有殺手鐧。」


  「你小子就別賣關子了,快說說你的殺手鐧!」肖鴻林不耐煩地說。


  「肖市長,東州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自己的資源舉辦這一盛會,這在世界花卉博覽會歷史上是獨一無二的,不過這樣一來,一旦申辦成功,資金就會成為花博會的瓶頸,等於我們自己給自己出難題啊。」


  「能通,你這個主意出得好,我們先不管資金問題,只要申辦成功,我相信資金不是問題。」


  「還有,肖市長,不要掩蓋我們的不足,相反要坦言我們的不足,要說透我們的不足,外國人喜歡坦誠,充分詳實的陳述很可能征服世界花卉生產者協會的官員。」


  「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我們要為東州創造一部綠色編年史。」


  肖鴻林聽了丁能通的建議后興奮起來,其實,在中國政壇上,隱匿著一大批充滿政治智慧的秘書,這些人由於體制的原因,無法脫穎而出,只能依附於人,依附於好的領導還有一個好的前程,要是跟錯了人,還可能毀掉一輩子。


  丁能通沒有跟隨肖鴻林去荷蘭,肖鴻林走的那天,四大班子領導齊聚東州機場歡送,特別是市委書記王元章自從與肖鴻林搭班子以來,第一次親自去機場送行。


  肖鴻林風風光光地帶著東州八百萬人民的希望去了花卉之國荷蘭,賈朝軒卻陷入了難耐的等待之中,因為賈朝軒為申辦花博會做了大量的前期鋪墊工作,特別是肖鴻林在機場面對媒體記者講的話,讓他頗有想法。


  「申辦成功了,那是給我們國家錦上添花,如果落選了,也沒什麼,只能說明東州還需要進一步完善自己。」


  如果申辦失敗了,真的沒什麼嗎?不會的,到時候肖鴻林當省長的夢可能破滅,那樣的話,就會賴在東州不走,那麼自己的市長夢就難圓;如果申辦成功了,肖鴻林就真的能當上省長嗎?


  賈朝軒的心緒很複雜,其實他心裡清楚,肖鴻林不過是困獸猶鬥,因為能否熬到封疆大吏的位置,與這個小小的花博會並無太大的關係,甚至與東州經濟發展能否更上一層樓沒有太大的利害關係,那根本不是一點點政績能夠左右的事情,左右這件事的只有一個地方,就是中南海的勤政殿。


  想到這兒,賈朝軒有些心灰意冷了,自己在北京學習一年本以為能夠得到重用或提拔,班裡一百六十八位正廳級同學,沒畢業就提拔了三分之一,雖然自己的各科成績因為有顧懷遠這個碩士的親自操刀,一直名列前茅,卻並沒有引起中組部領導的關注,他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他想起陳富忠的建議,應該讓丁能通搭搭橋,見見中組部地方局的周永年,想到這兒,他拿起了電話。


  48、姐姐


  丁能通在接到賈朝軒電話的同時,也接到了水敬洪的電話,水敬洪為了兌現自己的承諾,在東州市環衛節前趕製了一萬雙鞋。他要親自將鞋送到東州。丁能通趕緊把這個消息用手機向李為民做了彙報。


  第二天,在市政府辦公大樓前懸挂著橫幅「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先生向環衛工人贈鞋儀式及環衛節慶祝大會」。


  幾百名環衛工人身穿嶄新的制服排成方隊,主席台上有水敬洪一行三人及王元章、趙國光、張宏昌、李為民、袁錫藩、鄧大海等市領導,丁能通以市政府副秘書長的身份,也站在了市領導的行列里。


  儀式由副市長袁錫藩主持。


  袁錫藩西裝革履地走到講台前說:「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先生向環衛工人贈鞋儀式現在開始!首先,請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賈朝軒同志講話。」


  環衛工人隊伍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賈朝軒神采飛揚地走到講台前,用洪亮的嗓音說:「環衛工人同志們,今天是東州市第八屆環衛工人節,首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前來參加贈鞋儀式的城市美容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並通過你們向全市萬名環衛工人表示節日的慰問!今天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香港黃河集團總經理水敬洪先生為大家捐贈了一萬雙鞋,我代表你們,也代表市委市政府,對水敬洪先生的善舉表示衷心的感謝!」


  站在後面的丁能通望了一眼李為民,心裡怪不是滋味的,因為這一萬雙鞋明明是李為民為環衛工人爭取的,現在聽起來倒像是賈朝軒為環衛工人爭取來的。李為民始終微笑的表情讓丁能通看到了一位政治家的胸懷。


  水敬洪參加完贈鞋儀式后,本來想考察一下鞋業生產基地的位置,突然接到集團總部的電話,稱黃翰晨先生突然病了,住進了醫院,水敬洪只好取消了所有行程,連市委市政府的宴請也沒有參加,就直接飛回了香港。


  丁能通並沒有急著回北京,因為他一年回不了幾趟家,衣雪自然是不依不饒,交一次公糧不行,還得忙活第二次,丁能通正累得氣喘吁吁之時,床頭的電話響了。


  衣雪不讓接,可是電話響得瘮人,沒完沒了地響,響得丁能通終於疲軟了,沒搞完就敗下陣來,弄得衣雪好大不願意,氣哼哼地拿起電話劈頭就問:「誰呀?三更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電話里傳出顫巍巍的聲音,一聽就知道由於過度緊張或恐懼發出的。


  「衣雪,我是衣梅,姐出了點事,想找能通拿個主意!」


  衣梅的語氣迫切,恨不得馬上讓丁能通接電話。


  「姐,出啥事了?深更半夜找他,不知道我抓著他一回不容易,都讓你嚇陽痿了。」衣雪抱怨地說。


  「雪兒,對不起了,姐確實出了點事,讓能通出出主意!」


  原來衣梅在金橋區當社區科科長,負責社區管理工作,由於大部分社區辦公條件差,由市民政局統一下發給各街道辦事處一筆款子用來給社區辦公租房子,衣梅所在的街道辦事處主任比較貪婪,私下裡把這筆錢給分了,她們辦事處一個書記,一個主任,一個副主任,每個人分了六萬元,錢是衣梅奉主任的指示分的,為了堵衣梅的嘴,她也分到了一萬。現在有人將這件事舉報到了區紀委,區紀委已經組成調查組下來調查了,衣梅是從區紀委一位同學那兒得到消息的,思來想去不知怎麼辦好,只好三更半夜撥通了衣雪家的電話。


  丁能通聽明白事情的原委后,半晌沒說話,急得衣梅在電話里直抹眼淚,衣雪在身邊也光著白花花的身子一個勁兒地催問:「能通,快幫我姐想想辦法呀!」


  「急什麼,讓我想想!」丁能通不耐煩地說。


  衣雪知道這件事誰聽了都上火,丁能通心裡一定很急,便焦急地看著丈夫。


  「姐,區紀委的人只是找下面了解情況,不是還沒找你們談話嗎?」丁能通終於開口了。


  「對,能通,區紀委的人上午到社區去調查了,到社區查一定露餡,一旦露餡,姐就完了。」衣梅說話時嘴都在顫抖。


  「別怕,姐,這件事你們單位的領導是主謀,你只不過是被利用了,這件事得這麼做,你儘快,最好現在就行動,爭取在明天中午之前將這筆錢收上來,既然社區不用租房子,你把錢收上來后,趕緊退給市民政局,只要在區紀委的人找你談話之前,把錢退了,舉報人的舉報就不攻自破了。」


  「可是最近我們辦事處剛換了領導班子,原先的主任書記都換走了,他們要是不給怎麼辦?」


  「你問他們是要烏紗帽還是要這六萬塊錢,姐,不是我說你,你拿這一萬塊錢多不值得,有這一萬塊錢也發不了財,沒這一萬塊錢也破不了產,為了一萬塊錢丟了飯碗,值嗎?」


  「我明白了,可是我怕即使他們退給我,明天中午也來不及呀,誰家能一下子拿出來六萬塊錢?」


  「這樣吧,」丁能通想了想說,「你自己能拿多少?剩下的明天讓衣雪給你補上,先把錢退給民政局,然後再找你們那些不怕死的混蛋領導要,放心吧,他們不敢不退,再說,還有我呢,我明天再找你們區長張鐵男給壓一壓,沒事的。」


  電話里的衣梅終於鬆了口氣。


  「能通,姐給你添麻煩了!」


  「姐,一家人,別說這些,你抓緊辦吧,我困了。」


  丁能通掛斷電話,衣雪親了丈夫一下:「老公,關鍵時刻還得你出馬。」


  「雪兒,勸勸你姐,別再貪圖小便宜了,不是有句話嗎?貪小便宜吃大虧。再說,就她那膽兒,又擔不了事,還好,區紀委還沒找到那幾個頭兒,要不非把罪過都推給你姐不可!」


  「我姐多可憐啊,剛離婚,一個人帶著孩子,再說,現在的官有幾個不貪的?」


  「那都是老百姓的氣話,市委書記王元章、李為民還有老同學石存山,副市長鄧大海都是好樣的,我也沒貪過,什麼時候別忘了,還是好乾部多。」


  「還有段玉芬……」


  衣雪一提到段玉芬,兩個人就沉默了,儘管衣雪還弄不清段玉芬是怎麼死的,但是,在丁能通的心裡,已經預感到兇手是誰了。他相信,石存山也會預感到,只是尚未拿到證據,丁能通不敢想,一旦真相大白於天下,東州的政壇會是什麼樣子。


  49、笑話


  第二天中午前,衣梅順利地從前辦事處領導手中拿到了退款,並及時送到了市民政局,當區紀委的人下午找衣梅談話時,丁能通正在金橋區區長張鐵男的辦公室。


  「能通,花博會選址不公道,肖市長有私心。」張鐵男憤憤不平地說。


  「鐵男,這話說到我丁能通這兒就算拉倒,不許再說這種話了。」丁能通好意地提醒道。


  「能通,這些年你的口碑誰不知道,無論誰說話到你這兒就到頭了,我就佩服你這一點,不過話我還得說,不說我憋得慌。誰不知道肖偉在西塘區開發的瓊水花園,沒有肖偉的背景,哪個開發商能在瓊水湖邊上搞到地?不瞞你說,肖偉也打過草河口的主意,讓我給頂回去了,我和何振東不一樣,何振東巴不得在西塘區搞開發,他好有機會巴結肖市長。我張鐵男希望花博會選在草河口也是出於公心,花博園的設計完全可以依照森林公園的特點設計,在森林公園邊上建公園,既豐富拓展了公園的功能,使森林公園與花博園相得益彰,又開發了金橋區的旅遊資源,一舉兩得。搞到瓊水湖畔,水要是污染了,市民喝什麼?」


  張鐵男是個直腸子,一口氣竹筒倒豆子,說了一大堆。


  「鐵男,讓我說,花博園無論是設在草河口,還是建在瓊水湖畔,都不合理,因為花博園一旦開園必然帶動周邊的房地產開發,這對兩大風景區都是嚴重的破壞,所以,沒設在草河口,你應當慶幸。」


  「那你說應該設在哪兒?總不會設在市中心吧?」張鐵男刨根問底地問。


  「依我看,應該設在皇縣。」


  「皇縣,為什麼?」


  「你看,過了西塘區就是皇縣,離市內開車不過一個多小時,那裡不僅有兩個幾百年的古鎮,還有溫泉,如果把花博園設在那兒,依山傍水的,必然帶動皇縣的大發展,在那裡搞房地產開發對皇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人們在那裡可以游古鎮,賞花園,泡溫泉,住別墅,吃山珍,簡直就是世外桃源啊!」


  「你別說還真有道理,皇縣的前插鎮、后插鎮我都去過,確實是個好地方,可惜,你丁能通不是決策者,咱們也犯不上操這份閑心了。能通,難得到我們金橋區,無論如何得一醉方休。」


  「鐵男,不行,我約了朋友,已經答應人家了。」


  「誰呀?一起來唄,打電話,請過來,另外,把你大姨子也請過來,我還第一次聽說她在我們區呢,請過來見見面,以後我好關照關照。」


  張鐵男說得很誠懇,盛情難卻,丁能通只好答應了。其實,晚上丁能通想見見石存山,另外,賈朝軒打電話讓他搭橋見見中組部地方局的周永年,丁能通覺得太唐突,要是讓肖市長知道了自己不好交代,但又不好回絕賈朝軒,於是心生一計,想讓賈朝軒見見劉鳳雲的老父親。


  劉鳳雲的老父親孤苦伶仃一個人住在東州,每次丁能通回來都去關照一下,要是把劉鳳雲的老父親引見給賈朝軒,既給了賈朝軒面子,又不至於讓肖鴻林太多心,而且比直接見周永年有效果。晚上,他還想拜訪一下劉老爺子,不事先打招呼怕劉老爺子不見,因為這老頭做人很低調。


  晚宴就安排在草河口賓館十五號樓,丁能通囑咐石存山把衣梅一起接過來,衣梅雖然比衣雪大兩歲,但姿色一點不比衣雪遜色。


  石存山和衣梅一起走進包房時,張鐵男和丁能通眼睛都豁然一亮,因為兩個人走在一起看上去太般配了。


  丁能通心想,怎麼從來沒想過把這兩個人往一起撮合撮合呢?


  石存山一進門便說:「能通,你知道隔壁包房是誰嗎?」


  「你小子長了一雙鷹眼,又發現什麼情況了?」丁能通開玩笑地說。


  「西門大官人,還有電視台第一美女蘇紅袖大小姐。」


  「蘇紅袖怎麼和袁錫藩摻和到一起了?奇怪!」丁能通若有所思地說。


  「這有什麼奇怪的,誰不知道袁錫藩好這口呢?要麼怎麼能叫西門大官人呢,你這個駐京辦主任不會連這麼重要的情況都不知道吧?」張鐵男用炫耀的口氣說。


  「姐,還不見過張區長!」丁能通對衣梅說。


  「張區長好!」衣梅一邊與張鐵男握手一邊說。


  「衣梅,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明明是丁副秘書長的大姨姐,居然不跟我說一聲,我看你們辦事處主任不想幹了,這麼重要的信息都不告訴我,簡直是沒有黨性!」


  丁能通聽了心裡哭笑不得,心想,這與黨性有什麼關係?

  張鐵男又與石存山寒暄后,眾人落座,酒菜很快就上齊了。


  張鐵男和石存山都是性情中人,三杯過後,張鐵男舉杯說:「久聞石支隊神勇無比,破過不少大案要案,怎麼樣,咱們比一比酒量如何?這第一杯酒,我先干為敬!」說完他一仰脖子幹了。


  石存山從來不怕挑戰,見一開席張鐵男就沖自己來了,哪肯示弱,也一仰脖子幹了。


  「你們倆要是這麼喝太沒意思,」丁能通說,「不如每個人講一個笑話,講的笑話要是誰都不笑,就罰酒一杯,怎麼樣?」


  「好,我先來。」張鐵男自告奮勇地說。


  「講笑話我不行,講案子我在行。」石存山告饒地說。


  「講一般的案子不行,要講就講特離奇的。」衣梅插嘴道。


  「對對對,衣梅說得對,不許拿那些打打殺殺的小案子騙我們,一定要離奇。」張鐵男笑著說。


  「張區長,你先講吧!」丁能通笑眯眯地說。「好,講就講,我這個人沒別的能耐,就是笑話多。有一個獵人正在打獵,搜尋目標時發現樹上有兩隻鳥,他連忙舉槍瞄準,砰地一槍,打下一隻鳥,上前一看,發現是只沒毛的。正納悶時,另一隻鳥飛下來大罵獵人,他媽的,老子剛哄她把衣服脫光,你就把她打下來了。」張鐵男說完眾人哈哈大笑。


  「講得好,有意思,鐵男,再來一個,再來一個。」石存山一邊笑一邊說。


  「存山,我再說一個就該你的了。」張鐵男點了一支煙接著說,「一個女的正在廁所小便,一個醉鬼酒後誤闖了進來,聽到嘩嘩的尿聲,醉鬼忙說:別倒了,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女的嚇壞了,不敢再尿,憋不住,放了個屁。醉鬼說:我操,怎麼又啟了一瓶?」這下子逗得眾人樂得是前仰後合,衣梅都笑出了眼淚。


  「怎麼樣?石支隊?該你的了吧?」張鐵男叫板說。


  「別,別,能通先來!」石存山推託說。


  「鐵男,就這笑話有啥呀?聽我的。」丁能通不服氣地說,「產房裡,一個小孩出生后哈哈大笑,接生護士都非常奇怪,圍攏觀察,發現小孩拳頭握得很緊,掰開后發現是一粒墜胎葯,只聽小孩說:他媽的,想幹掉我,沒那麼容易!」


  丁能通說完,大家又是一陣笑后,石存山說:「衣梅,該你的了。」


  衣梅無奈只好硬著頭皮講了起來。


  「農夫要殺公雞卻逮不著,於是抓起母雞說:再不下來讓你打光棍!公雞說:你以為我傻啊,我下去她就成寡婦了!」


  衣梅講完,石存山再也躲不過去,端起酒杯說:「來,鐵男,能通,好長時間沒這麼開心了,講之前我先敬你一杯。」


  石存山挨個碰杯后一飲而盡,然後說:「我講的是一個發生在美國的一件錯綜複雜、離奇古怪的死亡案件,也是一起很精彩的自殺案,死者名叫羅納德,法醫驗屍后,斷定為頭部受傷死亡,死者從十一樓樓頂跳下試圖自殺,自殺前他還留了一份遺書,但下落時,卻被從九樓一個窗戶射出的獵槍子彈擊中,當場死亡。射手和死者都不知道,在該樓的八層高處有一副保護玻璃清洗工安全的網,因而羅納德不可能實現自殺計劃。通過調查發現,射齣子彈的屋內住著一對老夫婦,當時老兩口正在吵架,老頭情緒非常激動,抄起獵槍對著老太太扣動了扳機,子彈沒有打中他的妻子,卻穿過窗戶正巧擊中了羅納德。按照當地的法律規定,某人試圖謀殺A,卻殺死了B,則按謀殺B罪論處。面對『謀殺』罪的指控,老兩口都堅持說他們誰也不知道獵槍裝著火藥。老頭說:多年來,我總是用獵槍嚇唬妻子,我根本不想謀殺她。所以殺死羅納德看來是意外事故,也就是說,獵槍是被偶然裝上了火藥。通過進一步調查,找到了一位目擊者,他證明老夫婦的兒子在事發大約六周前,往獵槍里上了火藥,原因是老太太突然中斷了對兒子的經濟資助,兒子企圖利用父親常用獵槍嚇唬母親的習慣,借父親之手殺死母親,案件此時成了老夫妻的兒子謀殺了羅納德,更為離奇的是,老夫妻的兒子,正是這位叫羅納德的青年!他因遲遲未能實現謀殺母親的企圖而頗感失望,所以想跳樓自殺,不巧,卻被自己填裝的獵槍子彈擊中致死,按照法律規定,死者是自己謀殺自己,因此法醫最後判定,這是樁自殺案。」


  石存山講完后,眾人無不稱奇。


  丁能通喝了一肚子酒,想去衛生間,張鐵男開玩笑說:「別像醉鬼似的走錯了門!」


  丁能通邊笑邊走出包房,剛走到洗手間時,蘇紅袖正照著鏡子塗口紅,從鏡子里看見丁能通晃晃悠悠走過來。


  蘇紅袖突然轉身問:「丁能通,回來也不吭一聲,怕見人哪!」


  「哎喲,姑奶奶,跟誰吃飯呢?」丁能通故作驚訝地問。


  「是富忠請袁市長吃飯,我作陪。」


  蘇紅袖甩了甩飄逸的長發,抬起胳膊攏了攏耳邊的髮絲,露出雪白鮮嫩的腋窩,空氣中頓時蕩漾著誘人的馨香,丁能通頓時臉熱心跳起來。


  「紅袖,你等我一會兒,我方便完,隨你一起給袁市長和陳富忠敬酒。」


  丁能通說完一頭鑽進洗手間,他一邊撒尿一邊尋思:陳富忠請袁錫藩吃飯,有點意思,袁錫藩主管外經外貿工作,陳富忠要打他什麼主意呢?既然碰上蘇紅袖了,不過去敬杯酒袁錫藩和陳富忠非挑理不可。想到這兒,他打了個尿顫。


  丁能通隨蘇紅袖走進包房時,陳富忠正在與袁錫藩耳語,袁錫藩一臉的愉悅。


  「哎呀,袁市長,聽紅袖說富忠請袁市長吃飯,無論如何我得敬杯酒。」丁能通一臉堆笑地抱拳說。


  「喲,駐京辦大使什麼時候回來的,聽說你們要挪地方了?」袁錫藩派頭十足地說。


  「托袁市長的福,駐京辦就要進駐北京花園了,多虧了富忠幫忙啊!」丁能通自己給自己倒了杯酒,又分別給諸位滿上,然後舉杯說,「袁市長,我先敬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袁錫藩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問:「能通,跟誰在一起吃飯呢?」


  「金橋區張區長,刑警支隊石支隊,還有我大姨子。」


  丁能通話一出口,袁錫藩哈哈大笑說:「丁能通,人家吃飯不是帶老婆就是帶小姨子,你怎麼帶大姨子呀?」


  陳富忠聽到石支隊表情僵了一下說:「能通,一會兒陪我過去敬杯酒。」


  「富忠,敬什麼酒呀,紅袖,去,都把他們請過來。」


  袁錫藩發話了,蘇紅袖婷婷裊裊地走了。不一會兒,張鐵男端著酒杯過來了,石存山和衣梅都沒跟過來。


  「袁市長,石支隊和衣梅死活不過來。」蘇紅袖無奈地說。


  「袁市長,富忠,別為難他們了,石支隊喝多了,衣梅怕見人,我代勞了。」


  張鐵男說完,端著酒杯挨個敬。丁能通心想,石存山一定是因為陳富忠在,不願意賞他臉才拒絕過來的,這脾氣可太像段玉芬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一點台階也不會給你的。


  陳富忠聽了有些下不來台,丁能通趕緊打圓場說:「富忠,請袁市長吃飯一定是又有發財的好事了,可別忘了給老弟也創造點機會。」


  「能通,今天請袁市長吃的是感情飯,沒有一點功利色彩,別戴著眼鏡看人啊!」陳富忠就坡下驢地說,「不信,你問紅袖。」


  丁能通心想,少他媽瞎扯,吃感情飯帶著蘇紅袖幹什麼?誰不知道西門大官人好色,有蘇紅袖在,什麼事西門大官人不得答應。


  「能通,這你就冤枉富忠了,今兒這飯吃得值,富忠可幫我一個大忙。」袁錫藩一本正經地說,「你們都知道我老伴癱在床上十幾年了,我又沒兒沒女,只能請保姆伺候,可是我老伴那個人難伺候著呢,換了不知多少個保姆了,一直沒有滿意的。這回富忠幫我找了一個保姆,農民家的孩子,還學過醫,正對我心思,要不我這一天忙到晚,老伴連端茶倒水的人都沒有。」


  袁錫藩說得楚楚可憐,包房的氣氛一下子沉悶了起來。丁能通心想,陳富忠給袁錫藩家找保姆,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嗎,袁錫藩會看不出來?


  蘇紅袖看冷了場,連忙端起酒杯說:「袁市長,來,我為你找到一個稱心如意的保姆干一杯!」


  氣氛馬上又熱烈起來。


  張鐵男也扯著大嗓門說:「好,來,干一杯,干一杯!」


  酒杯叮叮噹噹地碰到了一起,大家都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石存山是在席散之後,眾人在門口寒暄時碰上陳富忠的,陳富忠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滿臉堆笑地說:「石支隊,想過去敬杯酒,可是席散了,改天我請客,石支隊一定要賞光。」


  「不敢當,我怕喝了你陳老闆的酒被大卸八塊,扔在黑水河裡喂王八。」石存山黑著臉陰陽怪氣地說。


  「石支隊真會開玩笑,好像我的酒是穿腸毒藥。」陳富忠被噎了一下,反唇相譏道。


  「石存山,」這時,袁錫藩走過來說,「怎麼我請不動你呀?讓你過來喝杯酒都不給面子,難道得我過去敬你不成?」


  「袁市長,別挑理,我讓丁能通、張鐵男灌多了,改天我請客,算是給市長大人賠罪。」石存山說完,給衣梅開了車門,衣梅沒見過這場面,趕緊鑽進了車裡。


  「能通,你上不上來?」石存山喊道。


  丁能通是想給衣梅創造點接觸石存山的機會,便說:「拜託你送我姐一趟,我還有點事。」


  石存山一點也不願意戀戰,鑽進車裡一溜煙就沒影兒了。眾人又寒暄了一通,丁能通上了蘇紅袖的車,車內馨香四溢,蘇紅袖嫵媚動人,香車美人讓有了七八分醉意的丁能通心旌蕩漾,胡思亂想起來。蘇紅袖是東州赫赫有名的大美人,為什麼會看上賈朝軒?要知道她連肖市長的兒子肖偉都不放在眼裡,難道真的愛上了賈朝軒了?還是愛上賈朝軒的權了?一般像蘇紅袖這樣的交際花不太可能專愛某一個異性,除非對方有權或者有錢,肖偉的有權有勢是老子給予的,老子一下台,兒子就狗屁不是了,而賈朝軒正是後勁十足如日中天的時候,用股票投資的行話講,那是長線。丁能通不禁暗自佩服起這個女人,便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她幾眼。


  「通哥,怎麼這麼看我?動賊心了?小心你老婆吃醋。」蘇紅袖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言語中充滿了騷氣。


  「紅袖,你還不了解我,我根本不怕老婆吃醋,還是喝醬油,我是覺得朋友妻不可欺。」丁能通放著膽子說。


  「你瞎說什麼?我是你哪個朋友的妻?」蘇紅袖咯咯地笑著問。


  「賈市長啊,賈市長和我是朋友,你是他的妻,你說我怎麼能碰?心裡再喜歡也不能碰。」丁能通酒勁上來,舌頭有點硬。


  「你要與賈朝軒真是朋友,你勸他離婚,他要真敢離,我就專心給他做老婆,他要是不敢離,我願意跟誰就跟誰。」


  丁能通心想,少他媽跟我吹!我嚇唬嚇唬你再說,他一指前方說:「紅袖,你看那不是賈市長的車嗎?」


  蘇紅袖猛一踩剎車問:「哪兒呢?!」


  車咯吱一聲停在了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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