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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第230章

  馮蘊想抽回手,可敖七握得很用力。


  「小七。」


  她眼神鋒利,冷冷地警告。


  「注意分寸。我是你舅母。」


  敖七雙眼通紅,跟沒聽到似的,

  「可你心裡有阿舅嗎?從來沒有對不對?」


  馮蘊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是我和你阿舅的事情。而且,誰告訴你,我心裡沒有你阿舅的?」


  「你就是沒有,我看出來了,你心裡誰都沒有。」敖七雙手垂下,執拗地盯住他,嗓音里有一種馮蘊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冷意,冰錐子似的刺過來。


  「我阿舅心裡也沒有你。你們兩個,都是薄情之人,誰也沒把那場婚禮當回事。」


  馮蘊臉色微變,沒有說話。


  「對不起。」敖七低頭,突然慚愧。


  方才因為嫉妒而生的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突然便泄了下去。刺向她的刀子,沒有刺到她,反而捅穿了他自己的心臟,疼痛得不知所以。


  「我胡說八道的。」


  他想去破壞他們,又無力破壞,不忍破壞。


  他矛盾得就像一個孩子,痛恨自己幼稚,又一次次在她面前犯幼稚的錯。


  「我無能,又不甘心。我什麼都比不過阿舅,這才會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以此來維護可憐的自尊……」


  「沒關係,或許你是對的。」


  馮蘊平靜地推開他的手。


  「但有一點,不管我和你阿舅如何,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


  她眼裡帶著笑,眸色流光,沒有去刺傷他,可字字都像刀子,將少年郎的一顆痴心,刺得七零八落。


  「小七。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崔四娘子人還不錯,正是你的良配呢?」


  敖七搖了搖頭,「我滿心都是你,她縱是再好,又有什麼用?我不想要什麼崔四娘子,可父母命,媒妁言,我不娶也得娶。」


  他艱澀地看著馮蘊。


  「你告訴我,如此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少年的感情單純執著,但馮蘊知道,這是會消散的。


  總有一天,當他嬌妻美妾在側,想起過往情愫,也只是一笑而過。


  敖七看她沉默,沙啞著聲音,「我知道你不會跟我走,我原也沒想過要強迫你。我也不在乎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但我會一直把你放在心上。」


  馮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起。


  「你何苦……」


  「我喜歡你。如此喜歡。」


  敖七眼裡好似染上了霧氣,喉頭哽咽一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像下定了決定似的。


  「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我會守著你,做你一輩子的侍衛。我對天發誓,敖七此生,非馮蘊不娶。一輩子都不娶。否則,便讓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小七。」馮蘊厲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是認真的。」敖七道:「你會看到的,馮蘊。我對你的心,從來都是認真的,我不是小孩子。」


  「我沒當你是小孩子,可毒誓,是不能亂髮的。」


  敖七紅著眼睛,「我已經發了,老天也聽見了,要做數的。」


  馮蘊:……


  敖七看著她笑,聲線柔和。


  「我都想好了,我比阿舅年輕。如果將來,阿舅走在前頭,就由我來照顧你……」


  小孩子真的想得有點多啊。


  馮蘊:「那我要替你阿舅多謝你了……」


  敖七愣了愣,沒聽出話里的玩笑,激動得心臟怦怦亂跳,「我說到做到,我等你,一直等……」


  馮蘊看他傻子似的,無語至極。


  「咳!」


  一聲低咳。


  外面傳來溫行溯的聲音,「阿蘊。」


  馮蘊看了敖七一眼,看著他頹然地收回手,換上笑容轉身看向溫行溯。


  「大兄找我。」


  溫行溯從裡屋走出來,看一眼面紅耳赤的敖七,淡淡地道:


  「齊國使團到了。」


  馮蘊心裡放鬆下來。


  大兄總能看出她的窘迫,出現在她需要他的時候。


  「你見到人了嗎?」馮蘊問。


  溫行溯溫和地點點頭,「方才在議館門口看到。」


  齊國使團來的人,除了馮敬廷,還有尚書令、馮蘊的大伯馮敬堯。


  馮蘊抿唇,「怎麼說?」


  溫行溯目光微暗,「家門不幸。繼子悖逆,還能怎麼說?」


  末了又笑一笑,「尚書令指名道姓,要你前去。」


  馮蘊可以想象溫行溯在他們面前是如何的尷尬。


  當著那麼多齊使的面,他一定難堪極了。


  而這些,全因為她。


  但馮蘊不後悔這麼做,她相信眼前的難關過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沒事。」她笑了笑,給溫行溯傳達力量似的。


  「他們是怎麼給你難堪的,我便怎麼幫你討回來。」


  溫行溯微愣。


  一向都是他來保護腰腰的。


  什麼時候變成了,腰腰來護著他?

  馮蘊沉著臉,不顧敖七在側,叫葛廣過來。


  「準備車駕回信州。」


  溫行溯問:「你不去見大伯嗎?」


  馮蘊微微勾唇,「告訴馮家人。想見我?送上帖子,到信州登門拜訪吧。」


  溫行溯:「阿蘊……」


  他很怕馮蘊背上不孝尊長的罵名。


  馮蘊卻渾然不在意,「不用勸我。他們做初一,我做十五。他們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這次,她偏要讓馮家人看夠她的臉色。


  敖七看著她交代這些事情,心窩好似被沉甸甸的情緒塞滿。 他喜愛的就是這樣的女郎啊。


  許州馮家如何?


  她不高興便可以不理,給他們下馬威。


  世俗說法如何?


  她不在意,只要自己活得恣意快活。


  一個女郎尚且如此勇敢,他一個男兒竟不敢拒婚嗎?

  好男兒當頂天立地,行事磊落。情愛之事,求是求不來的,等他成長到阿舅那樣偉岸,馮蘊自然會高看他一眼,

  敖七突然興沖沖走到馮蘊的面前,用力拱手而拜。


  「多謝女郎。我知道我未來的路,該怎麼走了。」


  又朝溫行溯行個禮。


  「讓溫將軍看笑話了,告辭。」


  聲音未落,人已大步離去。


  馮蘊渾然不知自己一時的言語,會對一個少年產生那麼大的影響。


  她蒙了,問溫行溯。


  「他謝我什麼?」


  溫行溯目光溫和地一笑,看著敖七的背影,便有些同情那個被裝在世俗牢籠里的那個自己。


  少年熱血,敢作敢為。


  敖七比他強多了。


  溫行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走吧,我送你出去。」


  馮蘊抿嘴,「大兄,你真好。」


  無論她做什麼決定,再驚世駭俗,溫行溯都不會說什麼,哪怕與全世界為敵,他也會說,「我在你身邊。」


  她整個人放鬆下來。


  回信州的路上,闔著眼,想了許多。


  信州和議,她在從中又能獲得些什麼?

  她要的,不是買那些地,開幾個店鋪那麼簡單,她要更多。多到可以護住自己,再不像上輩子那樣,受人擺布,無力說不。
-

  李桑若心神恍惚地坐著。


  好半晌,問宮女。


  「韋司主來了嗎?」


  宮女道:「司主還沒有……」


  李桑若情緒有些緊繃,沉默片刻,又讓小黃門出去看。


  片刻,那小黃門回來了。


  「來了來了,韋司主到翠嶼了。」


  李桑若輕撫一下臉頰,望著銅鏡里的自己。


  「你們都下去吧,讓韋司主獨自一人進來。」


  她懷上孩兒了,濮陽禮那老東西說,她的身子生產後虛弱,若強下猛葯墮胎,恐會有性命之憂。


  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


  她記得有大夫說過,胎兒三個月前胎坐得不穩,要禁房事。


  既如此,房事便是會讓胎兒自然流掉的……


  她撫著尚無動靜的肚皮,看著宮女放下紗簾,魚貫出去,慢慢扭過身,後背對著門的方向,一點點捋著披散的青絲,目光陰沉……


  不能怪她狠心。


  這個孽子,本就不該來。


  堂堂臨朝太后,在先帝死後懷孕,傳出去實在不堪。


  父親容不下這個外孫,皇帝長大了也不可能容得下一個同母的弟妹。


  她得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掉它……


  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


  李桑若拿綉枕靠著,好整以暇地對鏡通發。


  「臣韋錚覲見。」


  男人在門外,落地有聲。


  李桑若眼睛一紅,突然便有了淚光。


  韋錚不是她盼著的那個男人。


  她想要的是裴獗。


  可裴獗不會入她的房,更不會上她的身。


  她渴望的,得不到,又不得不去接受一個又一個她不想要的男人。


  她委屈極了,從熙豐帝到宋壽安,再到韋錚,從委屈求全到主動求歡,看似變了,其實從來沒有變過。他們全不是她要的,

  「阿獗。」李桑若低低喃喃,恍若夢境。


  「太後殿下?」


  韋錚沒有聽到回應,又在外面輕喚了一聲。


  「門開著。」李桑若吸氣,壓著情緒淡淡地道:「進來吧。」


  韋錚推開半掩的房門,看著那抹纖細的背影,雲髻松落,姿態慵懶,愣了一下。


  屋子裡沒有別人,香氣熏人。


  氣味放大了旖旎。


  韋錚見多識廣,怎會感受不到曖昧?


  要是以前,他定會欣喜若狂地撲上去,得心上人的恩寵,豈不是比吃了蜜還甜?


  今日的韋錚卻有點猶豫。


  他也不知在猶豫什麼,雙腳就像釘在門口,怎麼也邁不過那道門檻。


  李桑若回頭,「怎麼不進來?」


  韋錚道:「微臣正在調查安渡郡的事情,剛有些眉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不提那事還好,一提李桑若更氣惱了幾分。


  「不差這一時。」她聲音柔軟,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語氣都變得脆弱了起來,全無臨朝時的威風。


  「你進來,陪哀家說說話。」


  敖七:阿舅你放心,你死了,我會照顧好馮蘊的。


  裴獗:我謝謝你。


  敖七:不用謝了,方才她已經幫你謝過。


  馮蘊:……


  這孩子真是實心眼,好話賴話都聽不出啊。


  敖七:我真會聽不出,我看到了,很多讀友都在呼籲,請給敖七吃好點!

  讀友:????認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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