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棒打不著鴛鴛
不知是否是因為見到與裴重天長得有幾分相似的裴深的原因,南宮荊蘭的淚點被戳了個正著,此刻正坐在離伏魔塔不遠的地方惆悵。
荊蘭已死,夫妻緣盡。
原以為自己瀕死之際對他說的一句玩笑話,竟被當真了。
說到底,裴重天還是沒能原諒她。
南宮荊蘭抿嘴,走到伏魔塔的結界外圍,再也不想白費力氣去找搞基的那兩個,反正也是個不孝子生下的孽種,這種事她若是再扭轉不過來,就將其逐出家門剔除在族譜的名字好了。因為裴家不止有他一個孫子,香火可以讓另一個傳續……不過,他應該是大孫子,名字叫什麽來著她給忘了,唯獨隻記得她承認的小孫子,親定的兒媳婦所生,正規的貴族子弟,名叫裴淺。本來她並不同意逆子給小孫子取這樣一個像女人的名字,但因為逆子仗著有老子護著便刻在了裴家族譜上,她就是有意見也改變不了什麽。
那個逆子,那個男人,就連著孫子……都能成為生活的導火索。
一遍遍地轟炸,情感也由當初的至死不渝到後來的崩塌解離,南宮荊蘭客死異地最後帶回她屍骨的卻是她口中恨不得在繈褓中掐死的逆子。
可是,這些她並不知道。身體已死靈魂就被捉到這裏,長久的二十多年裏她見不得任何人,隻能聽從迷失之境的擺布。身為西藻國的長公主,嬌縱的霸道脾氣讓她從情敵手裏搶來的心上人,讓她不惜代價脫離皇宮遠征戰場,隻為待在裴重天的身邊,得到了所愛。
很多時候,裴重天都在忍著她的無理取鬧,而她卻仗著他賦予的愛肆意揮霍。等到花光的那天,她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最後一次見到裴重天時,他就坐在裴府的小院子裏一杯一杯地喝著小酒,膝蓋上擱著尺璐國君送給他的流鶯劍,淡雅如儒士。她就站在他麵前,叉腰問道:“柔緒進宮當妃子,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然而裴重天冷漠地暼了她一眼,譏諷回道:“誰人不知皇宮險惡無比,我的女兒憑什麽要被一個貪好權勢的母親送入宮中遭此劫難?再說了,柔緒已有情郎,我已經準備在下月給她準備婚禮,你不用操心任何事。”
說得她當場就拍碎了一桌子的酒壺,怒火攻心:“貪好權勢?你居然說、說我貪好權勢!”南宮荊蘭也不知道,那時的自己完全沒了風雅與賢惠,一張美豔的臉猙獰得可怕。
“我弟弟有何不好?他那麽寵愛柔緒,會虧待得了她?我要是貪慕虛榮直接把皇位搶到手不是更好?我這麽做還不是為了柔緒!而那臭書生又有何地方能讓你刮目相看竟將柔緒許配與他,我看你真是瘋了!”
“瘋的人是你,荊蘭你從未考慮過孩子們的感受!你以為的好偏偏是他們都不需要的,拆散了沅緒把人趕到淵雲帝國孤苦無依這就是你作為一個母親做的?你的心也太狠了吧。”
一想到獨子裴沅緒,裴重天心髒就疼地厲害,正好不巧地看到藏在灌木叢裏縮成一團目光有些呆滯的大孫子裴深。心啊,一下子就有點兒慌了。
光顧著吵架的南宮荊蘭被相公刺激地淚花直冒,一把搶過流鶯摔在地上,怒吼:“裴重天!你憑什麽和我作對?”
以往隻要她一哭裴重天就會安慰她,但這次不同,她得到的不過是愈加冷漠的眼神而已。當時的她,絕望地咬著牙,衝動地說出不可挽回的話。
“……你改變不了我所決定的任何事,我身為長公主能做的太多了,南宮世家給我的身份和權勢足以讓我擁有自己的人生,別說是那個逆子,就連你我也能撤位貶低,甚至是——殺了你。”
二十多年前,她幾乎就可以一步登天,成為女皇的機會就掌握在手裏。
“荊蘭,你變了。”
暴怒的金色雙瞳裏閃過一抹猩紅,眼光利睿的裴重天及時捕捉到。
怒火燒盡後,南宮荊蘭終於得到一種詭異的平靜,心髒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猛地絞痛,但隻過了一秒,莫名地沒有了任何感覺。
“那麽,若是荊蘭已死,夫妻緣盡。”
裴重天的神情,是永遠不變的冷淡。
“好。”
南宮荊蘭抹掉眼角的淚,決定不再想傷心事。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裴重天那個男人怎麽永遠不懂這個真理?成親二十多載,啥浪漫都沒有!自己當初怎麽就看上了他?
“祖母。”
偷偷掉眼淚的南宮荊蘭立馬就慌了,轉過臉看到裴深的時候已經與之前沒什麽兩樣。不過看到大孫子和一隻孔雀妖膩歪之時,就更不爽了。
“還回來做甚?有本事跑得沒影,有本事別出現在我麵前。我沒你這個孫子!”
裴深勾唇,趴在青羽背後,滿意地道:“求之不得。”
“……你!”
“喂,你別氣她老人家了……”
青羽拿羽扇狠拍了一下裴深的臉,殊不知自己的眼神與昨天根本就不一樣了。
這才多大的功夫啊……進展就這麽快了。
“走吧。”
閣主大人二話不說就往回走,南宮荊蘭猛然站起來,怒喝:
“站住!”
一人一妖漸行漸遠,周圍粉色的氣息一直在升溫。
被秀了一臉恩愛的長公主殿下瞬間臉黑,臉色臭得不能看。她揮出再次重回手中的流鶯劍,一道金光便往青羽的方向飛去,迅速得連青羽都沒來的及反擊這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
“噗——”
金刀刺中了肉體,血液的猩紅和氣味讓青羽的眼瞳突然一縮,呼吸驟停。
“你……你,還好嗎?”
裴深擋在他麵前,沒入背後的光刀開始消失,本就流失大量血液的的他還能在第一時間保護自己的摯愛,他真是不知道心裏該有多慶幸了。臉色蒼白如鬼魂,傷口在慢慢愈合,但卻是沒有性命之憂。隻是因為某些原因,看起來特嚇人罷了。南宮荊蘭不知所措,流鶯也被她扔在一邊,完全想不到裴深能為了妖精做到這種地步,更讓她接受不了的是,自己居然差點兒就殺了自己的孫子……裴重天若是知道了,天,她簡直不敢想。
青羽扶著裴深,手按在他的傷口上,或許因為緊張,治愈術都沒辦法施展。整隻妖好似陷入了困境一般,特熟悉又特害怕。
“流了好多血,止不住啊怎麽辦?”
裴深涼涼地看了一眼南宮荊蘭,對著青羽虛弱道:“回家。”
“裴、裴淺……你——”
“……咳!你不是我祖母,我也不是你的小孫子裴淺。”閣主大人回頭,繼續說:
“連我的名字都不屑記得,你不配做祖母。”
他出生以來,南宮荊蘭就嫌棄他,沒討厭她之前曾在下人口中得知荊蘭長公主曾在深夜裏派人進入父親的臥室將他抱走,連夜送到瀾優帝國的浮生寺放在明衍方丈的門口。若不是他二貨師父在方丈屋內暫住及時發現他,現在恐怕他就得當浮生寺裏的掃地僧了。一歲就能跑,兩歲開始練武,三歲習獵妖術……無論他如何努力優秀都在她口中得不到一個好,反倒是紈固弟弟裴淺做錯了事也能讓她眉開眼笑。
更甚者,拆散他的雙親,逼待他如親子的姑姑入宮,最後落了個悲慘的下場……
在外多麽受人尊敬,名聲赫赫,在家卻是個親自毀壞自己家庭的惡婦,偏偏到死也不知悔改。
如今,還妄想破壞他求之不易的姻緣……想得到美!
他不知道的是,青羽的同情心在他身上泛濫起來,腦洞展開越來越大,打開八點檔劇場,狗血和淚點應有盡有。
“不傷心了,我們回竹屋。”
裴某人得逞地倚著青羽,暗地裏開心得不得了。
他早就對小時候的家陳芝麻爛穀子破事沒感覺了,畢竟都過了那麽久,誰記得清啊。
刷同情心,刷好感,他節操都喂狗了。
於是,大下午的,南宮荊蘭就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們離開,雙手握成拳,顫抖地舉著拐杖咚咚咚地往地上捶:
“我南宮荊蘭,絕對不會讓我高貴的血脈受到玷汙!”
死性不改地望天,堅強如茅廁裏的石頭:
“不拆散你們,我就不姓南宮!”
是夜,竹屋內。
當裴深端上最後一道菜時,坐在他對麵的南宮荊蘭厭惡地暼了他一眼,用筷子夾起蘿卜絲嫌棄地說:
“你就用這種東西招待你奶奶?”
桌上全是素菜,在眼前擺滿了一片。裴深端著碗坐在青羽身邊,看他吃得歡了,又夾了一撮釀白菜,清清脆脆的,十分爽口。
南宮荊蘭扔下菜絲,啪得扔了碗筷:
“我要吃肉!”
可惜了,裴深從她進門開始就沒給過她好臉色。就著給媳婦兒準備的佳肴他扒拉了幾口飯,覺得還是眼前的漂亮媳婦兒秀色可餐。至於南宮荊蘭,他淡淡地回了句:
“老奶奶,這裏隻有素菜,麻煩您來蹭飯時把臉皮刮刮。”
“噗——”
青羽一口噴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