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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第251章 機不可失

  翠嶼。


  夜深了,李桑若房裡的燈仍然透亮。


  她坐在榻邊,指尖輕輕撫過肚皮,又慢慢抬起來,輕撫垂落的長發。


  髮絲纏繞在指尖,在她眼裡凝結成濃黑的血……


  她想殺人。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殺人。


  「今日受此大辱,來日必千倍百倍償還。」


  她咬牙切齒,怨毒地言語。


  「殿下此言差矣。」


  一聲低嘆,站在身側的男子,平靜地說道:「棋局尚未開始,殿下就先亮了底,殿下不輸,誰輸?」


  這話直透骨髓,李桑若抬起眼,臉上寒意陡升。


  「我只是喜歡他,我錯了嗎?我只是喜歡他啊。誰讓你們不肯成全我。要是你們早讓我嫁給裴獗,哪會有今日……」


  她雙眼全是紅血絲,可憐而脆弱。


  但那男子似乎沒有什麼同情心,語氣仍然冰冷。


  「要是殿下早嫁給裴獗,確實沒有今日。臨朝稱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可能就是三娘子了……」


  三娘子是她的妹妹。


  現在見她,是要下跪的。


  李桑若讓他噎住,對視片刻。


  她如同垂死,雙手無力地落下。


  「少恭叔,我該怎麼辦?」


  「殿下應當好好聽丞相的話。」唐少恭低垂的眼瞳,帶著深深的冷意,「沒有兒女情長,你才是真正的臨朝太后。否則,你永遠都只是冬至獵場上,巴巴等著裴獗回頭看你一眼的李家女郎。」


  李桑若無力地垂下手。


  眼淚如同決堤一般,看著眼前的男子。


  「若兒女情長便是絆腳石,那裴妄之就離死不遠了。」


  她突然狂笑,肆無忌憚地笑。


  「他愛上那個賤婦,他愛上了!」


  「哈哈哈哈!」


  李桑若的笑十分癲狂。


  整個院落的人都被她屏退出去了。


  沒有人會聽見。


  她無比凄涼地笑著,笑著,突然身子伏在被子上,雙手抱著胳膊,默默垂著淚。


  「父親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料到我會輸得一敗塗地,這才讓你過來看我的笑話,嘲笑我這個不聽話的女兒?」


  唐少恭沉默,一言不發。


  他是李宗訓手下最得力的謀士,看著李桑若長大的,對她的脾氣,了如指掌。


  不待她鬧夠,是沒有辦法心平氣和說話的。


  「父親是對的……」李桑若哽咽著。


  罵累了,喊累了,平靜下來。


  「我看不懂他……我愛慕多年的郎君,我一無所知。少恭叔,殺了他吧,讓父親殺了他。我再也不要看到他,不要看到他跟馮十二娘恩愛……」


  唐少恭這才問她:「殿下可知,先帝當年為何選中你?」


  李桑若抬頭,任由淚水奔流。


  唐少恭道:「正因你和裴獗有情。先帝將殿下和孩子託付給裴獗,因這情分,他必會用心軍務,雖手握重兵,但不行悖逆之事。」


  李桑若:「一派胡言。」


  她不信先帝不是因為喜歡她,才納她入宮,給她尊位,而是因為她喜歡裴獗……


  何況裴獗根本不是人。


  就不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


  「如此荒謬,父親信嗎?」


  「丞相自然會信,因為正是丞相的安排。」唐少恭聲音低沉,從表情到語氣,都顯得神秘莫名,聲音也壓低了。


  「仆來信州,丞相有一言,轉告殿下。」


  李桑若瞪著雙眼,奄奄一息般看著他,「說吧……」


  唐少恭道:「不只是殿下對裴獗有情。裴獗亦對殿下有情。丞相讓殿下萬萬要放寬心。就算天塌下來,裴獗也不會傷害殿下……」


  李桑若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彷彿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那個楠木手串,就是父親讓人弄來哄我的吧?」


  想到她在裴獗面前出的丑,李桑若臉上又扭曲了幾分。


  「父親把我當三歲小兒哄騙。他以為,我還會相信這些話?」 「丞相沒有哄你。」唐少恭道:「殿下可以不信仆,請務必要信丞相。即使裴將軍對殿下沒有情分,丞相也會讓他,對殿下有情。」


  「父親哪來的自信?」


  唐少恭笑而不答。


  李桑若看著他的表情,突然怪異地笑。


  「我懂了。父親改了主意。不想殺裴獗了,又想哄著我,讓我來籠絡他?」


  唐少恭幽幽暗嘆。


  「在并州事件前,丞相是一心想要除去他。斬草除根,才能永絕後患。可如今情形大為不同……」


  他目光沉了沉,「殿下也看見了,裴獗在軍中聲望,比之戰前,有過之而無不及,朝野敬佩者眾,北雍軍更是士氣恢宏。在并州沒能殺死他,失去了最好的機會。眼下除了籠絡和施恩,別無良策……」


  大棒子敲不死他。


  那就對他施恩、給糖。


  李桑若笑了起來,「父親好深的算計。我是臨朝太后嗎?我是小丑,我是父親手上的棋!」


  唐少恭沉吟片刻,「都怪鄧光那個廢物,打亂了丞相的布局。」


  李桑若冷笑,「你怎不說,全怪那個馮十二娘?若非鄧光貪圖她的美色,也不會自亂陣腳,死在并州……」


  唐少恭沉沉嘆息,「所以紅顏禍水,裴獗栽在她手上,也未必會有好下場……」


  李桑若思量著他這句話,莫名點點頭。


  「我不會讓他們有好下場的。我以後都聽父親的話。」


  唐少恭看她一眼,「殿下做了那麼多忤逆丞相的事,丞相也沒有怪罪過殿下……丞相只想讓殿下明白一事。這世上,唯有丞相才是真心疼愛殿下的,殿下萬事當以丞相為重啊……」


  李桑若低低地一笑。


  「我還沒有以他為重嗎?我若不以他為重,當年何必入宮……」


  唐少恭聽她老生常談,皺了皺眉。


  李桑若再次抬頭。


  「少恭叔既然來了,再幫我一個小忙吧。」


  唐少恭拱手,「殿下請說。」


  「把方福才撈出來。」李桑若頓了頓,唇角微彎,「又或是,讓他死在裡頭,永遠不要開口。」


  唐少恭正想點頭。


  又聽她道:「韋錚恨他至極,肯定會施大刑,方福才這老東西,嘴巴再嚴也扛不住大刑侍候。我懷孕的事,不能讓他給我捅出去。」


  「什麼?」唐少恭倒抽一口涼氣,「殿下說什麼?」


  「我懷孕了。宋壽安的。」


  李桑若弄不掉肚子里的孽種,也不怕讓李宗訓知道了,孤注一擲般全盤抖落給唐少恭,凄凄一笑。


  「順便把宋壽安也送走吧,我一眼都不想再看到這個賤奴。他再多呼吸一口氣,都是對我的褻瀆。」
-

  馮蘊是摟著鰲崽睡的。


  被窩裡暖和,天亮了鰲崽也不肯離開,賴在她的身邊,懶洋洋地翻著肚皮,一個人玩耍了很久。


  鰲崽已經長到很大一隻了,還像小時候一樣,喜歡拿毛茸茸的腦袋去拱她,恨不得整個兒塞到她懷裡去。


  「別鬧。」馮蘊昨夜睡得不是很好,閉著眼睛不想起來,手撫著鰲崽的背毛,眼睛都懶得睜開,「讓姐姐再睡一會兒。」


  鰲崽舔她的手。


  她扯著嘴角笑了笑,翻過身去,繼續睡。


  軟榻突然下沉。


  當馮蘊察覺到鰲崽不在身側的時候,裴獗的手,已經撫上了肩膀。


  不!

  他不是在撫摸她。


  只是為她拉上被子。


  馮蘊睡眼惺忪地回頭,打個哈欠。


  「將軍?」


  裴獗嗯一聲。


  馮蘊:「昨日我交代下去了,讓蕭榕收拾好,將軍是來帶她去議館的嗎?」


  裴獗道:「我以為你會鬧著同去。」


  馮蘊:「昨夜我和阿兄說了,今日要跟他同去。」


  裴獗微微一頓,手指帶出的冷意擦過她的臉頰。馮蘊條件反射地瑟縮一下,整個人就被拉入一個堅硬的胸膛。


  羅帳輕晃,馮蘊本就鬆散的衣裳,不堪其擾,滑下肩膀,一片青絲傾瀉而下,修長的雪頸,圓潤的削肩,細嫩得瓷器一樣的肌膚,頃刻落入裴獗眼帘……


  仰躺在綉褥里的女郎,沒長骨頭似的柔軟。


  縱是謙謙君子,也會被誘成餓狼,何況裴獗不是。


  精實的臂膀撐在她兩側,高大的身軀幾乎把她完全籠罩在身下,危險感和壓迫力,令人心驚肉跳。


  馮蘊不推他,不說話,只是笑。


  慢慢將細白的長腿盤起來,纏在他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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