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回頭是岸
桃兮毫無客氣,衝著崔貴妃躬身行禮,說道:“崔貴妃,萬安,今日怎麽到禪院來了?此處為清修之地,實不能喧鬧。”
崔貴妃倒也客氣,回身對身後的幾個侍衛說道:“你們都在外麵等著,翠兒是我的貼身侍女,便留下吧。”
一行侍衛走出了大門,禪院內終於恢複了往日的靜謐。
桃兮問道:“崔貴妃前來清修之地,所為何事?”
崔貴妃笑道:“本妃仰慕靈隱寺趙艱小僧的才華造詣,特來此向趙艱小僧討教些問題。”頓了頓,一字一句緩緩道來:“皇上已經恩準了。”
桃兮知曉她著重的最後一句言語的深意,無非就是用皇上的聖旨來壓製桃兮。崔貴妃很聰明,早在狩獵場便看出了桃兮對她的敵意與排斥。桃兮果然無話可說,無奈隻得放行。
崔貴妃很得意,揚著頭走過桃兮的身邊,向艱兒的禪房走去。推開禪房門扉,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清秀俊俏的小和尚伏案苦讀的形象,崔貴妃心底頓時泛起了柔情,緩緩向艱兒走去。
艱兒耳聞門扉的開啟聲,初時以為是桃兮進來端茶送水,並沒有抬頭,漸漸地似乎覺察到來人的氣息不對,猛地抬起頭,映入眼眸的卻是崔貴妃。艱兒以為自己因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產生了幻覺,不禁覺得好笑,抬起手臂揉了揉眼,再望過去,方醒悟自己並沒有看錯,來人果然是崔貴妃。
艱兒心跳如鹿,慌張地問道:“你怎麽來這裏了?”
崔貴妃笑道:“我要向你請教些佛法禪道,你……你.……不希望我來嗎?”
艱兒望著眼前的她,一個眼神、一朵微笑對艱兒都有致命的誘惑。自與她狩獵場一別,艱兒的心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日日思念著她的音容笑貌,深夜也因這無妄的思念輾轉反側,不能入眠。然心裏又受著佛教儒規的譴責,羞恥於自己內心的妄念。理性與欲望痛苦地糾結,勝負難分,這是一種折磨。而崔貴妃,皇帝的寵妃這個身份,更是一道不可回避的壓力,不可逾越的鴻溝。如今橫亙在他們麵前的不隻是森森的佛教儒規,更是彼此的身份,是至高無上皇權的褻瀆。
艱兒低下頭,不敢再看眼前這個對他有著致命誘惑的臉龐,口中念念有詞著經文,入定般地坐著,沉默不語,並不回答崔貴妃的問話。
崔貴妃哀楚道:“我既媚君姿,君亦閱我顏,為何還要抗拒我呢?若你在意我的身份,我即刻便向皇上請旨,求他將我休棄返家,這個貴妃我本就不願做。你若能還俗自是再好不過,若不願便做個遊僧,我願隨你浪跡天涯,不求什麽名分,隻求一生陪伴在你的身旁。”
崔貴妃這番發自肺腑之言,的確令人動容,艱兒的心好似受到了震撼,麵色猶豫了一下,頓了頓,繼續念著經文,沉著自己的心思。
崔貴妃是個極為聰慧的女子,艱兒的瞬間動搖早已被崔貴妃捕捉在了眼中。崔貴妃果然是個大膽行動派,不再多說什麽,竟然淚水漣漣地主動伏在了艱兒的懷中,哽咽道:“你不要再抗拒我了,我的心好疼。”邊說邊握著艱兒的手臂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艱兒沒料到崔貴妃會有這樣放肆的舉動,沒有防備,隻覺得手下軟綿綿的,這樣銷魂的觸感艱兒從未曾感受過,大腦“轟”的一聲便懵了,本能地掙脫了手,然崔貴妃十分的執著,握著艱兒的手再一次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同時,紅唇覆在了艱兒的唇上,輾轉吮吸著。艱兒隻覺得她吐氣如蘭,唇瓣甜美,身子綿軟,神誌頓時迷糊起來,竟再也舍不得撒手,情不自禁地伸出另外一隻手臂緊緊地摟住了崔貴妃的腰際,崔貴妃胸前的綿軟緊緊貼在艱兒的胸脯上……
在這位高貴驕傲的貴妃麵前,艱兒的拒絕和躲閃,蒼白如紙,他的淪陷是必然的。簡陋的禪房裏,艱兒終於沉淪在崔貴妃的裙裾之下,數年修行的定力,不能抵抗她的一顰一笑百媚生。
崔貴妃走後,桃兮立馬進入禪房,望著眼前的艱兒滿麵含春,心旌搖蕩的模樣,她瞬間明白過來,他二人此番定已互訴了衷腸,定了情,心心相印了。
桃兮原本還抱著僥幸的心理,或許艱兒會言辭拒絕崔貴妃的情意,或許會將她痛斥一番,亦或將她趕出禪院,徹底斷了她的癡心妄想,然如今卻木已成舟,桃兮無比地痛心,“你在狩獵場承諾過我什麽?彼時你讓我安心,可如今你與她這副模樣,又讓我如何安心?”
艱兒滿臉的紅暈,臉上的春潮尚未褪去,愧疚地望著桃兮,說道:“桃兮,對不起,我.……我.……實在身不由己。”
桃兮望著可憐兮兮的艱兒,深知以艱兒單純的性情,若讓他將付出的感情收回,是何其之難!若想扼殺掉這段孽緣,隻能從崔貴妃身上入手。
隔了幾日,崔貴妃又來至禪院,桃兮擋在了門前,不讓崔貴妃進門,說道:“崔貴妃今後還是不要再見趙艱小僧了,以貴妃的身份如此頻頻來訪,不僅會擾了他的清修,而且還會讓他身敗名裂的。”
崔貴妃傲然笑道:“本妃向靈隱寺小僧求經取道,是皇上下了諭旨的,誰又敢阻止。”她仗著皇帝撐腰,囂張得很。
桃兮決然道:“好,那本僧便向皇上坦誠實情,看看你是否在求經取道,還是在做其他蠅營狗苟之事。”
崔貴妃冷笑道:“哈,請便,本妃從不怕死,隻是趙艱小僧便會妄送了性命,多麽有才華的一個人呀,著實可惜。”她斷定桃兮為了趙艱小僧的安危,絕不敢向皇帝稟明實情,故意說道。
桃兮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忽然黑蛇從桃兮的身後躥了出來,擋住了崔貴妃前行的路。崔貴妃猛然見了黑蛇,唬了一跳,麵呈驚慌之色,但稍傾便強自鎮定下來,說道:“為了見上趙艱小僧一麵,死我都不怕,又何懼區區一條蛇。”說著便經過黑蛇,向禪房走去。
桃兮說道:“你真是色膽包天。”話音剛落,黑蛇就竄了上去,爬在崔貴妃的身上,齜著牙,顯然是準備咬她一口。
正在此時,“住口,下來。”一聲厲喝傳來。艱兒在禪房內聽見了桃兮與崔貴妃的爭執,走了出來,立馬便看到了這一幕。
黑蛇還是有些懼怕艱兒的,聞聲收起了尖利的牙齒,“呲溜”一聲從崔貴妃身上躍下來。崔貴妃見自己的靠山來了,臉上的表情瞬息間起了變化,委委屈屈,咧著嘴,眼淚就掉了下來,做出一副楚楚可憐、梨花帶雨的模樣。
崔貴妃小女兒的情態,頓時軟了艱兒的心房,艱兒大步走上前說道:“無妨,黑蛇就是在嚇唬你,不會傷你的。”
崔貴妃問道:“這條黑蛇是桃兮小僧豢養的嗎?”
桃兮懶得理睬她,沒有應聲,艱兒望了望桃兮,回道:“正是,聰明的緊。”
艱兒與崔貴妃向禪房走去,桃兮喚道:“趙艱,不要再見她了,讓她走吧。”話音中有著深深懇求的味道。
趙艱意味不明地望著桃兮,過了良久,方說道:“桃兮,對不起。”轉身與崔貴妃走進禪房,掩上了門扉。
桃兮站在院落中,望著掩上的門扉,巨大的痛楚如洶湧的潮水般漫過她的全身,此刻的她好似窒息般,大口地喘息著,無力的冰冷感不可抑地襲來,她再也站立不住,身子癱軟在地上,埋下頭,雙肩顫抖著,強力壓抑著痛哭聲。
黑蛇慌了神,雙眸中氤氳著一層蒙蒙的霧氣,順著桃兮的裙裾遊弋至桃兮的雙膝上,探著細細長長的身子,用自己的蛇頭擦拭著桃兮洶湧的淚水,極力慰籍著桃兮傷痛的心。
一連數日,崔貴妃隔三差五的便來至禪院向艱兒求教禪道,桃兮望在眼裏急在心頭,眼見著整個形勢正在精準無誤地沿著司命神君運簿上所記載的軌跡發展,桃兮有些崩潰。此時他二人正兩情相悅,你儂我儂情誼深厚的時刻,若想拆散他們又何嚐容易。
無奈之下,桃兮隻得破釜沉舟,將實情合盤托出,曉以利弊,拉住艱兒邁向深淵的腳步。
這一日,桃兮表情凝重肅穆,推開艱兒的門扉。艱兒抬起頭望著桃兮,淡淡的神色,了然地問道:“你有事與我講?”
桃兮點點頭。\t
艱兒說道:“我知道你是要規勸我回頭是岸。”
桃兮說道:“不僅如此,我此番要將實情告知於你,至於該如何做,你自己掂量看。”
“哦?”艱兒疑惑道。
桃兮開口道:“你也是身在佛家,想必對鬼神之說也不會感到太詭異。”
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本是桃花上仙,上一世經曆塵劫做凡人時曾與你有些淵源,因此很關心你在凡間的運數,特求了司命神君的運簿查看了下,發現這一世你的命運極為淒慘,我不忍心,便下凡來助你渡劫。”
聞言,艱兒神情沉穩淡定,並沒有感到驚駭莫名,隻是緘默地望著桃兮,等著她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