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第208章 稱帝(七)
第208章 稱帝(七)
一六八六年三月十九,西山處的炮火聲讓金陵城人心惶惶,為防止生亂,西廠與錦衣衛開始嚴密鎮守每條大街小巷。
雄偉的明皇宮籠罩在濃厚的陰霾中,大小官吏們擁擠在皇極殿中,吵得沸沸揚揚,叛賊竟然達到帝都了,他們竟然對此一無所知,思之令人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慌。
難道這是在說,大明氣數將盡了?
文武百官一同看向空蕩蕩的龍椅,皇帝仍然沒來上朝,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快要百年了。
嘉靖帝通過司禮監的宦官遙控把持朝政,具體政務細節則由內閣首輔張居正負責處理。
張居正被人稱為神童,乃文武全才,出將入相,乃帝國真正的柱石,但面對突如其來的叛軍,他的神情也凝重到了谷底。
「八百里急報!」
這時,一名傳令官快步登上階梯,跪在了大殿前的門檻后。
聞言,眾官齊刷刷扭頭向外看去,張居正邁著沉重的腳步行到門前,喝問道:「講!」
傳令官拱著手,身體正在以誇張的幅度顫抖,「回張閣老,湖廣府以及沿途關隘、營寨,一夜之間被連根拔除,胡部堂戰死!除這些抵達京師的戰船外,其後更有十數萬人的大批人馬正在往京師襲來,不日便會抵達。據調查,這些反賊的首領,應該是江湖第一大派袍哥會。」
滿朝嘩然,議論聲紛紛。
「袍哥會!袍哥會在渝州,那裡有雄兵駐紮,他們怎麼能反?難道汝千江等人已經投敵了!」
「十幾萬人……天啊,京城根本抵抗不了這麼多人的衝擊!」
「湖廣府的營寨既然覆滅,那陝府的叛賊入關后,我們又拿什麼抵擋!」
張居正心下也是滔天駭浪,但仍努力保持著鎮定,他緩緩道:「渝州城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回閣老的話,渝州城的各路城門、碼頭已經被鎖死,其中情況暫未明了,目前還在嘗試滲透。」
張局長一時有些眼花,擺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傳令官走後,百官瞬間將張居正團團圍了起來,七嘴八舌詢問該如何是好。
張居正冷靜思考,如今他們面對的是滅國之危,必須讓皇帝出山,他擲地有聲道:「走,去西苑。」
說完,率先跨出了門檻,百官趕忙跟上。
嘉靖深居簡出,一直在皇城西苑的大高玄殿中清修,這裡把守森嚴,全是東西二廠與錦衣衛中的精銳。
百官在張居正的帶領下,一路直穿過幾座牌坊,一路上無人阻攔。
百官心下也奇怪,平日想要進這大高玄殿,都要通過層層稟報,今日怪事頻頻啊。
張居正等人來到大殿前,只見殿門前站著一排司禮監的宦官,為首者乃掌印太監魏忠賢。
他雖然年輕,但備受皇帝信任,其爪牙遍布天下,為人陰狠兇殘,被一眾附庸者稱為「九千歲老祖宗」。
魏忠賢看到眾人後,往前跨一步,微笑道:「張閣老,陛下正在清修,請止步於此。」
有脾氣暴的官員立刻喝道:「反賊都打到京城了!你們這群宦賊還在這裡蒙蔽聖聽,妖言惑眾,該當何罪!」
魏忠賢笑臉不變,「陛下已經派出錦衣衛中好手,支援西山,一群小小賊人而已,又豈能翻天不成?張閣老,陛下已經有話,朝中的軍機要務,全權交由你來處理。」
張居正平日為了處理政務,跟這群宦官虛與委蛇,絕不會與其翻臉,但眼下乃非常之時,他已經顧不得後果了,高聲道:「如今沿長江一線的所有防務均已癱瘓,更有十數萬人正在朝京師而來!自建國以來,尚未有過如此危機,豈是小小賊人!京師目前人心惶惶,還望陛下出關掌控大局,以安人心!否則,我等願跪死於此地!」
說罷,張居正帶頭跪下,其餘人等也紛紛效仿,跪地不起。
魏忠賢正要說話,一個空靈的嗓音忽近忽遠從其後大殿中飄出,「張首輔,爾等乃國之柱石,到底是反賊兵臨城下的危害大?還是爾等在危機之時,不去思慮救國之策,而是齊齊跪於此地的危害更大?」
這是嘉靖的聲音。
百官聞言寒毛豎起,這是將他們與反賊劃上了等號,一時間如跪針氈,紛紛想要起身。
張居正叩首道:「陛下教訓的是,若賊人破城,我等定然願以身殉國,萬死不辭,可這與陛下無益,誠懇陛下出關,反賊窺見龍威,定當不戰自退。」
眾人不由暗道張居正膽大包天,竟然敢頂撞皇帝。
嘉靖稍作沉默后道:「爾等且去各司其職,朕自有退敵之計。」
聽到這話,人心稍安,張居正也不再糾纏,這時再不走便是違抗聖命。
當百官散去后,魏忠賢進入了大殿,寬闊的宮殿之中雲霧繚繞,滿是濃厚的熏香之氣。
大殿中央是一個用十幾塊數丈長黃色帷幔圍起來的獨立空間,外圍點著長明燈,映照著盤坐在內部的高大人影。
有一個頭戴花冠、身披道袍的清雋中年人,正在腳踏方步,繞著帷幔行走。
魏忠賢進入后,便跪在地上,仔細清理起地面。
帷幔中那個嗓音再度響起,問道:「仙長,請賜破敵之計。」
中年人停了下來,作揖道:「陛下乃真龍天子,長生仙客,滄海桑田不過是眨眼之間,他來,便讓他來;他走,就讓他走,陛下只管坐看,此乃修鍊心境的絕好法門。」
「仙長所言甚是,寡人也不願理會這些俗事,只是天下危機四伏,不由得感到煩惱。」
中年人笑道:「陛下多慮了,憑藉陛下現如今的修為,就算再來多十倍的強敵,也無濟於事。」
「如今天下大亂,各地的人頭稅一再拖欠,寡人的修為已經很久沒有精進了。」
中年人稍作沉默,隨即嚴肅道:「非常之時,可行非常之事。」
「仙長是說……」
嘉靖話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清楚道人的言外之意。
「魏忠賢。」
「奴婢在。」
魏忠賢趕忙上前,五體投地跪在帷幔前方,緊接著,一道充滿威壓的意念直接打入他的腦海之中。
了解到嘉靖的心意后,魏忠賢不由滲出一後背冷汗,饒是他以殘忍著稱,但這道皇命仍是令他感到恐懼非常。
他不由看向了身披道袍的中年人,此人道號上一,百餘年前進宮,一直侍奉在嘉靖身旁,道法精深。
可以說,沒有他,嘉靖也無法參透長生之秘,於是備受信任,大明朝中許多重要政令,都是出自他手。
說他是大明的幕後宰相,也毫不為過。
但上一道人的存在,只有他們這些受寵信的宦官才曉得,外朝中人是不知道的。 嘉靖問:「剛才朕說的,你可記清楚了?」
魏忠賢忙道:「奴婢記清楚了,立刻就去辦。」
「好,此事一定要做得隱秘,萬不可走漏半點風聲。」
「奴婢明白。」
……
京城西,清涼山前,大江之上,刀劍交錯聲不斷在水下響起,在一團團血泉眼的包圍下,轟嚓幾聲悶雷過後,兩艘大船一同開始沉沒,不斷有屍體從水下浮出。
「殺!」
豁然,陳厭從水中昂身而出,手中大槍高舉,槍身像是串糖葫蘆一樣,四五具屍體被貫穿,無力地掛在槍桿上。
他手腕一擰,烈火噴出,屍體被焚為灰炭,噼啪墜落,水下錦衣衛的數量雖多,但這裡畢竟不是他們的主場,在演神者的攻伐下,漸漸開始敗退。
陳厭一口氣斬殺了二十餘人,體內那迦吞噬這些血食后,孵化進度稍稍往前蹦了一些,從0變為0.1%,其胃口要比之前的普蛇大太多了,照著這推算,完全將其孵化,豈不是要殺數萬人?
陳厭抬頭看一眼,船隊與明軍的炮火不停交錯轟擊,方圓數百里都被刺鼻的硝煙所籠罩,還沒有哪一方能取得優勢。
敖三爺見狀神情漸漸凝重,他們這次所帶的炮火雖然充足,但跟背靠京師的明軍相比,還是差太多了,如果在第一道防線便浪費太多時間,人心定會動搖。
必須速度破關!
他高喝道:「捨棄所有船隻,所有人隨老夫一同攻山!」
說罷,他身先士卒,隻身躍下船隻,江湖俠客們緊隨其後。
曹春花貼到陳厭身旁,快速詢問:「我們怎麼辦?」
陳厭當機立斷,「不要跟他們糾纏,走!」
一聲令下,眾演神者如同鯉魚躍龍門,紛紛從各自的戰鬥中抽身,成千上萬的人影一同落到江岸上,好似龍騰虎嘯,瘋狂朝山上殺去。
江中剩餘的錦衣衛們,見變化突生,正要出水追擊時,一艘滿載彈藥的大船轟然爆炸,像是碩大的花朵在江上展開,隨即引發連環效應,一時間百花盛開。
在如幕的強烈爆炸下,殘存的錦衣衛被連根消滅,緊跟著便是河岸決堤,天災般的洪水一同朝清涼山衝擊而去。
所有船都毀了!
眾俠客回頭看去,一時心驚膽戰,他們的退路瞬間被剪斷,不用想,這是敖三爺的手筆,為今之計,只有死戰到底。
轟!
洪水漫天,竟形成海嘯之勢,匯聚成一道十數丈高的城牆,朝山欒平推。
演神者與江湖中人乘潮頭而行,蜂擁殺至,山上守軍正震撼於水崩之勢,剛回過神,一張張嘶吼、扭曲的面孔便出現在他們眼前。
「殺!」
破釜沉舟,不死不休的賊軍與明軍陡然絞殺在一起,飽經風霜的長牆終於在鮮血的塗抹下煥發生機。
朱載徹見狀駭然,城上守軍並不多,大約三千人,他沒想到,這些反賊竟然敢炸毀船隻、肉身攻山。
這樣絞殺下去,清涼山定然要失守!
朱載徹,國姓!
看到朱載徹信息的演神者雖然不清楚其真實身份為何,但肯定他地位不凡,似這種人,肯定是肥羊無疑!
一時間,十餘名演神者一同朝其攻殺而去,陳厭等人也位列其中,那一個太監身上都穿戴有兵武,更遑論這堂堂的守城指揮使了!
朱載徹見對方來勢洶洶,陡然大駭。
轟!
他抬腳一跺,十丈高的堅固烽火台瞬間塌陷,塵土飛揚。
當陳厭等人落下手中兵刃時,已不見其蹤影,這時有眼尖的指著下方喝道:「這孫子跑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朱載徹竟然果斷放棄了自己的陣地,往城池方向奔去。
陳厭四人對視一眼,「追!」
敖三爺殺氣沸騰,二十餘條枯瘦臂膀從他胸膛中刺出,整個人化作一台除草機,手臂旋轉中,不斷有守軍的頭骨被拍碎成齏粉。
他大笑道:「爾等速速投降,隨我討賊大師一同殺入京城,到時封王拜相豈不痛快!你們的守將都跑了,你們還在為誰而戰!」
朱載徹的逃遁雖然極大程度打擊了士氣,但投降者卻是沒有,在如虎狼般飢餓的江湖人士絞殺下,清涼山守軍很快不支,以至於全軍覆沒。
眾人站在滿地屍體上,首戰告捷,敖三爺命令眾人拉上城上火炮,乘勝追擊,朝金陵西城門進發。
……
朱載徹狼狽奔逃,頻頻回首,演神者組成的殺陣已然近在咫尺。
忽然,他只聽在自己胸前傳來「噗嗤」一聲。
他緩緩低頭看去,胸口處多出了一個正在洇洇流血的貫穿性傷口,緊接著,一根通體由青銅所鑄的羽箭漸漸凝實。
朱載徹砰一聲單膝跪在地上,隨後四肢癱軟,無力趴下。
陳厭身旁一平頭青年笑道:「人是我殺的!戰利品理應歸我!」
眾人面面相覷,目光深處滿是失望,但也不好多說什麼,畢竟這是規矩,破了這規矩,今後就不好合作了。
青年快步奔行上前,興奮地正要拔下朱載徹的衣物,仔細搜尋寶物,突然之間,一雙憤怒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他。
「啊!」
朱載徹要害中箭竟然沒死,他咆哮一聲,豁然揮手一劈。
他的手掌就跟最鋒利的兵刃一般,青年根本來不及反抗,便立刻被梟首。
他的屍體很快消散,地上則多出幾件寒酸的道具。
朱載徹冷笑一聲,起身繼續朝城池方向奔行。
傷而不死,此人身上定有至寶!
眾人沒有為青年的死感到半分可惜,更斷定要滅殺此人的心念。
金陵城與清涼山相互依偎,距離並不遠。
在一路狂奔之下,朱載徹與陳厭等人很快來到雄偉的城池前。
奔騰的護城河將城池圍繞,弔橋升起,城池上大炮如林,一致瞄向外界。
陳厭看朱載徹快行至河岸前,立刻抬手攔停眾人,「別要錢不要命。」
眾人捶胸頓足,暗道慢了一步,只能眼看著到嘴的肥肉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