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午門廷杖血飛似雨 微臣忤旨氣貫如虹
第90章 午門廷杖血飛似雨 微臣忤旨氣貫如虹
「押罪官!」
一位小校站在午門前臨時搭起的木台上,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吶喊。頓時,從左掖門旁邊的三間值房裡湧出一隊錦衣衛兵士,他們押解著戴著鐵木枷的吳中行、趙用賢、艾穆、沈思孝四人,推推搡搡走到木台前。木台上擺了一張長桌,錦衣衛都督朱希孝主持今天的行刑。讓一位王公親執其事,可見皇上對這次廷杖的重視。按皇上的旨意,京城四品以上官員都來到現場,數百名官員按級別分站兩廂,一個個神色嚴峻一言不發。廣場四周,三步一崗四部一哨站滿了錦衣衛兵士,真箇是風聲鶴唳戒備森嚴。
木台前的磚地上,早已鋪好了四塊氈,氈上又各鋪了一長卷十分結實的白梭布——這也是廷杖的規矩,被杖者躺在白布上面,一俟廷杖完畢,行刑者只須把這白布一拖,被杖者就被曳出午門廣場,交給早已在那裡等候的家屬。
吳中行等四人被押到四塊氈前,面朝木台站好。自隆慶皇帝登基以來,到現在的萬曆五年,一共十一個年頭了,這午門外一直不曾舉行過令人毛骨悚然的廷杖。四個人一起挨杖,更是多年沒有發生過的慘事。所以,廣場上的氣氛便顯得格外壓抑。朱希孝雖然貴為錦衣衛大帥,卻從未經歷過戰陣,也極少見到流血的場面。所以,今天他顯得特別緊張,他將眼前的四名「罪官」掃視一眼,做了一個手勢,嘴中吐出兩個字:
「卸枷。」
「卸枷——」小校大聲傳達命令。
幾個緹騎兵上前,嫻熟地開鎖取枷。只聽得一陣咣啷咣啷的磕碰聲,四個人頸上的鐵木枷卸了。由於他們的雙手長久被扯舉起來夾死,因此肘關節都已僵直麻木,一旦卸開枷,他們向上彎曲的手一時還放不下來。艾穆與沈思孝少受一天罪,故手放得快一點,艾穆輕輕地甩著手臂,看著站在隔壁的趙用賢仍舉著手,便道:
「汝師兄,閉眼一咬牙,手就下來了。」
「你過來幫我扳下來。」
趙用賢本是說一句玩笑話,艾穆信以為真,竟忘了這是在刑場,抬步就要過去,行刑兵士伸棒朝他胸前一橫,鐵刺扎在囚衣上,頓時扎了幾個小洞。朱希孝雖然行事謹慎,卻把趙用賢與艾穆的行動看作是對他這個主刑官的挑釁,或者說是蔑視,因此轉懼為怒,斥道:
「爾等罪官,臨到受刑還不畏謹!」
艾穆不肯在眾位大臣面前表現畏葸,故大聲抗言道:「我等維護朝廷綱常,何罪之有?」
「放肆!」朱希孝一提嗓門,顯出他不怒而威的大帥本色,「宣旨!」
「是。」
一位太監從側邊走上木台,展開黃綾旨卷,高聲讀道:
吳中行、趙用賢、艾穆、沈思孝等,反對曾士楚陳三謨等奪情之議,名曰維護綱常,實則離間君臣。雖枷栲示眾,猶不思悔改。今著錦衣衛杖吳中行、趙用賢六十,削職為編氓;杖艾穆、沈思孝八十,三千裡外充軍。受刑之後,即刻逐出京城,不得停留。欽此!
太監宣旨時,廣場上名色人等有千人之多,卻是一片鴉雀無聲。在場的許多官員不敢相信,如此嚴厲的懲罰,是一個十五歲的皇帝作出的決斷。但也容不得他們細想,宣旨聲剛一停,只見朱希孝一揮手,他身旁的小校又振聲吼道:
「行刑——」
聲猶未落,早已在眾罪官跟前站好的錦衣衛兵士一擁而上,極其熟練地將四個人撳翻在地,弄到白布上臉貼磚地躺好。
「張嘴!」
一個兵士叫了一聲,四個人沒會過神來,只見其中的趙用賢頭一抬,想說什麼,立刻就有一個兵士飛快地往他嘴裡塞了一根約五寸長的檀木棒兒,棒兩頭都穿著細麻繩,那兵士將兩道麻繩抄攏一提,緊緊勒在後頸上,這檀木棒就把趙用賢的嘴巴撐開堵得死死的,不要說喊叫,連哼都哼不出來。這也是廷杖前不可缺少的環節,皆因鐵刺檀木杖擊下去,不用幾下就皮開肉綻,受刑人忍受不住,必定會撕肝裂肺地叫喊,如今先用檀木棒把你的嘴堵住,叫你想喊也喊不成。轉眼之間,四個人的嘴中都「咬」了一支檀木棒兒。
接下來,他們的雙手又都用系了麻繩的鐵環扣死,然後一字扯開。拉緊的麻繩牢牢地系在臨時釘進磚地的鐵楔子上。嘴和手處理完畢,四個人已是動彈不得。再接下來的程式,就是退掉他們的褲子——這雖然不雅,卻是不可省略的一環。蓋因受杖刑的人,如果穿了褲子,一杖下去,被擊碎的布片會被深深嵌進肉中,几杖下去,褲子捶爛了,爛肉里滿是布屑,受杖人縱然活了過去,因受布屑污染清洗不凈,創口也很難癒合。因此,退褲子這一舉動,乃是為受刑人著想。
褲子退了,四個光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幸好在場並沒有一位女子,但向以儒雅自命的高官大僚們,依然覺得這種褻瀆斯文的作法不能接受,許多人都閉上了眼睛。
廷杖前的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小校逐一檢查過,回到台前向朱希孝稟告。其實,朱希孝自己也早就看得真切。眯著眼,他再次瞧了瞧四隻在日頭底下反光的肉腚,以及每名罪官前負責行刑的兩名杖手,他輕輕一點頭,小校立刻反身,喊出了一個響徹蒼穹令人驚怖的字:
「打!」
「打——」
這聲音在午門前的高牆內回蕩。一些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一些睜開的眼睛又趕緊閉住。
幾乎在同時,八支刑杖一起舉起。
「啪!」
「啪啪!」
「啪啪啪啪!」
沉重的鈍器擊在肉體上的聲音:沉悶,喑啞,卻有著不可抗拒的穿透力。
第一杖下去的時候,四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昂起頭來,因為是第一杖,他們還能對疼痛感迅速作出反應——猶如一瓢滾沸的油潑在屁股上。
肉未橫飛,鮮血噴濺。
但是,在場的所有觀刑的官員,卻聽不到揪人心肺的哀嚎,受刑者的嘴被堵住了。因為他們的身體亦被拴死,所以也見不到他們作任何掙扎與扭動。
「九、十……」
「二十、二十一……」
「四十五、四十六……」
專門有一位兵士在高聲報告杖擊的次數,每一個數字喊出來,都像一記重鎚,砸在每一位觀刑者的心窩子里。不過,這些數字對受刑者本人,已不起任何作用,十幾下以後,他們就全都昏死了過去。
「四十九,五十……」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六十!」
這個數字剛報出來,吳中行與趙用賢兩人的杖刑就告結束,而艾穆與沈思孝要多打二十杖,往下的每一杖,更讓觀刑者驚心動魄。
停杖的二人,躺在那裡已是血肉模糊慘不忍睹,而繼續挨杖的二位,任你杖下如雷,他們一動不動,每一杖像打在棉花上。須知這些行刑的兵士(包括他們的班頭,那名站在朱希孝之側的小校),昨日都得了賄賂——趙志皋一班詞臣人上託人保上托保找到他們,暗中塞了他們一大把銀子,央求他們今日手下留情。小校答應留他們四人一條命。不然,若是行刑士兵使壞,十杖之內就可以把你骨頭敲碎,三十杖內就可以讓你斃命。今天,行刑兵士的確暗中使了花招,儘管表面上他們把刑杖舉得高高,揮下去也十分猛烈,但在挨近受刑人身體的那一剎那,他們手腕一硬,把灌入刑杖的勁往回收了許多。而且,他們下杖盡量不落在關節處。儘管這樣,畢竟這帶有鐵皮倒刺的檀木杖威力太大,受刑人雖然能撿回一條命,但那血肉橫飛的活罪,依然慘絕人寰。
「七十八。」
喊到這個數目,行刑兵士手中的刑杖慢了下來,他們一個個滿頭大汗,這些橫肉面生膀大腰圓的兵士也都累得氣喘吁吁,手臂發軟。
「七十九!」
「八十——」
喊到這最後一個數目,報數者將餘音拖得很長,就在這拖音中,行刑兵士扛著八支帶血的杖,一字兒走進左掖門邊的值房。刑場兩廂的官員,都不約而同長吁一口氣。
朱希孝在整個行刑期間,緊張得出了一身大汗,如今背心發涼。他瞅了瞅地上躺著的四個大血人,趕緊車過臉去,對小校說了一個「散」字。
小校又跨前一步,高喊:「列位官員,散場——」
頓時間,兩邊廂官員像潮水一般向端門涌去。他們既不互相議論,也不敢在這裡多留一會兒。不消片刻,觀刑的官員就退得一個不剩。其實,無論是今天的理刑官朱希孝,還是觀刑的上千名官員,及這四個受刑者,都不知道他們的主宰者——十五歲的皇上朱翊鈞,打從辰時起,就在馮保的引領下,偷偷地登上了午門城樓。在罩著薄紗的木格窗欞後頭,他們觀看了整個行刑的過程,當那血肉橫飛的場面出現,馮保擔心皇上受到驚嚇,便從旁小聲說:
「萬歲爺,別看吧,這場面太血腥。」
朱翊鈞卻盯著刑場目不轉睛,以無比興奮地口吻說道:「大伴,你怎麼這麼沒出息。」 「萬歲爺,您?」
朱翊鈞回過頭來,盯著馮保,眼眶裡竟射出與他的年齡毫不相符的殺氣,一字一頓說道:
「大伴,到今天,朕才嘗到當天子的味道。」
馮保如被灼熱的火苗燙了一下,渾身一震。他陡然感到眼前的朱翊鈞再不是當年那個滿臉稚氣童心未泯的小皇上了,心下一酸,眼角竟滾出了淚珠。
「大伴,你怎麼哭了?」朱翊鈞驚詫地問。
馮保趕緊擦去眼淚,佯笑著說:「看到萬歲爺長大了,老奴才心裡高興。」
「記得朕十一歲時,元輔張先生就教導朕,為天子者,須得仁服天下,威加四海。前幾年富民強兵多行仁政,這回廷杖吳中行等四人,便是威加四海的開始。方才剛聞到一點血腥,你大伴就以為朕害怕,豈不笑話。如果連這一點血腥都見不得,如何行天子之威?」
朱翊鈞一邊看廷杖一邊議論,那神情像是在看一場精彩的折子戲。馮保內心中恨不能行刑兵士把這幾個犯上作亂的「罪官」杖死,但平常他卻連殺雞都不敢看。所以,一見這血腥場面,他的胃就朝上翻直想作嘔。朱翊鈞大約看出了馮保的悸怕,便奚落道:
「大伴,你倒真是有點婦人之仁。」
馮保嘿嘿笑著,一臉的無奈,忽然,他指著端門方向,對朱翊鈞說:
「萬歲爺,你看!」
朱翊鈞探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著九品官服的年輕官員獨自一人穿過端門,走進了空蕩蕩的廣場。朱翊鈞禁不住好奇地問:
「這個人要幹什麼?」
獨自走進午門廣場的這個年輕官員,名叫鄒元標。
卻說廷杖之後,為了防止在現場引起騷亂,理刑官立即下令散場,待所有的官員散盡后,小校讓兵士將地上四個血人拖出去交給家屬。兵士們將氈上的白布一曳拖向端門,廣場上頓時留下四道殷紅的血跡。
四名「罪官」的家屬,打從天不亮就跑到端門外守候,如今見四人被拖出來,一個個皮開肉綻氣息全無,頓時都放聲痛哭。此時這端門外,除了家屬,還有不少平日與「罪官」們有交誼的或者說同情他們的一些年輕官員,也都趕來這裡。他們不忘請來救治的郎中,在一片震天價的號啕中,郎中們開始手忙手亂的救治。這四人雖然昏迷不醒,但嘴巴卻全都大張著,皆因他們嘴中「咬」著的木棒兒被拿下了,昏迷中顎骨又不會動,故都合不攏。這樣倒給救治提供了方便。郎中們將事先已準備好的蚺蛇膽浸在一小盅黃酒中,倒進他們的嘴。民間一直流傳著蚺蛇膽可以讓人還陽的說法。吞了蚺蛇膽,再來給他們包紮。刑杖打的都是下身,屁股與雙腿被打爛,白厲厲的骨頭都已顯現出來。這悲慘的傷情,讓在場的不少女眷都嚇得昏厥過去。郎中們在包紮時出現了困難,零零碎碎的肉末倒處都是,他們無法再植它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敷上大量的金槍葯,給他們止血止痛。
鄒元標也是極早趕到端門外守候的,如今眼見這搶救的場面,他感到五內俱焚。他是今年秋闈大典中剛剛得中的新科進士,穿上補服才不到兩個月時間,分配到刑部觀政。考中進士前,他在老家江西省吉水縣就很有文名,他的老師胡直是嘉靖年間進士,師承王陽明心學,亦是海內聞名的碩儒。鄒元標秉承老師衣缽,倡和衷濟世無為治國之說,因此對張居正施行的吏治與財政改革大為不滿,認為是苛政。奪情風波發生后,他密切關注,但因是新科進士,人微言輕,沒有多少人理會他,就連同在刑部的艾穆,也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湊熱鬧的熱血青年,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昨天,當艾穆沈思孝上折引起皇上震怒並傳旨要將他們廷杖時,鄒元標幾乎沒有認真思慮,就連夜趕寫出一份抗疏,準備在今天廷杖之後,再次呈給皇上。
看到吳中行等四人在郎中們的救治下,都悠悠恢復了鼻息,鄒元標便抬腳向端門走去,守門的兵士把他攔住不準通行,他晃了晃手中的摺子,說道:「刑部有急折,差我送呈皇上。」兵士聞聽再也不敢阻攔,遂放過了他。
此時的午門廣場,已是空空蕩蕩,一些兵士正在打掃清洗地上的血跡。那四塊氈旁,積血灘灘,碎肉離離。鄒元標走到跟前,對著地上的血跡佇立良久,這時,一位兵士上來干涉,要他趕緊離開,他才噙著兩泡熱淚踱到左掖門下。
「你要幹什麼?」左掖門守值禁軍問他。
鄒元標回道:「刑部遞折。」
聽說遞折,門內太監便轉出身來,問道:「是何摺子?」
鄒元標怕直說太監不敢送呈,便撒了一個謊,回道:「關於冬季決囚事,刑部請示皇上。」
太監也不深問,接過摺子回到門內。此時,還呆在城樓上的朱翊鈞,早差人下來要看看鄒元標究竟要幹什麼,這會兒便從太監手上接過摺子,飛快地跑回樓上。
聽說來者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刑部觀政鄒元標,朱翊鈞便狐疑地問:
「刑部怎麼會派一名觀政前來遞折?快念一念,看這道摺子說些什麼?」
馮保展開摺子,剛看了《再諫張居正奪情疏》的題籤,臉色就勃然大變。
「怎麼了?」朱翊鈞問。
「又是一道針對元輔奪情的抗疏。」馮保小心回答。
「是嗎?」朱翊鈞摸了摸唇邊剛剛長出的軟髭,陰沉著臉說了一個字,「念!」
馮保呷一口茶潤潤嗓子,剛念了一句「為首輔張居正奪情事,臣刑部觀政鄒元標再次抗疏諫曰」,便停了下來,他覷了覷朱翊鈞的表情,見沒有任何錶示,才繼續念了下去:
陛下以居正有利社稷耶?居正才雖可為,學術則偏。志雖欲為,自用太甚。其設施乖張者,如州縣入學,限以十五六人,有司希指,更損其數,是進賢未廣也。諸道決囚,亦有定額,所司懼罰,數必增額,是斷刑太濫也。大臣持祿苟用,小臣畏罪緘口,若今日有敢言者,則明日必遭杖徙……
「放肆!」聽到這裡,朱翊鈞終於忍不住怒吼起來,「一個刑部觀政,居然敢妄議朝政,來人!」
「老奴在!」馮保趕緊欠身回答。
「傳旨錦衣衛,趕快把鄒元標抓住,不要讓他跑了。」
「是。」馮保答應,吩咐身邊長隨,趕緊下樓傳旨。
「再接著念!」朱翊鈞令道。
馮保點點頭,又遵旨念了下去:
臣伏讀敕諭:『朕學問未成,志尚未定,先生既去,必前功盡棄。』陛下言此,實乃宗社無疆之福也。但朝中弼成聖學輔翼聖志者,豈獨居正。學問人品超過居正者,大有人在。觀居正疏言:『世有非常之人,然後辦非常之事,』若以奔喪為常事,而不屑為者,人之五常之道豈不盡喪?於此親生而不養,親死而不奔,猶自號於世,曰『我為非常之才』豈不令天下士人齒冷?由此推斷,必定懷禽獸之心,方為非常人也……
「不要再讀了,」朱翊鈞已是氣得嘴唇發烏,他死死抓住椅翅,咬著牙說,「這個鄒元標,朕恨不能殺了他。」
馮保擔心朱翊鈞一時衝動真的下旨殺人,那樣勢必引起朝局大亂,便趕緊跪下奏道:「萬歲爺,殺人萬萬不可。」
「為何?」
馮保擔心一時講不清理由反而會引起皇上更大的震怒,便說了個旁人意想不到的理由:
「這鄒元標眼見四人被打得死去活來,還敢冒險上折,可見他已作好了赴死的準備。」
「啊?」
「萬歲爺若下旨殺他,是成全了他。為抗諫而死,天下士林就會把他鄒元標當做英雄,這就是鄒元標想要得到的榮譽。」
「嗬,以死換名,天下還有這樣的奇人。」朱翊鈞感到不可思議,但他還是採納了馮保的建議,說道,「既然他想死,朕偏不讓他死,大伴,傳旨下去,依艾穆、沈思孝為例,將這鄒元標廷杖八十,三千裡外充軍。即刻執行!」
「奴才遵旨。」
馮保答應一聲,親自下樓傳旨,剛走出門,朱翊鈞又喊住他,狠狠地說:
「你將朕的話傳給各衙門,鄒元標之後,有誰再敢反對朕的奪情之旨,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