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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2.第222章 猖獗的獗

  花廳里,馮敬廷被兩個侍衛扶著,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嘴裡不停地胡亂嚷嚷。


  侍衛姜大滿臉緊張和忐忑。


  「將軍,夫人贈酒,府君一時高興,多飲了幾杯。」


  裴獗從進門開始,便沒有說一句話。


  姜大脊背汗涔涔的,輕撫馮敬廷的脊背,恨不得將他搖醒。


  「府君……裴將軍來了。」


  馮敬廷醉眼朦朧,很是不樂意地撇一下唇,他輕闔眸子,一副風流名士的姿態,將衣衿扯開,懶耷長腿,袒露出一片赤丨裸的胸膛。


  「來者何人,報上,報上名來。」


  裴獗聲息微冷。


  「裴獗。」


  「裴獗?」


  「裴獗的裴,猖獗的獗。」


  馮敬廷震了下,半醉半醒地眯起眼,仔細打量他。


  「不太像啊……」


  上次馮敬廷看到裴獗,還是在安渡郡。


  當時他身著鎧甲,端坐馬背,從城頭遠遠地看下去,只知是個修長挺拔,威風凜凜的精壯漢子。


  近距離觀察,他看到的這個人,不穿鎧甲,一身便服,全然不是傳聞中茹毛飲血的粗莽樣子。


  除了身高八尺這一點沒錯,與傳聞和想象的模樣全然不同。


  他不僅不醜陋粗獷,相反還有一張英俊過人的面孔,雙眼炯炯,有力如虎,不是玉質公子,卻有天然風流。


  「可惜了。」


  這般人傑,竟然娶了他那個無才無德,空有美貌的女兒。


  「將軍……府里有幾個姬妾?」


  「上次贈送來的二十美姬,可還滿意?」


  姜大聽得耳窩嗡嗡作響。


  這不是歡場酒桌,這種話不適合。


  要是馮敬廷沒有喝酒,是斷斷不會胡言亂語的,可一喝酒,就暴露本性。


  「府君還沒醒酒嗎?」裴獗迎著馮敬廷不住往身上打量的目光,淡淡開口。


  馮敬廷直勾勾回視著他,搖搖手指。


  「你該喚我一聲,老泰山。」


  裴獗:「看來酒沒醒。」


  他說罷示意左右,「來人,帶府君出去醒醒酒。」


  「喏。」幾個侍衛衝上來就要去抓馮敬廷。


  姜大等馮府侍衛當即上前阻攔,「裴大將軍,兩軍交戰都,都不斬來使,何況這是和議期間?」


  裴獗不說話,面目凜冽。


  紀佑冷笑一聲。


  「你個鱉貨,是沒聽到我們將軍的話嗎?帶府君醒酒,又不是問斬……」


  又略帶邪氣的挑眉。


  「還是說,你巴不得你家主公送死?」


  姜大讓他說得嚇住,不停地雙手作揖,仰頭道:


  「今日府君多飲了幾杯,行事……行事是有些不合規矩,還請將軍大人大量……」


  馮敬廷一巴掌揮過來,拍在姜大的腦袋上。


  「狗東西,你說誰不合規矩?放肆。」


  酒壯慫人膽。


  今日被葛廣說得那些話激得,他滿肚子都是怨氣,只想在眾人面前證明,他不是懦夫,更不膽小。


  「你!」


  他扭身指著裴獗,滿臉酡紅的大喝。


  「還不快跪下,參拜岳父大人?」


  姜大看得氣血翻騰,恨不得把他嘴捂住。


  裴獗面不改色。


  「丟出去。」


  幾個侍衛方才還念著他是夫人的親爹,多加善待,現在將軍發話了,不再顧忌,推開護住馮敬廷的隨從,抓住他便往外走。


  馮敬廷站立不穩,走路都偏偏倒倒了,還在不停掙扎回頭,大罵裴獗。


  「孽障,孝乃天義,你裴獗如此對待岳丈,必遭天譴……」


  紀佑拖住他,呸聲。


  「天譴不譴我不知道,得罪將軍,你是要遭譴了。」


  林卓問他:「怎麼幫他醒酒?」


  紀佑壞心眼,「丟糞坑裡?」


  營里糞坑的味道,誰聞誰知道,不待紀佑話落,林卓便露出一臉嫌惡的表情。


  「當真要?」


  「哄你不成?」


  「可他是夫人的父親……」


  「早就不是了。」紀佑哼聲,「獻女乞降的偽君子,也配做我們夫人的親爹?」


  紀佑的話,還有糞坑觸發的聯想,讓馮敬廷酒醒了大半,大聲呼救起來。


  「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我乃齊國使臣,你們無權處置我。」


  馮蘊便是這時過來的。


  小滿見狀,正要上前,被她拉住。


  「做什麼?」


  小滿道:「他們要把府君……」


  馮蘊道:「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小滿:……


  馮蘊帶著仆女在原地等了許久,等馮敬廷濕漉漉的被兩個侍衛拖回花廳,她這才加快腳步走進去。


  「阿父……」


  在裴獗面前,她這個飽受委屈還孝善親爹的女兒,做戲是要做全套的。


  「你怎麼了……」


  話音未落,她掩住口鼻。


  「好臭。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紀佑尷尬地瞥一眼將軍,再將冷得瑟瑟發抖的馮敬廷扶上去。


  「府君方才酒醉小解,不慎掉入茅房……」


  馮蘊變了臉色。 她真是一語成讖啊。


  果然掉糞坑了。


  「不過夫人放心,我等已為府君洗凈。」紀佑說著看裴獗沒有吭聲,又道:「屬下已派人去找乾淨的衣裳,很快就拿來給府君換上。」


  他又扭頭朝林卓擠眼。


  「還不快去看看。」


  林卓拱手,「是。」


  不肖片刻,林卓把衣裳拿來,姜大心疼得什麼似的,帶著馮敬廷去裡間更衣。


  馮蘊借口操心父親,也跟過去候在外面,來回地踱步。


  紀佑等人見狀,都有點擔心……


  裴獗一言不發地坐著,穩若泰山。


  「左仲。」


  左仲默默上前,「屬下在。」


  裴獗道:「即刻派人去安渡,就說齊使大鬧北雍軍營,要本將陪同驗館,無法再前往安渡接駕,請太后治罪。」


  馮蘊隔著窗戶,看到左仲大步出去,微微揚了揚唇,突然回頭問小滿。


  「我那金閨客快要用完了,得找來材料再配一些才好。」


  小滿聽得一頭霧水。


  「金閨客?」


  馮蘊輕笑:「我每日里用的脂膏……」


  平常用的脂膏什麼時候叫過「金閨客」這個名字?

  看小滿懵懂的樣子,馮蘊輕笑一聲,拉住她過來,細看自己的臉。


  「你看我肌膚如何?」


  小滿看得嫉妒,「嫩得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艷羨死仆女了。」


  馮蘊輕笑,「這便是金閨客的功勞。你們以為我用的是尋常脂膏嗎?」


  「不尋常嗎?」


  小滿越發不解。


  她跟馮蘊的時間其實不長,統共也才幾個月,只知馮蘊喜歡自製脂膏,不愛去市面上買。當然,也是亂世底下,賣的也不全然都好,甚至有錢也不好買。


  大滿聞聲,也讓她挑起了好奇心。


  「難不成女郎的脂膏還有別的妙處?」


  馮蘊瞥她一眼,淡淡感慨。


  「那是自然。我的命運,全靠它了呢。」


  小滿訝異不已,「女郎的命運,為何要靠它?」


  馮蘊莞爾,輕撫著臉頰。


  「你們有所不知,這金閨客,除去牛髓豬胰等尋常脂膏所用之物,還有一些秘方藥材。用它塗臉,玉姿白皙,可以修容。用它塗身子……」


  她低低一笑,欲言又止地道:


  「個人妙處實不好提。但有一點,男子見之,必欲罷不能……」


  小滿還沒有當面聽馮蘊說過這樣的虎狼之詞,一時面紅耳赤。


  大滿也很是吃驚。


  女郎竟是用了這等神物嗎?

  馮蘊就像看不見她們的反應,越發妄言,「你們以為將軍為何那般看重我?一個敵國女俘,沒什麼本事,單憑一張臉,便能得他獨寵嗎?」


  小滿:「將軍原本就看重女郎呀。」


  「沒有原本,只因有它。」馮蘊輕撩眼眸,嫵媚萬分,語氣帶點嘆息:

  「這天下男子啊,重的從來不是哪一個人,重的只是色。」


  小滿若有若無,好像懂了,又好像沒有懂,


  「女郎,那我能用嗎?」


  馮蘊道:「當然能。只不過,初時會有些不適,你未必受得了。而且,這東西用上了,便要長期使用,不可間斷的。」


  小滿好奇得受不了。


  「我要用我要用。」


  大滿也羞澀地低頭。


  「求女郎賞賜。」


  馮蘊笑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張黃紙,絲毫沒有藏私的意思。


  「這是方子,照著弄來材料,我教你們如何製作。但有一點,萬不可外泄。」


  「喏。」大滿喜滋滋接過,雙眼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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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敬廷掉了一回糞坑,又被冷水洗過一回,酒早就醒了,換衣裳出來,就聽到馮蘊和小滿說的這番話。


  金閨客,他記住了這個名字。


  在裡間停駐片刻,這才慢吞吞走出來。


  「十二娘。」


  馮蘊好像這才發現他似的。


  怔了怔,冷冷一笑。


  「久違。」


  馮敬廷眉頭皺了皺。


  在裴獗面前不是一副孝女模樣嗎?


  怎麼轉眼,就變了臉。


  「你怎麼跟父親說話的?難不成你……方才是故意做給裴獗看的?」


  「不然呢?」馮蘊微微一笑,「要是讓大將軍誤以為我是個不孝女,如何能按你的吩咐,籠絡住他的心?」


  她說的是反話,馮敬廷卻聽了個認真。


  「十二娘,你對阿父有怨,阿父不怪你。可你如今能嫁得裴大將軍,也算是阿父的成全……」


  馮蘊冷笑。


  「阿父是看我有幾分價值,又想回來認女兒了?」


  「我從來沒有不認你。」馮敬廷的眉目里,隱隱含了幾分無奈,「當初陛下不肯娶你,我們總得想別的法子聯姻。你妹妹愛慕陛下,陛下也不曾拒絕……你當姐姐的,既已配得良緣,就不要再為過去的事情,計較了吧?」


  馮蘊冷笑一聲,來不及回答,就見裴獗從花廳那頭走過來。


  冷肅著臉,不見表情。


  一直到走近她的身側,這才輕輕攬住她,看著馮敬廷道:


  「府君不是要本將同去鳴泉鎮,驗收議館?」


  馮敬廷咽回自己的話,朝他拱手。


  「正是。」


  裴獗:「府君請吧?」


  「請。」


  馮敬廷走在前面,見裴獗牽著十二娘慢行在後,一路出了花廳,還當寶貝似的扶她上馬車,大有帶她同去鳴泉議館的意思,心下很是震驚。


  裴閻王殺人飲血之人,惡名在外,誰不知兇悍殘暴?

  他竟對十二娘如此關愛……


  果然,那金閨客,是至寶。


  要是阿瑩也有,何愁蕭呈不為她傾心?又何愁家族榮焉,齊國江山不盡在掌握?(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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