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三 交易與交易
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三 交易與交易
「是你?」
見對方打量一番后就要開口,深知套路的少女立刻反客為主,率先發起話題。
對方稍稍訝異了下,隨後饒有興趣道:「只剩下半心,卻還沒有失憶?是他動用了剩下的力量嗎?」
怎麼在夢裡也會聽到這件事,是白天那位老鄉的影響嗎?少女一邊冷靜思考,一邊觀察著對方的神情,注意到在提前「他」的時候,那雙金眸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再結合內容……
「是又如何?難不成你還想這剩下的力量也用在你的身上嗎?」少女面露嘲諷,雖然不明白自己怎麼知道是「他」的,但在夢裡嘛,尤其還是個清醒夢。
嘲諷出第一句,後面的就順溜了:「你已經得到了他一部分的力量,還想要剩下的嗎?我會出現在這裡,估計也是你的手段,可惜沒能再如你願。」
對方卻是一直很冷靜,等她說完后,倒是笑了起來:「汝雖然還有記憶,但失去半心的汝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否則不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會和吾進行談話,而是直接動手。」
做個夢還要被誹謗,她才沒有這麼暴力……好吧,主要是她真的是菜雞,就算夢裡有具強健的體魄,她也不敢妄動。
「不過他既然如此在乎汝,只要將汝留下,他遲早也會來找吾的。」對方近乎低喃著向少女走來,抬手自空中滑動,無形的鎖鏈出現在屋內,漸漸收緊。
少女瞳孔一縮,脊背瞬間緊繃,意識到如果她不能在鎖鏈徹底收攏前醒過來的話,可能真的會被留在這裡!要怎麼才能強制清醒呢?
內心有點慌亂的少女面上依舊很冷靜,看著上方逼近的鎖鏈,發出一聲嗤笑:「竟對我動用了規則之力?還真是看得起我。」
「只是以防萬一罷了,莫怪。」對方沒什麼誠意的道了歉。
少女咬咬牙,將手按在心口處,強勁的內力瞬間包裹住跳動的心臟:「可惜,我卻不喜歡這個階下囚的身份,你也別想再見到他!」
脆弱的心臟產生破裂,鮮血從嘴角流下,劇烈的疼痛直接讓她失去了意識,閉眼前還暗自吐槽了下:怎麼在夢裡會這麼疼?果然是個噩夢。
鎖鏈因為失去目標而散去,看著重新倒在床上失去氣息的身體,走上前輕輕擦去其嘴邊的血色,指尖輕揉,意味不明的低笑一聲:「還真是個,瘋子。」
……
瀟山築。
少女再次睜開眼睛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檢查手腳,沒發現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后才鬆了口氣,決定下次再也不讓自己喝醉了,這噩夢也太嚇人了。
然而還來不及鬆口氣,旁邊就傳來一聲悶哼,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少女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轉頭看到白衣少年背對著倚靠在床邊,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彷彿隨時都能倒下去。
「大兄弟!」
少女連忙跳下床,一眼就看到了地板上一大灘未乾的血跡,藝如塵捂著嘴,只剩下骨頭的手根本擋不住流出的血液,已經將衣服染紅了大半,身體搖搖欲墜,眉眼間儘是克制著的痛苦神色。
原本想要伸手攙扶的少女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停了下來,愈發濃郁的血腥味令她有了種莫名的飢餓感,看著蒼白脆弱的白衣少年,她的手不自覺靠近了那白皙的脖頸,混沌的腦海在這一刻失去了理智。
「你在做什麼?」
琴音錚鳴,一道沉靜凜然的詢問聲令少女陡然清醒過來,卻見道者一手抱琴,一手撥弦,眼中滿是戒備又帶著點疑惑的擋在藝如塵身前。
「義父?」
敲門未見回應的宵輕輕推開門,還未進入就聞到了血腥味,連忙快步進入,將一直在咳血的藝如塵扶起來。
少女像是突然驚醒一般,猛的向後退去,手背在慌亂被什麼給割傷了,隨後顧不上手上的傷勢,轉身跑向屋外,差點迎面撞上了端著早點的藍衣儒生。
「禮、禮司,大兄弟他身上的詛咒發作了,我……我……」少女六神無主的告知情況,卻也記得壓低聲音,不想讓別人聽到那個稱呼。
「吾知道了。」秋宇淡淡頷首,瞥見她手上的一抹紅意,拿出個紙袋,將早點倒在裡面,跟藥瓶一起塞進了她的懷裡:「出去吃,自己擦藥。」
「哦……」
少女抱著熱乎乎的早點,懵懵的走出了瀟山築,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宿主?』
冰冷機械音將少女的思緒喚回,她一臉生無可戀:「系統啊,我完了……」
『怎麼了?』
「被關了這麼多年,我的心理肯定出問題,我剛剛居然想……你說我現在去找個心理醫生的話,還有的治嗎?」
機械音沉默片刻,才再次響起:『宿主的心理很健康,請不要自己嚇自己。』
「心理健康就不會有那種想法了……算了,把去天波浩渺的路觀圖給我,我去找蒼師兄問問。」原本想找藥師的,但這種事不太好說出來,還是找知道她身份的蒼師兄比較好。
路觀圖很快出現在手中,少女將其打開,然後一臉嫌棄:「話說你個系統這麼黑心就算了,竟然還會迷路,該不會是什麼沒有證件的三無產品,專門來坑我的吧?」
『……』
「你丫的這是默認了?!」
『沒有。』機械音冷冷答道:『吾幫宿主做了個交易。』
「……報酬是什麼?」少女深吸一口氣。
『一點規則之力。』
「我的分成是多少?」
『零。』
「……你能再黑心一點嗎?」少女咬牙切齒,感覺自己的拳頭硬了。
『能,宿主可以把身體給……』
「滾!」
少女再次把目光放在地圖上,拿出一塊早點,狠狠的咬了一口。
機械音沉默片刻,又說:『宿主餓的話,吾能提供食物。』
「不餓,我只是不想浪費食物。」少女又拿出一塊早點塞進口中,眼睛微微眯起:「而且這可是禮司親手做的。話說禮司看起來挺溫柔的啊,允許我叫他大哥,還給我紅包,根本沒有傳聞中說的那麼可怕,一看就是以訛傳訛。」
『……吾也很溫柔。』
少女回了個白眼,懶得搭理這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
溫柔個鎚子,就知道坑她!
瀟山築,屋內。
血腥味已經散去大半,剛才彷彿隨後會吐血消散的藝如塵半靠在已經沒了一半的床上,輕聲細語的安撫著被他嚇得不輕的師父、宵……哦,還有個綠衣劍客。
秋宇神情平靜的將地板清理乾淨,把會吞噬生機的力量全部引入體內,靠著強悍的力量將一些雜質去除后,化為小小的白色球體落在手上,隨後抬眼望向藝如塵。
正在說話的藝如塵見狀,將手伸出,接過來之後,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來,看著十分乖巧。
秋宇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吃完,然後對綠衣劍客道:「先出去。」
綠衣劍客立刻點頭,一手抱著那盆有點蔫吧的菖蒲,一手抱著道琴,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屋內,宵看了看秋宇毫無波瀾的湛藍色眼眸,憑藉著一晚上的談話選擇了信任,出去前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也怪不得他們這麼小心翼翼,換做誰看到了秋宇那堪稱下死手,不摻一點水分的鎮壓手段,都會不自覺的生出些許敬畏——甚至擔心藝如塵差點就沒了。
「以你現在的情況,不該強行打開位面救人。」秋宇平淡的語氣中多了幾分嚴肅:「你知道她會沒事的。」
脫離虛脫狀態的藝如塵聞言,輕輕笑了笑:「她意外去到另一個位面也有吾的原因,而且吾不覺得現在的她能從中逃離,特別是……」頓了頓,目光漸漸冰冷:「吾現在很好奇,到底是什麼情況,才能導致規則之力被奪。」
秋宇淡淡答道:「動了情。」
藝如塵愣了一下,隨後與他對視片刻,笑容燦爛:「那吾就不用擔心了。」
「吾今晚要換身體。」秋宇轉過身,沒什麼感情的提醒道:「別讓吾擔心。」
藝如塵沒有回答,看著那抹水藍身影走出去后,輕輕抬起指骨,一滴血珠浮現,落在雪白的指尖上,散發著再熟悉不過的嗜血氣息。
「果然是一樣的,可為什麼……」
為什麼吾不可以迎接死亡?明明是一樣的,為何只有自己不得解脫?
將血珠含入口中,灼熱的疼痛自舌尖蔓延,輕聲低喃:「還真是,不公平呢……」
隨後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著,偏頭看著窗外的陽光,俊秀卻蒼白的面容緩緩露出笑容:「赤朱,開始吧。」
許是過了很久,才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是,主人。』
屋外。
當打理好的藝如塵走出來的時候,就要去找在外面晃悠的少女,道無餘卻十分的不放心,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將他原本下降許多的警惕心陡然拔高,不詳的預感揮散不去。
「師父,她只是被嚇壞了而已。」藝如塵抱著道歉,輕聲安撫:「更何況她身上並沒有殺意,不是嗎?」
這點無法反駁,加上那時少女只是對藝如塵伸出了手,也沒再做其他的,會這麼警惕也只是那一瞬間毛骨悚然的感覺,沒有確鑿的證據,就沒理由再攔著了。
於是藝如塵將菖蒲也帶上了,帶著宵一起離開,瀟山築頓時恢復了寧靜,只剩下在緊閉房門內換身體的秋宇。
山石嶙峋,草木叢生的愁雲澗,異度魔界之後·九禍魔尊親身駕臨,吞佛童子、赦生童子偕同絳殷自後跟隨。
吞佛童子:「生在巨岩之上的異草,便是女后此行的目標。」
九禍掃了眼四周,沉聲開口:「嗯?高人駕到,何不現身?」
話音未落,昭穆尊帶著素還真、道都令及釋都令來到愁雲澗,談無欲自遠處觀望。
昭穆尊:「魔尊大駕,吾等久候了。吾等誠懇欲與尊駕一談,不知異度魔界之主可否賞光呢?」
九禍:「這個面子,要看爾等能否應接了。哈哈哈……」
冷笑數聲,強悍魔氣壓得周身氣氛一滯。
素還真面色隨之凝肅幾分:「好強悍的力量!庭主小心。」
昭穆尊:「嗯。」
素還真拂塵一揚,率先對上吞佛童子:「吞佛童子,咱們又見面了。」
吞佛童子手持朱厭長劍,姿態有禮:「素還真,指教了。」
赦生與絳殷皆按兵不動,九禍對上公法庭庭主昭穆尊,戰火一觸即發。
昭穆尊:「魔界在再臨苦境,九禍魔尊,何不一弭戰火,平靜和談呢?」九禍嗤聲冷笑:「閻魔旱魃之恨未解,閣下巧說堂皇言詞,要吾平靜和談?哈哈哈,吾就讓爾等苦境之人,重溫異度魔威!呀!」
爆射的魔威、急放的火燄,囂狂的魔流震湯愁雲澗!昭穆尊招未放、氣流先至,暴動的山滫之下,噴出高熱的地流,運起真元,一制九禍之破壞力,雙掌凝功以待九禍之招。
素還真不由驚嘆:「好驚人的威力!」吞佛童子沉著挑釁:「是啊,讓吾這小小守關者都要心悅誠服的女王,汝是要怎麼抗衡吾主九禍呢?」
素還真:「吞佛童子,你真是好一句小小的守關者!」
吞佛童子:「哈,指教了!」
斗心的武者,鬥智的對視,皆在計算取勝的最佳之機!
這方面,道佛雙先天一制魔界三鋒。
九禍:「喝!」
無名招,無窮力,雙招初會,魔威強勢壓迫而來!登時愁雲白霧如烽煙,炎流走石如戰火。揚塵飛沙之刻,一道人影乍時沖入,欲取千草果。
素還真訝然失色:「不妙!」
吞佛童子正要開口諷刺,卻見另一道纖細身影介入戰局,沒人知道對方是怎麼率先出現在千草果面前的,也沒人知道對方又是怎麼在取得千草果后,出現在了戰局之外。
那是個穿著青色綉荷長裙,面容稚氣未脫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嫌麻煩,她的頭髮只是用頭繩簡單扎了起來,連根簪子都沒有,卻依舊朝氣蓬勃。
吞佛童子見狀不禁冷笑:「人類果然狡猾!」
素還真微笑回敬:「魔也當仁不讓。」
他認出了那是之前扮成風愁別模樣的少女,以為是風愁別授意的此事,不禁感嘆真是事事都被算到了。
然後這個感嘆在一旁觀望的絳殷走到少女身前,與她進行的談話時,徹底破滅了。 絳殷是在黑衣人向少女衝過去時出手的,不過不是幫忙,而是擋下了他,然後滿是笑意的提醒道:「如果不想真成廢人,就別輕舉妄動。」接著看向少女,妖異的面容帶上友好的笑意。
少女頓時一臉嫌棄:「幹嘛?我可不喜歡魔者,美人計對我沒用。」
遠處觀望的赦生聞言表情一僵,手中的狼煙戟隱有電光劃過。
絳殷依舊是笑吟吟的:「做個交易,如何?」
「哦?」
少女面露好奇,只見絳殷掏出一張染血的帕子,遞了過來,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絳殷笑了笑,給出了一個讓眾人都吃了一驚的回答:「風愁別的,魂血。」
少女收起稚嫩的神態,面無表情的看向他,得到的依舊是笑容后,冷哼了一聲:「怎麼?你也想讓他死?」
「這個『也』字,多餘了。」絳殷沒有否認,還貼心的給了提示。
「哦。」少女興緻缺缺的回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的千草果丟了過去,順手拿過那張帕子:「這交易,我答應了。」
絳殷笑著接住千草果,同時迅速往後退去,少女正準備嘲諷他幾句,就見幾個魔兵朝她襲來,下手狠決。
少女是真的不會武功,艱難避開攜帶著魔氣的攻擊后,看向不為所動的絳殷:「你不打算幫忙?」
絳殷友好微笑:「只是交易,並非合作,而且與我無關。」
「幾個魔者欺負我這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還真是過分吶……」少女一個沒注意,差點被捅了個透心涼,一臉受傷的哀嘆幾聲后,語氣陡然冷下:「想看底牌?滿足你們,系統!」
眾人只聽到一個奇怪的稱呼,隨即一道黑色人影浮現在少女身前,濃重的怨氣縈繞在周身,纏繞而上,那些離得近的魔兵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被碾成了飛灰。
絳殷的目光落在少女如今空蕩蕩的腳下,知道了黑色人影先前的所在。魂體不會有影子,這點不會有例外,如果有,那影子肯定是有問題的。
黑色人影一出手就產生了極好的震懾力,九禍試探出了絳殷不輕易動手的原因,加上千草果已經到手,少女雖非正道,但也絕不會為他們所用,自然不會再纏鬥下去。
九禍:「昭穆尊,現在吾九禍可以平心靜氣,在魔界等爾大駕,前來和平一談了。哈哈哈……」
吞佛童子目光從少女身上掃過,淡笑道:「素還真,吾主邀請,汝可不能缺席。」
素還真有禮頷首:「這是當然。」
吞佛童子:「請了。」
九禍及其手下魔將離開后,少女和她身前不知身份容貌的黑色人影就成為了在場的焦點,少女毫不在意,頂著眾人的目光慢悠悠將帕子疊好,塞進袖子里。
有著苦境交際……啊,不,是苦境頂樑柱之稱的素還真朝這邊走了過來,見黑色人影沒有動作,卻也沒太靠近,溫聲詢問:「姑娘為何要拿前輩的魂血?」
魂血二字,聽著就是和性命安危掛鉤的東西。
少女看了看他,面露疑惑:「我剛才說的很清楚啊,用來殺大兄弟的。」她說的很理所當然,彷彿只是準備去吃個飯一樣,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素還真一時啞然,隔著黑色人影分不清少女是認真的還是開個玩笑,只能繼續試探:「劣者以為姑娘和前輩是朋友。」
「是朋友啊。」少女點點頭,又反問了一句:「可大兄弟是我的朋友,和我想要殺他並不衝突啊,不是嗎?」
這下能夠確定少女是認真的了,卻偏偏身上沒有一絲殺意,臉上甚至還是帶著笑的。
然後這個笑容就僵住了,少女連忙扯了扯黑色人影衣角的位置,催促道:「回來。」
黑色人影沒有覺得冒犯,輕輕點頭,再次成為了她腳下的影子,濃郁的怨氣隨之消散得一乾二淨,沒留下任何痕迹。
隨即一個清朗的少年音傳來:「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聽到這邊有打鬥聲,我就過來看看熱鬧嘛。」少女轉過身,往藝如塵身邊跑過去,抓著他的手臂蹭蹭。
藝如塵一臉嫌棄,卻沒有推開她,微笑著對素還真等人行禮:「見過素賢人、談先生、庭主和兩位都令。」
宵跟著行禮,因為之前的事情都是法無吾一人在操辦,所以他對公法庭其他人的態度不變,也不懂遷怒。
談無欲回禮后,就要出言提醒,昭穆尊卻率先開口,詢問道:「風少俠,神刀天泣是否在你的手中?」
藝如塵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有些凝重:「魔界的人……去過公法庭了?」
隨後不等對方反應,用力搖了搖頭:「神刀天泣至關重要,絕對不能落在魔界的手中!」
昭穆尊微微皺眉,語帶試探:「風少俠為何知道……魔界曾派人去過公法庭的?」
「吾……」藝如塵面露遲疑,不知該怎麼解釋,只能吞吞吐吐道:「吾來時曾路過公法庭,察覺到了有魔氣殘留……總之還請前輩相信吾,一定不能讓魔界拿到神刀天泣。」
「嗯……」昭穆尊沉吟片刻,似是在思索要不要相信,實際上卻是對藝如塵的解釋存疑,不過如果對方真是來尋人的話,「路過」這一說法倒是能自圓其說,但如果不是的話……對方知道多少的內情?又是否包括他自己的事情呢?
想到這裡,目光隱晦的落在藝如塵身上,一絲殺意轉瞬即逝,隨後依舊義正言辭道:「此事事關卧龍行能否清醒,對五大神器的再次封印也很重要,吾不能憑藉風少俠一言,就放棄了此事。」
藝如塵聞言一怔,難掩失落的看著他:「前輩……不信吾?」
昭穆尊語氣嚴肅:「無憑無據,吾不能全然相信。」
少女在旁邊幽幽提醒道:「可神刀天泣的主人,是羽人非獍。」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若羽人非獍有怨言,吾願一人承擔。」昭穆尊微微垂眸,不去看少年黯然的神色。
「那吾就只能拒絕庭主的提議了。」藝如塵深吸一口氣,平靜低首:「告辭。」
隨後轉身化光離去,宵見雙方不歡而散,下意識以為要斷後,少女連忙小聲提醒:「別動手,快跟上去。」
宵停下抽刀的動作,帶上少女化光離開,在離開前,少女轉過頭,對著眾人無聲開口:多謝。
眾人皆是一愣。
素還真立刻反應過來,按照藝如塵的性子,很可能為了減少麻煩而隱去行蹤,這樣一來,少女就有足夠多的機會與他獨處,動起手來也方便。
這一點談無欲自然也能想到,欲要追過去,卻因為對方的有意躲避失去了方向,加上還有一堆的事情需要處理,只能期望藝如塵不要太信任那個少女,多些戒備。
某處樹林里。
宵帶著少女追上的時候,藝如塵正靠在一棵樹上,眉眼低垂,看著腳下的枯葉,聽到動靜后抬起頭,看著少女:「你準備去哪兒?」
「呃,天波浩渺。」少女在那不冷不熱的視線下顯得有些心虛,老實交代了原因:「我覺得我被關的那幾年心理可能出問題了,所以打算去找大夫看看,藥師那裡有病患不方便,我唯一認識醫術還可以的就只有玄宗的道長了。」
藝如塵聞言有些好笑:「你心理沒問題,只不過是被嚇到了而已,不用這麼緊張。」
「真、真的嗎?」那好像不是被嚇到會有的反應……
少女雖然覺得對方是在安慰自己,但在瞥見那抹青衣道影后,她明智的沒有提出疑問,而是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同時還鬆了口氣。
由於演得太過自然,道無餘都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太過戒備了,少女身上唯一的疑點就是和藝如塵太過相似,不是相貌,而是感覺。同時也能看出少女掩飾了自己真實的性格,特別是在藝如塵面前,估計就是為了削弱那種感覺。
而藝如塵分明看出來了,卻也配合著她,甚至可以說是縱容,之前猜測少女可能是藝如塵丟失的那兩魄,但昨晚的那番解釋推翻了這個猜測,可又承認過不是血脈親族……還是覺得可疑。
然後少女就看著原本神情緩和的道者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又帶上了探究的神色,戒備的看著她。
少女:……行叭,習慣了:)
「不過你倒是提醒了我,一起去下天波浩渺吧,我想找弦首談談。」藝如塵自然注意到了師父的情緒變化,不過有些事情不好解釋,還是讓少女先受著吧,相信她會理解的。
點頭應下的少女感覺背後涼涼的,原本就有些心虛,現在更覺得某個黑心繫統不靠譜,把她往火坑裡推。
腳下影子:……啊,習慣了:)
天波浩渺。
這次出來迎接的卻是赤雲染和白雪飄,看著那不加掩飾的擔憂神色,估計是昨天吐血的場景嚇到這位心思細膩的師姐了。他當時又走得匆忙,沒顧得上安撫,對方以為他因為沒救下姥無艷一事心情不好,就沒有貿然跟著,後來見好友沒有大礙,就憂心忡忡的回來了。
在兩道同樣擔心的目光注視下,情緒越發淡薄的藝如塵難得生出了一點心虛,卻又忍不住試探,於是如實告知:「兩位道長不必如此,那血是吾大哥幫忙偽造出來的,不是真的。」
赤雲染微皺的眉頭卻是沒有放鬆,問道:「那詛咒呢?」
「……這個是真的。」
於是兩人臉上的擔憂不減反增,白雪飄嘆了口氣:「怪不得弦首說少……少俠你今天會來找他,想必是這詛咒十分的棘手。」
「還好,已經習慣了。」藝如塵不在意的笑了笑,但配上他蒼白的臉色,只會讓人覺得是在強撐著。
然後進入天波浩渺的藝如塵還沒見到蒼,就被翠山行他們按著喝了碗蘊養魂體的靈藥,甚至擔心藥太苦,還為他準備了一些蜜餞,同時也不忘招待一旁的少女和宵,於是得知了宵認藝如塵為義父的事。
翠山行他們聽到這時都詫異了下,不過在看到宵木訥的神情,以及單純如稚子的眼眸后,紛紛在心裡感嘆當初年幼的小師弟在經歷了生死大劫之後被迫成熟了,還學會怎麼去用一些計策保護朋友,一時間既欣慰又心疼。
要是學會保護自己不受傷的話,就更好了。
藝如塵一邊喝葯一邊隱晦的觀察著翠山行他們的情緒變化,發現他們竟不覺得收宵為義子這事是崩人設后,一時間有些無言。
這濾鏡得有多厚啊……
喝了葯,又被塞了幾顆蜜餞后,一身紫衣道袍的蒼才姍姍來遲。
少女的目光落在那繁複瑣雜的髮型上,湊到藝如塵身邊,小聲吐槽:「弦首之前該不是因為自己在梳頭,所以才來晚了吧?」
藝如塵沉默片刻,最後選擇對此不予評價,叮囑宵在這裡等候,又向道無餘表示自己想和師兄單獨聊聊,在得到應允后,便放心的和蒼去了海上的涼亭內。
徒弟既然說的是單獨聊聊,做師父的自然不會聽牆角,哪怕心裡清楚玄宗的道法無法解決詛咒一事,也知道按照如今徒弟的性子,是不會向人求助的。
涼亭內。
藝如塵端坐在蒼對面的位置,垂眸看著他賞心悅目的泡茶動作,空氣中除了茶香浮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桃花香氣。
於是在伸手接過茶水的時候,藝如塵開門見山的問道:「蘭昨天來找過你了?」
蒼輕輕頷首,並不奇怪對方會知道:「蘭姑娘說她正在著手處理此事,讓你不要擔心父子相殘一事,這是本來就要發生的。也讓吾安心待在此處,相似的事情後面不會再有了。」
「吾並不擔心這個……」藝如塵倒是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就算他有人身的記憶,他也不會覺得父子相殘有什麼不對,要知道他那名義上的父親,早就被他化作了力量的一部分。
蒼也只是提了一句,這種私事他不好插手,而且他對這些只能說了解個大概,能幫上的忙微乎其微,見茝蘭雖是稚嫩少女模樣,但行事作風果斷穩重,就選擇了信任。
「蘭姑娘在離開前下了抹去記憶的禁制,待吾與你聊過後,就不會再記得這些了。」蒼又解釋道。
藝如塵點了點頭,他此次過來也是有這個打算,不過他抹去記憶的手段沒有蘭這麼溫和,可能還會造成魂識受損,一般情況下也不想對關係較好的人這麼做。
「所以你的詛咒是怎麼回事?」
「……」這話題轉得也太快了吧,就不好奇蘭所說的父子相殘中的「父子」是誰?又為何要相殘嗎?這換作誰都會好奇的吧。
然而看著那雙半睜半闔的平靜眼眸,藝如塵相信對方是真的沒有一絲好奇,怪不得之前能幫助那位任務者脫離此世界,於是就如實解答:「一個是吾原生世界的天道所下,因為吾破壞了它的樂趣,所以它詛咒吾不死不滅,只能死在同類手中;另一個就是如今想要吞噬這個世界本源的東西,它原本是掌管任務者的天道,但因為嫉妒背叛了蘭,隨後在吾等聯手抹殺中詐死,僥倖逃脫。它的詛咒是吾實力越強就越要自戕,而唯一能解除的辦法,就是吾的兄長親手殺了吾。」
「……」
信息量有點太大,蒼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是要同情多災多難的藝如塵,還是要疑惑天道是否都是這番小心眼的性子。
「吾原本以為後者的詛咒能壓過前者的,好讓吾得到解脫,但萬萬沒想到的是……」藝如塵喝了口茶,表情嫌棄:「它們相互制衡了。」
「……」再次沉默的蒼選擇了同情,活著最好,死也可能是解脫,但生不如死就是折磨了,同時也有了個猜測:「「你」會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巧合。」
「吾是有意暗示的。」藝如塵微微一笑,將杯中的茶水喝完:「因為知道了兄長的行蹤。」
蒼沉默片刻,緩緩道:「茶水要慢品。」
「可惜吾時間不多了。」藝如塵站起身來,望著水天相接的海景,輕聲念道:「雲間現鶴影,亭中待月生……只是浮雲客,人間留不得啊。」
意味不明一笑,擺手轉身:「有緣再見吧,蒼師兄。」
看著白衣少年步步遠去,蒼垂眸不語,將怒滄琴拿出,撫琴撥弦,悠然隨心的曲調響起,正是之前所合奏的《雲間鶴影》,沒有悵然,沒有哀沉,只有真摯的祝願。
哄騙玄宗道子們詛咒已得到控制,準備離去的藝如塵聽到這首曲子,嘴角不禁上揚,心頭莫名酸澀……
有點羨慕你呢,小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