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觸手
不速之客安靜的躺在地上。
蔡基的目光在那張臉上停留了半秒鐘，立刻像見了鬼一般不自覺的張大嘴巴，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上躺著的口鼻溢血的黑臉青年，相貌平平無奇，蔡基卻認得！
他的長相和天啟者一模一樣！
怎麼會這樣？
雖然已經見多了離奇的事情，但蔡基仍感到匪夷所思。
天啟者明明在1995年的地球就死掉了。
他將天賦預言能力傳給了蔡基，然後容貌枯老，生機斷絕，被李菊富扔進了時空亂流之中。
怎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自己這次降臨，在時間線上也往上游回溯了，撞到了還未遇到李菊富的天啟者嗎？
一股強烈的眩暈與不真實感覺縈繞在蔡基的腦海，到底是哪裡不對？
「咱們湊近點看看吧，聽聽他的心跳。」
小瘦子面色緊張，似乎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大跳，怯生生的提議道。
蔡基扭頭看了一眼小瘦子，他隱約捕捉到有什麼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不過，它的建議沒錯，現在確實得先看看此人是死是活。
蔡基剛想提上褲子，稍一恍惚，竟發現自己已經衣著整齊蹲在了黑臉青年的身邊，手上竟然戴著幾年前上班時常戴的一塊歐米伽蝶飛手錶。
這塊表不是早就丟了嗎？
剛才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
蔡基失神的搖了搖頭，完全沒有印象。
算了，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檢查這個神似天啟者的男子的死活，以及搞清楚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方式為何如此熟悉。
蔡基彎腰把腦袋湊到黑臉青年的胸膛處，側過臉將耳朵貼在他左胸膛上。
耳朵輕輕的靠上去，蔡基感受到對方冰涼、柔軟、帶著一絲絲腥氣的肌膚。
然後，蔡基發現對方的胸膛在起伏，肌肉在抖動，耳朵緊貼著的那處肌膚越來越柔軟滑膩，如一團淤泥，蔡基的整個臉都陷了進去。
蔡基感覺自己的臉正被一隻小狗舔舐，留下大量滑膩的口水。
哪裡來的小狗？
蔡基的思維茫然而混亂。
靈巧的舌頭，在蔡基的耳鼻和嘴巴旁邊遊走，先是淺嘗輒止，隨後，逐漸的親昵起來。
那些靈蛇一樣的滑膩的「舌頭」，不帶任何攻擊性的，逐漸在蔡基的耳朵、鼻孔、和嘴巴里進出，像是在和蔡基打招呼。
太熱情了！
蔡基有點招架不住，他簡直要喘不上氣了，他想脫身而出。
這時，他突然聽到小瘦子在自己身側說話，聲音卻和女朋友一樣。
「寶貝，放輕鬆點，一會就舒服了，你馬上就能融合到我們之中了。」
甜軟的聲音帶著一絲嗲意，這種聲音蔡基只記得在自己送她口紅套盒的時候聽到過。
可，女朋友，哪來的女朋友？
蔡基已被系統替換了身份，怎麼還可能擁有當初那份愛情？
融合什麼？
我們又是誰？
嘭！嘭！嘭！
蔡基感受到心臟不由自主開始劇烈的跳動！
不，不對，這些都不是真的！
一切都是幻覺！
蔡基一下子變得無比清醒！
強烈的窒息感與腥臭味從口鼻中溢出，他的耳朵，鼻孔，喉嚨里被塞得滿滿當當，不知道是什麼鬼東西。
蔡基喊不出聲，青筋暴起的肌肉中失去了氧氣供給，已經間歇性的快要開始痙攣。
但是，他醒來的並不算晚。
臉上被某種滑膩的東西勒住，擋住了視野，蔡基伸手去摸，只摸到粘稠的幾根觸手，結實而有力，滑不溜秋，根本抓不住。
連續試了幾次，都被逃脫，蔡基心中生出一陣無名火，照著自己的臉猛地扇了一巴掌。
這一掌，蔡基沒有留力，傾注了全部的勁道，足可開山裂石。
砰！
響徹天際的一聲巨響，如夏季的悶雷般炸響。
盤亘在蔡基臉上的東西被拍的稀爛，汁水四濺，流的到處都是，停留在蔡基口鼻和耳朵里的觸手，也無力的疲軟脫落。
蔡基狠狠抹了一把臉，清理掉滿臉的穢物。
黑色，到處都是黑色。
手上，胳膊上，地面上，彷彿蔡基一瞬間打翻了無數個墨汁瓶。
地上粘稠的黑色汁液里，幾根斷裂的觸手還在裡面不安分的扭動，蔡基咬牙切齒朝上面狠狠跺了幾腳，連地面都給踩塌陷下去了一截。
這時候，蔡基才有功夫打量周圍。
還是那片天地，自己仍蹲在地上保持拉屎的狀態，哪有什麼空間裂縫和黑臉青年！
剛才的一切都是那團長著黑色觸手的古怪東西搞得鬼！
都是幻覺！
而來源.……
蔡基看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小瘦子，不確定它已經死掉了還是被嚇傻了。
它就那樣愣愣的面朝蔡基站立著，微彎著腰，原先眉心那塊像是胎記的黑色絮狀物處破了個洞，正潺潺往外冒著暗黑色的液體。
蔡基已經隱約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那團長著黑色觸手的古怪生物，此前應該是寄生在小瘦子的體內，而就在剛才，它試圖趁自己拉屎，入侵新的宿主。
被自己識破幻覺，一舉反殺！
好險！
如果真的再晚上幾秒，自己會不會真的被「融合」了？
而就在蔡基慶幸逃過一劫之時，目之所及所有的黑色汁液像商量好的一樣，突然動了起來，它們收縮，聚攏，相互糾纏，擰在一起。
蔡基全身瞬間爬滿雞皮疙瘩，他連忙晃動拍打身體，把身上殘存的黑色汁水抖落在地上。
一條，兩條，三條.……無數條長短不一的觸手重新凝聚成型，小的宛如蛆蟲，大的長如手指，他們蠕動著尋找著彼此，重新聚攏在一起。
剛才蔡基那一巴掌，原來只是將它打散！
根本沒有消滅。
蔡基皺著眉頭躲遠一些，順便把小瘦子也拉開到一邊。
小瘦子仍然獃滯無神，像是被嚇傻了，但身體本能可以跟著蔡基行走，巨大的拖尾保證了身體的平衡。
那些黑色觸手彼此糾纏，聚集成一灘長滿犄角的黏液，它們不分彼此，徹底的變成了一個整體。
隨後，犄角逐漸變成了尖刺，被包裹在中間的黏液也變得堅硬起來，蔡基試探性的扔過去的大鐵塊被輕易彈開。
看起來硬度與韌性很足。
沒過多久，這個長得像墨魚一樣的觸手怪就變成了一隻黑色的長滿尖刺的圓球。
體積脹大，重量變輕，似乎一陣風就能將它吹跑。
蔡基若有所思，他在思考怎麼對付這個傢伙。
敢打老子的主意，還嚇壞老子的坐騎，怎麼可能讓你活著離開？
他從空間手串里翻找了片刻，終於找齊了心目中能用的東西。
首先，是一張巨大的帶著固定結節的漁網。
蔡基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就把那觸手怪罩在裡面，那玩意空長了個頭，卻沒什麼力氣，不一會就被裡三層外三層的胡亂纏繞起來。
蔡基冷哼一聲，他剛才已經知曉了它會變換形態，所以，這只是第一層防護。
他又從空間手串里找出一隻大號電飯煲，把漁網連帶觸手怪塞進電飯煲里，尖刺割在蔡基手上，皮都戳不破，像是在撓痒痒。
然後，蔡基耗費七八個透明膠帶和保鮮膜，把電飯煲一層一層的纏成個極厚的密不透風的粽子。
再然後，他找到黃先生的精鋼防水保險箱，把電飯煲鎖進去。
大功告成！
蔡基試著將保險箱放回空間手串，卻發現不行了。
看來空間手串還是不能儲存活物。
怎麼處理？
乾脆挖坑活埋吧，看它還怎麼害人！
蔡基看向了小瘦子，在以往的日子裡，他只要遞出像現在一樣的眼神，小瘦子就能明白，該挖洞了。
可是這一次，蔡基卻突然發現，自己不需要再用眼神和普通話去和小瘦子去交流了。
他的腦海里，莫名其妙多出了無數紛繁雜亂的東西，包括這個星球不同物種的語言，乃至於古怪的記憶，各種奇怪的不屬於他的意識也不斷生成與泯滅。
無數張面孔像放電影一樣在蔡基大腦中變換而過，黑色的皮膚，不同的五官和神態，乃至於各種動物飛禽昆蟲的腦袋也跟著冒了出來，幾乎都是蔡基此前沒見過的，這些面孔一閃即逝，卻又像陪伴了蔡基一生，融進骨子裡，蔡基好幾次下意識就要認為其中某一張臉就是自己時，那張臉又倏忽消失不見。
蔡基試著一張嘴，竟發出類似小瘦子之前的鳴叫聲。
一直恍惚無神的小瘦子聽到鳴叫聲，立刻回應了一聲。
蔡基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清楚的意識到，自己正在用旅居者的語言和小瘦子說話。
他說的是——
夥計，能聽懂我在講什麼嗎？
而小瘦子的回答是——
滾！死變態。
過了幾秒鐘，一人一獸同時發出驚恐的尖叫。
小瘦子極速地嘰里咕嚕的叫喚起來。
翻譯過來是你怎麼會講我們的語言？到底怎麼回事？天啦嚕好可怕。
而蔡基震驚於自己不僅會講，竟然連帶對方rap一樣的語速也能一字不落的翻譯過來！
不，根本不是翻譯，就像母語一樣！
匪夷所思！
一切的緣由，肯定是因為黑色觸手怪偷襲糊在自己臉上試圖寄生，和所謂的「融合」脫不開關係。
它輸送給自己大腦所有的一切！
蔡基終於意識到，自己鎖進保險柜里的奇特生物，絕對是一個不得了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