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類
前路漫漫，蔡基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這個星球實在是太大了。
他從空間手串里找到一塊卡西歐的G-SHOCK MRG系列的手錶，想區分日夜，掌握時間，拿出來還沒來得及戴上，表就壞掉了。
休息的時候，他又從手串里取出打火機，想生火取暖，卻打不出火，又試了幾下，打火機竟直接爆炸了。
簡直離譜。
當然了，這些還算不得什麼，這段時間經歷的其他事情更讓蔡基覺得不可思議。
有一次，他們碰到了一隻毛茸茸的八條腿的小動物，腿陷在荒原的凍土裡，貓狗般大小，蔡基本來想上去逗弄一下玩玩，屁股底下的小瘦子卻掉頭就跑。
蔡基還沒搞清楚情況，就聽到身後一聲巨響，他扭頭一看，頓時直咽唾沫。
那個小動物腿下的地面驟然裂開，竟鑽出來一個醜陋的巨獸。
巨獸體積出奇的龐大，鑽出來遮天蔽日，它張開帶著細密倒刺的嘴器，急速的吐出像繩子一樣的滑膩的舌頭，舌頭上帶著尖銳的骨刺，來勢兇猛，萬幸被小瘦子險而又險的避開了。
跟在後面笨拙的追了片刻，巨獸發現攆不上他們，憤怒的朝蔡基瘋狂嘶吼。
身後的吼聲嚇得蔡基冷汗連連，他萬萬沒想到，剛才可愛小傢伙的腿和巨獸的頭骨連接在一起，竟是個共生獸一類的東西。
要不是小瘦子，自己說不定就被那根舌頭捲成粽子，免費體驗巨獸消化系統一日遊了。
從此以後，蔡基選擇小心行事，凡事有異，立刻開啟推演未來模式。
有一回，他們來到一片寸草不生的銀白色的大地前。
那片地面沒有任何顏色過渡，涇渭分明的從他們腳下與黑色荒原割裂開來。
極目遠眺，一片銀白，幾乎望不到盡頭，與乳白色天空緊貼在一起，幾乎分不清哪裡是天際線。
小瘦子鳴叫著不願意踏上去，蔡基長了個心眼，拾起一個鐵元素塊，扔到近在眼前的銀白色大地上。
鐵元素塊剛一落上去，立刻冒著青煙被溶解了，兩個呼吸間，就消融的乾乾淨淨，什麼都不剩。
好傢夥，比蔡基血液的腐蝕性都強，人和動物不小心走上去，定然屍骨無存，比火化都快。
蔡基本來想立刻就命令小瘦子離開，又一想，這白色土壤這麼厲害，以後興許有用，他用空間手串隔空小心翼翼的收取了一些，堆放在與其他物品間隔很遠的空間中。
還有一次的情況更離奇。
就在前不久，他們似乎終於走出了巨大的黑色荒原，來到了一片密密麻麻長滿淡灰色細長枯草的草原。
草原的地面很有彈性，踩著像橡膠一樣，蔡基心生警惕，小瘦子卻突然興奮的往前沖。
蔡基探頭一看，發現不對，只見小瘦子呼吸粗重，臉頰緋紅，面色狂熱，像被什麼東西蠱惑，雙眼無神，早就失去了自我意識。
這還得了？
蔡基大聲呵斥無果，跳下來拽都拽不住，乾脆一拳把小瘦子打暈在地，反手就把它拖了出去，遠離這片奇怪的草原。
蔡基站在草原外面，不久之後，巨大的草原突然動了起來，目之所及，如波浪翻滾，又如潮水退去，草原蠕動著向遠處退去，如頭髮絲一樣的荒草無風搖擺，詭異至極。
蔡基不敢貿然追上去，只掏出一把匕首，割下了幾根淡灰色的細長枯草，收集起來。
等小瘦子醒過來，草原已經消失不見了，之前草原的下面，仍舊是黑色的土壤，原來他們並未走出黑色荒原。
小瘦子臉上狂熱褪去，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朝蔡基嘰里咕嚕低聲叫喚了幾下，似乎在表示感謝，蔡基竟然從它的表情里讀出幾分.……嬌羞？
後來，他們朝著草原褪去的方向走了很遠，直到看見一個巨大的漏斗狀的圓形深坑，深坑邊緣平滑，側壁的坡度驚人的一致，直徑足有幾百米，黑洞洞的深不見底。
根本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蔡基猜測，那片「草原」可能就是退到這個深坑裡面去了，深坑裡有什麼，蔡基不敢冒險去看。
他暗自警惕，時刻自我提醒，不要因好奇而深陷困境。
蔡基告誡自己，眼下要做的是尋找李菊富透露的噩夢之眼，找到這個星球上的人類，再然後找到天啟者的族人，將信物交接完，儘快離開這個破地方。
主線任務重於一切。
比起地球來，這裡環境真的太糟糕了。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十幾天，也可能一個月，兩個太陽又升高了一些，但溫度絕對仍在零度以下，好在蔡基身體強健，穿著破爛單衣倒也能忍住。
令人欣慰的是，黃先生儲存的食物和水是真多，貧苦的童年生活造成了他囤積物資的習慣。
而那些食物和水，當初放進去是什麼樣子，取出來還是什麼樣子，物質狀態不會發生任何改變。
沒什麼比在寒冷的陌生星球吃到地道的、熱騰騰的原味抄手更美妙的事情了。
如果有，那就是還可以一次吃兩份，並配上麻醬。
路上蔡基撿到過異獸的屍體，也親手幹掉過偷襲他倆的幾隻不開眼的小型異獸，因為溫度低，根本沒有腐爛的風險，小瘦子把它們統統掛在拖尾的鉤子上。
它比較傾向於吃葷。
遺憾的是，沒有火，蔡基只能看著小瘦子生吃硬邦邦的野味，否則經過他烹飪，品嘗一下外星燒烤應該別有一番滋味。
一人一獸長途跋涉，由於沒有記錄時間的工具，也沒有晝夜更替，蔡基擔心生物鐘紊亂，在空間手串里翻找出一個沙漏。
漏完沙子翻轉一次，剛好是蔡基心跳960多次，按照他變態的16次/分的心跳速度計算，時間應該在一小時左右。
但是由於這個星球重力大，心臟需要更強有力且迅速的泵血，才能維持身體機能，他的心跳肯定比在地球有所加快，所以蔡基幹脆把沙漏翻轉一個來回算作一個小時。
於是在那之後，每當沙漏翻轉3個來回，小瘦子可以獲得片刻休息，每翻轉12個來回，蔡基就會命令小瘦子用尾巴鑽一個大坑，用手銬銬住彼此，藏進去睡覺。
整天趕路，蔡基偶爾也會感到無聊，除了和小瘦子驢唇不對馬嘴的試著交流，他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
他找到了黃滄海當年給郭淑娟寫情書卻沒膽量送出去的那個本子，拆掉前半部分，開始記錄自己的日常，以及覺得有趣或有意義的事情。
他是一個懶人，日記也寫的剪短，譬如——
「這頓把水果罐頭吃完了，最後一罐真難吃，下次睡醒開始吃午餐肉罐頭。」
這就算一篇日記。
再比如——
「剛才小瘦子趁我撒尿企圖逃跑，被我殘酷鎮壓，特保八部的電擊手銬真好用，下次試試用遙控器電擊.……它竟然不敢直視我撒尿，膽小的土包子。」
這也算一篇日記。
偶有睡覺夢到地球上的往事，他也會心情複雜的寫些頹喪的文字，比如遺書都寫了好幾個版本。
後來蔡基想通了，客死異星球，那些遺書誰能看得懂？
於是他就不寫了，開始專註的記錄荒原軼事與空間手串里的物資剩餘情況。
另外，他會收集各種有趣的小玩意，異獸的牙齒，皮毛，飽含鐵元素的土壤，奇形怪狀的石頭，不知名的雜草等。
蔡基心想，如有一天自己能離開系統回歸正常生活，那這些文字和收藏品未來也可以給子孫們吹吹牛逼。
蔡基下定決心，他要完成一次次的任務，解決掉末日危機，積攢夠足夠的回歸點，回到最初的那個地球。
說到做到！
只有身在遠方，那種強烈的歸屬感才會從靈魂深處迸發出來，一想到自己孤獨的呆在4100萬光年外，蔡基就莫名的心裡煩躁。
這顆星球肯定也存在著文明，就連小瘦子的叫聲，蔡基聽多了也大概能明白一些簡單的意思，說明對方的種群是有類似語言這種東西的。
更不用說這裡的人類。
這裡的人類有能力創造噩夢之眼——這種地球上普通人根本沒見過的奇觀，真的非常了不起。
李菊富說天啟者曾談及噩夢之眼，說那是很久遠的歷史中的大能創造出來的，類似於一種空間通道。
所以，蔡基不用想就知道這個星球的土著們肯定並非等閑之輩。
不算會說中文的天啟者，蔡基曾多次想象見到外星人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場景。
怎麼打招呼，如何溝通，以及要不要用空間手串里只剩5%電量的手機合影留念。
畢竟那將是足以載入地球人類史冊的歷史性的一刻啊！
可蔡基萬萬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星球的人類時，是那樣的毫無徵兆。
那是一次猛烈的沙暴過後，白色的天空一塵不染，蔡基騎著小瘦子正無聊的追逐著已經快升到半空高度的一大一小兩個太陽。
忽然一陣便意襲來，蔡基睡前吃了腥味濃郁的魚子醬罐頭，配著喝了黃先生珍藏的燒酒，果然醞釀出了不一般的化學反應。
他連忙用電擊手銬把小瘦子雙手銬上，然後褪下已經破破爛爛的褲子。
小瘦子熟練的轉身別過頭，蔡基標準的亞洲蹲正準備給荒原施肥。
突然間，他們前方不遠處的空氣中發生了劇烈的扭曲，映襯著連遠方的景物都變形了。
緊接著，如同被割了一刀，空中裂開一道黑漆漆的口子。
蔡基和小瘦子楞在當地，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憑空裂開的縫隙中，竟跌出一道瘦弱的身影。
然後裂口又飛速的消失，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縫合住了。
蔡基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他看的清清楚楚，跌出來的……那是一個人類！
那人從兩米高的縫隙跌落在地上，連悶哼都沒發出一聲，他仰面躺著，一動不動，黑色的臉上口鼻溢血，也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