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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1.第231章 不解風情

  長風穿過簾帷,將靡靡的香氣吹拂過來,沉悶得呼吸困難。


  韋錚覺得太后屋裡的暖氣燒得太足了,有點低壓,腳步都沉重起來,邁入那個門檻好似用足了力氣。


  他站在了李桑若的面前。


  低垂著頭,如往昔朝見那般。


  李桑若從妝台前走過來,慵懶地倚著木榻,身子斜得玲瓏起伏,看得韋錚激靈一下。


  「不知殿下……有何事吩咐?」


  他問第二次了。


  李桑若不滿地蹙眉,看他緊張的樣子,撲哧一聲就笑了。


  「聽說韋卿內宅里如花美眷不少,怎會如此不解風情?」


  韋錚心裡一窒。


  他不敢抬頭,更不敢看李桑若那張在琉璃燈火下變得曖昧的模樣。


  「殿下說笑了。」他道:「眼下就兩個侍妾……」


  李桑若皺眉,「還是上次從安渡帶回去的兩個?」


  說罷又是一個諷刺的笑。


  「以為韋卿是一時新鮮,沒想到竟也長情。」


  韋錚尷尬地咳嗽。


  「到底是大將軍賞賜,不敢輕言棄之。」


  李桑若一想也是,含笑道:「那下次哀家也賞韋卿幾個年輕貌美的侍妾吧。」


  韋錚摸不準這婦人心裡到底做什麼想,冷不丁聽到這話,猜到是試探,驚惶失措地拱手告饒。


  「微臣受之有愧啊。如今只想憂心國事,為陛下和太后盡忠,那等風月事,倒也沒什麼興緻了。」


  「這就沒有興緻了?」李桑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將手爐放下,再往木榻上躺了躺,拉了拉衣裳,眼神迷離地道:

  「這信州臨水,潮濕得很,哀家這頸子酸痛,愛卿來,幫哀家捏捏。」


  韋錚猶豫,「微臣不敢唐突了殿下。」


  「愛卿不願?」


  這個念頭讓李桑若臉上忽生寒意,冷氣直竄心口,脾氣幾乎瞬間就被點燃了。


  這個韋錚!

  不是他一直想做她的裙下之臣,入幕之賓嗎?現在她給他機會,還推三阻四,真是慣的毛病。


  她長得這樣好看,還委屈他了嗎?

  李桑若坐起來冷冷看著他。


  「愛卿還記得你從青州回來送給哀家那隻鳥嗎?」


  韋錚心裡一熱,「記得。」


  那時候他有多喜歡李桑若呢?


  走到哪裡都想把最好的東西帶回去,送給她,只求得卿卿一笑,便覺得知足。


  聽說她喜歡養鳥,在青州尋遍鳥市和民間,這才得了那樣一隻紅嘴鸚哥,巴巴地帶回中京。


  韋錚第一次去看它時,還掛在檐下活蹦亂跳,跟著宮女學舌討吃的,歡暢得很。


  下次再入宮,便不見了。


  「韋卿可知它是怎麼死的嗎?」


  韋錚微微皺眉,「微臣不知。」


  李桑若嘆一口氣,懶洋洋地坐起來,直視著他,「那樣好看的一隻鳥兒,原是個討人喜歡的,可性子擰,不受馴服,扁毛畜生罷了,學了幾句人話,就真把自己當人看了,籠門一打開,就往外竄,渾不知腳上套著鏈子呢,它又能飛到哪裡去?哀家想,它既是這樣嚮往自由,那哀家便成全它吧,打死了事……」


  說這話的時候,她嘴上掛著笑。


  就那樣輕飄飄地看著韋錚,看得他脊背生寒,血液涼透。


  「韋卿,怎不言語?」李桑若一笑,「可是怨哀家處置了你的鳥,不高興了?」


  韋錚低下頭,嗓音略微沙啞。


  「是那畜生不識抬舉,怨不得殿下。」


  李桑若略略勾起唇角。


  「那還不過來,給哀家捏捏肩膀?」


  韋錚喉頭微鯁,走兩步卻道:「微臣從安渡回來,風塵僕僕,沒來得及沐浴更衣,只怕會髒了殿下的玉體……」


  李桑若輕笑。


  「凈房備有熱水,去洗洗吧。洗乾淨了,再出來侍候哀家。」
-

  屋裡暖氣更盛,半點風都沒有。


  李桑若將本就輕透的衣裳鬆了松,想到在裡間沐浴的男人,心神不寧地躺在榻上。


  至高無上的權力為她帶來的,是為所欲為,是想要什麼便可以擁有什麼。


  曾以為會因此而滿足,可站在至高處,擁有這一切,她並沒有那麼快活…… 慾壑難填。


  越到高點的慾望越難企及,權已最大,錢也無用,快意的閾值被無限拉高,到這時,稍有一點不滿足便會瘋狂地撕扯內心。


  得到越多,越難得好……


  如果沒有肚子里那個孽種,她今天要見的人,應當是裴獗。


  他什麼都不用做。


  就陪她說說話,也是好的。


  想到裴獗,李桑若不免又凄苦起來。


  可惜,他不是她籠子里養的鳥,而是翱翔的雄鷹。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拔了他的羽毛……


  「嘔……」


  她忍不住又乾嘔起來,嘴裡像吃了黃連似的發苦,飲水下去,沖不散那澀意,又吐不出來。


  她五臟六腑都是煩悶,心尖都吐得抽搐起來。


  「裴郎……」


  「你可知我想得你好苦……」


  她躺下去撫著胸口,這才好受了一點。


  想一想,韋錚也很好看的。


  不然也不會得她青眼,混到御前。


  只可惜,他今日看上去有些拘束。


  手腳都放不開,如何能達到落胎的目的呢?


  得讓他好生癲狂一些。


  李桑若見韋錚還沒有從凈房裡出來,又起身坐起,從匣子里取出一枚香丸。


  此香名叫「合枝」,還是熙豐帝當年的珍藏方子,那時候李桑若年紀尚小,沒少在它跟前吃苦頭。


  想到先帝,她冷冷笑了一下,跪坐而起,夾出一粒「合枝」置入香爐里,優雅地擺放,就像在侍候什麼寶貝。


  「陛下,妾,妾害怕……」


  「還是雛兒呢?不怕,多馴幾次,你便知道好處了……」


  「妾做得不好,陛下責罰。」


  「去,把香點上。」


  死去的皇帝音容笑貌猶在眼前,過往的一幕幕浮出腦海,漸漸猙獰。


  那樣一個厲害的男人,人傑帝王,還不是說死就死了嗎?

  但有一點他是對的。


  人啦,得及時行樂。


  李桑若笑出了聲來。
-

  夜深了。


  小滿掌燈來喚時,馮蘊早已進入夢鄉。


  她做了一個夢。


  太后召見,來了一頂小轎,將她抬去安渡郡的別院。侍人將她引進去,候在太后的門外……


  風很大,天很冷,隱隱夾著呻吟從屋裡傳來,破碎又顫抖。即使是變了調子,也能聽出來,正是李桑若,在放肆地尖叫,好似舒服到了極致……


  「裴獗!」


  馮蘊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似的,猛地睜開眼睛,嚇得小滿尖叫一聲,差點把手上的燈丟了。


  「女郎!做噩夢了嗎?」


  馮蘊看著她走近,皺眉問她。


  「你怎麼來了?」


  小滿咽了咽唾沫,走近些把燈放在小木柜上,彎腰為馮蘊披上氅子。


  「葛大哥說,有緹騎司的斥候找女郎,有要事……」


  緹騎司?

  難道是韋錚得到消息,裴獗去了翠嶼,特地派人來告訴她?

  這個夢……


  馮蘊心臟驚跳,頭痛至極。


  「幾時了?」


  「子時過了。」


  馮蘊拉了拉衣裳,「緹騎司的人在何處?」


  小滿道:「葛大哥將人帶到后花廳候著。」


  馮蘊點點頭,「替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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