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尾聲
第110章 尾聲
臨安刺帝,朝野震驚,不到三天,此事便傳遍了大江南北。
宋庭公告天下,秦檜與其黨羽暗通金朝,於朝堂當眾行兇。
而關於具體細節,目睹那日真相的所有人,都對其諱莫如深。
含混不清的解釋,令此事在短短的幾天內快速發酵,無數版本應運而出。
西湖旁幾個說書人的攤位,日夜爆滿,茶水錢不知收了幾笸籮。
有人說,那日朝堂之上,趙構突然變成了真龍,雙目散出金光,要一口吞食所有的亂臣賊子。
朝內奸臣紛紛現出妖魔本相,與真龍一路纏鬥,將大慶殿的屋頂都衝破了一個大窟窿。
最後,二者全部消失在了雲層之中。
也有人說,是那金兀朮騎天狼而來,要與趙構決一雌雄,秦檜等人為其助陣。
而趙構則帶領忠義之士與其拚死相鬥,最後以身殉國,護衛了臨安太平……
諸如此類,版本不一。
但在所有的版本中,從邊關而來的幾名士卒都是隱形人。
同那日野蠻、滑稽的真相一起隱形。
勾心鬥角、運籌帷幄數十年,還沒最普通的拳頭管用。
趙鼎等人雖憑藉此道將秦檜一黨徹底覆滅,但想到當日情形,也不由大感恥辱。
他們已下令將此事永久塵封,立下盟約,任何人不得提及。
但想要堵住悠悠眾口,還需立刻掀起其他大動作,轉移百姓的注意力,。
所以眾人一手握大權,連趙構的葬禮都沒來得及籌備,便立刻打著復帝仇的名義,當即重新啟用岳飛、韓世忠等將領,對金國發起了前所未有的一次浩蕩北伐。
同樣,這也是向天下百姓證明新朝廷的能力。
而這一切,已經跟陳厭他們沒關係了。
陳厭有些如墜雲里霧裡,在從淮水到臨安的路上,他設想了無數個刺殺皇帝的場面。
甚至還構想出了自己離開前的場景:傲立於龍椅之上,手扼趙構咽喉,面對萬千將士圍攻仰天大笑,雖千萬人,吾往矣!
本來是奔著史詩大劇去的,最後呈現出來的效果,無聊的等同於地方台小品。
西湖畔,樓台上,煙雨朦朧。
陳厭背靠亭柱,躺在欄杆上。
手裡剝著蓮蓬,興緻闌珊。
他嘟囔道:「難道是福運符的作用?」
馮善水三人站在一旁,居高臨下,俯視下方青石街景。
他們同樣還沒回過味兒來,稀里糊塗,就干成了這麼一件大事!
但不管怎麼說,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一頂懸著珠簾的青衣轎子,忽然從遠處而來,從高台下經過。
蘇無愁認出了在轎前引路的婢女,大喊道:「那是子衿姑娘的轎子啊!子衿姑娘!」
他大喊著衝下高台,一路追趕。
馮善水感慨道:「這年輕人啊……」
陳厭剝了一把蓮子,遞給他,他搖頭。
遞給劉三娣,劉三娣也搖頭。
「都不吃,那我就走了。」
「我們也該走了。」
這幾日,陳厭大概向他們講了一下自己的來歷。
他們沒太理解,只知道陳厭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馮善水率先想通,他們之所能死而復生,跟陳厭這個類似於星斗下凡的異界來客,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現在他要離開了,他們三個依附其而生的亡魂,也要消散了。
「走了!」陳厭從欄杆上翻下來,「別送。」
「十夫長!好走!」
劉三娣跟馮善水望著陳厭遠去的背影,面帶微笑,身體開始消散。
零星光芒,融入煙雨里。
「誰在喊我?」
子衿的聲音在轎子里響起。
婢女回頭看一眼,搖頭,「有些面熟,但叫不出名字。」
子衿撩開窗帘,回首瞧去,少年奔跑的身影緩緩變得模糊,笑容也已經蕩然無存。
大概是看錯了吧。
她剛轉過頭,有聲音在轎前響起。
「晚生蘇無愁,拜見子衿姑娘。」
婢女喊道:「你這個人?怎麼神出鬼沒的,剛才還在後面,現在怎麼跑前面來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
樓閣上,重新現身的劉三娣與馮善水面面相覷。
自己,怎麼又活了?
他們一陣怔愕,向遠處望去。
陳厭行在長街上,背對他們擺擺手,闊步走入雨幕之中。
路口處,長衫男子正在負手等候。
陳厭拱手,「多謝,李大人。」
李經搖頭,「慚愧…閣下救我、救大宋於水火之中,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現在的宋庭更換新篇,李經憑藉之前在主和派中的威望,加上當日在朝堂中的表現,自然被推選為群臣首席。
陳厭四人能安然無恙,還是他出手相助。
雖然無法看透對方的信息,但對方演神者的身份,二人心知肚明。
李經,李綱的弟弟。 張憲手上的那幾枚丹藥,就是他送的。
之所以假借其兄之手相贈,大概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吧。
兩人這幾天聊了不少,李經告訴陳厭,馮善水三人本體是亡魂。
因為將執念寄託於他身上,所以才能死而復生。
但他一走,三人將立刻煙消雲散。
陳厭便在李經的協助下,更換了馮善水三人所屬,讓他們得以繼續存在。
兩人來到西湖邊,沿著河堤踱步。
李經道:「在覆滅金國后,我還要幫助大宋恢復生產,增強國力,至少還要留上三十餘年。只要有我在一日,閣下的三位朋友定安然無恙。」
陳厭搖頭,「生也罷,死也好,不用特殊照顧,讓他們去戰場吧,那裡才是他們的歸宿。」
李經頷首,「閣下真不打算多留些日子?現在形勢大好,你大可以隨軍北伐,再多弄些好處。」
人力有窮盡時。
陳厭認為,自己已經在有限的機會中,將這場演義完成到了極致,沒必要再畫蛇添足。
他岔開話題,「聽說李大人的夫人去世了,請節哀。」
李經眉頭冷不丁皺了一下,隨即鬆弛,沉聲道:「我入戲太深了……自認為來到一個世界,便該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腳踏實地完成演義。可卻忽略了自己其實只是外來客,這不過是一場演義。做事不應該循規蹈矩,需要跳出框架外,利用非常手段達成自己的目標!
這也是我不如閣下,還有……那金朝國師的地方啊!
吾妻是個好女子,只是她遇人不淑。倘若,我之前行事再凌厲一些,事情不會被拖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從現在開始,我要轉換自己的思路了。」
「那祝李大人馬到功成,就此別過。」
陳厭剛拱手,李經立刻阻攔,「且慢!」隨即回頭大喊:「持硯!把東西拿過來!」
在遠處等候的書童聞聲快步往這邊跑,懷抱著一條長錦盒。
「閣下於危難之間力挽天傾,既然不願留下,那就把這東西帶走吧,我想應該對閣下會有所幫助。」
書童停下,陳厭將錦盒接在手裡。
「岳元帥出征前,我特意向他討要了此物,請打開看看。」
陳厭將錦盒掀起,一副厚重捲軸立時出現在他眼前。
【滿江紅(真跡)已拾取,演義結束后加入購買許可權】
「多謝!」
「別過。」
陳厭一笑,側頭望斷橋煙雨,身體緩緩消散。
【您正在抽離演義世界,本回結局開始書寫】
……
東京,御史台,監獄。
幽暗、逼仄、腥臭。
當!當!
獄卒提著食盒來到一間上了數把大鎖的牢房前。
裡面的犯人戴著鐵面罩,手腳筋被挑斷,四肢上栓著鐵鏈。
獄卒見此人慘狀,不禁嘆息搖頭。
暗道世事無常,不久前,此人還是權傾朝野的大金國師。
而今天,就成了狼狽不堪的階下囚。
上頭提醒,此人頗具詭異手段,要小心侍奉。
獄卒不敢怠慢,敲了敲鐵欄杆,恭敬道:「國師大人,該用飯了。」
齊冥癱軟在角落,一動不動。
獄卒心中一驚,死了?
又喊了兩聲,見還是沒反應,他立刻喚來兩名金兵,打開牢門,進去查看。
「國師大人?國師大人?」
三人一把齊冥手腕,脈搏已然停止,同時駭然。
「快,把面罩打開!」
困住齊冥的面罩由熟鐵所鑄,上有機關鎖。
除嘴部留有一可開合的小窗,用來進食,再無其他縫隙。
三人打開機關,輕輕將面罩卸下,齊冥鐵青色的臉龐立刻展露出來。
他們沒有注意,一顆綠色藥丸憑空浮現,從齊冥攤開的左掌中滾到了地上。
三人正要試其鼻息,砰一聲,齊冥面朝下,斜栽到地上。
當他們將其扶起時,豁然驚詫,只見齊冥雙眼圓整,嘴裡叼著一顆藥丸。
咔嚓!齊冥將藥丸咬碎,吞入肚中,斷掉的筋骨立刻復原,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三人完全來不及反應,他雙手一握,兩柄長劍登時明亮生輝,交叉往前一刺。
噗嗤!長劍入體,血液噴濺,三具屍體軟塌塌倒在地上。
雷厲風行將三人殺死,齊冥如釋重負,大口喘息,雙目猩紅。
他之所以被關進大牢,是因為金兀朮得知秦檜殺死趙構,宋朝開始全面反撲,從而遷怒於他,不再信任。
但他從宋庭殘存的線人中,得知了當日事發的經過,是那個陳厭刺殺了趙構!
他是真沒想到,陳厭此子,竟然能幹出這種事,匪夷所思!
話說回來,陳厭能如此輕易獲取趙構等人的信任,順利刺殺,他在其中也出了不少力。
幸好金兀朮沒有知道真相,否則,他就不是被關起來那麼簡單了。
「哼……小人物,還真翻天了?呵…呵呵…等著吧,我還沒死呢,這場戲,才剛開始!」
好玩起來了。
他咯咯一笑,斬斷手腳上的鐵鏈,捏碎一張黃符,身軀緩緩消失在了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