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第209章 稱帝(八)
第209章 稱帝(八)
朱載徹看城門近在眼前,知道危險已經解除,放慢步調,傲立在河岸前,放聲喊道:「速速打開城門!」
城樓上守將俯首問道:「樓下所站何人!」
朱載徹聞言氣憤,抬手叫罵:「瞎了你的狗眼!吾乃當今七皇子,京衛總指揮使朱載徹!快給我打開城門!」
這時,一身穿大紅官袍的白髯老者走上城門,沉聲道:「既然七皇子負責拱衛京師,此刻為何不在清涼山駐紮,來此叫門?」
來人並非他人,正是當今首輔張居正,朱載徹畏懼其權勢,放低姿態道:「清涼山已然失守,本殿無奈,欲回城搬取救兵。」
張居正放眼望去,大批反賊已然前呼後擁朝城門而來,他道:「若京城也失守,七皇子還要逃到何處?
皇子能逃,百姓又該去往何處?七皇子,你不死守陣地,使我軍心動蕩,如今陛下已經將京師防務全權交由老臣處置。
老臣肩擔重任,萬死不辭,七皇子地位尊崇,卻臨陣脫逃,已然觸犯軍法,死不足惜。來人,行刑!」
「匹夫,爾敢!」
朱載徹聽到張居正竟然要將他軍法處置,既可笑又憤怒,他乃堂堂皇儲,這天下除了當今聖上,誰又敢動他!
事實也不出他所料,城牆上眾官軍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敢動。
張居正早已料到會是這樣,他毫不手軟,抬手躲過一人手中硬弓,搭箭便射,箭鏃切割空氣發出利嘯,直衝朱載徹眉心而去。
陳厭等人遠遠看到此番情形,也不由感到幾分震驚,眼前要面臨的敵人,其強大遠遠超乎他們的想象。
朱載徹聽到吹哨似的箭音迅速逼近,渾身寒毛陡然炸開,他沒想到張居正竟然如此膽大包天,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敢對自己這個皇子下手!
他匆忙躲避箭矢,可同時,只聽「啪」一聲木頭劈裂聲,那箭桿竟凌空崩碎,化成萬千指甲蓋大小的竹葉形狀,鋪天蓋地,避無可避。
噗!噗!噗!
朱載徹渾身上下亂放鞭炮,霎時被射成千瘡萬孔的血葫蘆,就算有一百條命,此刻也死得不能再死。
城牆上驚呼聲連連,張居正目光堅定,直視前方,聲如洪鐘:「陛下已有聖諭,勢要與京城軍民共存亡,這便是見證!」
瓮城中陷入片刻沉默,緊跟著,令人心悸的呼嘯聲似排山倒海般爆發,所有士兵臉上都寫滿了不畏死的戰意。
與此同時,敖三率領大部隊,帶著在清涼山上繳獲的數百門大炮來到了城門前,這一幕也落到了他們眼中。
敖三爺感嘆道:「若想奪城,難於上青天啊。」
其他人看著張開四肢躺在地上的朱載徹也有同感。
張居正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當他得知沿江工事被摧毀的那一刻就清楚,大明氣數將盡,除了眼下這些賊人,關外還有數十萬虎視眈眈的反賊。
若他們也趁勢而下,與這些人會合,那自己將再無回天之力。
但即使如此,他也要尋找一線生機,只要不惜任何代價,將眼下賊人消滅,贏得一些緩衝時間,他就可以組織力量反攻,收拾舊山河。
因為他是張居正,在皇帝沉湎長生閉關不出期間,是他扶著一個千瘡百孔的王朝跌跌撞撞走了百年。
他有信心,再挽天傾,所以,一個皇子,死就死了吧。
「開炮!」
「開炮!」
張居正與敖三爺異口同聲大喝,漫天炮火再次開始交鋒,世間陷入死寂。
城牆之堅,竟然還遠勝天然山巒,幾輪炮火轟擊過後,城牆嶄新如洗。
而袍哥會這方,雖然地勢不佔優,但在眾演神者的護法下,也並未受到重創。
兩方暫時陷入了僵持,但袍哥會這方都很清楚,官軍背靠天下第一雄城,物資儲備不知幾萬倍勝於他們。
若是不尋找機會快速破城,等待他們的只有死,漸漸地,人心陷入不安分的躁動之中。
在炮火聲下,敖三爺將陳厭與各大掌門召集到僻靜處,共商破城之策。
敖三爺道:「諸位可有破城良策?」
丐幫掌門馱龍蛇捋須道:「三爺,看來這破城,不能急於一時啊。我看,咱們可以先將清涼山打造為營地,扼住京師咽喉。等老五帶著他召集的人馬抵達后,再徐徐圖之。」
三宮之一的龍門宮宮主,一鶴髮童顏的女子擺手道:「不行,一群烏合之眾,讓他們來助一助聲勢還可以,又豈能將籌碼全壓在他們身上?況且我們現在沒有足夠的糧草,這些人來了若看不到好處,恐怕立刻會成為咱們的威脅。」
其他人聞言紛紛頷首附議,但又想不出什麼好計策。
陳厭稍作思考,正要說話,卻被敖三爺搶白打斷了。
他看向敖三爺,只見其給了自己一個不容易察知的眼色,示意他先不要說話。
陳厭會意,看來這老狐狸已經有法子了。
敖三爺凝重道:「看來現在沒有捷徑可走了,咱們唯有拚死一搏,組織死士沖城。」
眾人神情黯淡,眼下的情況,也只能走這一條路了。
「咱們不能紅口白牙,就讓底下這些兄弟替咱們去賣命,理應身先士卒。我敖三願做赴死的第一人,第一個帶領死士登城,各位掌門也都是當今江湖頂尖的人物,各帶一隊,隨後輪流攻城。」
眾人趕忙否決。
「萬萬不可!三爺乃群雄之首,倘若您有個什麼差池,底下人豈不是要樹倒猢猻散了!此計可行,但三爺萬萬不可親自上陣。」
敖三爺大笑道:「我敖三帶眾兄弟攻打京城,絕非為個人私利,戰死又如何?若我敖三死了,這魁首之位便由能者居之,只要能還蒼生一個朗朗乾坤,我敖三萬死不辭,這難道不是俠義嗎?」
聽得敖三一番慷慨陳詞,眾人之前還對其有所防備,但此刻已然心服口服,齊齊拱手,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之中。
敖三爺頷首道:「諸位這便去門內召集死士,我等隨後登城。」
各掌門聞言快速散去,望著眾人散去後背影,敖三爺轉頭看向陳厭,「兄弟之前要說什麼?」
陳厭道:「金陵城銅牆鐵壁,憑我們這些人想要攻破,只能說是痴人說夢,想要破城,必須先打入內部,設法毀掉城中的糧食、飲水。待後續人馬抵達后,利用人數對城池困而不攻,用不了多久,城內就會生亂,如此京師便可不攻自破。」
敖三爺聞言目光大亮,忍不住笑道:「好!好!兄弟所想與我不謀而合,如此才是上策。我剛才所言,不過是聲東擊西之計,先在城前營造出強硬攻城的假象,然後我們再設法潛入城中。」
又想一箭雙鵰?
陳厭對敖三爺的兩副面孔已經見怪不怪,問道:「打算怎麼進城?」
敖三爺抽出煙袋吧嗒抽了兩口,若有所思道:「我打算挖地道,悄悄潛入城內,這件事就交給兄弟去做了,務必在天黑前完成。咱們來這一趟不容易啊,怎麼也得想辦法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陳厭頷首,他現在想要攻城的念頭比敖三爺還要急迫,距離世界毀滅,還有八天。
二人告別後,便開始分頭行動。
陳厭先將曹春花三人找來,向他們轉述了之前的計劃,幾人沒什麼意見,但都感覺這個計劃有些異想天開,成功率不高。
隨後,陳厭又找了六個品性沉穩的演神者,一共十人,為避免被官軍察覺到異動。 他們轉頭回到清涼山下,找了處地勢稍高的平地,從這裡開始挖掘地道。
京師一帶有著天子之威加持,遁術的效果被壓制,他們只能像干苦工一樣用兵刃一點點挖掘。
好在他們的身體素質都遠超常人,又各有神通加持,挖掘的速度還算可以,不久他們便深陷入地下。
城牆前,炮火轟擊依舊你來我往,各不相讓。
敖三爺點了三十餘名心腹袍哥,只簡單說了讓他們做死士,眾人立刻應聲,沒有半分怨言。
在袍哥會中,敖三爺的威信已經深入人心,他的話無異於金科玉律,能隨其一同赴死,對眾人來說也是種榮耀。
「兄弟伙!隨老子殺!」
敖三爺一聲高喝,率先從己方陣地殺出,在眾目睽睽之下,閃避過紛飛的炮火,快步朝高聳城牆縱行而去,其餘袍哥緊隨其後。
張居正站在城牆最前沿,看到來人不管不顧朝城門衝擊,立刻命令身旁士兵進行攻擊,他也拉起硬弓,瞄準了為首的敖三爺。
一時間,數不盡的箭矢、炮彈還有奇形怪狀的暗器朝城下渺小目標轟殺而去,其對比分明,無異於將全世界的垃圾朝幾隻蒼蠅傾倒而去。
「雕蟲小技!」
敖三爺大喝一聲,數十顆拳頭一同亂轟而出,密集的拳影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大網凌空而起,陡然將頭頂上空方圓十數丈內的炮火全部兜住,揉成一顆龐大的圓球,呼地朝城頭痛擊而去,與張居正射出的箭矢猛烈撞擊在一起。
龐大的煙花在空中爆開,洶湧的罡風朝四周狂掠,城牆上有不少士兵被掀翻在地,渾身血肉模糊,護城河水騰飛,衝天十幾丈高。
張居正心下難免感到震撼,袍哥會總把頭的大名他當然聽說過,被江湖稱為當今大明的第一高手。
他曾有過幾分不屑,野家拳再練又能高到哪裡去。
但今日一見才知其人不同凡響,此人功力堪稱出神入化,運轉自如。
正想著,敖三爺等人已穿過激浪,紛紛躍至城牆半腰,一同朝上方狂縱。
霎時,燒滾的糞水、石灰、熱油像決堤般從牆頭奔涌而下,南北望不見盡頭。
忽地,從眾人身後飛來的炮彈轟擊到城牆上,爆炸開來。
須臾間,噼啪漫天巨響,城牆上數里見方的區域瞬間熊熊燃燒起來。
一張精美絕倫的火燒雲油畫,瞬間筆墨乾燥,冷靜又沸騰地呈現在眾人眼前。
「啊!」
幾名袍哥立刻被溶化為水,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敖三爺不理會旁人,孤身撕開猛火,飛速上前。
眾官軍看到那飛速向上的人影,無不心悸,一時間對準其顱頂,連發手中神機槍。
「張閣老!」
與此同時有人驚呼,只見張居正竟然縱下城牆,親身朝敖三爺攻殺而去。
敖三爺見狀一喜,沒想到這守城大將竟敢過來送死,若能順勢除掉他,破城大計又增加了幾分勝算。
「死來!」
豎起的火海中央忽然朝四周盪起漣漪,在敖三爺與張居正雙掌相撞的瞬間,罡風席捲,兩人身旁的火焰像巨大花朵綻開般快速往外掀。
張居正轟出一股凜然正氣,敖三爺的快掌如刀,飛快將這股氣息切碎成破爛棉絮,但整體上,兩人還是呈分庭抗禮之勢。
敖三爺瞬間判斷,無法速殺此人,他朝一旁閃開,不再與其糾纏,繼續往上縱行。
張居正緊追不捨,轉身飛出幾掌,澎湃的掌力將敖三爺身體各處封死,他挨了幾下后,身上的血肉立刻像是被重鎚敲擊過一般,血肉模糊。
敖三爺仍是不管不顧,猛地用力,砰地站到了城牆之上,眾士兵大駭,同時朝其攻殺而去。
敖三爺大笑一聲,在硬抗對方攻勢的同時,轟地抓住一門大炮,調轉炮口,雙掌砰地在炮管上一拍。
轟!
炮彈轟出,近距離衝擊在城樓之上,陡然間,數十名官兵被炸成肉糜,城門樓也被轟碎一角。
江湖群雄見狀無不振奮,均是豪氣頓生,可與此同時,張居正又一掌結結實實蓋在了敖三爺的背心上,擊得他噴出一口黑血。
「好掌力!」
敖三爺說話的同時,猛地轉身一刺,堅硬的手臂立刻洞穿張居正的腹部。
張居正面色不變,繼續對準敖三爺眉心攻出死招,二人雙掌相對,敖三爺落了下風,身體猛地往城下墜去。
張居正正要追擊時,又一批死士攻上城牆,墜地的敖三爺則被一群手下護送著回到了營地。
他現狀不再糾纏,其他人不值得他親自出手。
在各大掌門的帶領下,一批批捨生取義的江湖俠客葬身在城牆上,這種看似毫無意義的衝擊,實打實給金陵守軍帶來了巨大的困擾。
敖三爺被帶回營地后,已是遍體鱗傷,氣息孱弱。
他朝圍過來的眾人說道:「諸位不必管我,我自閉關療傷,你們繼續攻城!」
在場之人無不佩服其仁義。
待眾人奮不顧身去送死後,敖三爺稍作調息,身上的傷勢便恢復如初。
他喃喃自語道:「這下可以放心抽身去做其他事了,諸位豪傑,老夫的大業可就全靠你們了。」
正想著,一名演神者忽然欺身至他一旁,拱手道:「地道挖通了。」
「什麼!」
饒是敖三爺城府極深,聽到這話,也不禁嚇了一跳,這才不到一個時辰,地道竟然就挖通了!
「陳厭呢?」
「在地下,我們發現了些不一般的東西。」
「走!帶我去瞧瞧!」
二人說完,一前一後朝清涼山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