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番外二
第195章 番外二
此時跟著一位學員踏入學海無涯大門的子蓿並不知道自己被送到了其他地方,而因為穿著樸素,雙目似是有疾微閉的特點,使他一路走來收到不少的注視。
學員依照吩咐將子蓿帶到暫住的房間,子蓿微微躬身致謝,待人離開后,摸索著坐到床邊,拉出任務面板。
殤還有一段時間才會開始任務,現在時間足夠,好好表現,成為玄宗的正式道子去幫殤。
子蓿收回任務面板,摸了摸閉合的雙眼,只能感覺指尖按下的觸感,沒有絲毫的光亮。
原來殤失明的時候,是這樣的感受嗎?
第二天早上去禮部上課,子蓿摸索著找了個空位坐下,拿出準備好的《道德經》放在桌上,然後坐在旁邊的華服少年輕咦了聲,奇怪道:「汝拿的怎麼是道門的書?這堂課是禮執令的。」
聽了這番話的子蓿意識到不對,抓住話中的[禮執令]三字,淡定的將書換成《禮記》:「拿錯了,多謝提醒。」
所幸儒道雙修的人也不是沒有,華服少年並未因此生出懷疑,抿唇淡笑了下,俊美的臉頰處露出一對醉人酒窩來:「客氣了,只是吾之前似乎未見過汝?」
「吾是昨天剛到的。」子蓿翻動書本,淡淡答道,華服少年看了眼新同桌樸素的穿著,又看了下那雙閉合的眼眸,微微笑著應答了一聲,隨後便不再多言。
沉默摩挲著書本上凸起的字體,子蓿將自己的任務面板拉出,看到上面寫著:獲得學業榜單第一名的位置,成為優秀儒生,方能離開學海無涯。
收回面板,子蓿將書本翻到下一頁,指尖微收,沒有拒絕這個任務,學識對他來說並不難,完成這個任務花費不了多少時間。
做好打算的子蓿詢問了下華服少年,得知過幾天正好有一月一次的學業測試,若是能順利拿到第一名的位置的話,他就能繼續之前的計劃,去往玄宗成為正式道子。
然而事情沒有這麼簡單,雖然學業測試對身為禮司的子蓿來說並不困難,禮執令也貼心的將字體弄成凸起的,但成績出來后也只拿了一個第二名的位置,位於第一名的是師生都忍不住稱讚的天之驕子——疏樓龍宿。
剛從禮部老師那得到了一番先抑后揚誇讚的子蓿對此並無什麼想法,對誰是第一名也並不關心,他只想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任務,離開學海無涯。
拿著作業打算去後山好好檢查的子蓿正好碰到了自己的那位同桌,不過察覺到圍在他身邊氣勢洶洶的那幾個學員,子蓿沒有貿然上前,想到大人曾說過人類並不喜歡無關的人多管閑事,加上那華服少年鎮定自若的情緒,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坐下檢查起了自己的作業。
只是不管不代表聽不到,當聽到那些學員因為自己同桌又穩居第一名的位置而找麻煩時,子蓿稍稍愣了下,不禁響起殤因為魂司之位被排擠一事,微微皺眉:人類挑起糾紛的理由都這麼莫名其妙嗎?
依舊不打算理會的繼續檢查作業,那邊的爭吵聲沒過一會兒就在華服少年冷靜的諷刺中小了下去,說不過對方的學員們也只能不甘的離開了,原本也要離開的華服少年餘光一掃,那抹樸素無華的身影落入眼中,隨後便移步走了過去。
察覺有人靠近的子蓿微微抬頭,聽到首飾發出的輕微細響,知道是自己的那位同桌,側身讓出位置,淡淡開口:「午好,要坐嗎?」
「午好。」少年龍宿看了眼已經被人貼心擦乾淨的石頭,沒有過多的介意,撩起衣袍便順勢坐了下去,剛好靠在了對方身上。
子蓿沒有動,繼續低頭檢查作業,卻聽到身旁的人喃喃輕笑了聲:「恭喜汝獲得此番好成績,倒未辜負了先前的努力。」
「也恭喜汝再次獲得第一名的好成績,剛剛老師還在吾面前誇讚了一番希望吾能同汝學習一番,吾還正為找不到人而苦惱。」話是這麼說,但臉上神情依舊毫無變化,安慰之意顯露無疑。
心思通透的少年龍宿自然看得出這麼明顯的意圖,微微笑了下后,接過話題問道:「為何會這麼說?等等、汝不會在吾身邊坐了七天,卻還未知曉吾的名字?」
子蓿誠實點頭,繼而說道:「現在知道了,不過汝在那七天也不知道吾的名字,相當於扯平了。」
「嗯……汝隨身都帶著作業的嗎?還真是勤奮好學。」
「吾是想看看錯誤在何處,更改了之後方便下一次不會再犯,汝若有空的話,能否與吾解釋解釋?」跟著話題走的子蓿將作業拿起,認真的詢問道,龍宿也不是小氣的人,聞言自然不會拒絕,兩人就這麼靠坐在一塊石頭上,討論了一下午作業的內容。
此事過後,龍宿不禁對這位雖眼眸有疾,但性格過於冷靜,平日里又沉默寡言的同桌分出了些許關注,而子蓿依舊專心完成任務一事,對得知了姓名的同桌也是以往點頭打招呼的態度,除非有關於學習的事情需要對方教導解釋。
這麼相處著又過了一個月,兩人倒是莫名成為了關係不溫不火的朋友,又因為子蓿對龍宿的琴聲有著一針見血的見解,兩人又在音樂方面成為了知己。
只是子蓿依舊對此沒有過多的在意,他只關心自己任務的進度,得知自己再次成為了第二名后,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龍宿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事實,就是有點擔心這個任務會不會一直都完成不了。
「汝似乎並不滿意這個成績?」難得見態度冷漠的同桌情緒有了些許變化,龍宿不禁有些好奇,子蓿搖搖頭,抱著書本便打算離開:「只是覺得還差一點,汝自便,吾先回去檢查錯誤了。」
「先等等。」龍宿跟在身後將人叫住,后看看天色,說道:「現在可是休息時間,就算要學習,也得等吃飽喝足了再說,汝這一個月只吃了些包子和清水,未辟穀之前還是別拿身體開玩笑。」
「……也好。」不想被人察覺體質上的異樣,子蓿點頭同意了,跟著人出去外面解決晚餐,龍宿帶著人來到了一家裝飾華貴的客棧里,然後看著面前的人一臉認真的要了份小籠包和清水。
「汝是在為吾省錢?」
「並不,只是吾不需要吃太多,容易浪費。」
龍宿聞言沒有說什麼,兩人沉默的用完飯後,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結果到了第二天中午,子蓿打算去後山整理方才學到的東西時,龍宿已經在後山涼亭里端正坐等了,面前石桌上還擺滿了樣式各異的吃食,對著子蓿丟下兩個字「吃完」后,便起身離開了。
子蓿自然是吃不完的,他不像人類那般有進食的需要,在估算了下飯菜的價值后,還是低頭吃了幾口,然後就將其丟在一邊,繼續整理著書本里的內容。
最後那些飯菜理所當然的就浪費了,龍宿半真半假的為自己的好意被辜負而抱怨了一番,子蓿則認真的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吃太多東西,還建議對方盡量省點錢。
會省錢就不是疏樓龍宿了,於是在第二天被帶著出去吃早餐的子蓿收到了一個驚喜:為了讓他按時吃飯,對方幫他包下了一年的飯館錢,一天不吃就浪費一天的錢。
子蓿見此忍不住想到了從雲霏那裡學到的一個詞:有錢任性。然後在飯菜被送上來前繼續說著省錢的好處,龍宿則表示這點錢算不上什麼,主要是對方能給他帶來幾分樂趣,結果兩個人各有各的說法,最後只能不了了之,從這個話題跳到了學習上。
然而差不多半年過去了,子蓿依舊排在第二名的位置,和穩居第一名的龍宿成為了新的討論對象,而學海無涯也在入冬的時候便給學生們放了幾天假,等新春過了再繼續上課。
後山,子蓿正靠在一座涼亭下閉目養神,同時想著要怎麼才能完成任務,他已經在這個任務上花費了太多的時間。
「汝果然在此。」
細碎的踩雪聲漸漸靠近,身披紫絨狐裘的龍宿漫步走來,隨後靠在身邊坐下:「汝怎麼不回去?」
子蓿抬手拍了拍落在其身上的雪花,閉目望向後山,雖然看不到,但能猜出已經被雪染成了蒼茫白色,平靜開口:「故鄉離這裡太過遙遠,吾還有事沒做完,現在還不能回去。新春將至,汝怎會來此?」
「猜到汝應該沒有離開,故來確定一下吾的猜想,順便……」金眸望著那張平靜淡漠的面容,嘴角微微上揚,語調柔和了些許:「邀請汝同吾一起過這次的新春。」
「邀請吾?」子蓿面上露出些許疑惑,對此表示不解,剛想著要不要拒絕,任務面板便發出提示,凝神看去,見到是殤的前半部分任務完成了,不禁神情柔和,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子蓿的這副皮相併不差,為了加入玄宗,特地弄得極具仙風道骨之姿,不笑的時候極具距離感,一旦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便會帶上入骨的暖意,彷彿皚皚白雪中的一輪暖陽,讓人不自覺想要靠近。
乍然見到淡漠的面容上綻放出笑意,龍宿不禁愣了一下,下意識將手抬起,想要觸摸那張面容,想要……保留下來。
「好。」
無法視物的子蓿輕輕應答,低頭收拾書本,龍宿察覺到自己的動作,不動聲色地將伸出去的手收回,看著重新變回淡漠的面容,指尖無意識的摩挲了下。
龍宿的住處也是一樣的華貴精緻,只是過於安靜,顯得冷清了些,子蓿詢問了一下,龍宿解釋說因為將近新春便給平日里在此侍奉的侍從放了幾天假,現在這住處只有自己一個人。
說著又看了下面前的人,微微笑了下:「現在又多了個汝。」
「嗯……」子蓿對此沒有什麼想法,只是暗自算了算時間,開口說道:「該做年夜飯了。」
「汝親自下廚?」
「可以,就當是這半年來汝對吾照顧有加的謝意。」
「也好,只是這次的飯菜可不能再浪費了。」
子蓿輕輕點頭,隨後轉身進了廚房,只要跟進去的龍宿似是想到了什麼,眸色稍沉,隨即留下了一句話:「一會兒去書房喚吾便可。」
得到回復后,龍宿目光晦暗的看了眼廚房的位置,轉身進了書房。
弄好飯菜又一一擺放好的子蓿前去叫人,根據自己的判斷打開了其中的一間屋子。
此時龍宿正在與一位劍客打扮的人談話,突然推門而入的子蓿感受到了什麼,側身避開極速而至的長劍,平時握筆的手指靈活地擊向那位劍客的手腕,骨頭碎裂的清脆聲響在無人出聲的屋內顯得格外清晰,長劍隨即掉落在地。
「打擾到汝了?」廢了一個人手腕的子蓿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繞過捂著手咬牙忍耐的劍客,邁步漸漸向龍宿的位置走近。
龍宿壓下心底的戒備,微微笑答:「並無,倒是汝怎麼來了?」
「可以吃飯了。」
「吾知道了。」
「嗯。」叫完人的子蓿隨後又繞過劍客出去了,龍宿抬手示意劍客離開,忍不住鬆了口氣,抬步往大廳走去。
正坐在桌前等候的子蓿起身幫人拉出椅子,面容一如既往的淡漠,剛才的事情對他而言也沒什麼影響。
「汝不好奇?」龍宿忍不住開口,子蓿漠然搖頭:「這是汝的事情,與吾無關。」
「吾倒是很好奇,汝不關心名利,不在乎錢財,卻偏偏在乎那代表不了什麼的名次,這裡面莫非藏著什麼玄機?」
「並無,只是那是吾現在唯一能關心的事情。」談到關於任務方面的事情,子蓿便冷淡了許多:「先吃飯吧,吾有事想請汝幫忙。」
「汝還真是直接,先說說看吧。」
「如何前往玄宗。」
「玄宗?」龍宿聞言愣了下,看了看子蓿毫無波瀾的神情,繼續說道:「玄宗在道境,若是苦境之人想前往道境,必須要經過黑暗道,再有照世明燈引路才能前往。汝要去玄宗做什麼?」
想起對方第一天上課時擺放在桌上的《道德經》,龍宿不免懷疑對方是不是覺得比起規矩繁多的儒門,還是講究隨性自然的道門才適合自己。
「好奇,想看看。」子蓿面無表情的說出這五個字,龍宿看了眼對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下:「汝這語氣可不像是好奇的樣子,不過吾正好也無事,倒是可以陪汝走一趟。」
「多謝。」子蓿給人碗里夾了道菜表示感謝,龍宿未再想方才發生的事情,提議道:「若真想謝吾,不如一會兒聽吾彈奏一曲,做個評價如何?」
「汝有心事,所奏之曲定是沉重寥然,不如等心境平和之時再讓吾評價一番。」
「……汝還真是沒有半分的客氣,也罷,那便繼續談論所學的那些知識吧。」
「可。」
結果這一談便談了個通宵,最後懶得再布置房間的龍宿乾脆和人在書房的小床榻上抵足而眠,子蓿並無異議,往外面挪了挪,給人讓出位置。
平穩的呼吸聲很快響起,龍宿看著那張毫無防備的睡顏,輕輕坐起身來。
並不需要睡覺的子蓿其實十分清醒,聽到身旁傳來細微聲響,以為對方是不習慣擠在一起睡,剛想多挪點位置出來時,微涼的指腹貼在臉上,隨後輕輕摩挲。
嗯?
子蓿一愣,有些不理解對方為什麼不睡覺摸他的臉,不過想到現在是冬天,天氣比較冷,雲霏手冷的時候就喜歡把手摸向別人的脖子取暖。看來對方應該是冷醒了,不好意思像雲霏那樣摸他脖子,所以才小心摸臉的吧。
感受著臉上輕柔的觸感,子蓿覺得自己猜對了,就不做理會,反正這具身體的溫度是可控的,冷不到他。
然後第二天腿被壓了一晚上的子蓿面無表情的坐在床邊,將臉朝向剛剛起來的人,龍宿抿唇輕咳了一聲,試著轉移話題:「時間剛剛好,先去黑暗道看看吧。」
子蓿沒有動,龍宿奇怪道:「汝怎麼了?」
「腿麻了。」
「嗯咳……吾幫汝揉揉吧。」
「汝的伙食很好。」
「……」這是在變相的說他重嗎?
華麗無雙的龍宿自然不會承認這話外之意,裝作無事發生的和揉好腿的子蓿前往黑暗道,雖然大家都回去過節了,但照世明燈還是盡職盡責的提著燈籠在裡面幫忙引路。
此時的玄宗正洋溢著新春到來的熱鬧氛圍,倒是衝散了些許戰敗帶來的悲痛。
龍宿之前似乎來過,輕車熟路的帶子蓿來到了玄宗的道場前,兩位負劍的道子站在山門處,見到風格迥異的兩人,其中一位道子迎了上來,稽首行禮。
龍宿與子蓿躬身回禮,說明了來意后,對方表示了歡迎,然後很熱情的在前面帶路。
「此處殺戮之氣未散,可是前不久剛剛爆發了戰爭?」子蓿嗅到了淺薄的血腥味,淡然詢問。
「道友說的不錯,此處之前確實被魔界入侵,而且因為戰場上突然出現了兩位修為深厚的魔者,此處差點失守,若不是幾位師叔悍不畏死……」那位道子說到後面,聲音已經哽咽。
「只是兩位魔者?」子蓿微微挑眉,臉上露出恰當的好奇神色,引得一旁的龍宿稍稍側目。
那位道子點了點頭,沒有隱瞞:「我也是聽上了戰場的師兄們說的,那兩位魔者,其中一位非常奇怪,他之前卧底玄宗,被蒼師兄發現后僥倖脫逃,再出現時已經沒有絲毫的魔氣,反倒是一身死氣。只不過那死氣與尋常死氣不同,可吞噬道氣破壞陣法,許多師叔就是因此喪命於那位魔者之手。」
子蓿神情凝重:「如此說來,這位魔者對道門來說是個棘手的威脅,道長們可有何對策將其除去?」
道子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另一位魔者實力不容小覷,對那魔者十分在乎,沒有萬全之策,只怕會引來十分可怖的報復。」
子蓿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身旁的龍宿金眸微眯,暗自整理著對話中的信息。 進入玄宗后,子蓿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對此處感到好奇,想要四處走一走,那位道子見子蓿雙目有疾,提出可以繼續帶路,兩人皆沒有反對。
也許是為了照顧看不見的子蓿,那位道子很認真的描述著每一處地方,子蓿也很配合的露出讚歎的神色,看著比以往都要生動,讓龍宿懷疑對方是不是想棄儒從道了。
不過這份疑慮在碰到一位身受重傷的道者時,就徹底被打消了。
子蓿得知那位道者是在戰場上受的傷后,提出可以幫忙療傷,因為子蓿長得仙風道骨,看著不像是背後下手的小人,加上一路走來那道子對他生出了幾分好感,那位道者就沒有拒絕。
子蓿走到道者身前,手心泛起柔和的光芒,輕輕按在其重創的肩膀處,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癒合。
道者面露喜色,正要向其道謝,卻見面前雙眸緊閉的子蓿,眼睫微顫,緩緩睜開雙眸,無盡的墨色瞬間蔓延,佔領他的魂識。
因為是背對著,加上子蓿很快就閉上了眼睛,並沒有人發現異常。
除了,龍宿。
道者的傷勢恢復了大半,也沒有不適之處,很快能夠再次重返戰場,道子自是感激道謝,更加熱情的在前面帶路。
夜色降臨,那道子帶著兩人去大殿見了玄宗宗主,簡單聊了幾句后,宗主便讓那道子帶兩人去客房休息。
離開大殿時,一位身穿紫衣道袍,雙眸半睜半闔的道子迎面走來,帶路的道子喚了對方一聲「蒼師兄」,紫衣道子微微頷首回應,與三人擦肩而過,走進大殿。
靠著過人的耳力,隱隱能聽到「魔者」「奪舍」等字眼,隨後便收回心神,不再理會。
兩人的客房是挨著的,道子離開后,一直不怎麼說話的龍宿搖了搖手中的扇子,開口詢問:「汝似乎,對那位魔者很在意?」
「身無半點魔氣的魔,有讓人在意的條件。」子蓿摸索著坐在桌子前,倒了杯溫茶,淡然回答。
「但不包括汝。」龍宿坐到身旁的位置,將茶杯遞了過去:「莫非,是那魔者的體質?」
子蓿這次沒有回答,而是在察覺到對方遞來茶杯時,給人倒了茶,倒有點像欲蓋彌彰,讓人覺得是默認了。
不過龍宿倒覺得是其他的原因,對方若是真在意體質,也沒必要選擇一個魔者,他自己難道不是更好的人選嗎?
只是子蓿不想讓人知道的事情,無論怎樣都試探不出來,龍宿也不想浪費口舌惹人反感,轉換話題聊了幾句后,就回自己的客房休息了。
後面幾天子蓿倒沒有出門的想法,不過在龍宿前來邀請的時候,他都不會拒絕,和對方結伴在道境遊玩了起來,倒像真的是來遊山玩水的。
直到玄宗和魔界發生戰爭的前一天夜晚,子蓿悄無聲息的離開客房,來到一處偏僻的懸崖邊,此時一位白髮赤眸的魔者正在此等候,恭敬彎腰行禮:「見過禮司。」
子蓿神情冷淡:「汝來自未來?」
絳殷點頭:「是。」
「找吾何事?」
「事關主人安危,懇請禮司……」
「汝作為系統,應該明白……」子蓿打斷剩下的話語,冷冷開口:「[未來]二字,是什麼意思。」
「屬下明白。」絳殷苦笑了下,又說道:「可是有些事情,總要試試才知道。」
「汝不必浪費口舌。」子蓿神情依舊冰冷:「大人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局面,因此立下規矩,未來之人,不得改變過去之事。否則吾那被誅殺的父親,早就藉此漏洞復生了。」
「竟是大人所立……」絳殷面帶苦澀,隨後輕輕搖頭:「是屬下自以為是了。在此見到禮司,看來主人剩下的的任務便可順利完成了。」
「汝也要注意,在此方世界開始前便要離開,若是被天道親手驅逐,會對殤本身造成影響的。」
「屬下明白。」絳殷低首應是,見子蓿轉身離開,再次彎腰行禮:「恭送禮司。」
處理好事情的子蓿回到客房,在進入的一刻便感受到了他人的存在,平靜開口:「龍宿,找我有事嗎?」
說完,摸索著坐到桌前,催動內力使得茶壺裡的水便溫熱,然後摸索著倒茶。
坐在黑暗中的龍宿看著對方的動作,微微眯眼,伸手接過遞過來的茶水:「外面天寒,若是想賞雪,可以明日同吾一起。」
「非是賞雪,而是在思考一件事情。」
「哦?何事?」
「小事。」子蓿沒有解釋的打算,轉移話題:「天色已晚,龍宿你還是早早休息吧,明日吾便打算離開了。」
龍宿沉默片刻,沒有詢問是什麼事,也沒有問為何突然離開,只是輕輕點頭,回應了一個字。
「好。」
天亮后,玄宗與魔界的戰局再次開啟,道場外已是廝殺聲四起。
子蓿靜坐在屋內,取出一把檀木琴,平放在桌上,指尖搭弦,屈指輕撥。
「錚——」
琴音響起一瞬,已化成戰場上一位道者的眼眸,冰冷的墨色掃視四周,隨後落到一個散發著死氣的魔者,長劍抽出,身形瞬發,隨後便是——
一擊必殺!
魔者身形散去,系統提示音響起,身形退回到原地,墨色隱去,琴音戛然而止。
子蓿毀去桌上的檀木琴,只留下幾根琴弦,低聲呢喃:「果然,還是不喜歡彈琴。」
隨後拿起琴弦,推門走到屋外,向佇立在門外搖扇龍宿輕輕頷首。
「走吧。」
再次回到苦境后,子蓿如同往常一樣準備著入學時的考試,或者偶爾在龍宿的邀請下前去住上幾天,和對方談論學識方面的內容,有時「恰好」碰上了對方和其他人商量著什麼事情也是毫不在意,兩人也從未提起之前在道境發生的事情。
就這麼等到了學海無涯重新開課,在考試的時候子蓿已經不太在意名次了,他本來就是來幫殤完成任務,現在對方已經回去了,他也沒理由留下了。
但在考試當天,龍宿卻莫名缺考了,一直到考試結束都沒有出現,就這樣,子蓿完成了學業榜單第一名的任務,並從他人口中了解到龍宿意外受傷正在修養的事情。
想著對方這半年來對他照顧有加,又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子蓿便打算在離開前去看望一下對方。
在侍從的帶領來到了屋外,子蓿剛推門進去便聞到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龍宿此時正面色蒼白地靠坐在床上,看起來傷勢並不像外面說得這麼簡單。
子蓿在人開口之前走近抓住手腕,然後動用力量幫忙治療,感覺脈象沒有之前那麼虛弱后便收了回來,詢問道:「怎麼傷得這麼重?」
「一些江湖瑣事罷了……聽說汝終於得到了第一名的位置,恭喜了。」
「多謝。」子蓿輕輕點頭,隨後直說自己的來意:「既然已經拿到了,那吾便要離開了,來此也是想同汝道別的。」
「離開?」龍宿不禁一怔,確定子蓿是認真的后,忍不住問了一句:「現在便要走嗎?」
「也許要再過幾天。」畢竟禮部的老師也傳授了將近半年的知識,還得一一說明之後再離開才是。
龍宿沒有多問原因,畢竟對方的出現就是一個謎,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來此完成什麼事情,完成之後就會離開的感覺,只是惋惜失去了以後會用到的一個人選:「既然如此,那能否彈首曲子伴吾入眠,與汝相識半年,還從未聽汝彈過一首曲子,在樂部也只是在一旁觀望。」
子蓿沉默了下,隨後輕輕點頭,待侍從將琴拿上來后,擦手焚香,低首隨意彈奏了一曲。
曲調如同淡漠的性格一般,平靜無波,從中只聽出樂曲而無自己的情緒在裡面,這也是他不想彈琴的原因,就像是大人所說的那樣,他的琴音是死的。
龍宿倒是沒有加以評價,靜靜聽完毫無情緒的一曲琴音后,出言打趣:「吾倒是明白汝為何從未彈琴了。」
子蓿點頭:「確實難聽。」
「哈,倒沒如此不堪。」龍宿輕笑了聲,又忽然說道:「作為汝的好友,吾可以提一個要求嗎?」
「可以。」
「吾想……」龍宿抬眼,看著對方閉合的雙眸,唇角微勾:「看看汝的眼睛。」
子蓿一愣,沉默片刻后,起身來到龍宿面前,微微低首,將手伸到腦後。
「吾……」
子蓿輕輕開口,龍宿突覺不對,還沒來得及反應,頸后一痛,失去了意識。
「……拒絕。」子蓿將手收回,吐出最後兩個字后,給人掖了下被子,轉身離開了。
總部。
一位身著杏色銀邊長裙,梳著雙垂髻,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靠在一旁穿著紫衣打底,以銀線綉出雪花圖案的長裙,雪白長發用紫晶髮飾束起,面戴紫紗,氣息冰冷的少女身上,抬手撥弄著手腕上的紅繩。
「為何突然召吾回來?」還沒來得及和禮執令道別,就被召回禮部的子蓿出現在兩人面前,平靜詢問。
「阿兄。」紫衣少女福身行禮,小女孩則毫不客氣的抱怨道:「還不是因為你一直都沒有回來,殤都再次去做任務了,你該不會是在那個世界樂不思蜀了……哎呦!」
紫衣少女收回手,不高興的皺了皺眉:「別胡說。」
小女孩揉了揉紅腫的額頭,撇了撇嘴,子蓿聞言,微微皺眉:「殤不是剛剛做完任務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長老們的德行,跟周扒皮轉世一樣,根本不讓殤休息的。」小女孩說著,還切了一聲。
紫衣少女則認真道:「阿兄,我查了下那個世界的情況,發現那個世界早就瀕臨崩潰了,若不是主角以人性同天道打賭,只怕那天道早就毀了重來。那些長老讓殤去這樣一個世界,恐怕另有所圖。」
「難道,他們想讓殤捲入其中,藉機將殤除掉?」小女孩猜測道,子蓿想得更為長遠:「不止,他們可能還想要規則之力。」
「他們想得倒美!」小女孩咬牙冷笑。
紫衣少女倒是反應平靜:「看來那任務者會以朋友的身份接近殤,是早有圖謀了。」
「那個算什麼朋友,油嘴滑舌的,還小氣得很,連禮物都只送一把普通的劍,連我都比不上!」小女孩一臉嫌棄,紫衣少女淡淡提醒:「你的靈劍,傷到了殤。」
小女孩瞬間萎靡,小聲嘀咕:「我忘了殤身體不好嘛,早知道就先弄死那個劍靈了……咳,既然撲克臉你回來了,那就把我送到殤那裡,讓我將功補過。」
「殤沒有生氣。」子蓿輕輕搖頭,沒有在意那個稱呼:「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適合幫忙。」
「拜託,我還是個孩子欸,你居然讓一個小孩子控制情緒,你還是不是人啊。」小女孩語氣誇張道。
「吾不是。」
「……你厲害。」小女孩一時語塞,面露無語:「所以,這次還是你去是吧。那你打算以什麼身份,還是道士?」
「那個世界唯一的魔。」
紫衣少女皺了皺眉:「蘭好像沒有做過魔的身體,會不會浪費很多時間?」
「吾可以做有著佛性的魔。」
「魔怎麼成佛?」小女孩面露好奇,子蓿抬手摸了摸對方發頂,淡淡一笑:「佛既然能成魔,魔自然也能成佛。而主角,就是一位佛者。」
小女孩回過味來,不禁咂舌:「你可真黑。」
子蓿收回手,向紫衣少女道:「莞歡,你做好準備,待吾回來就進行大清洗,不知道的地方就去詢問大人。」
紫衣少女點頭,小女孩不甘寂寞道:「我呢我呢?要不讓我去給那些長老使小絆子吧,我最擅長搗亂了。」
「殤並未說要對那些長老動手。雲霏,吾記得你還有一堆事務處理,若是吾回來還沒有解決,加倍。」
「魔鬼吧你!我可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