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黑色巨劍!
韓家灘山谷的一處孤峰上,阿難靠著一塊巨石,看著山谷中罕見的陽光與天空,怔怔出神。
他都已經快要忘了,這樣靜靜的看一眼天空,感受著陣陣微風襲來,是多麼久遠之前的事情了。他的家離北境很遙遠,那裡是一片終年冰天雪地的地方,遍地莫說是鮮花青草,甚至就連遍地黃沙都是沒有,在他家鄉那邊,有的只有皚皚白雪和腳下的萬年冰原。
在那邊貧瘠不堪的地方,弱肉強食已經是一個充滿了讚美的語句了,當他還是一隻未曾化形的小妖怪的時候,每天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趴在冰峰的頂上,曬著那唯一能帶給他溫暖的陽光,聽著身旁的小侍女給他念著那長城內四大域的一件件有趣的事情:北境戰火連天,終年不休;南方儒家獨尊,整天之乎者也;東方道家天地,無為而治;西方萬里黃沙地,卻盛產汁甜味美的各種瓜果。
小小年紀卻大大身軀的阿難就那麼盤旋在峰頂上,瞪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幻想著長城內的繽紛世界,想想那萬里黃沙、草木枯榮究竟是什麼樣子?
後來,那一襲白衣的男人降臨他的家族。
他便跟著那個衣襪皆白、連名字中都帶著個白字的俊美男人離開了家鄉,去了那個書院遍地的南境儒宗,他的父親在他臨走之前,交代他一定要帶回那長城外萬萬年都不曾出現過的『文運』香火。
可是他帶著滿心歡喜去,卻帶著滿腔怨恨歸來。
想一想啊,那野蠻貧瘠的長城外的妖族,憑什麼能夠帶走那儒宗之林內的那道文運氣脈啊。
阿難咧著嘴笑了笑,朝著後方說道:「修成了?」
那一襲宮裝的女子緩步而來,輕輕點了點頭。
阿難看著她身旁那幾具行屍走肉般的傀儡,無一例外都是被活活扒下了皮囊,吸收了體內的靈氣與本命物,給自己這個不知道還算不算得上妹妹的女人吸進了體內。
女子張開雙臂,感受著這明媚的陽光,臉上也是掛起了笑容:「待我將這四十萬怨靈全部吸收,到時候我一定要去居胥山問拳!」
居胥山!
整座忘川天下武運最巔峰之地!
阿難難得收起那一副陰翳的面容,懶洋洋的道:「你真以為四十萬怨靈的加持,你就能跟那位『霸王』扳手腕了?」
女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阿難,輕聲道:「還需要三十個初入通脈的肉身。」
阿難點了點頭,三宗弟子約莫有著百二十人,先前已經吞噬了二十多個落單的三宗弟子,至於剩下的三十個,想必也不會有多麼的麻煩。
女子看著阿難,輕聲道:「葯仙宗很麻煩?」
阿難點了點頭,笑得很是開心:「自然麻煩,小小的清泉國三宗,封家、蘇家、虞家三族之內的拔尖弟子都在這裡修行,你當真以為他們是來遊玩的不成?天月宗的桂宮遺物、靈幻宗的『太上』之法,還有那葯仙宗內的那柄絕世神兵……」
阿難回頭看了看那宮裝女子:「我們『不老城』很想要啊。」
女子面無表情:「是他讓你來的?」
阿難聳了聳肩:「不然呢,你難道想讓那十二尊大妖一路打過來不成?」
女子搖了搖頭:「自我被供奉之日起,我就不再是你們不老城的人了。」
阿難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轉身就朝著山下走去:「知道啦知道啦,你現在人不人貴不貴的,出去了可得小心啊。」
阿難咧嘴笑了笑:「得空回去跟阿娘上兩炷香,雪山頂……很冷。」
女子沉默不語,可身後的那些剝皮傀儡卻是一個接一個的爆裂開來。
山谷內,剛剛匯合到一起的三宗弟子剛剛得了罕見的休息時間,統計了一下,這麼小几個時辰的功夫,三宗弟子都是損失慘重,尤其以葯仙宗最為凄慘。馴獸峰弟子除了虞南辰之外全滅,煉體峰五人陣亡,劍峰三人本命劍被打量鬼氣侵蝕,此生無法再踏上修行路。
天月宗和靈幻宗情況稍好,加在一起也才損失了二十幾號弟子,可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是沉重異常,原本被視作是磨刀石的一場試煉,結果卻是損傷的如此嚴重。
望著山谷外那如同海浪般的黑甲鬼物,心性不堅的弟子都是已經心如死灰,雖說他們已經邁進了一條通天之路里,但是畢竟還是境界低微,更是沒有道心這麼一說,若是論心性,他們甚至可能還不如山下的苦難孩子們。
其中,可能也就只有封一寒始終笑嘻嘻的,似乎沒有察覺到什麼危險一樣。蘇不羈依舊一臉冷漠,靈幻宗的鵝蛋臉少女也是好奇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黑甲鬼物,似乎還有些躍躍欲試。
而讓來福和孟游大跌眼鏡的是,那個平日里似乎和和氣氣的小梁裴此時卻像是打了雞血一般,摩拳擦掌的想要大幹一場!
孟游和小來福一個貪生怕死,另一個更是貪生怕死的不行!兩個膽小鬼蹲在一旁,嘰里咕嚕的不知道在密謀些什麼。
突然間,山谷內靈氣一亂,那個黑衣黑褲的病態少年就出現在了他們不遠處的一處樹頂上,咧著嘴看著這些『囊中之物』。
躺在山谷內的虞南辰看見了這個病態少年,皺著眉頭,一臉憤怒。
阿難有些戲謔的看著腳下的三宗弟子,病態的臉上露出一抹貓耍老鼠的神色:「各位,好久不見了啊。」
葯仙宗的同門都仇視的盯著這個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少年,馴獸峰一脈的少年在外門足足呆了十年之久,卻很少有人知道這個小子的根底。
阿難也不理會這些人的目光,他只是細細的打量著每一個人的臉,梁裴、封一寒、蘇不羈……孟游!
阿難的笑容有些玩味,就是這個剛來葯仙宗數月的青年,便是破壞了自己費心十年才布置好的陣法,讓自己在第一次見面時就感受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氣,可是很奇怪,他的身上只有血腥氣,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戮氣。
阿難的身後,那宮裝女子輕飄飄的落在一旁,眼神複雜的看著孟游。
孟游三人也很是詫異,因為他們認得那個宮裝女子,因為之前就是這個宮裝女子,耗費了孟游的一滴心頭血!
那女子似乎覺得有些不滿,冷冷的道:「那個人你不能動。」
阿難似乎有些疑惑:「哦?你竟然也有手下留情的時候。」
女子面無表情:「這個人,你不能動。」
阿難點了點頭,無所謂的道:「隨你,趕緊動手吧。」
女子聞言,頭頂便是出現了一道王冠般的貴冕,雖說通體漆黑,但是上面的王霸之氣卻是如同一道氣浪一般,湧向了谷內的重人。
封一寒手持『易水寒』,笑嘻嘻的道:「原來是鳳攀龍命格!怪不得當初南趙那麼短的時間就被殲滅了,看這貴冕,似乎就是臨門一腳了啊。」
封一寒一邊說著,一邊笑嘻嘻的看向了身旁的鵝蛋臉少女,少女也不惱,竟然還饒有興緻的看著那女子頭頂的貴冕。看那模樣,傳說中的鳳攀龍九重命格,這個南趙冤魂,應該已經到了第七重才對。
隨著那貴冕的出現,那如同海浪的黑甲鬼物眼中的紅色光芒瞬間便是濃郁了幾分,身上的怨念與殺戮之氣化成了一把滔天的黑色長刀,就那麼懸在山谷之上!
望著那連陽光似乎都抹殺了幾分的黑色長刀,那一眾弟子的心裡頓時就充滿了絕望之感!甚至就連一直嬉笑的封一寒和面無表情的蘇不羈都是忍不住皺了皺眉!
阿難笑著看著那處山谷,朗聲道:「別以為那個禿驢留下的『不動明王』陣法能繼續庇佑你們,兩百多年了,那頭禿驢還遠在地葬山,今日我就要看看當初的南趙軍隊究竟是何等風光!」
孟游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行人並不是盲目的選擇了一處山谷避難,而是蘇不羈手中的本命劍似乎與這座山谷有著微妙的聯繫,所以這一行人才逃難到這處山谷。索性這處山谷的陣法依舊存在,這才讓眾人有了充足的休息時間。
那宮裝女子也沒有閑著,細如青蔥的手指輕輕一劃,那蘊含了四十萬怨念的黑色長刀就直接在天空中劃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狠狠地劈向了那座山谷!
轟!
一陣地動山搖之後,那處山谷上十五丈處憑空出現了一道金色的光幕!那光幕之上布滿了各種各樣的佛家經文,寶相莊嚴。如若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那些經文似乎勾勒成了一副怒目圓睜的不動明王像!
那不動明王無風自動,手中的降魔杵竟然破開了陣法,直指懸在頭頂的那把黑色巨劍!
金色降魔杵與那滔天巨劍相撞摩擦而出的兩色火花落在陣法上,竟是燃起了陣陣的黑煙,不過看樣子,那滔天巨劍似乎並沒有直接破開這道陣法!
封一寒長出了一口氣,嬉皮笑臉的道:「他奶奶的,嚇死老子了!剛剛那一劍就算是我家老頭子來了都得頭疼!不過幸虧這搖頭和尚留下了陣法,不然咱們今天真的就得玩完了!」
孟游聞言愣了愣,搖頭和尚?不就是當初在磁器口見到的那個慈眉善目的中年和尚嗎?就是那個讓老乞丐摸頭的和尚留下的陣法竟然能抵擋的住那四十萬冤魂凝聚的黑色巨劍?
孟游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被冷汗浸透的後背,這種死裡逃生的感覺他娘的再也不想經歷第二次了!
在那地動山搖的一擊之後,最前方的五萬黑甲鬼物竟然同時發出了一陣痛苦的嘶吼,眨眼間便是化為了黑色的煙霧,落在了地面上!
足足丈許!
阿難的臉色第一次變得異常難看,冷冷的看著那道由經文組成的不動明王!
當初若不是這個整天『阿彌陀佛』掛在嘴上的禿驢,那天鴻書院必定會成為自己踏上功德林的一塊墊腳石!
阿難的眼神突然變成了一道充滿野性的豎瞳!
「既然你想玩,小爺今天就陪你好好的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