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重返故地
晟熊剛想開口阻攔，但腦海中驀然浮現出“自由”兩個字，便趕緊閉了嘴。良久方開口道：“那裏我也很久沒有去了，想當年我做凡人楚王時便是在那裏薨世的，因為思念你。”說著望向桃兮，繾綣的眸光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桃兮的臉龐上，情意綿綿。
這一句話似乎將桃兮再一次帶到了那個波雲詭譎、戰火紛飛的亂世，當年楚王與桃兮恩愛纏綿的畫麵一幕幕浮現在桃兮的腦海中，桃兮心底的一角柔軟了下來，臉上也泛出幸福的光芒，眸光落在虛空的某一處，似在遐馳遙想著當年的耳鬢廝磨，兩情繾綣。
桃花上神的眼神暗了暗，臉上愈發悲戚起來，凡間的那一世是他的痛，是他的悔，是他的一念之差，將桃兮推向了別人的懷抱，讓他從此錯失了桃兮。想到此，桃花上神端起酒盅又一杯杯地飲了起來，借酒澆愁，借酒澆愁愁更愁。
桃兮憶起了凡間與晟熊的種種恩愛，不忍心拒絕晟熊，便一行三人向翠華山上而來。翠華山依舊是往日的風景，株株桃樹更是生長的生機盎然，大片桃花絢爛綻放，漫天飛舞的桃花瓣將“桃花祠”妝點的猶如仙境般。
晟熊望著這漫山遍野的桃花樹，眼眶有些發澀，鼻端有些發酸，仿佛再一次感受到了當年做楚王時痛失桃兮那深入骨髓的心痛，遙記得當年自己悲痛欲絕，發了瘋似的在這片山坡上親自挖下一個個樹坑，栽種下一株株桃樹，如今經過幾百年的風風雨雨，這些桃樹早已長成枝繁葉茂、朵朵粉紅色的桃花綴滿枝杈的大樹了。
“這些桃樹都是我當年親手栽種的，為了你。”說著，晟熊轉首望著桃兮，眸光繾綣纏綿。
“我早已猜到了，想當年我做楚王後時，經常來翠華山上登高望遠，那時這裏雖然也有一些桃樹，可哪裏有如今這般壯觀的場麵，漫山遍野的緋紅撲麵而來。”憶起當年楚王的深情，桃兮不由得有些動容，紅了眼眸。
通往“桃花祠”的山路上行人依舊不少。站在“桃花祠”前，歲月的風風雨雨並沒有在它身上留下什麽痕跡，牆壁磚瓦依舊嶄新，顯然一直有人修繕著。香火繚繞，依舊旺盛，來往的人們神情虔誠，紛紛向桃花娘娘祈求著自己心想事成。
桃花小妖桃妝忽然感知到了桃兮的氣息，從一株桃花樹上現出人身，急急地向桃兮走來。遠遠地望見“桃花祠”前桃兮的身影，疾跑了幾步跪在桃兮的身前，說道：“恩人來了。”
桃兮連忙上前將桃妝扶起，嗔怪道：“早就讓你莫要行此大禮了，你還是記不住。上次我被人封印了法術，莫不是你出手相救，險些被那隻狐妖害死，那隻狐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我豈能逃得過去。”說著轉首看了晟熊一眼，目光中是深深的怨恨。
這樣的目光讓晟熊一愣，想了想才醒悟過來，當年擔心桃兮救艱兒心切，擅用法術，特將她的法術封印了，而後來自己失了情魂情魄，早已將她丟到九霄雲外去了，自然也不會再來尋她。沒想到她在凡間竟遭遇了如此的危難，這僅是桃妝嘴裏說出的，若有狐妖從中作梗，想必桃兮在宮中的遭遇定然險象環生，步步驚心，思及此，晟熊心髒有些悸痛，不禁蹙了蹙眉，愈發痛悔自己的所作所為，暗暗發誓今後一定要好好補償桃兮，彌補自己的過失。
桃妝站起身，說道：“那隻狐妖氣數也是該盡了，臨死前竟打算孤注一擲地毀了‘桃花祠’，但她畢竟妖法極為低微，不是我的對手，我自然不能讓她得逞，後來又過了沒幾年，她便死掉了。”頓了頓，思索了片刻，又說道：“當時我們曾懷疑她是妖王的人，我還唯恐妖王會出麵為難，但後來妖王也一直未曾出麵。”
“多謝你了，桃妝，那狐妖早已是妖王的一個棄子，他自然不會再理睬她的。我與那隻狐妖實在是有些過節，至今我身體裏還有那隻狐妖的內丹，失了內丹她無法幻化為人身，心中氣不過，自然百般與我做對。”
“原來是這樣。”
“什麽？你身體裏有狐妖的內丹？”晟熊大驚，沒想到無論他如何操控桃兮的命運，桃兮身上還是有很多他不知曉的秘密。他視線落在桃花上神的身上，見桃花上神一副波瀾不驚的神態，恍然，“這件事原來你也是知曉的？”
桃花上神閏息點點頭，“的確，當年我在傳授桃兮法術時，已感覺到她身體裏有股氣息與我們桃花一族的氣息相衝撞，便施法將她身體裏狐妖的內丹與桃花族的內丹強行融合在了一處。”頓了頓，他沉吟了片刻，“莫非那妖王竟懷著這樣的心思，他打算讓那狐妖毀了‘桃花祠’，散了桃兮天地間的福祉，沒有了香火的庇佑，再攫去桃兮身體裏狐妖的內丹，桃兮便隻能由仙身降為妖身，便再也不能返回天宮了，他便又有了機會？”
晟熊垂眸沉思著，“你說的沒錯，那妖王的確揣著這樣的心思，他始終不能對桃兮死心，不知他還會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他不會就如此罷休的。”晟熊言辭鑿鑿。
桃兮驀然想起了什麽，“對了，那日在冥府外最後一次見他，他曾說他要用自己的鮮血喚醒魔族，莫非是……”桃兮臉上現出驚悚的神情，當日在魔族界內，昏黃的太陽散發的微弱光芒將大地照得幽暗無光，大地一片荒蕪凋敝，沒有一絲生靈的氣息。唯有那恐怖的形狀詭異的植物，依然生命力頑強地在那片焦黑的土壤上拚搏生長著。過了如此長的一段光陰，桃兮依舊深刻記得那植物的樣貌，細長的綠莖及葉瓣上悉數長滿了尖刺，好似它的獠牙般，嗅到桃兮的氣息，那凶殘的植物好似瞬間賦予了生命般險些將桃兮吞噬。被妖王砍斷了根莖後，被它流出的綠色液體浸染的焦土上又重新生長出了綠色嫩芽，好似賦予了新的生命般，這一切詭異的景象此刻悉數浮現在桃兮的腦海中，令人不寒而栗，桃兮不禁打了個寒顫，臉色慘白。
“怎麽了？寶兒……”
“桃兒.……”晟熊與閏息異口同聲地問道，話音中充滿著深深地憂慮。
桃兮望著他們，緩緩說道：“當年我初幻化為人身時，曾誤闖入魔界地域，見到過一種極其詭異的植物……”桃兮將她的那一番經曆一五一十地講述了出來。
隨著桃兮的講述，晟熊的麵色陰晴變幻著，他忽而擔憂桃兮的安危，忽而對妖王的居心叵測深惡痛絕。
最終，桃兮說道：“猶記得當年妖王所說，那植物萬萬年來汲取了眾魔的魔力，已經有了一定的修為，受了魔氣的萬萬年滋養，已有了魔性，若再吸入人得精血，便終能成魔了，它將喚醒被封印的眾魔，屆時魔族將會重生，六界將迎來又一場血雨腥風，魔族將展開瘋狂的報複。”桃兮不寒而栗，貝齒緊緊咬著紅唇，心中暗自下了決定，妖王的暴戾因她而起，她絕不允許六界的和諧因她之故而毀掉，必要時她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來挽回這個局麵。
晟熊與閏息似乎讀懂了桃兮的決心，不約而同地說道：“寶兒.……桃兒……你莫要輕舉妄動。”
晟熊與閏息互視了一眼，了然地點點頭。
晟熊表情僵硬，臉色鐵青，牙齒咬的“咯吱”作響，眸中迸射出冷冽的寒光，兩隻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恨恨地說道：“他妄想，魔族豈是他能輕易喚醒的，稍後我們便去魔界地域，我將用我們龍族特有的法術在魔界地域周圍布上結界，料想他也無法闖入。”
“如今妖王已成了魔，修為不可同日而語，那區區結界怎能阻擋得了他？”桃兮疑惑道。
“這個桃兒你放心，這是他們龍族特有的法術，放眼四海八荒，沒有幾人能夠破解。”閏息寬慰道。
“若果真如此，便也能安心了。”桃兮仍舊將信將疑。
“好了，莫要憂心了，這不該是你操心的事情。”晟熊輕鬆地說道，嘴角彎成了月牙，伸出手輕撫了幾下桃兮的發頂，以示寬慰。
這個動作本身是楚王與桃兮往昔慣用的親昵動作，但自桃兮與晟熊的關係交惡以來，桃兮已對他生疏了很多，他驀然有了這個舉動，桃兮卻有些不大適應，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羞赧地低下頭，眼瞼微垂，嘀咕了一句：“我們趕緊進去吧。”
桃兮的異樣晟熊自然一絲不差地捕捉進了眼中，心中頓時有些淒涼，想當年如此恩愛的他們，繾綣纏綿，恩愛情深，如今卻落得個如此疏離的局麵。
桃兮邁步正要往“桃花祠”內走去，忽然餘光瞥到了身邊的桃妝，驀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對桃妝說道：“桃妝，如今你也有萬餘年的修為了，這些年守護我的神像周全，我很感激你，這位是天族的桃花上神，也是我的師傅，世間的桃花一族皆為他所管轄，我已拜托他好好點化你，假以時日，你定能飛升為仙。”說著桃兮轉眸，視線落在桃花上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