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第250章 哄哄也好
「不可。」馮蘊搖了搖頭。
裴獗讓溫行溯負責議館的防務,他確有機會讓李桑若死於非命,但他們兄妹要全身而退就難了。
她不想搭進去一個溫行溯,還害了裴獗,從而影響全盤計劃。
「時機不到,我忍她便是。」馮蘊似乎醉意上來,倚在軟靠上,聲音比方才還要輕些。
「她也沒那麼蠢,其實讓韋錚來禍害我,原是一出好計。」
「好計?」溫行溯凝目。
「嗯。」她半闔著眼端杯而飲,平靜得就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其一,韋錚容色尚可,跟將軍夫人通姦,不會讓人一眼起疑。」
「其二,韋錚是她的入幕之賓,又被她許以高位,權掌大內緹騎司,算得上恩寵有加。她認為韋錚會像以前一樣,為她肝腦塗地……」
「李桑若唯一的錯處,在於誤判了男人的情感。」
夜燈的幽光落在她臉上,似有什麼情緒從眼睛里快速的溢出來。
溫行溯想要抓住,卻只有一閃而過的笑。
「她啊,錯在太自信。」
對宋壽安如此,對韋錚如此,對裴獗仍然如此。
「她以為男女間那點事,是可以拴住男人的裙帶,以為男人跟她有過一腿,從此便會言聽計從,任由驅使,卻不知,男子從不看重那點苟且,只會權衡利弊,再做取捨。」
榻上再多甜言蜜語,提上褲子,便過去了。
一旦觸及利益隨時可以反目。
「但這不是因為她蠢。一個人身居高位久了,聽多了虛情假意的恭維,往往會高估自己,誤判自己在他人心裡的地位,是太后的身份和地位害了她。」
李桑若看不開。
她也是死過一次才想明白。
溫行溯心潮起伏不定。
腰腰經歷了什麼,才會如此淡然,可以不帶個人情感地站在情敵的角度去思考。
「所以,只要韋錚對裴獗還有忌憚,還會為他未出生的孩子考量,我就有機會,讓他為我所用。」
溫行溯道:「韋錚怕裴獗,但也怕太后。」
「是。但他只能二選一。」馮蘊笑了一下:「何況,他極其希望扳倒方福才。這不就是天賜的良機?只要我稍加鼓動,他就會發現,我指給他的路,才是明路。」
今夜韋錚在人前的表忠,對李桑若無異雪中送炭。
在情無所託時,有那麼一個男子,身中淫毒而不屈服,為她守身守心,李桑若豈不感動?
沒了方福才,從此她會更為信任韋錚。
那是韋錚的明路,也是她的。
「腰腰。」溫行溯道:「再有下次,不要以身涉險。」
馮蘊似笑非笑,「我以為大兄會誇我,有勇有謀,很是厲害呢?」
溫行溯喉頭一哽。
「你逼得裴獗站在你那一邊,公然挑戰皇權。迫使李太后棄車保帥,自己砍去左膀右臂。你爭取到了一個弱女子能爭取到的最大贏面,自然厲害。但是……腰腰,關心你的人,只盼你平安。」
呼吸稍緊,他猶豫一下。
「我如是,裴獗也應如是。」
-
裴獗回到大營,侍衛營幾個以左仲為首全到座前告罪。
從使團到達信州那天開始,裴獗便下了死命令,務必密切注意馮蘊行蹤,護她周全,不料在眾目睽睽下發生這種事情……
雖說翠嶼是太後行宮,多有掣肘,保護不力也有話可講……
但誰也沒有找借口。
將軍心情很差。
這個時候找理由就是找死。
「屬下自願罰俸半年。」
左仲率先表態,其餘人都跟上。
「屬下也願意,請將軍責罰。」
裴獗道:「不關你們的事。」
左仲低頭:「看護不力,讓夫人陷入險境,屬下責無旁貸……」
裴獗眉眼冷肅暗沉,不知在想什麼,擺擺手。
「下去吧。」
奔波一晚上,都累了。
眾侍衛交換個眼神,應諾離開。
紀佑腳步緩慢,一步一回頭,到門檻時突地轉過身來,巴巴跑到裴獗面前,笑得見牙不見眼。
「將軍,屬下先下去收拾東西?」
之前說要收拾些衣物去春酲館的,他記著呢。
裴獗道:「不用。」
他垂下眼睫,坐在案前抽書閱讀。
紀佑在旁觀察。
那書是寫蜀中歷史的。
「手握精銳之師二十餘萬,入成都,平蜀軍,威震西土……遂謀生反意,發動兵變,於亂軍之中被俘……。」
將軍遲遲不翻頁,似乎心不在焉。
紀佑看得不由著急。
「將軍,屬下還是去收拾收拾吧,夫人今夜受了氣,去哄哄也是好的……」
裴獗抬頭看他,不作聲。
紀佑無辜地縮一下脖子,收拾起表情。
「喏。」
他後退著慢慢往外走。
裴獗開口,「你去看看。」
紀佑猶疑不已,「看,看什麼?」
裴獗注視他半晌:「夫人可有不適。」
紀佑笑嘻嘻應聲,頗有一種押中寶的愉快,他就知道將軍很關心夫人的,表面上不聲不響,心裡惦念著呢。
在這點上,武將就是不如那些慣會玩弄風月的士子,嘴巴抹了油似的,把小娘子哄得一個賽一個的開心。 而他們將軍,鋸嘴葫蘆,明明關心夫人,卻冷著臉一聲不吭。
他不說,夫人怎麼會懂?女子又最是好猜疑,就這會子,想著將軍絕情離去,指不定夫人有多委屈呢。
紀佑有時候都恨不得替將軍開口……
然而,去春酲院走一圈回來,他也變鋸嘴葫蘆了。
垂頭喪氣的,左仲問他也只是嘆氣。
「不知該如何向將軍稟報……」
說假話吧,他沒這習慣,也沒有那個膽。
說真話吧,怕將軍傷心。
紀佑磨蹭好久,直到裴獗喚他進去。
這才吭哧吭哧地道:「回將軍,夫人無恙。」
裴獗看著他苦瓜似的臉,「說實話。」
紀佑眼皮子耷拉著,眼風偷偷瞟著裴獗,「不僅無恙,還很是愉悅。」
沒有委屈沒有掉淚,快活得不得了。
紀佑不想打擊將軍,可不刺激他一下,將軍可能真不知道該怎麼哄夫人……
於是這小子存了點添油加醋的心思,「夫人跟溫將軍近坐小酌,邊飲邊聊……」
他抬起兩個指尖,對對碰,又對對碰,說得模稜兩可。
「屬下看著很是愜意呢。」
裴獗沒什麼表情。
紀佑試探道:「將軍不去看看嗎?夜深了呢,孤男寡女的……」
「那是她兄長。」裴獗面不改色,低頭繼續看書,極力維持著某種平靜。
紀佑覺得白費了心機,暗自嘆氣退下。
突覺寒芒在背,是裴獗懾人的目光。
「你說,她在喝酒?」
是他說得不清楚,還是將軍反應慢?-
溫行溯剛把馮蘊哄睡,從屋子裡退出來,帶著幾分酒氣要回屋,便撞見裴獗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氅子翻飛,可見薄怒。
他面冷。
生氣的時候,寒氣瀰漫,周遭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
觀棋嚇得打個噴嚏,趕緊上來扶住溫行溯,戒備地看著裴獗。
「大將軍。」溫行溯淡然行禮,酒意讓他的臉在夜燈下更顯俊朗,眸子也溫和,自帶一股令人舒適的氣場。
「為何這時過來?」
裴獗:「我不能來嗎?」
戰場上下來的人,對敵意和殺氣很敏感。
溫行溯攏了攏肩膀上的氅子,笑了下。
「我以為你會直接動手。」
裴獗一言不發。
視線從溫行溯的臉,慢慢往下,落在他的腰下,透出來的冷意,足以讓溫行溯覺得汗顏,或說是心虛。
就在方才,他差一點就做了乘人之危的小人,沉淪在那片虛幻的慾海里難以自拔,差一點就辜負了腰腰的信任……
所以,裴獗什麼都沒說,他卻難堪。
這個時候,裴獗衝上來就給他一拳,他心下或許會好受一些。
「不敢對大舅哥無禮。」裴獗慢慢拱手,沉著臉走近。
「明知她身子有恙,為何容她飲酒?」
溫行溯看著他,「腰腰剛睡下。她覺淺,今夜不太好眠。大將軍不如去我院里,小酌片刻?過一會兒,天就該亮了。」
裴獗停下腳步,冷冷地盯住溫行溯。
「奉陪。」
強大的男人爭鬥,氣場也會傷人。
爭風吃醋的強大男人,更是刀光劍影。
觀棋想上前扶自家主子,被不著痕迹的推開后,又要去為大將軍引路,結果被他一記冷眼差點瞪了個踉蹌……
就這氣氛,真的適合喝酒嗎?
一會兒要是打起來,兩位將軍到底哪一個的拳頭更硬?
觀棋寒著僵硬的脊背,怕得要命。
躲在門后觀戰的大滿和小滿,也是滿臉緊張。
「要壞事了!」
「可要叫醒女郎?」
這個時候只有馮蘊能阻止這一場腥風血雨了。
小滿道:「我去叫。萬不可讓大將軍傷了大郎君……」
她說著便要去內室,被大滿拉了回來。
「熄燈睡覺。不要驚擾女郎。」
「為何?」小滿不解。
「女郎醒著,也不會阻止的。打吧,打得痛快了,心裡就舒服了。」
大滿鬆開她,自顧自轉身,拿過燈罩將火光滅掉。
院里一片沉寂。
馮蘊:我其實很好哄的……收藏訂閱投票隨便來一個我都笑容綻放……
讀友:好的,裴狗閃開,我們來哄。
敖七:我也能哄。萬事俱備,只等阿舅犧牲了……
淳于焰:我近,路也熟,我來哄。
溫行溯:都退下吧,我已經哄好了。
裴獗:……
紀佑:你們猜,我家將軍想說什麼?
讀友:來人!把他的嘴給我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