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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第256章 馮氏獨寵

  想死,和被人殘忍的虐待,生不如死是兩回事。


  恐懼加速了血液流動,也激發了她的求生欲,甚至連那些想死的消沉和悲忿都沒有了。


  她想活,想完完整整的活,或是……完完整整的死。


  她說:「李桑若能給你什麼?」


  唐少恭彎下腰看著她,「她能給的,你給不了。」


  「我能給的,她也給不了。」


  唐少恭似乎被蠱惑到了,瞳孔里有細微的變化。


  又似乎沒有絲毫為她所動,臉上的冷笑比方才更深。


  「實不相瞞,我想過,這如花美人是什麼滋味……」


  唐少恭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很滿意地看著她的反應,「但我更願意看你苦苦掙扎,求生無路,求死無門的樣子。那比得到你的身體,會更快活……」


  他手勁很大,毫不留情地捏她的臉,本就嬌氣白皙的肌膚,當即緋紅一片,可見皮下血點。


  「我不是說這個。」如墜深淵的恐懼感,讓她幾近窒息,「我是看先生……氣度不凡……不似普通的李家走狗……這般人物,定有自己的所求,我或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氣度不凡?唐少恭聽過許多恭維,這句把他說笑了。


  「你一個齊國女俘,自身難保,連裴獗都厭棄了你,你還剩下什麼?」


  又低頭,咬著牙在她耳側說道:「傻孩子,為何不想想,我如何能從裴獗的眼皮子底下把你從府里弄出來?太后要你死,有你就無她。你說裴獗是選你,還是選太后?」


  馮蘊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她什麼都沒有。


  但人在絕境,只能想方設法的自救。


  哪怕胡說八道,也要為自己爭取機會。


  「先生,你不如送我回齊,會得到更多……我和齊君青梅竹馬,情,情深似海……他多次差人來尋我,全被將軍阻撓……你若能幫我們達成所願,要什麼……他都會給你……」


  就像一個賭徒,在輸得一無所有的時候,面對即將砍下來的大刀,她腦子裡已經沒有了對輸贏對錯的判斷,只有本能的驅使,不想放過一絲機會。


  「或是,請先生給我一個痛快,我得解脫,太后也再無後患……」


  唐少恭看著他。


  掐著她的脖子,冷冷的笑。


  她呼吸不了,大腦完全陷入混沌,整個人好像都輕巧起來,身子徐徐墜向深淵……


  在可怕的黑暗中,彷彿聽到無數人在廝殺,尖叫,以及痛苦的哀嚎。


  她蜷縮到僵硬的身子,被人拉伸起來……


  無邊無際的絕望里,她看到了光。


  她得救了。


  從漂浮中落地,睜開眼她看到的是裴獗。


  威風凜凜,面色冰冷。


  辟雍劍滴著血,落在青石板上,凝結成一攤黑污的顏色。


  她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紅著眼睛喚了一聲:

  「將軍。」


  又一次被裴獗所救,她從絕望偷生,那一刻想開了,小滿的死,以及過往的種種。


  她想好好活下去,有很多掏心窩子的話,想跟裴獗說……


  裴獗卻沒有應她,轉身走了。


  是敖七帶著人將她帶回的將軍府……


  她身體軟得動不了,也是敖七將她抱上的軟榻,全程她沒有說話,倒是敖七說了不少難聽的,馮蘊已經記不住了。


  前世今生的少年郎兩種態度,宛若兩個人,以至於她再回憶敖七的侮辱和痛罵,好了傷疤忘了痛,全然不難受了。


  也就是那次出事以後沒有多久,馮蘊就被裴獗遣回安渡,再被任汝德帶去塗家塢堡,輾轉回齊……


  上輩子最後一次聽到唐少恭這個人的名字,是回齊以後,蕭呈告訴他的。


  他說,唐少恭被丞相李宗訓下令滿門抄斬,全家二十餘口,無一活命。


  其實她一直不明白,明明是李家的人,為何李宗訓會下令處斬……


  唐少恭在裴獗面前說了幾句什麼,拱手作揖。


  「告辭了。」


  這一轉頭,就看到內室門口的女子。


  銳利的眼神透過來,馮蘊極力剋制著,面無表情。


  唐少恭打量她,只一眼,拱手問安。


  「馮夫人。」


  他的聲音很低沉,帶點陰冷,比在上輩子那間密室里要高几個度,很平靜。


  馮蘊盯住這個人,微微一笑,還禮,但沒有出聲。


  唐少恭離去了。


  馮蘊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忍住噁心的感覺,慢慢走了過去。


  敖七在吃東西,裴獗靜默不語。


  店裡的食案略顯狹窄,甥舅倆又都生得修長,尤其裴獗更顯偉岸,寬肩闊背,腰線勁瘦,往那一坐,襯得食案楚楚可憐……


  馮蘊看裴獗的碗里剩下不少,彎腰給敖七盛了一碗酒釀丸子。


  「小七吃東西,真是像鰲崽。」


  敖七抬頭,笑容爽朗,「我又不是貓。」


  「你是大貓。」 她說笑,裴獗不吭聲,敖七眼裡跳出幾分歡悅。


  鰲崽喜歡他,這是誰也無法取代的,阿舅也不能,他決定往後對鰲崽要更好一點……


  馮蘊其實是在沒話找話。


  裝著不經意的樣子,打諢幾句,這才看向唐少恭離去的方向。


  「方才那個人是誰?」


  裴獗俊臉無波,眼色冷淡,「丞相府的食客。」


  馮蘊問:「那他來找將軍幹什麼?」


  裴獗沉默。


  敖七抬頭看阿舅一眼,欲言又止。


  「為翠嶼的事……」


  在翠嶼,裴獗拂了太后的顏面。太后的臉上不好看,丞相府的臉面自然也不好看……


  馮蘊淡笑道:「是來指責將軍的嗎?還是胡說八道什麼?」


  敖七看著裴獗冷漠的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指責倒是不敢,就是說,說……」


  說什麼?

  他沒有接下去。


  馮蘊這股氣吊在嗓子眼裡,等了片刻,輕笑。


  「太后恨的是我,丞相府不想放過的人,也應是我吧?」


  敖七喉頭哽了一下,「我……」


  他想說,會護著她,可出不了口。


  「舅母放心,有阿舅在呢。」


  馮蘊還是笑,只是笑。


  敖七稚子心性,還是個大孩子。


  他不知道,正因為有他的阿舅在,她的麻煩才會更多,未來還會有無窮無盡的陷阱和迫害,裴獗越是維護她,李桑若的嫉妒和憤怒就更重,李丞相府就會給到更多的壓力……


  除非徹底決裂,否則早晚會重走老路。


  「時辰快到了吧?」她眼睛微暗,神情無意間便流露出一絲厭倦。


  提前見到唐少恭,讓她無端心浮氣躁。


  再看裴獗碗里剩下的吃食,眉頭便皺了起來。


  「快些吃,別浪費了。」


  敖七:「是。」


  他是給點陽光就能燦爛的人,酒釀丸子又特別香,很快就吃乾淨了。


  裴獗卻很慢,那斯文規矩的樣子,完全不襯他那一身冷硬的戎裝。


  馮蘊臉上是笑,心肺里卻有一股子鬱氣,好似堵在嗓子眼裡了,怎麼都化不開。


  「蘊娘。」裴獗放下碗,抬頭看過來,注視的目光還算柔和,「你跟我去。」


  馮蘊微怔,「去哪裡?」


  「議館。」裴獗道。


  方才沉默在考慮這件事嗎?


  馮蘊很是意外。


  儘管她不願意自我貶低,還是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裴獗當時娶她,閑言碎語就不少,他應該不想把她帶到大庭廣眾之下去才對。


  更何況,他一直不願意她見蕭呈。他們的過往,會讓裴獗感到尷尬……


  她笑道:「我去合適嗎?」


  裴獗似乎察覺到她的情緒,忽然伸手,覆在她的手背,微微一捏。


  「走吧。」


  馮蘊沒動,裴獗起身把她拉起來,好似沒有看到敖七的注視,攬住她的腰往懷裡一帶,黑眸沉沉地低下來,看著她,「我不說什麼,便無人敢。」


  腰上的大手很用力,像要把她捏碎似的。


  馮蘊被動地黏在他身上,無奈地笑了一下。


  「將軍不怕,我更不在意。」


  和議是一場博弈,就如沒有硝煙的戰爭。


  興許可以抓住時機,壯大己身,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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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議館里,下一輪的談判即將開始。


  幾個書吏在門外的桌案上緊張地整理文書。


  雙方使臣陸續進入正廳,三三兩兩低頭說話,氣氛凝重。


  蕭呈在馮敬堯和馮敬廷的陪同下,從齊方議事廳出來,就看到裴獗帶著馮蘊從議館大門走過來,邁過那一道高高的榆木門檻時,馮蘊的裙裾絆了一下,裴獗彎腰替她拉起。馮蘊笑盈盈看他,眼裡是濃濃的愛慕……


  蕭呈停下腳步,眼睛眯了起來。


  李桑若那個蠢婦,妄想把她的名字加入換俘名單……


  裴獗現下把人帶到議事廳,無異於詔告晉齊雙方,馮蘊大將軍夫人的身份,以及在他心裡的地位……


  「馮氏獨寵於大將軍,果然不虛。」


  不知誰不怕死的小聲說了一句。


  周遭的氣氛,莫名便冷寂下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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