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向下朝香巴拉前進(5)
第279章 向下朝香巴拉前進(5)
外籍遊客點頭哈腰道:「是,是。另外那些人已經有眉目了,他們打算三天後在車臣開一次會,似乎是準備商議聯手行動,這是地址。」說完,靜靜地站在一旁等迴音。
掛相機的男子並不討厭這樣一條巨大的哈巴狗跟在自己身後,接過地址直接道:「柯夫會繼續幫助你們的,你可以回去復命了。」
外籍遊客遲疑道:「可是……那個……我回去該怎麼跟老闆說呢?」
掛相機的男子道:「你就說,稍晚一些時候,柯夫會親自打電話給他,別的什麼都不用說。」
外籍遊客答應著正準備離開,卻發現那掛相機的男子還盯著地板看,不禁問道:「先生,這地,有什麼特別嗎?」
那相機男子把眼鏡往鼻樑下一拉,露出一雙眼睛,那名外籍遊客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每次看到那雙眼睛,他都感到心顫,那可是,連老闆都懼怕的眼神啊。那雙眼睛的上眼瞼很平整,好像兩個梯形,不管從什麼角度看到,都感覺那雙眼睛在俯視自己。透過那道目光,可以感受到冷漠、悲哀、憐憫。不論是誰,一看見這種目光,都有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哼。」男子重新扶好墨鏡,笑道,「這可不是普通的地,這片地曾被血染紅,就在一千年前,朗達瑪向寺里的僧侶發布了死命令,要麼轉職為天葬師、屠宰師,要麼接受活人天葬和屠宰,並說,你們不是一直從事著這樣的工作么。當時,寺廟裡的僧侶只有這兩種選擇,要麼揮動屠刀、剔刀,剜下別的僧侶的肉,要麼成為刀下胔。牲畜的糞便上躺著喇嘛的腐屍,腐臭的屍氣充斥著整座寺廟,此後的數十年沒人敢從這周圍經過。如今搖身一變,又成了最神聖最聖潔的地方了,這不是很諷刺的事嗎。哼,最美麗的鮮花開在最腐敗的土地上,最多蛆蟲的地方就是最多生物的地方,你明白嗎?」
那名高大的外籍遊客諂媚道:「先生妙語,果然高深。小的,不明白。」
掛相機男子面色一變,冷冷道:「你回去吧,記住,好奇害死貓。」
外籍遊客離開后,男子仰頭望天,透過太陽鏡露出那含著深深悲哀的眼睛,喃喃道:「車臣啊……看來我還得親自走一次。」
黑暗中整齊的破水聲,好像死神輕輕打著拍子,每一刻都提醒著這些還活著的人,這是一個隨時都會遭遇死神的禁地,這是凡人止步之境,這裡是冥河!
那急促的拍水聲傳遞著一種信號,死神的腳步,正步步緊逼,尋隙而來,如果在涌水到來之前,他們還不能找到可以拴船的石柱,那麼等待他們的,就不止是五米浪高那樣的漂流了。
「嘩啦……嘩啦……」船槳入水傳來巨大的阻力,像壓在眾人胸口的一塊石頭,忍著身體的劇痛,每一次揮槳都牽扯著身體不住地顫動,但是沒有人停下。哪怕只多一點點力量,船也能快一點點;只要快一點點,就多一點點活下去的希望。
「還沒有發現嗎?」卓木強巴低低地問道。
「沒有。」岳陽眼睛又脹又澀,卻不敢有絲毫鬆懈。張立專為他配了一盞仰角四十五度的探照燈,以方便岳陽找到頭頂絕壁上可以拴船的柱子或是凹槽。只是通道內都是被涌水沖刷得無比光滑的石壁,就像自來水管內部,要想找到那可以拴船的地方談何容易。而且還不知道何時就會開閘放水,他們是在和死神賽跑。
死神的腳步很快就臨近了,水面開始出現細細的波紋,負責看著前方河道的褚嚴最先發現這一情況,他手一顫,差點將船槳掉入水中,「來了。」他輕輕地道,只有身邊的張立和岳陽能聽到,但很快,這個聲音已經傳到每一位船員耳中,張立和岳陽將這簡短的一句話像遞紙條般,一個一個傳下去。
聽到岳陽的聲音后,卓木強巴深吸一口氣,握槳的手更加用力;呂競男微微一笑,理了理自己的頭髮;唐敏的眼中透出一絲驚恐,不過看了呂競男后就變成一絲欣喜;肖恩第一次變了臉色;胡楊隊長眼角微微顫動;巴桑磨著上下齒,斜眼瞟著亞拉法師;亞拉法師一動不動,還是那副行將就木的面容。巴桑也就保持著自己的冷漠。
又劃了一段路程,那細碎的波紋逐漸擴散開來,眾人耳中開始出現那種「嗡嗡嗡」的蚊吟聲,那是死神戰鬥的號角,如今他們每用力揮一次槳,就離死神更近一步,但是他們沒有退路,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一闖到底。張立有些耐不住了,搶問岳陽道:「還沒有看到有可以停靠的地方嗎?我們已經在這條通道里走了這麼久了,會不會過了?」
卓木強巴叮嚀道:「不要干擾岳陽。」
岳陽心頭又何嘗不緊張,他一雙眼睛鼓得都快凸了出來,可是放眼之處,只有平滑如鏡的黝黑色岩壁,別說石柱了,連一絲裂縫褶皺都沒有。
嗡嗡聲越來越響,人人心中如擂鼓,嚴勇雖面無懼意,但手上青筋暴起,握槳如觸電;褚嚴眼露悲色,手抖腳顫;張翔嘴裡不住念叨:「世界在神面前敗壞,地上滿了強暴。神觀看世界,見是敗壞了……神就對挪亞說,凡有血氣的人,他的盡頭已經來到我面前。因為地上滿了他們的強暴,我要把他們和地一併毀滅……看哪!我要使洪水泛濫在地上,毀滅天下。凡地上有血肉、有氣息的活物,無一不死……」
趙莊生猶豫著,看了看身邊的人,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害怕,於是,他只是專心致志地去控制自己狂跳不已的心。王佑和孟浩然吃了葯打了針,此刻都還在休息,反而沒有感覺。
褚嚴不由雙手發顫地問道:「我們,是不是,都要死在這裡了?」
卓木強巴扭過頭去,微笑道:「放心吧,我們會找到停船的地方的。雖然現在聲音響,那潮頭離我們還遠著呢。」他聲音一大,喊道:「接著划,來喲!馬泉江水高千尺喲——」那高亢的嗓音在黑暗中有如驚雷一聲,眾人心頭都是一震,從各自的思索中被警醒,距離卓木強巴近處的張立和嚴勇小聲應和道:「嘿咗!嘿咗!」
卓木強巴又道:「飛鳥不渡熊繞道喲——」
褚嚴、張立、岳陽、嚴勇、胡楊隊長都加入了應答的行列。
「嘿咗!嘿咗!」
聲音大了些。 「霧鎖江顏浪滔天喲——」
「嘿咗!嘿咗!」呂競男和唐敏也加入其中,雄渾的嗓音中平添幾分清脆激昂。
「險灘礁石勝閻羅哦——」
「嘿咗!嘿咗!」張翔、巴桑、趙莊生也吼了起來。大家的聲音開始越聚越大。
「藏巴的男兒有熱血喲——」
「嘿咗!嘿咗!」肖恩、亞拉法師、塔西法師也加入了進來,雖然他們不大明白,可是那吼聲中似乎蘊含著一股力量,那種力量就像一團烈火,要將他們體內的血點燃,骨子裡迸發出一股澎湃的熱量,一定要大聲呼喊才能宣洩。
「渾身都是力和膽喲——」
「嘿咗!嘿咗!」熱血沸騰起來!一群衣衫襤褸、血污滿面、渾身傷痛的人,面對那無盡的黑暗,發出了震天的吼聲,那聲音,掩蓋了船槳激水,掩蓋了岩壁轟鳴……
「敢上刀山敢下海喲——」
「嘿咗!嘿咗!」
「敢穿惡浪迎激流哦——」
「嘿咗!嘿咗!」
……
那一聲聲發自心的吶喊,驅逐了所有陰暗和恐懼。伴隨著這雄壯的吼聲,蛇形船如飛一般向前,這群人朝著死神來臨的方向,迎頭而上。希望在哪裡?就在那無邊黑暗的最深處!
卓木強巴正吼到「乘風破浪船似箭喲——」的時候,岳陽不顧聲音嘶啞大聲叫道:「我看見了!強巴少爺!」岳陽的燈光牢牢地鎖死右方十來米高的崖壁上突然凸起的一塊,那塊石頭像一隻巨人的耳朵,耳朵眼裡直立著一根約有一米直徑的石柱。
「停!」所有槳手立刻倒揮船槳,蛇形船就像釘子一般穩穩地釘在了河面上。
同時,褚嚴面色慘白地盯著前方,也道:「我也看見了!」白色巨龍張開了大嘴,已經在探照燈的照射範圍之內了。張立用雙手在大腿上一撐,忍著傷痛霍然站了起來,同時大叫一聲:「強巴少爺!」跟著在船上一跺腳躍起。卓木強巴哪能不會意,雙手一架,落下時張立正好踩在卓木強巴的手心,卓木強巴用盡全力往上一托,張立身體再高一米,手腕一翻,「嗖」的一聲飛索射出,腳不停步地在崖壁上「噌噌噌」蹬了上去。
而下面的岳陽也早將那捆主繩遞到了卓木強巴手中,卓木強巴將拴有快掛的一頭掄起,「呼」的一聲向耳朵眼拋去,此刻張立也剛剛到。那滔天的白浪已經近在咫尺了,十幾米高的巨浪啊,蛇形船在它面前就像一條微不足道的爬蟲,船內的新隊員有些已經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二戰檔案
卓木強巴將主繩的一頭拋出之後,看也不看,跟著就將主繩的另一頭大力一甩,在船的龍骨粗大處繞了好幾匝,接著繩頭剩下的部分往腰間一繞,雙腳抵住船頭龍骨,作好了最後的準備,張立在高處重複了同樣的事,他將主繩朝石柱一拋,利用快掛的重力繞了支柱兩圈,剩下的部位就往腰間一繞,剛繞一圈就發現白浪已經將蛇形船沖走了,他趕緊抓緊繩端,身體斜靠著這個僅能容下一個人的小坑,雙腳死死抵在石柱上。
又一次主繩將龍骨纏得嘎嘎作響,又一次瞬間被激流吞沒,然後從激流中掙扎著探出頭來,卓木強巴猛地甩開遮擋在眼前的水珠,高昂著頭。在他前面的岳陽也是從水中抬起頭來,與卓木強巴對視著,兩人露出了會意的微笑——還活著,這比什麼都重要。
接著張立拴牢了主繩,跳進船來,一落入船中就癱倒在船底,一動也不想動了,直到此刻,才覺得百骸俱裂,渾身散了架似的。同樣堅持不住的還有卓木強巴、褚嚴、胡楊隊長、肖恩等人,他們拖著原本的傷痛划船過於賣力,這時總算找到一處較為安全的地點,那股繃緊的神經一松,頓時就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紛紛倒在或斜靠在船壁上。
這次險道激流給船上的人以沉重打擊,不僅黎定明死了,張翔重傷,孟浩然和王佑身體也變得極其虛弱。在險灘因旋轉而劇烈嘔吐的還有趙莊生,船進入平穩河道時他就已經手腳發軟,後來划船全憑一股毅力支撐,一脫險就因低血糖而倒下了,不過好在年輕,恢復得比孟浩然和王佑要好。
孟浩然和王佑雖然有所恢復,但是兩人都出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吃不進東西,吃什麼吐什麼,就是喝糖水也吐。唐敏各種辦法都試過了,依然不解決問題,塔西法師也束手無策,他說這是超速旋轉引起顱內變化,不是簡單處理就能治好的。於是,只能給兩人注射維生劑,但維生劑數量並不太多,必須有計劃地使用,同時配合冬眠療法,減少兩人的代謝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