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重返故居
桃兮顧左右而言他，顯然不想多提此事，說道：“閻王爺，此番我來冥府，還要一事便是送我兒過奈何橋，喝孟婆湯，我已窺得先機，知我兒下一世身世也必為坎坷不堪，我心實在不忍，必會去凡間助他渡劫，隻望閻王爺手下留情，不要過早地派黑白無常收了我兒的性命便好。”
閻王爺回道：“這個當然，既然天後親自去凡間修改熊艱的運數，本王自然全力配合，隻是天後定當小心行事，量力而行，千萬莫惹出大亂子，否則必遭天譴呀。”
桃兮點點頭，笑道：“多謝閻王爺了。”
桃兮離開閻王殿，將艱兒送至奈何橋畔，絮絮囑咐道：“艱兒，此番投胎轉世，你必定會忘記娘親的，但莫要憂心，娘親始終會守護在你的身畔。這一世或許命途會坎坷些，你一定要小心行事，千萬莫要做出逾矩的事情，否則會招致災禍的。”
熊艱紅著眼眸點了點頭，轉身向奈何橋走去，邊走邊回首望著桃兮，極為不舍，桃兮笑著向熊艱點點頭，鼓勵著他。望著熊艱的背影，接過孟婆手裏的孟婆湯，一飲而盡，向橋的盡頭走去，身影漸行漸遠，漸漸消失在一片氤氳的霧氣中。
白無常站在桃兮的身旁，說道：“你也不用太心煎，熊艱畢竟是天帝龍族的子嗣，天降大任必苦其心誌，他三世凡塵劫難後，或許便有個更好的前程在等著他，你做娘親的，該放手時便放手吧，他自有他的造化。”
桃兮眼眸有些紅潤，“道理雖懂，但做起來又談何容易。艱兒的下一世更是淒苦，宿命更是淒慘，讓我這個做娘親的如何忍心？”
“哦？”白無常疑惑。
“司命神君的運簿上記載，艱兒下一世雖投胎轉世於官宦之家，家人希望他承繼祖業，走入仕途。然他自幼便對佛法極為感興趣，對佛教的至高境界極為向往，十五歲那年，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皈依佛門，拜在高僧門下，潛心修行佛法，普度眾生。也是艱兒有些佛緣，五年來，一心向佛，清規戒律，頗有建樹，倘若一世如此，必成為一代德高望重的高僧，留名史冊，然艱兒的劫便在他二十歲這年，遇到了他人生中最愛的女人，以致後來為她丟了性命，被執以腰斬之刑，命運淒慘無比。”桃兮說著，眼淚汪汪地望著白無常。
桃兮哭得是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白無常一陣心軟，勸慰道：“桃兮，別難過，有你在凡間幫襯著他，他定會無恙的，必要時便來找我，我定當不遺餘力。”
桃兮微微頷首，說道：“我隻希望你莫急著去緝拿艱兒的魂魄，讓他在凡塵踏踏實實地過完這一世，心想事成，恣意發揮他在佛法方麵的造詣，成為一代流芳萬載、最負盛名的高僧，而不致最終淪落為市井小兒嘲弄的下場。”
白無常正色道：“桃兮，你隻管寬心，我一定會盡力照拂艱兒的，讓他在下一世完成他的畢生宏願。”
桃兮並未與白無常細述艱兒下一世的經曆，艱兒自十五歲皈依佛門，深修佛法，二十歲已成長為一名滿腹經綸、學識淵源，並且儀表出眾、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出家人自有的那一身靜氣兒，更是讓多少少女都心向往之，然艱兒始終不為所動，對女人的殷勤不為所動，把持淡定。
和尚終究是和尚，有自己的，也有來自外部的世俗之見。他即使遇見過其他女人，即使其他女人也曾對他一見傾心，但是世俗的那道鴻溝卻是許多人看見了就心生恐懼的深淵。
然作為和尚的艱兒卻在一次皇家圍獵中，沒有預料的邂逅了一個女人，雙雙一見鍾情，兩情相悅。艱兒終於沒有克製住世俗的約束，在自我情感中四處逃避。艱兒不是沒有掙紮過，他不僅將這刻骨銘心之情深埋心底，將罪過之思置於身外，還從生死、恐懼與愛憎的煩惱中解脫出來，開始全身心地投入靈隱寺譯經寫傳的勞作之中。
和尚與女人之間有了情愛牽掛，本就為世俗所不容，然女人的身份更是令人尷尬，乃是當今皇帝的寵妃，皇帝的極盡恩寵，使得她嬌橫拔扈，任性妄為。她瘋狂地愛上了這個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不惜蒙騙皇帝，以自己對佛法的濃厚興趣，聽經學道為由，時時借機接觸艱兒。
在禪房中，和尚與女人朝夕相對，幹柴烈火，再也壓印不住自己的情感，終於衝破了道德的藩籬，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紙包不住火，艱兒與女人的戀情終於暴露，皇帝被自己最寵愛的妃子背叛，恥辱的火焰吞噬了他，惱羞成怒之下，將寵妃打入冷宮。為了挽回皇家顏麵，隨意尋了個可有可無的借口便公然對艱兒施以腰斬之刑。又為了掩蓋真相，連知情的婢女們也一一殺盡。
這一世被皇帝下令誅殺，成了艱兒最後的結局。艱兒在佛學上的建樹本可以使他流芳百世，載入史冊，而最終卻因了這段虐情便從此無聲無息地埋入曆史的塵埃中，隨風而散。
而桃兮在這一世要做的便是阻止艱兒與女人的相識、相戀，斬斷他二人的情緣，助艱兒成為一代高僧。
如今艱兒初投胎轉世，直至他遇劫的那一年，尚有二十載的光陰。桃兮推辭了白無常的殷殷挽留，小紅的不舍啜泣，離開了冥府，來到了雲霧峰山穀中。上一次桃兮作為楚國王後在凡塵薨世後，懵懂的魂魄飄飄悠悠地來至山穀中，望見了眼前熟悉的一切，方憶起自己的前塵往事。但彼時隻是氣惱著轉世做了凡人，還是沒逃過那三個男人的糾纏，急急地就趕至了陰曹地府，欲向閻王爺盤問個究竟。
是以無暇與海棠相見，之後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令桃兮應接不暇，焦頭爛額。得了空，必定是要回去看望看望海棠的，那山穀中的青石小屋曾是她的家，如今依舊是她的家。
桃兮離開冥府後，便回到了山穀中。山穀依然如故，鬱鬱蔥蔥，翠綠欲滴，小溪清澈潺潺地流動著。桃兮遠遠地望見青石小屋上冒著嫋嫋的炊煙，桃兮心中暖暖的，一股家的感覺氤氳著桃兮的情懷。桃兮疾步跑向青石小屋，推開房門，隻見海棠手執湯匙，攪動著灶台上的大鍋，地上蹲著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在忙著往灶台裏添加著柴禾，一派熱氣騰騰的景象。
桃兮推開門扉的聲音驚擾到了二人，二人不約而同地轉首望去，一同露出了驚喜歡快的神色。海棠立即扔下湯匙，向桃兮走來，一把將桃兮摟在懷中，說道：“桃兮，多久不見了，你知不知曉我有多想你。”說著眼眸紅紅的。
桃兮鼻翼翕動，眼眸也紅潤起來，說道：“我也想你。可這些年繁縟冗雜的事情一大堆，讓我無法脫身，這還尚未理出頭緒呢，剛好這些年有些空餘時間，我得了空便即刻趕了過來。”
桃兮說著，轉首望向向她走來的年輕男子，唇紅齒白、清朗俊逸的翩翩美少年，笑意盈盈地望著桃兮。桃兮隻道是何人，原來是雲雀，想當年在魔界的幻境中，桃兮曾一睹雲雀俊俏的風姿，此時自然能認出眼前的男子便是雲雀，想必他過了這麽些年，早已修成人身了。
桃兮鬆開海棠的擁抱，轉身麵向雲雀，說道：“真好，雲雀你終於能幻化為人身了，恭喜你。”
雲雀張開雙臂，給了桃兮一個大大的擁抱，說道：“多久不見了桃兮，甚是想念呀。”
桃兮回道：“我也是，這番與你們相見，我真是太高興了，自此以後，我便是自由之身，恣意享受快樂的人生了。”
海棠奇道：“桃兮，我已聽聞你和晟熊大婚的消息，晟熊已做了天帝，而你已做了天後，如何能脫身回至這雲霧峰的山穀中呢？晟熊允許嗎？”
雲雀也疑惑地望著桃兮，顯然也有同樣的疑問。
桃兮對朋友並不想隱瞞自己的遭遇，便將自己這些年的經曆講述給了他們，最終說道：“我明知晟熊的為人，妖王早已將晟熊仙寵的故事告知了我，也多番對我勸誡。我無論做妖還是做凡人時，皆曾極力抗拒過他，然他溫柔體貼，柔情似水，終使我陷入了他的愛情陷阱裏，落了個情殤的下場。”
海棠勸道：“桃兮，你也別難過，天族的天帝，位居六界之首，地位至尊顯貴，豈是我等能高攀得上的。當年我也曾對他執迷不悟，陷入他的情海中險些不能自拔，好在有……有.……”海棠邊說邊含羞帶怯地望望雲雀，吭哧著開口，“雲雀……”
看看海棠羞赧的神情，又望望雲雀，雲雀含情脈脈地望著海棠，桃兮當即明白過來，雀躍地歡呼道：“海棠，雲雀，你們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頓了頓對海棠說道：“海棠，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因沒有幫上你而感到內疚，而且後來我抵製不住晟熊的柔情，竟然也愛上了他。如今看到你二人在一起，我終於可以安心了。”