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靈魂轉世之謎(3)
第365章 靈魂轉世之謎(3)
「你又哭了?」卓木強巴微微抬頭,胸膛衣襟果然好大一片淚漬,這種奇怪的感覺,在以前自己絕無法把握。
「還不是怪你!」唐敏用指甲隔衣畫著,突然眼圈又紅了,低聲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們不能在一起……」
「傻瓜,怎麼會?」卓木強巴打斷她的話,忽然,他感到唐敏的神情不對,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啪啪!」似乎感到卓木強巴已經察覺什麼,唐敏在卓木強巴胸口重重地拍了兩下,嬌嗔道,「快起來,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沒事了。」頓了頓又道,「今天,胡隊長天葬。」
卓木強巴半坐起來,肅穆地點頭道:「知道了。」
「那我們走吧,你能走吧?」塔西法師道。
「塔西法師,你怎麼在這裡?」卓木強巴驚異道。
塔西法師微微一笑:「我一直都在這裡。」
張立一直待在停放胡楊隊長遺體的小房間里,胡隊長的屍身被蜷曲成雙手抱膝、額頭碰膝蓋的母體內胎兒姿勢,外裹著一層白紗,像一個人形的繭。整個房間空空蕩蕩,連絲風都沒有,沒有香燭,不燒紙錢,一種空靈籠罩著整個房間,這裡彷彿與外界相隔絕,略帶潮濕的空氣令人感受到,這裡是生地與死地的界限。張立就那麼坐在胡楊隊長的屍身旁邊,回憶著大鬍子與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幕,那爽朗的笑聲、粗暴的口氣,如今回憶起來,都是那麼親切啊……
不知不覺,天空就放明了,由頭頂四面圓鏡折射的光線聚集在白色的紗巾上面,彷彿在屍身上裹了一層淡薄的白色光暈。是否如那些雀母人所說的那樣,胡楊隊長的靈魂,還保留在白紗之內呢?
風,安靜地拂過大地,灰色的天空多了幾許陰霾,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香巴拉似乎也在哭泣。
一行人抬著胡楊隊長,走在碎石碾壓的小路上,沒有喧囂的樂鼓,沒有叢林的鳥鳴,時空平靜得像一面鏡子,是凝固的,卻折射出不同的景物。
一座龐大的人工建築自遠方顯露端倪,越接近它,就越發宏大,讓人壓抑。岳陽靜默片刻,還是忍不住打破了寧靜的氣氛,低聲道:「骷髏台啊!」
他們眼前出現的,是一個由骷髏——準確地說,是人類的顱骨堆砌的瑪雅金字塔形狀的東西,周圍用黏土黏合起來,四四方方,規規整整,每一級台階都是由無數顱骨排列而成。那些非常完整、整齊的牙齒留在上下頜骨上,空洞洞的眼窩無聲地凝視遠方,他們形態各異,有的像在竊竊私語,有的像在沉默凝思,更多的顱骨,像打量陌生人一樣打量著這群來客。
到了,雀母王輕輕發出命令,有強壯的衛士準備接過胡楊隊長的屍身,但張立說什麼也要送胡楊隊長到最後。雀母王無奈地看著亞拉法師,法師告訴張立,按照古代的規定,執行天葬,是不允許旁人觀摩的。張立不管,倔強地要親自將胡楊隊長的屍身抬上去。雀母王猶豫了半天,總算勉強同意了,卻再也不肯允許其餘人一同上去。亞拉法師做通了大家的工作,他說這絕不是雀母王有意刁難,相反,這代表著對死者的尊敬和與天上神靈接觸的神聖;再者,天葬的整個過程,並不僅僅是讓人感到心情沉痛那麼簡單,普通人甚至無法承受那個觀看的過程。
幾名強壯的士兵換下了卓木強巴等人,跟著兩個拿著古怪刀具的壯漢上去了,一個穿著黑袍的人也上去了。亞拉法師說那是剖割本和召喚師,並告訴大家召喚師是從操獸師里分離出來的一個職業,只是比操獸師能力要低許多。
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骷髏台頂端,大家便在台下靜默地等待著,雀母王也陪同一起。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平台頂端傳來一聲呼嘯,高亢清越,很快嘯聲就與遠方連成一片。仰頭望去,從蛇形天空的雲霧中,飛來一群不知名的鳥兒,它們發出箜篌一樣的啼鳴,頭冠上有五彩的羽毛,渾身潔白,體型比烏鴉大,比鷹小,它們在平台上空盤旋,飛舞在一起時就像一片飄蕩的雲。很快它們聚集成束狀,由一隻頭鳥引領著,整個隊伍盤成螺旋形,緩緩降落在骷髏台的頂端,最後佔據了整個平台。四周又一次安靜下來,彷彿一個封閉的空間,沒有風,也沒有流水,什麼聲音都沒有,就連呼吸的空氣,似乎都凝滯起來。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地溜走,終於,不知是那名召喚師還是那隻頭鳥,率先發出一聲清嘯,整個鳥群像升騰的雲朵冉冉向上,它們飛舞的圖形,彷彿形成了一朵正漸漸綻開的蓮花,越飛越高,最後和那片雲霧融為一體,再看不見。
雀母王長吁一口氣,告訴他們,整個儀式已經完成了,那骷髏台的頂端也不再是禁地。沒等雀母王說完,岳陽就當先沖了上去,登到台頂時一看,整個骷髏台頂端空空蕩蕩,那幾名剖割本和召喚師正在往下撤,只張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當中,胡楊隊長則完全不見了,連同裹著他的白絲巾。整個檯面不知用什麼石材鋪成,呈一種牛奶的顏色,乾淨得像每天都被擦拭的羊脂玉雕塑,沒有一滴血,沒有一粒骨頭渣子,一切就像魔術師表演的一場魔術。
岳陽來到臉色有些發白的張立身邊,輕輕搖晃他道:「胡楊隊長,走了嗎?」
不料這輕輕一觸,張立就像木偶一般撲倒在岳陽肩頭,向著骷髏台邊緣的方向,張嘴大口嘔吐起來,伴隨著嘔吐的還有滾滾熱淚。岳陽只能把住張立的身體,不讓他栽下去,心中也是一陣揪心地疼。
好一會兒,張立才停止了嘔吐,伸手擦乾嘴角的殘漬,哽咽道:「胡楊隊長,他化作了一朵雲,我親眼……看到的!」
岳陽不住點頭,他寧願相信這是真的。
這時,卓木強巴等人也登上了骷髏台,眼見一片純白,聖潔、莊嚴,彷彿這是距天最近的地方。雨後初霽,一道彩虹從骷髏台的一側跨向遠方,兩三朵白雲從它腳下優哉游哉地飄過。大家肅穆地看著彩虹跨越的地方,在心底追憶著那個言語有些粗暴的大鬍子。
岳陽瞳孔微微散大,在彩虹彼端,他彷彿看到兩隻小鳥,閃現了一下,很快又消失在雲里。
躲在叢林中,像只鼴鼠一樣的馬索,也從樹后探出半個頭來,驚奇地道:「咿?彩虹?」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單兵通信器鏡片上突然出現的兩個小紅點所吸引,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小心地追隨著信號,在樹林里一步三顧地走著。
雲霧中,兩名全身武裝的傘降者正悠悠下落,他們使用的並非蘑菇狀降落傘,而是像一塊巨大衝浪板的動力傘,全身被密閉的服裝包裹著,帶著圓形頭盔,遠看上去像穿著輕薄版的宇航服。一陣嗶啵聲后,莫金的聲音在通信器里響起:「通訊恢復了,好傢夥,電子屏蔽層起碼有上千米。」
索瑞斯道:「這些該死的霧籠罩範圍更大,現在是大白天,居然什麼都看不見。」
莫金道:「不要著急,我的老友,到目前為止,我們不都還平安無恙么?我們已經到香巴拉了,這個神秘的地方對我們敞開了大門。噢,你瞧,和馬索體內埋植的信號器對接上了。」
索瑞斯道:「嗯?似乎他和我們原定的傘降點還有一段距離。」
莫金道:「啊哦,看來我們的新朋友給我們選了一個危險的地方,走,去馬索那裡。」一拉傘繩,動力傘改變了方向。
索瑞斯不滿道:「你膽子可真大,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考驗新加入的那位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你就不怕他把我們全賣了?」
莫金笑著道:「放心好了,這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測驗,況且他也明白,就算他不這樣做,我也有別的辦法能抵達這裡,我有準備的。」
索瑞斯哼了一聲,突然拉緊傘繩,道:「怎麼回事?」
莫金道:「是亂流!糟糕,我恨這樣的天氣!」
馬索驚奇地看著屏幕上移動的小點,距自己的位置是越來越遠,心道:「老闆他們是怎麼了?」一想到莫金那多疑的性格,馬索打了一個冷戰,趕緊朝著紅點的方向追了過去。
敵盟
林中某處。
索瑞斯將動力傘揉作一團,掀動自焚裝置,動力傘冒出淡綠色的火焰,很快化作一堆灰燼,肉眼卻看不到一絲黑煙升起。接著他仰頭道:「你看到什麼了,本?」 莫金的動力傘掛在幾株高大的喬木上,他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道:「看來我們距離傘降點不遠,我看到一個人類活動區,好像很有遺迹的味道。」
「有人過來嗎?」
「……沒看到。」
「我感到有東西在接近我們,你先下來吧!」
莫金一拉傘繩,整個人從近五十米高空直墜,落地時前翻數圈,安然站立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讀取了頭盔里幾個數據,將頭盔摘了下來,深吸一口氣,道:「看來,這裡的空氣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好!」
索瑞斯咧了咧嘴,算是笑了。此時樹梢上的動力傘也自燃殆盡,白色的灰燼紛紛揚揚飄散下來,兩人除去厚重的外套,露出軍用迷彩服和背包,離開了降落地點。
剛走了不到五百米,索瑞斯驀然停下,對莫金道:「好像我們被盯上了?」
莫金微微一笑,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突然就從背包兩側抽出兩隻帶消音器的葛拉克18,道:「希望他們是友好的。」說完,手腕一翻,突擊手槍倏地縮進了衣袖裡。
又走了幾步,索瑞斯道:「朋友們來了。」只見樹上、灌木叢中、山岩後面,都露出了雀母士兵的身影。他們赤裸著上身,手裡拿著武器,將莫金和索瑞斯圍在中間,其中一名士兵大聲道:「甲米人,你們從哪裡來?」
莫金眯起眼睛看了看,忍不住道:「投槍、弓箭、擲斧?難道這就是他們的武器?不至於這麼落後吧?和我剛才看到的那種遺迹規模完全不相稱,難道是叢林里的野人?」
索瑞斯道:「聽聽他說什麼。」
那名喊話的人又說了一遍:「你們是不是與強巴他們一起的?」
莫金皺起眉道:「呃,他說……這個……」他突然對喊話的雀母士兵喊道:「你會說英語嗎?」
「你說什麼?你說的是珞巴語嗎?」
「法語呢?德語?漢語會不會?」
「你到底在說什麼?你們難道連木爾米語也不會說嗎?」
「你們難道就沒有翻譯嗎?」
「你們身上背著的是什麼?把包放下!」
「該死的野人,回去,我不和不懂英語的人說話!」
「從來沒見過你這樣冒失的甲米人,連最基本的普爾語也不會!嘿,你們沒聽到我說什麼嗎?背包,背包,放下!」
兩人就在那裡各自用各自的語言牛頭不對馬嘴地交流著。
終於,雀母士兵忍不住道:「站在那裡別動,我過來了!」
莫金用普通話道:「你最好和我保持距離!」見那個士兵充耳不聞,莫金對索瑞斯展顏笑道:「交流失敗了……」
索瑞斯沒好氣道:「我以為你已經掌握了一門古藏語。」
莫金笑道:「但他們不說我掌握的那種,幸好,還有一種語言是全世界通用的。」
索瑞斯白了他一眼。莫金笑容一斂,冷冷道:「身體語言!」語畢,雙手猛地往下一甩,兩把手槍魔術般出現在他手中,跟著雙手平舉,往胸前交叉,子彈的火線在空中畫出完美的扇弧。
雀母的士兵哪想到對方突然發難,手中的武器還沒有發揮功用,就紛紛中彈,只見火線過處,都有一名士兵跌倒在地,或被擊穿了肩胛,或是大腿飆血。莫金雙手一前一後,忽左忽右,大範圍地移動著,配合著輕盈的步伐,時而如蘇秦背劍,時而像大鵬展翅,有時如芭蕾演員一般金雞獨立,飛速地旋轉著,有時左手的槍突然不見,跟著又從右腋下探出,一招回頭望月,有人應聲而倒。
他的雙眼好像根本沒看戰場,槍里的子彈卻像長了眼睛一般飛向雀母的士兵,不管是躲在樹上的,還是灌木叢中的、岩石後面的,無一不倒。若是巴桑等人見到此幕,定會驚訝於莫金的身手,不僅僅是那詭異的身形,更不可思議的是,他的動作,與那日卓木強巴在岩壁遺迹上做出的動作太相似了,匪夷所思的開槍速度、刁鑽古怪的開槍角度,所不同的是,他不似卓木強巴般生澀,動作更自然、更流暢,如行雲流水,渾然天成。
槍停之後,叢林里只剩下一群哀號的雀母士兵。莫金吹了吹雙槍消音器,雙手一開一合,槍又不見了,他看了看四周扭動著的士兵,對此似乎感到很滿意。索瑞斯卻不滿意,道:「又不殺了他們。」
莫金道:「這樣能使我保持好的運勢。」
索瑞斯反譏道:「也不見你有多好的運勢。」
莫金皺眉道:「還有臭蟲?」右手一揮,槍在手。
「別……開槍……」讓莫金驚愕的是,樹叢中那人說的居然是英語,雖然不很流利,但字正腔圓,發音標準。在莫金和索瑞斯驚訝於對方的發音時,只見叢林下方,一個圓腦袋的小個子蹦了出來。
「多吉!」乍看之下,嚇了莫金一跳,但很快他又發現誤認了,這個小個子似乎比多吉還要壯些,臉上堆積的笑容,令他一下子又想起了馬索。
這個外貌有些像是多吉的小光頭並沒有馬上靠近莫金,而是走近了一名倒地的雀母士兵,連話也不說,飛快地一刀割破了對方的喉嚨,又在對方屍體上將刀擦乾淨,插回鞘,才帶著輕鬆的笑容站起來,卻對周圍的士兵不住頷首。
莫金和索瑞斯有些怪異地看著這個小矮子的舉動,只見他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讓人放鬆,並有些諂媚的笑容,不偏不倚,正好停在了莫金最有把握一槍擊斃他的範圍之外。這個小矮子仍舊用那種緩慢、有節律但非常清晰的發音道:「尊貴的客人,我,郭日念青,在這裡為您獻上無比誠摯的敬意。」說著,他抱肩鞠了一躬,竟然很有歐洲宮廷禮儀的規範。他接著又道:「地上躺著的這些人,都是我的士兵,或者說,曾經是我的士兵。他們是朗布國最精銳的部隊,請您寬恕他們的冒犯,請您饒恕他們卑微的生命。」這次,又用一種令人心碎的目光炯視著莫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