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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7.第257章 吃香香啊

  在蕭呈和馮蘊相處的那些年,從未見過如此笑靨。


  少女時的馮十二娘羞澀清純,不會用那樣的眼光看男人。


  從晉國回齊的她,飽嘗世事艱辛,眼睛里少了光,即便笑,像蒙著一層看不透的紗,怎麼都不似發自內心。


  在裴獗面前,她的笑是嫵媚的,溫情的,成熟的,如熟透的漿果,輕輕一碰,便能滴出蜜來,極為誘人……


  蕭呈對男女之情的理解,其實很淺,沒有深思過什麼樣的情,是情,什麼樣的愛,是愛。


  但方才這一幕,馮蘊看裴獗,裴獗對馮蘊,那種旁人無法插足的氛圍,瞬間擊中他的軟肋。


  周遭無聲,蕭呈身體好似在退溫。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看那二人徐徐走來。


  裴獗沉默,眼裡一閃而逝的冷意,幾乎沒有人捕捉到,馮蘊就更是落落大方,看到蕭呈和馮家兩位長輩,盈盈一福,含笑行禮。


  「見過齊君,見過大伯,父親。」


  表情溫和,好似全無芥蒂。


  就像是帶著夫君回娘家走親戚。


  互相行禮,裴獗一言不發。


  馮敬廷出聲,「十二娘怎麼來了?」


  馮蘊笑得寡淡:「女兒陪同將軍來的。」


  馮敬廷想說點什麼,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大哥不喜歡馮蘊,有心想要訓斥她兩句,說這樣的場合不該她來,可她眼下不歸自己管。女子出嫁從夫,夫主在側,也輪不到他這個當爹的教訓……


  「好巧!諸位都在?」一聲輕笑插進來,莫名帶點輕邪之氣,當即便把這僵硬的場面破冰了。


  淳于焰衣履風流,腳步輕快,笑聲悠揚愉悅。一張面具半遮臉,平添神秘。


  「怎麼都在這裡吹冷風?」


  問罷,他好似才看到馮蘊,忽而一笑。


  對著馮家人以及往這邊張望的使臣,輕拂狐裘氅,用一種極為大氣雍容的姿態,介紹她道:

  「諸位看到這座氣勢恢宏又盡顯優雅美態的議館,便是出自馮十二之手。」


  他不稱將軍夫人。


  語氣跟馮蘊極為親昵,

  甚至毫不避諱有裴獗和蕭呈在場,一雙狹長的桃花眼裡飽含笑意,絲毫不忸怩地靠近她。


  「當然,本世子亦是她的合伙人。」


  馮蘊客氣地行禮,「不敢不敢,讓諸位見笑了。」


  淳于焰嘴角一挑,「無須謙虛。你一謙虛,別人就當真不拿你當回事了。」


  這種夾槍帶棒的話,換其他人都不會在正式場合說,可雲川世子就不是個正常人。他就差直接告訴別人,誰也別不把馮十二娘當回事了。


  別看雲川國是個附屬國,可有錢,富饒,八方交好,這位雲川世子比起他父親雲川王,似乎更有翻雲覆雨的本事。即便雲川王不喜歡世子,也拿他無奈。很多雲川人一度認為,依這位世子的稟性,定會弒父奪位,甚至都等著那天。


  然而幾年過去,無事發生。


  淳于焰常年在列國遊走,很少返回雲川,無形中避免了跟雲川王的衝突,似乎很有耐心等著他爹亡再繼其位……


  總之,雲川國特殊的存在再加一個特殊的雲川世子,主導了這一場特殊的和議盛會。


  可這樣桀驁難馴的雲川世子,竟是明裡暗裡為馮十二娘撐腰。


  紅顏禍水的名聲,只怕已根植人心。


  馮蘊靠在裴獗的身邊,對淳于焰報以一笑。


  四周全是誇讚,說許州馮氏家教好,養出如此出類拔萃的女郎,馮敬堯臉上掛著笑,眸底寒意森森,馮敬廷更是尷尬地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安渡獻美的事,早傳開了。


  這些人嘴上半分不顯,可每個字都像在扇他的臉。


  虛與委蛇的寒暄中,蕭呈微抬眼眸,「時辰快到了。」


  他是皇帝,身份高貴,不需要等任何人招呼,目光隨意地掃過馮蘊,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裴獗朝裡面望了一眼,低頭看馮蘊,「蘊娘在耳房等我。」


  馮蘊淡笑道:「夫主自去。」


  她在人前會喚他「夫主」,溫良謙婉,世族女子的儀態,端莊優雅,禮數周全,從無半分錯處,也給足了裴獗的臉面。


  裴獗看她一眼,嘴角微扯。


  沒有多說,回頭尋敖七。


  「看好舅母。」


  敖七心情大好。


  在阿舅的心裡,他是可以託付的人……


  於是快走幾步,上前拱手,「外甥明白。」 裴獗打量他一眼,嘴唇緊緊抿著,大步入內。


  「馮十二。」淳于焰卻不走,語氣淡然地看著馮蘊笑,「你把我害苦了。」


  馮蘊莫名其妙,「不知世子何意?」


  淳于焰眼波飄忽過來,像藏了什麼心事,望著望著,目光竟似失神。


  敖七提醒,「世子,時辰到了。」


  淳于焰慢慢收回眼,哼聲,「回頭找你算賬。」


  傲嬌如他,是在姜吟那裡吃虧了,心裡不滿?馮蘊揚了揚眉,眼神複雜,「我還沒找世子算賬呢?世子怎麼著姜姬了?我方才出門時,見她魂不守舍,是不是世子……」


  「我什麼也沒做。」淳于焰想到方才那一抱,有點心虛,等不及馮蘊把話說完,一拂氅衣,頭也不回地去了議事廳。


  馮蘊盯著他的背影,問敖七。


  「你看他,是不是有點做賊心虛?」


  敖七:「沒安好心。」


  馮蘊沒有聽清,「什麼?」


  敖七癟嘴,「舅母小心此人。」


  十七歲的小阿弟也是男人,雄性生物天然的嗅覺,會讓他們在求偶的時候迅速分辨出誰是敵人,敖七此刻對淳于焰正是如此,壁壘分明。


  除了阿舅,全是敵人。


  「舅母隨我去耳房小坐。」


  議事正廳里只有使臣可以進入,但雙方都帶有屬吏和陪同,便被分配在各自的耳房裡休息、護衛。


  左一間,右一間,對應兩個使團進入正廳的大門,每個耳房有一面窗戶,方便文書傳遞。


  馮蘊親手繪製的圖紙,比誰都清楚構造。


  她問敖七,「你同我進去嗎?」


  「我陪你。」敖七很是歡喜,一臉清爽的笑,帶馮蘊進去找了個近窗的位置,「你坐,我去給你拿香香吃。」


  「……你說什麼?」馮蘊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拿香香這種話,不該是對小孩子,或者對鰲崽說的嗎?為什麼會從敖七嘴裡說出來,還是對她,還用這樣寵溺的聲音?

  幸好旁邊沒有旁人。


  馮蘊眉眼微動,「你好好說話。」


  敖七方才是情不自禁,聞聲笑了下。


  「我也把你當鰲崽了。」


  她說,他像一隻大貓。


  他便拿這句話堵她。


  果然還是少年,半點不肯吃虧。


  說罷便出門,變魔術似的拿來兩包糕點、果乾。這些零嘴都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耳房裡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敖七隻當看不見,哄孩子似的塞在馮蘊的手上,又親自斟茶倒水,侍候得如同公主。


  「要什麼你跟我說。」


  馮蘊道:「不用了,敖將軍無須客氣。」


  聽她生疏的稱呼,敖七不滿地看過去,那瞪圓的眼睛就像鰲崽被她擼久了生出不滿的樣子,馮蘊情不自禁的嘴唇上揚。


  敖七看她笑,也跟著笑。


  「好吃嗎?是我阿父從家裡帶來的,我阿母親手做的。」


  馮蘊一怔。


  這樣的愛心糕點,進了她的肚子,敖夫人知道,不得氣死?

  「好吃。」她很給面子。


  糕點甜糯綿軟,跟她小時候吃過的黃米糕很相似。一口咬下去,糯嘰嘰的,咬著一拉,還會牽絲。小時候阿母也會做給她,她調皮,故意把糕點拉絲拉得很長,最後掉到衣服上,引來阿母的嗔罵,然後彎下腰,溫柔地給她擦拭,又警告她不要讓人看見,要訓她沒有規矩。


  馮蘊吃著,竟吃出一些幼時的味道。


  阿母的味道。


  她垂眸,眼裡浮出一絲霧氣。


  敖七低頭看來,「怎麼了?」


  馮蘊不願多說,微微一笑,「糕點好吃,甚是感動。」


  敖七胸膛一緊,像有無數的小人兒在心裡歡呼雀躍,只覺臉頰發燙,耳根都燒了起來。


  少年郎的喜歡純粹而熱烈,輕易一句話,便可以牽動全部的情思。


  「好吃就多吃些,吃完,我讓阿母再做。」


  因為快活,他的聲音都帶著笑,眼裡盛了蜜似的,黏粘糊糊。


  李桑若特地姍姍來遲,走出晉方小議廳,掃一眼看到馮蘊,腦子裡轟然一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如洪水決堤一般,冷著臉就停下腳步。


  「她怎麼來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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